第31章 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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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来旺就成了三队队长最大的痛楚。作为一队之长，他有这么一个儿子，也经常被人在背后说得不够体面。还好他对三队忠心耿耿，以至于没有人对他说三道四，只是用好人不好命来安慰他。如果他是一个奸诈的队长，大家背后一定会说他是罪有应得，缺德事做多了。

不过，黄来旺成了大家教育孩子的经典案例。如果哪个娃不听话，家长在教育的时候就会说：“你看，黄来旺就是当年被他母亲惯坏了的孩子。舍不得骂，舍不得打，舍不得让干活。现在是学业也没有成，人也废了，整天就只剩下抱着大石头舔了。”

说起来还挺受用的，每个孩子都不想成为黄来旺那样的人。黄来旺的形象深入人心，他用塑料纸给自己扎个衣服，屎尿都往炕上放，整天抱着一块大石头舔。说是因为没考上中专受了刺激，实际上是父母宠溺太多，导致没有承受风雨的能力。

与来旺一对比，陈子奇总是觉得自己的境遇似乎没有那么差，甚至感恩命运是用苦难来成就他。

陈平安下班后，就径直奔到三队队长黄建国家了，当然他不是去用来旺修复自己，而是为地的事。在去的路上，陈平安也反复纠结过，要不要带一瓶二锅头或烟，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带。因为现在正是分地的敏感时期，他若带着一瓶二锅头和烟走进队长家的大门，可能随后他就会被扣上贿赂队长的帽子，把一件公事公办的事，都搞得那么不清白了。在农村，虽然除了安装在队长家的大喇叭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喇叭，他们被称为“包打听”，他们总能通过耳朵听，鼻子嗅，嘴巴说，他们总能打听到头部消息，至于实与虚都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大家都爱听，就像听书一样，也能给大家茶余饭后带去乐趣。很快，他们就能将一些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散播到各家各户。

黄建国看陈平安来了，高兴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一天四平八稳的，你还知道着急呢。”

陈平安说：“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

黄建国说：“你太固执了，板上钉钉，如果我想使点心眼不给你地，也就不给了。”

陈平安说：“这不是知道你为人，才敢四平八稳吗？”

黄建国被陈平安说得心花怒放，随即拿出了分地的本子。

陈平安看了看别家的分地情况便问：“我们家过继了一个女儿，能不能分到土地。”

黄建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个不行，因为是才过继过来的，有作弊之嫌。你说大家要分地，也在别家过继一个孩子来，那岂不是都乱了套了。”

陈平安在副食厂干，也能理解黄建国的苦衷，只能欣然接受：“那我们家能分得几亩地？”

黄队长一边查册子，一边说：“你们家能分得三亩地，你就先种着，后面再添人口了，咱再分。”

能分得三亩地，陈平安也是激动的。他一个外来户，有了地，相当于能扎下根了。

陈平安的嘴一张一合，顿了半天才说：“暂时能不能在你这先给我借点面？”

黄建国知道陈平安没有很大的困难，不会跟自己张口。他体谅地说：“你我兄弟一场，还借啥，拿些去吃，不用还。”

陈平安口气很坚决地说：“如果白拿我不拿，有借有还才有往来。”

黄建国笑着说：“给你拿点去吃，我知道，你一般不会在别人面前张口，一旦张了口，那一定是遇着难处了。”

陈平安说：“确实是遇到难处了，我家里又过继过来一个女儿，现在全家五口人，就靠我一个人的工资，这个月因为猪瘟的事，闹得效益也不好，工资不高，那四口子人还指望着吃饭呢。”

黄建国说：“兄弟，有啥难处你就跟我说，有余力的，咱都帮衬着。今天我帮你，说不定哪天我也有求你的地方。”

黄建国这样一说，陈平安的心里立即没有那么大压力了。陈平安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黄建国，他嘴里没有说啥，但是他在心里已经默默地将黄队长奉为自己在这个小镇上得以扎根的恩人。

陈平安和黄建国正聊着，来旺突然冲了进来，抱着大石一边舔，一边冲他们嘿嘿大笑。黄建国原本喜笑的脸上立即蒙上了一层阴云。

黄建国叹口气说：“你还有个奔头，我这一天天的都没个奔头。唯一的儿子还变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