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全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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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网站的创建者名叫张宝艳,2009年“感动中国”十大人物之一,荣获“十年法治人物奖”。
我们应该记住这个可敬的名字!
苏眉通过张宝艳联系上了羊城当地的志愿者协会,会长是一名女大学生,竟然也住在这个乞丐村。特案组立即将她请了过来,这个女大学生名叫阿朵,戴着一副近视镜,患有抑郁症,沉默寡言,但是极有号召力,她所在的志愿者协会已经发展成有五百名会员的大型公益组织。
阿朵问老婆婆:你需要多少人?
老婆婆没有说话,再一次下跪。
阿朵说:好吧,五百人,明天我动员所有志愿者全部走上街头。
阿朵的家就在这个乞丐村,她目睹过大量悲惨的景象。一年前,她偶然看到一起惨无人道的虐童案件,从此,她开始关注被拐卖的儿童,做了一名志愿者。那天,阿朵喂养的猫跑到了邻居家的阳台上,阿朵去找猫,无意间窥视到了地狱般恐怖的一幕。
邻居家有五个人:一个老乞丐、一个中年妇女、一个长发青年,还有两个小孩子,看上去就像一家人。两个小孩子都在哭着喊妈妈。
旁边站着一个妇女,叉着腰说道:我就是你们的妈妈。
小孩子号啕大哭说:你不是,你不是,我要妈妈,我想妈妈。
老乞丐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再哭,我喝你的脑子。
那个长发青年拽过来一个小孩子,动作粗暴地按在地上。
另一个小孩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长发青年微微一笑,说道:转过去,不许看。
小孩子吓得用手捂住了眼睛。
长发青年用一只脚踩住地上那个小孩子的胳膊关节,握住手腕,用力一掰,只听得咔嚓一声,小孩疼得号叫一声,昏死过去。他硬生生地将小孩的胳膊掰得骨折了!
长发青年若无其事地甩了一下头发,说道:下一个。第二十三章
2009年1月22日,阴历腊月二十七,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
过年对中国人来说意味着合家团聚。无论在海角在天涯,无论天有多冷夜有多黑,每个人都想在除夕之夜回到家。魂牵梦萦中,家的炊烟永不消散,炊烟散尽了,还是炊烟。
我们的小孩子又在哪里,能否踏上回家的路,有一首关于被拐卖儿童的歌曲这样唱:
夜深了 宝贝你怕不怕黑
天冷了 宝贝你在哪里睡
你的脸上是否挂着无助的泪
没有你 我的心已碎
北风吹 宝贝你怎样面对
雪花飞 宝贝你找谁依偎
我的心中时刻担心你的安危没有你 我就要崩溃
满世界寻找你 无法安睡
历尽艰难 踏遍千山万水
快回来吧 我的宝贝
几百名志愿者冒着寒风,聚集在粤西广场,他们中大多是学生,还有一些白领。阿朵是志愿者协会会长,她和苏眉一起将打印好的小蛋蛋照片和相关信息散发下去,人手一份。阿朵将志愿者分为若干个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一片区域,务必找遍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苏眉对大家说:照片上的小蛋蛋才四岁半,已经被拐一年,现在五岁多,模样不会发生太大改变。不过,小蛋蛋有可能被弄残,用来乞讨。大家注意,如果找到这孩子,不要匆忙解救,要暗中监视,通知小组长,联系警方。
阿朵说:出发!
广场上有几个在旁边看热闹的公司职员,春节放假,他们正在商议去哪里玩。
一个男职员问道:咱们是去打台球,还是去酒吧喝酒、KTV唱歌?
另一个女职员看着志愿者的队伍说道:为什么我们不去做一件更好玩的事呢?
男职员问道:什么?
女职员回答:难道你没有看到吗,我们应该加入他们。
在很多城市,都有一些志愿者在默默地奉献,他们不计名利,不辞辛苦。“宝贝回家”志愿者团体需要更多的爱心人士加入,关注被拐卖儿童,是我们每个人共同的责任!
苏眉和阿朵在一个小组,她们走过大街小巷,走过繁华的商业区和热闹的居民区,到处寻找乞丐。乞丐在哪里,在那些被唾弃的角落。很少有人愿意走近他们,不是因为忽略,而是因为视而不见。注视着一个乞丐的瞳孔,也能看清楚自己的本来面目。
一个乞讨的儿童跪在地上,陈述的是我们所有人的罪恶!
在一家肯德基门前,苏眉和阿朵看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捧着一个“全家桶”空桶向过往行人讨钱,空桶里面装着一些硬币和零钱。女孩扎着羊角辫,大概只有十岁,只穿着秋衣秋裤,冻得瑟瑟发抖。她像是水中的一块顽石,人流从她身边绕过。
苏眉看得心酸,想要施舍。阿朵说,这个女孩讨到的钱,回去也要上交,不如买点吃的。
女孩讨不到钱,站在肯德基窗前停下了。她靠近玻璃,把手搭在额前,贪婪地望着里面,她似乎饿了,竭力咽着口水。苏眉突然想到童话中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她完全想象得出,这个饥寒交迫的女孩此刻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女孩干脆躺下,在墙边缩成一团睡了。苏眉买了一个“全家桶”,叫醒这个女孩,女孩坐起来,有礼貌地说“谢谢”。
苏眉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左手拿起一个玉米,右手拿起一个鸡翅,她饿坏了,吞咽了半天才回答:没有名字。
阿朵拿出小蛋蛋的照片,问道:你见过这个小男孩吗?
女孩瞟了一眼,又说:他们都喊我死妹钉。
苏眉问:死妹钉,你家在哪儿?
女孩警惕地抬头看了下苏眉,没有吱声。
苏眉又问道: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吧?
女孩咬咬嘴唇,胆怯地说:阿姨,你……别问我了行吗?
苏眉说:你告诉我家在哪里,阿姨可以送你回家啊!
女孩沉默良久说:我没有家,大街上就是我的家。
苏眉说:你有什么打算吗,不能做一辈子乞丐啊。
女孩说:我想当……可是我不够漂亮。
苏眉说:想当什么?
女孩说:我长大后就去做小姐,就是妓女!
苏眉取得了这个小女孩的信任,女孩简单地谈起自己的悲惨往事。她家在一个很穷的小山村,母亲去世后,父亲重男轻女,经常打她不给饭吃。七岁那年,这个小女孩被父亲扔在一座小土坡上,父亲骑着自行车狠心离去,女孩哭着喊阿爸,追上后,父亲又把她扔到那座土坡上,女孩再追,如此重复了三次。最后,小女孩赤脚站在土坡上,大哭变成了哽咽,父亲骑着自行车的身影越来越远,夜越来越黑,渐渐看不见了……女孩好害怕,她那么小,已经不记得回家的路。
女孩被抛弃,从此流浪街头,有个女人收留了她,带她来到羊城,以乞讨为生。
几年过去了,家,已经成为遥远往事中的幻影。
女孩并不想家,她恨父亲,她用一种非常厌恶的语气说:他想让我死,没门儿,我现在活得多好啊,一天能赚几十块,我还能去书店看书,都没人轰我出去。我长大了,就去红袖山庄做小姐,就能挣很多很多钱了。
红袖山庄大概是一个色情场所,苏眉听了这段话,心里感到一阵难过。女孩还没吃完,冷风乍起,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冬雨,她站起来,抱着吃剩下的“全家桶”起身离去,瘦小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海中。
另一组志愿者打来电话,汇报了一个好消息,有个图书馆的馆长说见过小蛋蛋!
