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既是命中注定,若再强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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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静的书房中,他这一声问的毫无征兆。
姜映晚指尖捏着的白棋惊得险些砸在棋盘上。
她下意识抬头,目光从棋盘上离开。
却在刹那间,与他视线相撞。
姜映晚指尖紧了紧,借着落子的动作,不动声色错开视线,脑海中掠过他方才问的那句话,短暂顿了一顿,她语色如常地说:
“裴府待我照顾颇多,更是样样周全,与容家定亲,只是因为我心悦容公子。”
裴砚忱黑眸垂覆,扫了眼她落子的地方,继而在棋盘中接着落下一枚黑子。
他神色极淡,几乎看不出情绪波动。
姜映晚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
没曾想黑子落下后,他又问了一句:
“那喜欢他什么?”
姜映晚呼吸微停。
她和裴砚忱之间,虽然近段时日见面挺多,但正儿八经好好聊过的话题其实很少。
尤其涉及这种姻亲之事,从前更是从未有过。
他莫名问这种与婚事相关的话题,姜映晚一时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她垂眼扫向棋盘,棋盘上黑子走势越发凌厉,隐于暗中的锋芒也无端多出几分说不出的逼仄。
黑子气盛,白子势微。
胜负已可窥见几分。
姜映晚斟酌着在棋盘上落了枚白棋,措了措辞,才说:
“容公子性子温柔体贴,会照顾人——”
他唇角轻扯,眼底却冷意弥漫。
甚至就连语气,都无端带上几分的冷意。
“性子温柔体贴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非他不可了?”
说话间,他手中的黑色棋子落在她方才落下的白棋旁边,断了她这枚白子的所有活路与退路。
姜映晚视线还未从棋盘上收回。
他这一黑子落下,整个棋局,胜负已出。
她欲去棋罐拿白棋的手收回。
红唇淡抿了下,说:“旁人再好,也与我无关,弱水三千,取一瓢足矣。”
说罢,她看了眼棋盘,准备起身告辞。
“棋局胜负已出,大人若无其他吩咐,映晚便不打扰大人处理公务了。”
就在她转身之际,裴砚忱将手中黑子丢进棋罐,忽而抬着眼皮问她:
“在姜姑娘心里,裴、姜两家——算是恩怨两清了?”
姜映晚身形一顿,软缎广袖半掩的指尖蜷起,她几乎未有犹豫,便点下头。
回头对上他视线,轻声说:
“家父案件已明,裴府也帮映晚解了先前的困境,两家恩情,便是抵消两清。”
他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唇角。
姜映晚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也有些摸不准他的脾气,正当她出声打破骤然而来的沉寂,想要先行离开的时候,听得他声线极淡地说了句,
“是么,也好。”
……
姜映晚总觉得今日的裴砚忱情绪不太对,尤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好在这天过后,她再没见过裴砚忱。
也没再来过翠竹苑。
去跟老夫人请安时,偶尔听说了句,是近来水患流寇生出不少动乱,裴砚忱亲自带了人前去平乱。
裴砚忱不在府中,容家关于婚事的拜帖也接连递来了府中,姜映晚每日除了给老夫人炖滋补汤便是处理与容家的婚事,
那日在翠竹苑中的异常,很快便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而淡化直至被压在一旁。
又是一场雨水过去。
媒人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
就在三日后。
这天,姜映晚照例给老夫人送来了滋补汤,并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
她走后,老夫人脸上慈爱的笑意渐渐落下,转而眉目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忧色。
她按着额头,问身旁的方嬷嬷。
“砚忱那边,可有来信说何时回来?”
方嬷嬷摇头,“不曾,大人只来信报了个平安,未提及任何与归期有关的话。”
说着,方嬷嬷将补汤递过来,她问:
“老夫人,您是担心这次平乱之事吗?要不让人给大人传个信?”
老夫人摆手。
“我倒不是担心平乱,是晚晚这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跟有事要发生一样。”
“还有砚忱,砚忱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他若是真动了心思,不好说晚晚与容家的这门亲还能不能成。”
老夫人长叹了口气。
摆了摆手,道:
“也罢,虽说与容家的这门亲定的仓促,但若早些定下亲事,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总归是好的。”
—
而另一边。
南部郢城外山林旁,一场隐没在山雨中厮杀刚结束,雨水停歇,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
就连林中树梢偶尔滴落的雨滴中都混着血水,在大战之后的沉寂中“啪”的一声砸在树叶堆积的地面上,就像鲜血砸在青石路面上的闷声。
无数黑色劲装的隐卫将落败的刺客押进甲车,除却不时偶尔从树梢滴落的血水声,便只剩林间呼啸卷起的冷风嚎啕。
裴砚忱翻身下马,一身冷厉薄肆威压,踩着地上的枯枝落叶走向前面未被战况波及的两棵枯树下,眼睑下压,冷而薄的眼皮在垂覆时浸出暗藏的锋芒锐利,捏着帕子擦手上沾染的血迹。
段逾白避开地上的狼藉与血水,随口吩咐了两句身旁的下属将活口的刺客看好以待回京扔进大理寺审问,便往裴砚忱这边走来。
人还没走近,就拧着眉头半是抱怨半是感慨地说:
“今年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先是南江盐税重案牵连甚广,后又有贪污案,这朝中的一堆破事还没消停,郢城又出现了动乱。”
“而且这动乱明面上是水患流寇丛生所致,实际上却挖出一堆不臣之心、试图谋权篡位的二皇子旧部。”
他重重叹息一声,停在裴砚忱身边。
看向远处雾蒙蒙黑压压的天。
话音短暂停了一停。
又很是不解地说:
“还有当年追随二皇子的那些叛臣余孽,如今陛下都登基三年了,他们竟还贼心不死,还想着谋逆夺权。”
一通牢骚发完,段逾白见裴砚忱一直没说话。
他止了话音,看向好友。
“自从前几天你接了几封密信,这一路上都见你赶着回京,怎么,是都察院那边出了乱子,还是大理寺审问出了潜藏在暗处的二皇子旧部?”
“都不是。”沾着血迹的帕子被人丢弃在雨水潮湿的枯叶中,裴砚忱淡抬眼皮,漆黑眸底雾霭沉沉,嗓音寡凉如冰:
“只是在想,对于一个时刻想着逃离并撇清关系的人,要不要放手。”
段逾白下意识想说,“既然无法放手,那就用些手段将人留下不就得了”。
可话音还没说出来,他冷不丁反应过来,裴砚忱这话中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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