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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冲刷过后的土地本该是清新、干净的,但此刻连绵十余里的战场上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一片污水浑浊。
一道道泥土的沟壑、一片坑坑洼洼的血泊都象征着战事的惨烈。
被撞马撞死的、被弓弩射中面门的、被长枪弯刀砍碎的。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血肉模糊的景象触目惊心。
在这样的战斗中,想留下一具全尸都是奢望。
大雨停了、燕军退了,但倒在左函军镇的数千将士再也回不来了。
数不清的军卒正黑着脸、闷着声打扫战场,翻遍每一座军营看还能不能多找出一些活口。
百里曦的推测没有错,在燕军撤走后不到两个时辰,琅州卫凤字营、左骑军外加三千步卒就倾巢而出抵达战场。
若是燕军不走,一定会被凉军抄了后路。
当琅州卫的将士们看到数以千计的尸体时全都陷入了沉默,一场小胜,转眼间就变成了大败。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左函军镇没丢。
晨风艰难的迈动双腿,一瘸一拐的在泥泞的战场中穿行,每一步都像是掏空了浑身力气。
满身甲胄破破烂烂,泥垢与鲜血混杂在皮肤表面,让这位还算清秀的男子变得臭不可闻。
可晨风毫不在意,只是茫然的往前走。
顾思年默默的跟在他身后,生怕晨风一个体力不支就当场晕厥。
鏖战一整夜,手刃十数名贼寇,现在的晨风已经是强弩之末,支撑着他前进的无非是胸中那一口气。
走着走着,晨风的脚步突然顿住了,用一种极度哀伤、难过的神情看向前方。
这是一片丘陵间的要道口,立着一道用木桩与碎石筑起来的营墙,木制的营墙不算长,但地势险要。
燕军攻破这里,骑兵就能长驱直入、大杀四方。
营墙早已破碎,豁大的缺口是被燕军步卒用巨大的树桩强行撞开的,这也是第一批被燕军攻破的营墙之一。
但燕军在攻入这扇营门之后就被晨字营赶来的三百悍卒给挡住了,几乎没能再往前走一步。
士卒与战马的尸体层层堆叠,塞满了这片狭窄的山道,各种各样的兵器散落一地,死尸无数。
三百晨字营将士无一生还,更有不少乡勇倒在血泊中,用血肉之躯挡住了燕骑前进的道路,堪称壮烈。
没有他们,整个战斗还会艰难数倍。
“扑通~”
晨风跪倒在血水中,溅起一片水渍,眼眶中满是泪水,看得出他在强忍住不哭,身躯剧烈的颤抖。
他哆嗦着手掌,费劲巴拉的从死人堆里拖出一具尸体,当那张被弯刀砍得血肉模糊的脸颊映入眼帘时,这位晨字营主将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
“啊~”
“啊啊!”
沧桑又粗狂的哭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泪水顺着脏兮兮的脸颊不断的往下流,哭声回荡在山谷中,闻者无不心颤。
顾思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将一只手搭在晨风的肩膀上。
晨风一边哽咽,一边喃喃道:
“他叫王奔,晨字营都尉。
我晨风十六岁离家从军,投入平陵王麾下,十七岁第一次提枪上马,将枪尖捅进了燕人的胸口。
其实那时候我没有恐惧、害怕,心中更多的是痛快、解气!
我当小旗官的时候,王奔刚好入军跟我,这么多年,我升官他也跟着升,我死战,他也陪着我卖命。
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给我的印象特别深,当场就尿了裤子,要不是我摁着他,他估计已经被当成逃兵斩了。
这汉子曾经笑谈,他没有当将军的本事,更没有享受荣华富贵的命。
但他一条命不值钱,跟着我一直杀燕贼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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