苏眉和阿朵异常兴奋,立即赶到了那个图书馆。图书馆馆长名叫褚树青,他并没有获得过什么显赫的荣誉,然而,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他将图书馆的大门对乞丐和拾荒者开放,不设置任何门槛,任何人进图书馆看书都不需要证件和费用。褚馆长曾经在发布会上,引用博尔赫斯的诗句“如果有天堂,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
对那些无处避雨的乞丐和流浪者来说,这个图书馆确实是一个天堂。
凄风冷雨中,那些跪在街头乞讨的儿童,那些衣衫单薄、冻得小脸通红小手冰凉的孩子,他们的眼中,这个图书馆应该是金碧辉煌闪闪发光的吧!
褚馆长告诉苏眉,他们正在找的小蛋蛋,前几天来过图书馆。这个小蛋蛋有残疾,胳膊肘向外拐,穿着异常破烂的衣服,还艰难地拉着一辆几倍于自己体重的木头小车。车上坐着一个双腿瘫痪年龄大点的孩子,大孩子的腿严重畸形,举着个脸盆讨钱。下大雨时,小蛋蛋和那大孩子来图书馆避雨看书,褚馆长印象深刻,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小蛋蛋。
苏眉的心里悲喜交加,小蛋蛋终于有了下落,然而这个可怜的小男孩被人贩子弄残废了。
阿朵说:两个孩子看的什么书?
褚馆长:图画书,就在书架最下面那一排。
苏眉和阿朵翻看着那些图画书,她们怀着一丝侥幸,外面风雨交加,也许小蛋蛋会再次到这图书馆避雨。她们能想象到,这个被拐卖的儿童,离开了妈妈的小孩子,坐在地上,静静地翻着书,那些可爱的卡通图片是否引起了孩子心中的回忆。
可怜的孩子啊,愿你在这图书馆中,在这片刻的安静中忘掉一切疾苦。
从被拐卖时最初的恐惧,到走上街头乞讨,小小的心灵承受了多少痛苦。明亮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暗淡下去,想念妈妈是这个孩子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吗?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自己的妈妈……
画龙和包斩费尽周折,在一家豪华饭店找到了黑皮。
大堂里摆了十几桌酒席,奇怪的是,只有一个人在喝酒,一个人举杯,自斟自饮。
画龙和包斩在黑皮对面的空椅上坐下,画龙说道:黑皮,别来无恙。
黑皮看到画龙,丝毫不感到意外,说道:找我干吗?
画龙绕着弯说:怎么,你今天要请客啊,摆这么多桌酒席,找你喝酒不行啊?
黑皮醉眼蒙眬地说:我的兄弟们都进去了,我一个人摆酒席,也不会忘了他们。
画龙说:我要你帮忙找一个人。
黑皮听完,站起来,转身就跑。画龙追上去,一个箭步拦住了他。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黑皮突然一记快如闪电的侧踢,击向画龙头部,画龙几乎同时出脚,使出一招高鞭腿,两个人的脚掌相碰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听得人头皮发麻。画龙迅速反击,右摆拳以迅雷之势击向黑皮,黑皮没有闪躲,同样挥出一记右摆拳,铁拳相碰,砰的一声巨响,两股强大的爆发力对撞在一起,令人惊心动魄。
包斩有些紧张,画龙和黑皮却哈哈大笑起来,互相称赞对方的功夫了得,丝毫不减当年。
画龙说明来意,要黑皮帮忙找一个小乞丐。
黑皮摇头叹口气说: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倒霉,我躲着你还不行吗?
画龙说:那我们继续打。
黑皮说:算了,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包斩说:谁?
黑皮问道:羊城的乞丐头子。画龙说:他在哪儿。
黑皮说:红袖山庄。
画龙说:那是什么地方?
黑皮嘿嘿一笑,告诉画龙和包斩,红袖山庄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这个世界上最高级最奢华的娱乐场所也比不上红袖山庄的百分之一,那里是男人无法想象的天堂。和红袖山庄比起来,天上人间就是狗屎。
画龙说:色情场所是吧,那里的妓女都是世界小姐?
黑皮说:我带你们开开眼界吧,在那里,不叫小姐。
包斩问道:叫什么?
黑皮说:宫女!
第二十四章
红袖山庄是一个负责招商引资的高尔夫度假村,并不对外经营,属于富豪俱乐部性质。周边城市的很多大型重点投资项目就是在这里谈成的。
在寸土寸金的羊城,度假村内还有一个标准的国际高尔夫球场,湖水清澈,绿草茵茵,岸边林立着几栋观景别墅,中央位置是度假村的主楼,主楼后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大殿,自从发生了几起盗窃事件后,高墙上就扯上了电网。
包斩问道:什么盗窃事件?
黑皮回答:小事,有人来捡球。
画龙说:这个度假村,我也只是听一些高层人士谈起过。
度假村附近的居民常常翻墙进来捡高尔夫球,再卖出去赢利,这些都是小事,但是影响了当地招商引资的项目,就是天大的事了。
度假村门前有哨兵站岗,没有得到邀请的话,任何人都不准入内。电网没有架设前,有个翻墙进来捡球的小男孩问一个香港富翁:你为啥这么有钱呢?
