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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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嗣皇帝继位,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会有一丝出宫的可能?
嗣皇帝年幼,朝政大权必有辅臣们把控,而朝臣能担任辅臣之职的无不是上了年纪的文臣。而这些文臣,与文家多少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相信她大哥是可以运作的,可以开出条件请得那些辅臣们同意,让嗣皇帝贬她为庶人,逐她出皇宫。让她终得以逃离这座幽囚她多年,让她压抑、沉闷,痛苦、不快活的牢笼。
出宫啊,多么美好的词,宫外的气息她有多久没有闻到了?
要是能脱离这里,她就去陇西,带着嬷嬷,带着……
抚在宫廊立柱上的手这一刻却颓然滑落下来。
她僵立在明媚春日里默然惨笑。上述那些大概终是她的奢望,妄想,因为那人如何会放过她?
她在他眼里是罪无可赦的,他怕是要生吞活剥她的心都有,又岂会如她所愿?只怕他死前也得先将她处置掉。
而他也更不可能放过……他。
殿脊上方的碧空霁月光风,可她的眼神却逐渐灰败下来。收回了眺望远处的眸光,她转身默默又回了萧索的宫殿。
在圣上病重之际,两宫皇太后从怡畅园赶到了养心殿。
仁圣皇太后尚还带有几分关怀之意,可慈圣皇太后已经迫不及待的流露出想要兄终弟及的意思。
病榻上的圣上勉力应付两句,就让人将两宫太后重新请回怡畅园。
待养心殿重新归于空荡安寂,朱靖抵唇咳了好一阵。
仰身躺着,他喘着气平息下来,凹下去的双目幽深深的。
很明显,京师有人已视他这病中帝王为没牙的病虎,开始试探的撩虎须了。他这突然一病,到底减弱了对京师的掌控力,与威慑力。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闭了眼,面上无过多情绪。
若他就此龙驭宾天,在意这些又有何用?若他此番祖宗庇佑挺过一劫,那就更不值当在意了。
或许真是呈上天之吉,转过月底到了五月的时候,他病情有所好转,人也可以不时下地走动。又过了半月,圣体愈发见好,整个人气色又不同于之前病中模样。
至六月,圣体大愈,重开了逢三六九的朝会。
圣上正常早朝、批阅公务、处理政事,已然是圣体大好了。
要说后宫之人谁人最高兴,那莫过于庄妃了,就差提两串鞭炮放了。圣上大好,与她而言,那就是她的二皇子于储位之争上又有了半数机会。
果不其然,在圣上病体大愈后,就废了之前拟好的圣旨。饶是朝臣们在朝会上几次奏议了立太子的事,都被圣上轻描淡写的掠过不提,显然是当日病榻前的立储之事作废了。
要说后宫中还有谁人为此庆幸,那就是娴妃了。
听闻圣上大好,她是真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
冯保将大皇子送回来的时候,见到娴妃模样,不由大吃一惊。但见那娴妃竟比病中时候的圣上还要形容枯槁,面色灰黄头发也掉了半数,整个人削瘦的如骷髅一般骇人。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檀香味,也不知在菩萨座前待了多久。
“娘娘可千万要保重好身子。”
“只要圣体大安,便是菩萨拿我这条命去抵又如何?”娴妃干哑说着,就双手合十:“多谢菩萨保佑,多些祖宗庇佑,圣上总算大安了。”
冯保不多说什么,寒暄两句便就告退离开了。
回了勤政殿后也未曾对圣上提过半嘴娴妃,因为在经手了那差点赐死娴妃的圣旨后,他就知了圣上对那娴妃已然是厌恶至极。在御前多提半嘴,那都是给圣上找不自在。
至于大皇子……冯保不动声色的想,若皇后还愿意继续养的话,或许日后还能半成争储的可能,可如今皇后可不愿意继续养着啊。
换句话说,大皇子,出局了。
再说皇后,即便膝下无子,可也不愿养个已经知事、且生母尚在的皇子。孩子还是在不知事的时候抱养最好,如今都这般大了,也知生母是谁,如何能跟她一条心呢?
更何况大皇子也着实不讨喜,自入她宫里,就常暗暗用那戒备警惕的神色看她,还自以为聪明的不时拐弯抹角的朝她打探他父皇的病情,这也无疑让她极为厌烦。
勤政殿,冯保小心端着煎好的汤药近前。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如今病体已愈,可后续也总归要细细调养补气固元。
在圣上端过药碗的时候,冯保低声禀了件事。
“当日给两宫太后暗里传信的宫人,找到了。”
朱靖吹了吹药碗上热气,随口了句是谁的人。
冯保道:“那宫人根底极为干净,锦衣卫的人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方查到丝线索。”说着,脊背又弓了几分,“此宫人,怕是与昔年的文元辅有些干系。”
端药的手一顿。朱靖慢声:“原来是那文云庭。”
冯保没有吭声。
朱靖端过药碗倾到口中,顷刻后随手扔了空碗于红木托盘。
“没个省心。不过,朕不追究他。”
他拿过帕子拭着唇,懒怠半压着眼皮似是风轻云淡,“这笔账可以记旁处。”
冯保屏息,感到御座上人的目光投向殿外方向,愈发凝气。
自打圣体病愈,圣上就将那徐世衡调离御前,转让其殿外守门去了。瞧似圣上是想通眼不见为净了,可若真正想通,那理应是果决结果了此人方是,而不是如现在般不远不近的将人看牢。
朱靖收了眸光,随后拿过案首的半旧金簪。
指腹寸寸抚过簪身,几番流连,宛如抚摸女子绸缎般的肌体。
他简直是愚不可及啊。一味压抑,自苦,直至憋闷成疾,差点龙驭宾天,这是图的什么?天下都是他的,他要做什么不成,何必强抑着委屈自己。
“吩咐下去,将那些新进秀女放还归家。”
后宫那些女子没她美,没她的性情,也没她合他的意。
没她的后宫,他都懒怠踏足半步,所以之前他得多想不通,非要委屈自己。
既然他想要,那他就去放纵,何必压抑自苦,反倒让她落个清净?如何能轻易便宜了她,他不好过,如何能让她继续好过。
他的那些情绪,她也合该感同身受才是。
听说将秀女放还归家,冯保反应慢半拍应下。这真是亘古未有之事。
刚这般想着,突闻御座上传来些笑声。
冯保说不上来什么,总觉得帝王这笑不同于以往的清正,仿佛藏了几分恣肆,又隐了几分恶煞。总归是有些让人发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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