香港富翁俯下身对小男孩说:小时候,我和你一样穷,什么也没有。爸爸给我一个苹果,我没有吃,而是把这个苹果卖了,用赚到的钱买了两个苹果,然后又卖了,再买四个苹果……
小男孩若有所思,说道:先生,我好像懂了。
香港富商说:你懂个屁啊,后来我爸爸死了,我继承了他的所有遗产。
比尔·盖茨的传记不会告诉读者他的母亲是IBM董事,母亲帮儿子促成了第一单大生意;巴菲特的书只会告诉读者他八岁就去参观纽约交易所,但不会告诉大家,那是他身为国会议员的父亲带他去的,由高盛董事接待。
成功的秘诀不仅仅在于自身的努力和奋斗,而是要让已经成功的人为自己提供帮助,让即将成功的人和自己并肩作战,让不会成功的人为自己服务。
在这个度假村里,除了海外投资富商外,还有一些高干子弟和黑道中人也被奉为上宾。富商也是男人,除了打高尔夫球外,嫖和赌是必不可少的娱乐项目。赌场和色情场所,都有黑道势力参与,他们能够摆平警方无法出面摆平的事情。
富豪俱乐部的赌场有自己的圈子,很少接纳外人。
富豪俱乐部的顶级情色场所,是有钱人的梦幻天堂。
黑皮介绍说,天上人间的小姐都是大学本科学历,这个富豪俱乐部的小姐不仅需要高学历,还得会说文言文,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画龙和包斩有些纳闷,小姐提供色情服务,为何还要说文言文,等他们到了度假村后,终于大开眼界。
画龙和包斩扮演成黑皮的保镖,两人穿黑西装戴墨镜,画龙手里拎着一包美元,这是黑皮的赌资。三人搭乘出租车前往度假村。黑皮懒得买车,因为全市的出租车都是他的专车,不仅所有的出租车司机都认识他,他在羊城黑道上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哥级人物。
三人进入度假村,走过一道安检门的时候,响起了报警声。
安检员要求画龙交出随身携带的违禁物品。
黑皮说:不交,我们没带刀枪。
安检员有些为难,黑皮正想发作,安保部长走过来赔笑说:黑皮哥,他是新来的,不懂事,你们进去玩吧。
安保部长对安检员正色道:这是黑皮哥,以后记住了啊。
主楼大厅装饰精美,中式文化与现代艺术的完美结合,设有茶区、酒吧和书吧,还有一个昆曲舞台。设计风格古色古香,很有中国传统文化底蕴。
穿过大厅,拐进一道秘密的走廊,尽头有人把守。负责人检查了黑皮的会员金卡,微微一笑,打开一道密码门。门外竟然别有洞天,亭台楼阁,百花争艳,穿过花园,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宫殿似的建筑。朱红大门前,站着两个古装带刀侍卫,他们再次查看了会员卡,打开朱红大门。包斩和画龙惊呆了,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富丽豪华的皇宫!
殿内的所有陈设都是模仿皇宫的格局模样,仿佛回到了古代!
一个古装白衣侍女冉冉走来,流苏飘曳,上前施施然道个万福,嫣然说道:皇上吉祥!
黑皮哈哈一笑,说道:平身吧。
古装侍女说道:奴婢伺候皇上沐浴更衣。
画龙和包斩对视了一眼,心里想有钱人真是太会玩了,一个老嫖客到了这里就成了皇上。古装侍女轻移莲步,带领黑皮三人来到皇帝沐浴的场所——华清池。池内温泉翻涌,花瓣漂浮,四个古装美女跪在一边,看到黑皮到来起身行礼,然后上前帮黑皮脱衣,搀扶着他走向温泉池中。黑皮赤裸裸地半躺在一个美女的怀里,闭上眼睛细细享受,周围轻烟缭绕,有帮他洗身的,有喂他吃水果的,还有用胸部给他按摩的。一会儿,四个小宫女搀扶着黑皮站起来,先用蜂蜜涂抹黑皮的全身,接着,黑皮躺下,四个美女一点点地把他全身擦干净。画龙和包斩有些尴尬,他们本以为黑皮会在此颠鸾倒凤一番,没想到四个小宫女为黑皮换上了龙袍。原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画龙和包斩也换上了古装护卫的服装,四个小宫女带着三人移步正殿。
正殿中,七个古装美人正在翩翩起舞,穿的衣服都是一层华丽的薄纱,颜色各异,玲珑玉体隐约可见,每一个美人都容貌如花,眼如秋水,随着古典婉转的乐曲舞着流云长袖,裙衫拖曳,婀娜多姿,宛若步步生莲的下凡仙子。
龙榻下,一个红装绝色佳人正在抚琴,远看有雍容华贵之感,近观有空谷幽兰之气质,似水柔情,艳惊天下,想必这就是皇后了。
皇后起身行礼,亭亭玉立,嘴角笑意微微,眼神妩媚至极,黑皮三人不饮自醉。
黑皮将皇后揽在怀里,问道:你是哪儿人啊?
皇后回答:回陛下,臣妾乃燕赵人士。
黑皮说:你做这行多久了?上次来,怎么没见你,我以后肯定会常来的。
皇后答曰:深闺燕闲,怅秋水之潆洄;倾葵迎君,衔千潭之同月。
黑皮说:你说的鸟语我也不懂,咱还是及时行乐吧,朕给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黑皮三下两下脱掉龙袍,赤条条地躺下。皇后嫣然一笑,素手盈盈摘下钗簪,又用指尖解开裙带,华美古装如流水般滑落,肌肤娇嫩,玉峰高耸。她含情脉脉地看着黑皮,羞答答地俯下身,温香软玉就贴到了黑皮怀里。
七个古装美貌嫔妃也上前伺候,龙榻上娇喘吁吁,呻吟阵阵。画龙和包斩目不斜视,他们俩扮演的是皇帝的带刀护卫……
黑皮尽兴后,又闭目养神休息了一会儿,让皇后和七个嫔妃捶腿揉肩,敬酒饮茶,然后换上原来的衣服,用美元付了嫖资,带着画龙和包斩来到赌场。赌场内各种赌博设施齐全,人虽不多,但是每一个都腰缠万贯,一掷千金,这里是专为富人准备的高档赌博场所。
黑皮用美元换了筹码,几个赌客正在一张台子前玩“梭哈”,靠近荷官左边的一个赌客是个长发青年,嘴里叼着一支烟,骂骂咧咧的,看上去输了钱。
黑皮悄声对画龙介绍说,这个人就是羊城的乞丐头子,名叫韩露管。韩露管并不姓韩,这是一个外号。他在少管所的时候,有一次手淫被监狱教导员偶然发现。教导员悄悄走到背后,问了句,撸管呢?他以为是别的犯人,手上依旧忙个不停,头也不回地说,滚一边去。教导员猛地踹了他一脚,骂道:你还撸,我叫你还撸管!从此,他就有了这么一个名字。出狱后,别人依旧叫他韩露管,他纠集了一批马仔,勾结负责治安收容的民警,专门收取乞丐的保护费,势力逐渐扩大,成为羊城黑帮林立中的一个势力团伙。丐帮并不存在,但是很多城市的乞丐已经职业化、集团化,带有黑社会性质。
黑皮坐在梭哈赌桌前,和其他赌客打了个招呼。
韩露管烟瘾极大,一支抽完,又点上一支香烟。
黑皮打趣道:韩露管,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戒掉抽烟,还能戒掉撸管的习惯。韩露管说道:黑皮哥,我现在不撸管了。
黑皮说:戒烟和戒手淫,这两样其实可以一起戒掉。你每次抽完烟,就把烟头碾灭在老二上,用不了一个星期,你就把烟和手淫同时都戒掉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画龙和包斩也笑了。
外面天色已黑,看来这些赌客要玩一个通宵。
华灯初上,志愿者依然在城市里寻找小蛋蛋。梁教授运筹帷幄,电话指挥,他要求所有的志愿者不仅要寻找小蛋蛋,还要找到更多的目击者,毕竟一个小孩子拉着木头车沿街乞讨,车上还有一个残疾孩子,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随着各方消息的汇总,梁教授最终将范围缩小,锁定在羊城棚户区。
志愿者已经寻访到,棚户区有多人都见过这个小蛋蛋,根据出现时间和行走路线可以确定——小蛋蛋的住处就在棚户区。
住在棚户区的都是民工,春节前几乎所有民工都回家了,空置了很多简陋的房子,一些乞丐就住了进去。
棚户区距离乞丐村并不远,老婆婆听到这个好消息,就再也坐不住了,她想去找小孙子。
梁教授耐心相劝,让她安静地等待,老婆婆却絮絮叨叨地出门而去,神志有些不太清醒,梁教授坐着轮椅,拦都拦不住。过了一会儿,梁教授开始担心这个老婆婆走失。城中村的街巷如同迷宫,棚户区的建筑杂乱无章,老婆婆年岁已高,人生地不熟,很容易走失。
梁教授打电话求助于片警小马,要他开车去棚户区把老婆婆带回来。
几个小时过去了,老婆婆还是没有回来。
梁教授很焦急,心里想,志愿者找到小蛋蛋应该是迟早的事,可现在老婆婆又丢了。
赌场内,黑皮的手气不错,面前的筹码堆积如山,韩露管的筹码所剩无几。画龙和包斩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度假村不敢轻举妄动,打算等韩露管输光离开赌台后,再找他调查一下小蛋蛋之事。
包斩突然想起志愿者阿朵的话,阿朵曾经目睹过一个长发青年弄残一个小孩子。
那个长发青年是不是韩露管呢?
韩露管的电话突然响了,赌场的规则是下注后要离手,私人东西不可以放上赌桌,这是为了防止出千作弊。韩露管站到一边接电话,包斩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电话号码,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韩露管接通电话,脸色一变,对方应该向他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赌场。画龙和包斩来不及和黑皮打招呼,紧跟而上。可是,他们初次来这个度假村,只记得来时的路,韩露管却从侧门溜走了。画龙和包斩耽搁了一些时间,跟到停车场的时候,韩露管已经发动了汽车,画龙和包斩眼睁睁地看着韩露管疾驶而去。
包斩说:我想起来是谁给他打的电话了。
画龙问道:谁?
包斩说:奇怪,他们俩怎么会认识呢?
棚户区附近有一个工地,四下无人,两辆车对头停在一起,车辆都没有熄火。工地的一个坑边,放着一堆沙土,看来工地的民工没有来得及把这个坑填平就回家过年去了。
黑暗中,两个人握着铁锨,往坑内扔着沙土。
坑内竟然有两个人,一个老婆婆坐在坑底紧紧地搂抱着一个小男孩。用不了多久,这个坑就会填平,坑里的人也会被活埋。
小男孩说:奶奶,有沙子,眯眼。老婆婆说:一会儿就不眯眼了……
第二十五章
小蛋蛋被人贩子拐走后,一连几个月,妈妈都没有下床,精神恍惚,她几乎流干了眼泪,有时觉得这是一场噩梦,只要一睁眼,就会从梦中醒来,孩子会重新出现在身边。可是一次又一次地陷入绝望,妈妈整天想,我的孩子,你在哪里,你冷不冷,有没有吃东西,我的孩子,你想不想妈妈。
爸爸痛心疾首地说:咱们,就当孩子死了吧。
妈妈像疯子似的咆哮着说:没有没有没有,孩子不会死。
奶奶不顾家人的反对,卷起铺盖,拄着一根棍子,离开了家。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怀揣着照片,毅然地走上了寻找小孙子的路。
这是一条多么艰辛和漫长的路啊!
奶奶,即苍老的母亲!
无论农村还是城市,中国的大多数小孩子都是奶奶养大的,这种传统的养育方式,使得每个孩子都对奶奶有着美好的回忆。
奶奶是小孩子童年的太阳,是一个成年人回首往事时深深的怀念。
一个小男孩就是一个幸福的星系,有着自己的卫星和行星,所有亲人都在周围旋转。毫无疑问,妈妈认为自己的宝贝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奶奶觉得自己的小孙子怎么疼爱都不够,如有必要的话,奶奶会像老鹰一样护着小孙子,数落爸爸妈妈的不是。
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一些有哲理的话只有单纯的孩子能够脱口而出。科学家和哲学家始终无法准确阐述什么是爱,一个幼儿园的小男孩给出了经典的回答:爱,就是抱着他!
小男孩统治着天上的星辰,小女孩掌管着地上的百花,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天使,家就是天堂。然而,地狱无处不在,我们的身边随时都会开启一扇阴惨惨的墓门。咿呀学语的孩子,学会了说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后,父母会一遍遍教孩子记住家庭地址,以及爸爸妈妈的名字。父母内心里的隐隐不安来自躲藏在黑暗中的恶魔:人贩子。
一个孩子从幸福的家中被强行扔到寒冷的街头。
一个本该戴着项链的孩子脖子上却戴着锁链。
一个在妈妈怀中、奶奶膝上备受宠爱的宝贝,突然变成一只小狗,成为乞讨的工具。
我们应该如何接受?失去一个孩子,毁灭的至少是三个家庭: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三个家庭号啕大哭,三个家庭的上空下起滂沱大雨。多少父母从此精神失常,多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从此一病不起,与世长辞。
我们要提出疑问,在这个以人为本的时代,贩卖人口却比贩毒量刑更轻,现行法律的天平是否倾斜了呢?
一个儿童跪在街头,陈述的是全人类的罪恶!
儿童乞丐是城市里畸形的怪物,这怪物的父亲叫作冷漠,怪物的母亲叫作视而不见!
女人的爆发力有时不可思议,一个妈妈可以掀起车辆拯救车轮下的孩子,一个老奶奶为了找到孙子可以流浪辗转很多城市。在她的乞讨生涯中,遇到过无数的好人,他们伸出的援手,施舍的钱财,给予的食物,是这个老婆婆坚持下去的强大动力。战争时期,老婆婆当过民兵,担任过侦察工作。
她相信政府会帮助她,只是她不知道,在南站东庄,像她这样寻求解决问题的人很多,形成了一个村落——上访村。那里聚集着来自全国各地的上访者,他们露宿在陶然桥附近的地道和涵洞里。
老婆婆何其幸运,遇到了特案组的帮助,侦破一起特大凶杀案和解救一个孤单无助的儿童,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老婆婆和特案组四人都坚信能够找到小蛋蛋,什么都不相信的人不会有幸福。老婆婆听到小蛋蛋在棚户区的时候,好像触电似的站起来。经历了那么多辛酸和苦难,终于看见了曙光,她不由自主地向着那片曙光走去。
下面即整个过程。
这个接近八十岁高龄的老人精神抖擞,拄着一根棍子,走过那些破败的堆满垃圾的小巷,走出藏污纳垢的城中村,一路打听,来到棚户区。工地周围有很多简陋的临时住所,棚户区就是贫民窟,民工都回家过年去了,周围很安静,一盏昏黄的路灯照着路口。
在那个路口,老婆婆遇到了抢劫。两个孩子猫在黑暗的小巷里,一大一小,小的十岁,大的十四岁,他们嘀咕了几句,就冲了出来,拳打脚踢,将老婆婆打倒在地。
年龄比较大的孩子看来是个惯偷,他搜走了老婆婆的钱包。
这两个孩子都穿着破衣烂衫,既是乞丐,也是小偷。小乞丐每天都要完成一定数额的乞讨任务,完不成的话,就要挨打,这些孩子为了避免挨打,会将盗窃所得充当乞讨到的钱上交。乞丐们以籍贯聚集在一起,除了向黑社会交付保护费外,并不用缴纳任何税费,有的乞丐月收入可达万元,一本万利,这使得更多的小孩子被拐卖到这个黑洞里。
老婆婆站起来,向着恶魔的巢穴步步走近。抢劫的那两个孩子很快回到住处,那是一个石棉瓦搭建的小屋,锅碗瓢盆都放在地上。屋里还有三个人,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一个睡着的老人躺在床上,门前停着一辆木头小车,小车旁边坐着一个正在数零钱的妇女。
大孩子兴奋地炫耀说:我今天把一个老嬷嬷揍了一顿,我也敢打架了。
那个十岁的小孩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还有我,我也上了。
妇女笑着说:下次,揍个大人去。
大孩子说:钱,给你。
大孩子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卷钱。妇女一把夺过来,把钱掏出来,把塑料袋揉成一团扔在角落里。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的那个小男孩,眼圈黑着,刚挨过打,却不敢哭,这个可怜的孩子就是小蛋蛋!小蛋蛋歪着脑袋,看着脚边的这个塑料袋,我们无法得知他内心的真实感情,许多天的阴霾终于有了一丝阳光——这个小孩子隐隐约约觉得奶奶来找他了。
如果是一个大人,可能会将这个塑料袋捡起来,仔细端详,确认一下。
可是,这个小孩子呆傻傻地看着扔在墙角的塑料袋,并不敢去碰,只是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大人难以理解的感情。等到别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时候,这个小孩子弯下腰,撅着屁股,对着塑料袋轻轻地喊道:奶奶。
每一个小孩子,都记得奶奶的钱包。
奶奶的钱包,是一个塑料袋,是手帕,是放在菜篮里的布包。奶奶的钱包是聚宝盆,可以给小孩子买很多好吃的东西。奶奶一向俭朴,舍不得乱花钱,买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弥足珍贵。小蛋蛋依稀记得,奶奶常常打开这个塑料袋,给他买上一袋薯片。
奶奶,我们想你,深深地怀念你,永远爱你!
奶奶,你拉着我们的小手走过门前的马路,那是一条已经在岁月里消失不见的马路。
奶奶,你拉着我们的小手走向村里的小卖部,那里卖的东西长大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奶奶,你拉着我们的小手走过贫苦的童年,那是考上大学后深夜回忆往事时止不住流泪的童年。
奶奶,你拉着我们的小手走得越来越慢,走过春夏秋冬,你慢慢地走不动了,等到我们想孝顺的时候,你扔下我们,一去不回,只留下一个慈祥的笑脸让我们想念。
我们长大以后,奶奶就脚踩白云而去,只留下一个慈祥的印象。我们浪迹天涯,为了生活奔波忙碌,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总有一天,却永远见不到奶奶了。
叫声奶奶,泪如雨下!
小蛋蛋的眼睛隐藏在一片阴云里,那是经常哭的缘故,现在它终于有了一丝光彩。然而,他又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看看四周,别人的一点动静,对这个孩子来说,都只透露了一种心情:恐惧。他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挨揍,担心那个妇女的咆哮和那个老头的暴跳如雷。他哆哆嗦嗦地坐在角落里,像一只吓坏了的小猫,吃着留给他的变质的食物。吃完后,他就倒在垫子上,想要睡觉。
最初,小蛋蛋被拐卖的时候,他是多么想念妈妈。
这个小孩子找不着家了,惊恐无比,为了对付恐惧,他闭上了眼睛。可是又很快醒来,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再次怯生生地打量四周,他待在黑暗中,哪一个小孩不对黑暗感到恐惧呢。面对黑暗,小蛋蛋忍着满眶的眼泪,一张脸因为惊恐而变得苍白。他吓坏了,甚至不敢哭,眨了眨眼睛。这可怜的孩子流下了一大滴泪水,接着,又是一滴,又是一滴泪水。
小小心灵如何承受这种害怕,整个晚上,都感到孤独和凄凉,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妈妈。
他终于号啕大哭起来,大喊着妈妈。
人贩子掰折了这个小孩子的胳膊,从此,他再也不敢闹,不敢哭,甚至不敢说话了。那个大孩子拉着木头小车,向路人展示车上胳膊骨折的小蛋蛋,悲惨的乞丐更容易换取同情和怜悯,很多乞丐都懂得伪造烂疮假扮残疾人。在痛苦和呻吟中,小蛋蛋的那只胳膊畸形了。后来,换成了小蛋蛋拉车,另一个孩子将脚丫子盘在自己脖子上,冒充残疾乞儿。
小小的孩子,以为长长的街道总有尽头。他吃力地拉着一辆木头小车,那不是他的玩具车,而是一个庞然大物,就好像一只小猫拉着一头大象。只有下雨的时候,小蛋蛋和车上的那个乞丐孩子会得到片刻休息,他们去图书馆避雨。
曾经有个带着儿子的父亲质问馆长,图书馆为什么要对乞丐开放?父亲的理由很充分,乞丐的手又脏又黑,会污染图书,会给别的健康的儿童带来病菌。
父亲问道:图书馆向乞丐开放,我看不出,究竟有什么用处?
馆长回答:用处在于减轻我们的罪恶,用处是让无父无母的孩子有一个临时的避风港,让无衣无食的流浪儿童免受冷雨的侵袭,让冻得哆哆嗦嗦的小乞丐得到一丝温暖。图书馆除了传播知识,现在具有了更伟大的使命——庇护一个小孩儿!
天堂是存在的,地狱也是存在的,都在我们身边。
老婆婆曾经做过侦察兵,一路追随两个孩子来到门前,借着屋内的灯光,老婆婆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小蛋蛋。老婆婆气喘得厉害,有些眩晕,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小孙子,本来应该联系特案组进行解救,但是老婆婆无法让自己冷静和理智下来,她拄着拐杖,以一种无畏的勇气颤巍巍地走进屋内。
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看着这个老婆婆。
小蛋蛋抬起头,认出了奶奶,他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奶奶老泪纵横,没有多说,拉起小蛋蛋的手就要走。那名妇女立即阻拦,两个乞丐孩子上前殴打,老婆婆好像毫无痛觉,只是坚定地拉着小孙子的手向外走,死也不会松开。
双方纠缠到了街上,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片警小马将那妇女拽到一边,悄声说了几句什么,其中提到了一个名字:韩露管。妇女听到这个名字,就放弃了纠缠,她返回屋内收拾东西,看样子是打算连夜搬走。片警小马将老婆婆和小蛋蛋带上车,在车上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得知老婆婆只身一人前来,小马就拨打了一个电话。
韩露管很快开车前来,在活埋老婆婆和小蛋蛋前,韩露管和片警小马有过一段对话。
片警小马:这两个人不太好处理,特案组可是中央来的。
韩露管:我收保护费,可是分给了你一半。
片警小马:咱俩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韩露管:你说的那特案组在哪儿?
片警小马:不在这里。
韩露管:他们不知道?
片警小马:不知道上了我的车。
韩露管:那好办。
片警小马:怎么办,志愿者也在找这小孩子。
韩露管:让他们找不到就是了。工地附近有一个尚未填完的坑,四下无人。韩露管和片警小马为了掩盖罪行,残忍地将老婆婆和小蛋蛋推进了坑里,准备活埋。
沙土一铲一铲地扔下去,用不了多大会儿,老婆婆和小孙子就会消失不见了。
老婆婆没有求饶,也许,她知道求饶也没什么用。
包斩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片警小马曾经给特案组留下过电话,包斩注意到韩露管的手机上显示的正是片警小马的号码,这说明他们两人认识。当地警局一把手介绍小马的时候,也提到此人负责收容救助流浪乞讨儿童的工作,韩露管就是一个收取乞丐血汗钱的黑社会分子。两条线并在一起,很容易推理出两个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的结论。
包斩给梁教授打了电话,梁教授告知片警小马去棚户区找老婆婆之事,将上面的结论合在一起分析,结果显而易见——片警小马联系韩露管,很显然是商议对策,打算杀人灭口。
包斩和画龙在度假村门前拦下了一辆出租车,火速前往棚户区。在路边的工地上,他们看到两辆车对头停在一起,都没有熄火。
不远处,韩露管和片警小马正奋力往坑里扔着沙子。
包斩和画龙迅速地跑过去,画龙掏出了枪。
坑里的老婆婆,只露着半截身子,沙子已经埋到了胸部,她还用力地举着小孙子。
韩露管和片警小马见状,凶相毕露。韩露管慌忙中一把拽过小蛋蛋,拿出一把挂在钥匙链上的细长小刀,将刀尖扎在小蛋蛋的脖子上,威胁道:别过来。
画龙举枪瞄着韩露管的头,一脸的冷峻。
片警小马对画龙说:枪放下。
包斩本来想说句“放了孩子”,画龙却干脆利落,直接扣动了扳机,一粒子弹准确地击爆了韩露管的头。枪声巨响,小蛋蛋吓蒙了,但是毫发未伤。
片警小马吓得跪了下来,双手抱头,包斩上前想把他铐起来,却发现自己没带手铐。
画龙走过来,飞起一脚,踢在片警小马的脸上。这一脚力量威猛巨大,片警小马头向后仰,晕了过去……
事后调查,警方却找不到韩露管的原籍。尸检结果显示,他的血型为B型,右眼角有个黑痣,额头上有个疤。包斩记起看过的一封寻子信件,那上面的描述和韩露管非常吻合。警方在记录中发现,他进过少管所,因为阻挡火车还被派出所抓走过。
当时的询问笔录记载,韩露管从六岁时就被人贩子拐卖,辗转倒手了七八次。
如果小孩子不听话,不乖乖地去上街乞讨,他就会掰断小孩子的手脚。他在残忍中成长,他在流浪中长大。
韩露管可能也谈过恋爱,他曾经对片警小马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宾馆脱秋裤。
每一个浪迹天涯的人,年龄越大也就越想家。片警小马帮韩露管寻找过家,但是徒劳无功。韩露管对家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只记得小时候能看到火车,看到麦草垛,看到小树林。
有一年除夕夜,韩露管背对火车,一个人走在铁道上。
那一刻,这个恶贯满盈的人在想家吗?
等到火车开过来的时候,他没有闪躲,心里希望火车从他身上碾过。但是奇迹发生了,司机竟然拉下了紧急刹车,火车居然在他背后停下来了。韩露管被关进了派出所,他对做笔录的民警说,别问我籍贯,别问我的家,我也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除夕夜,万家灯火,家家团圆,人们喜气洋洋,欢度春节。
苏眉称赞画龙:干得好,你对自己的枪法真自信。
画龙说:和那种人渣啰唆什么。
包斩说:至少他不会经过法院审判了。
梁教授说:除了人类的法庭外,还有另外一种审判。
志愿者阿朵说:我是学医的,小蛋蛋的胳膊应该能矫正过来。
苏眉说:要过年喽,吃饺子吧。
老婆婆包了饺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来。除了奶奶包的饺子,世间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特案组四人和志愿者阿朵,以及老婆婆和小蛋蛋祖孙二人,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家,桌上菜肴丰盛,还放着一瓶酒。
小蛋蛋看着奶奶,笑了。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还没开始,窗外,一朵硕大绚丽的烟花在城市的夜空中绽开。
在大街小巷,有多少孩子等着回家,有多少孩子需要我们解救。那些被拐卖的儿童,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妈妈。回家!回家!回家!这是多少被拐卖的小孩子说不出但永远保存在心里的最美好的期盼!
第六卷
“我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他坚持说,“可这个人已在路上了。”
——马尔克斯
世界各地都有一些凶宅和鬼屋,那里流传着闹鬼的恐怖事件。国外有专门研究灵异现象的官方机构,很多神秘现象是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例如UFO(不明飞行物)、心灵感应、第六感,以及照片中的鬼影。带有鬼脸的照片数量简直和UFO照片同样多,科学无法解释UFO,但是没有一个科学家敢全盘否认。英国爱丁堡科学节,心理学家怀斯曼教授领导的灵异专家小组向全球发出邀请,希望人们能够向他们发送自认为拍摄到的鬼怪灵魂照片。这个小组将对此进行更详细的研究检查,以验证世界上是否真的存在某种神秘的超自然现象。
灵异专家小组辨别真伪,评选出了全球十大怪异鬼影照片。中国的两张鬼影照片榜上有名。
一张照片拍摄的是京城四大鬼宅之首——朝阳门内大街的一栋以闹鬼著称的旧楼,传闻有几个民工在楼里神秘失踪。人人网的网友曾发起声势浩大的鬼楼探秘活动,他们在网上直播了整个过程,其中一张诡异照片轰动了网络,从照片中可以看到窗口浮现出的一个清晰鬼脸。
另一组照片,地点不详,拍摄者也没有署名。
画面是傍晚时分,光线昏暗,一个阴森恐怖的山洞,洞口前飘浮的烟雾竟然是人的形状。照片连拍,这组照片显示出那模糊虚幻的人形烟雾慢慢飘进洞里,消失不见了。
放大照片,能够辨认出人形烟雾的一连串动作,它倒退着飘进洞里,手势诡异,难以理解。
人形烟雾向着洞外招手,似乎在说:进来吧,来这山洞里。
第二十六章
一天,一个QQ群里的七名探险爱好者,相约前往一个闹鬼的山洞。
山洞位于南方的一座大山深处,山上古树参天,人迹罕至。山洞洞口藤萝密布,神秘莫测。一名驴友偶然发现了这个山洞,拍下一些诡异的照片回去后,竟然离奇地中风身亡。QQ群里的几个探险爱好者决定去那山洞探个究竟。
这七名网友,四女三男,他们是:
小小寒黛如烟、猫颜、嘉嘉、亚图、部首火、望云、王不才。
小小寒黛如烟,广州白领,三十一岁,在这些网友中年龄最大。小小是一个有着甜美酒窝的美少妇,喜欢在网上斗地主,她风情万种的熟女魅力征服了群里的不少小男生。她平时很少出门游玩,但也进行过几次探险之旅。对都市白领女性来说,从写字楼走向山洞,确实是一次难得的极致体验。
猫颜来自南京,90后少女,上大一,是个可爱又漂亮的大眼睛女孩,还背着书包,书包上有个很小的洋娃娃。女孩对神秘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好奇,她对家人谎报了开学日期,悄悄地跑出来,进行这次寻鬼之旅。
亚图来自大连,是一名大四女生,学业轻松,活泼好动,有点神经质,经常参加各种探险活动,但其实是个路痴。有一次,她在雪山迷路,被当地驻军救了出来,其狼狈形象上过网站新闻的焦点报道。亚图说话超嗲,只听声音的话,让人会觉得她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
嘉嘉在新西兰留学,从小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崇尚名牌。对于探险,她以往都是纸上谈兵,春节期间,回国度假,她鼓起勇气报名参加了这次山洞探险活动。她几乎毫无冒险常识,没有带任何野外生存装备,行李箱里放的竟然是衣物、护肤品和化妆品。
望云是一位地质工作者,三十岁,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但又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多年来,地质勘探工作使他的足迹遍布荒山野岭,甚至远达非洲大陆。此人平时酷爱摄影,手里拿着一部徕卡M9相机,这部相机的价值抵得上一辆轿车,和他的薪水有些不太相符。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拍下一幅震惊世界的摄影作品。
王不才,浙江人,年近三十仍然单身,从事建筑设计行业,徒步旅行爱好者,曾经独自一人穿越藏北无人区。他喜欢野外生存,坦称自己对世界对女人充满仇恨和厌恶。
部首火,东北人,电影学院毕业,平时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内向。他扛着一部摄像机,拍摄过几部野生珍稀动物的纪录片,他的愿望是当一名电影导演。
七名网友在山下的小镇上集结,这个小镇经济非常发达,有着很多当地著名的野味餐馆,吸引了不少富商官员驱车前来,食客云集此地,热闹非凡。大家将行李放在镇上的旅馆里面,采购了绳索、探灯、岩镐、岩钉、回字扣、指南针、帐篷、睡袋等探险必备的装备,还有必不可少的药品和食品。
四个美女、三个探险经验丰富的男人,他们背起装备,向着那个神秘的山洞出发了。
大家平时在QQ群里聊得已经很熟悉了,这次网下见面,显得格外亲切。四个美女兴致勃勃,一路上还唱着歌;三个男人谈笑风生,聊起自己的探险经历。经过一上午的艰难跋涉,他们终于站在了山洞外面。
七名探险爱好者在洞口前合影留念,亚图和猫颜伸着剪刀手,小小和嘉嘉笑颜如花。望云说:探险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危险,大家切记,不要在洞里单独行动。
王不才说:应该选出一个临时队长,我不建议选女人当队长。
部首火说:我是男人,我也不想当。
嘉嘉说:歧视我们女性?
小小寒黛如烟说:咱们合伙揍他们一顿吧,把臭男人们杀掉,扔到山洞里去。
猫颜说:谁最帅,谁当队长,要不就扔鞋子决定好了。
亚图说:望云当队长,望云最给力,部首火和王不才是怪叔叔。
望云担任队长,大家排成一队,三个男人分别在队伍的最前、最后以及中间,担当起保护女性的角色。大家打开安全帽的矿灯,每人都拿出一根金属手杖,小心翼翼地向洞内深处进发。
神秘的山洞,未知的黑暗,让每个冒险者都有点不由自主地惊慌。大家的视线很快习惯了黑暗的环境,心情平静下来。山洞里的岩石犬牙交错,崎岖不平,有的巨石像大蘑菇,有的石头层层叠叠状如莲花,古树的根系垂到洞里,时而挡住去路,干涸的地下河道崎岖难行,潮湿处生长着苔藓和地衣。这个山洞四通八达,小洞穴极多,穿过一处狭窄的石缝后,大家眼前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洞厅。
不可思议的是,洞厅的尽头,竟然火光闪闪。
他们以为自己眼花了,呆立不动,每个人都把探灯照过去,然而还是看不清晰。队长望云要求大家都关上灯光,黑暗中,大家看清楚了,这个无人的山洞尽头,竟然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部首火大喊了一声,洞厅内回声很大。
探险者知道,山洞中回声大的话就表示没路了,若回声小的话表示还有路。
大家再次打开探灯,屏住呼吸,走到尽头。洞厅深处,有一些盆盆罐罐,岩壁凹处支着一口大铁锅,下面燃烧着火,锅里正煮着一个开膛破肚的人。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恐怖情景,过了许久,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大家慌作一团,感到极为震惊,猫颜和亚图两个女孩都哭了起来。很显然,他们在这山洞里偶然撞见了一个凶杀煮尸现场。在遇到凶杀现场的时候,不能乱动任何东西,应该保护好现场,立即通知警方。七名网友回过头,不敢看大锅里煮着的尸体,嘉嘉拿出手机准备拨打110,然而发现山洞里没有信号。大家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经过简单的商议,王不才和小小离开山洞,去山下镇上的派出所报警,其他人原地守候保护现场。
部首火打开了摄像机,拍摄锅内的尸体;望云也用相机拍照,记录下凶杀现场的情形。这些都可以成为警方破案的关键线索。亚图心惊胆战地说:我要吐了,这味道闻起来就像煮羊肉,咱们是不是该把火熄灭啊?
猫颜说:我求你们了,快点带我离开这里吧,保护现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嘉嘉说:拜托,小小和王不才快点带警察来吧,我腿软走不动了。
望云说:我看清楚了,锅里煮的是一个女人,没有头发,是一个秃头女人。
部首火放下摄像机,突然说:大家都别说话,凶手应该刚离开不久。
几个小时过去了,煮尸大锅下面的火渐渐熄灭了。
小小和王不才带路,画龙、包斩、苏眉领着一队警察赶到山洞。特案组受当地警方邀请,正在这个城市召开刑侦技术研讨会,接到镇派出所的案情汇报,梁教授决定自己主持会议,派遣画龙、包斩、苏眉三人协助当地警方侦查这起煮尸案。
留在洞内的几个网友见到警察,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纷纷扔下自己用来自卫的武器。
苏眉安慰受到惊吓的他们,挨个儿做笔录。
包斩和画龙带着当地刑警对现场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勘验。死者为女性,二十岁左右,因为被煮过,面目难辨,肚皮已经剖开,挖出了五脏六腑,头发被剃掉,手指甲和脚指甲也被剪掉了。初步分析,凶手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洞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凶手将死尸扔进锅里,点燃木柴,就离开了现场。随后七名探险网友来到山洞,目睹了这起恐怖离奇的煮尸案。
苏眉做完笔录,七名网友想要离开,画龙上前制止了他们,没收了他们的相机和摄像机。
包斩说道:你们没有警方的允许,谁也不许擅自离开。
画龙说:你们配合一下,把手机和身份证都交给我。
望云说: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们走。
小小寒黛如烟说:我本来就不想给你们带路,我真不想再来了。
王不才说:你们警察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亚图说:是啊,搞错了吧,我们是报案者啊,你们审问我们半天了。
猫颜说:警察叔叔,我过两天就开学了,我还得上学呢,求你们了,放我走吧。
部首火说:你们警察智商也太低了,不会认为我们是凶手吧?
包斩说:我们要搞清楚,你们中是否有人提前来过这个山洞。
大家摊开手,七嘴八舌地表示这怎么可能,他们一起在山下集结,一起进入山洞。嘉嘉突然说道:我好像来过这里。
亚图看着嘉嘉,有点害怕,拽住了身旁小小寒黛如烟的衣角。
科学实验表明,人类除了有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五种基本感觉外,还有第六感。第六感是一种神秘的感知事物的能力,不同的人会有程度不同的反应。比方说,一个人曾经做过的梦在现实中竟然发生了。很多人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新地方,都有着准确的预感,发现自己非常熟悉那里的景物。
嘉嘉表示,她对这个山洞就有着似曾相识的感觉,感觉自己来过这里。
包斩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都看到了什么?
嘉嘉闭上眼睛,说道:我看到……我躺在一个大铁锅里,周围有很多警察。我没有穿衣服,无法动弹,只能在水中上下起伏,水越来越烫,烫得我失去了知觉。警察忙忙碌碌,把我从锅里抬出来,我的眼睛还睁着。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当地警察七手八脚地把女尸从锅里抬出来。女尸死不瞑目,眼睛睁着,正看着这边。
第二十七章
山洞里发生过很多凶杀案,例如清水县石窟双尸案和草桥洞焚尸案。这两起凶杀案在中国刑侦史上占有特殊地位,警察在侦破凶杀案中往往会参考这两个案件。
我们的祖先有着洞居生活经历,茹毛饮血的原始野性藏在人性深处,被文明束缚的邪恶心灵在山洞里会被唤醒。一个普通人到了山洞里,看到一块尖利的石头、一截粗壮的树根,可能就会产生一种压抑不住的杀人冲动。
无论白天和夜晚,山洞里都是黑暗一片,这里确实是个适合凶杀的场所。
山洞里复杂的地形加大了侦查难度,包斩、画龙、苏眉三人在案发现场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盆盆罐罐里放的是油盐酱醋,锅里的尸体已经煮熟,警方认为凶手准备食用死者。在所有的恶性凶杀案中,煮尸动机不外乎三种:
一、食用尸体,吃掉死者。
二、毁尸灭迹,销毁证据。
三、制造恐慌,其他原因。
黄喜和罗冬元的“高压锅煮尸案”中,煮尸是为了抛尸;合密地区尽人皆知的碎尸煮尸案中,凶手在尸块中添加辣椒等调味料是避免异味在居民区扩散,三名凶手在法庭上供述食尸动机时这样说:吃,都吃点人肉,吃了后,咱三个人就没有退路了,拴在一起了。
法医初步尸检结果显示,锅内女尸的致命伤在胸口,心脏被锐器刺中。
所有在场警察都认为这是一起杀人、煮尸、食尸的特大凶杀案件,凶手灭绝人性,情节特别恶劣,手段极其残忍。当地警察义愤填膺,忙碌不停,细心搜集了案发现场的所有物证,包括煮尸的大锅以及锅内的汤、盛放油盐酱醋的器皿、灶下的木炭和灰烬、死者遗留下来的指甲和头发,这些物证和尸体都要运回警局做进一步检验和鉴定。
隧道里常常有流浪汉居住,水泥管子里有无家可归的人。
当地警察猜测有个怪人居住在这个山洞里,奇怪的是,除了与煮饭有关的东西,没有发现被褥衣物等生活用品。
难道这个山洞仅仅是凶手用来做饭和吃饭的所在?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做出了安排部署,当地警察先运送物证和尸体回警局,然后调集警力分成三组:一组做技术加急鉴定,还原死者容貌,确认死者身份;第二组警察在山洞周边地区进行走访,排查可疑人员;第三组警察回到山洞,继续寻找物证。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山洞里找到死者衣物和杀人凶器,这些东西在煮尸现场都没有发现。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护送七名网友离开山洞,打算把他们带到警局进一步调查。
回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按照原路返回。
包斩绘制了一个简单的洞穴分布图,画出煮尸现场附近的所有道路,耽搁了不少时间,一路上还要注意搜寻死者遗物。警力有限,七名网友也被要求和他们一起搜寻。如果能找到死者的手机,那么也就能直接确认死者的身份。这个山洞很大,洞穴状如迷宫,大家细心地查看着每一个角落。
猫颜说:警察叔叔,凶手随时都可能回来呢,我们还是快走吧。
画龙说:凶手自投罗网更好,省得抓了。
包斩说:你们几个,和我们在一起是安全的,放心吧。
小小寒黛如烟说:我学过法律,我们是目击者,不是嫌疑人,你凭什么限制我们的自由?
亚图说:就当是帮忙吧,我有一次回不了家,就是拦了一辆警车。
望云说:对,你们警察要是让我们帮忙的话,我还乐意。
苏眉说:那个穿粉红运动服的女孩,你叫什么?
嘉嘉说:我叫嘉嘉,来自新西兰。
苏眉说:嘉嘉,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去一个陌生的环境,见一个陌生的人,似曾相识。
部首火说:凶手要是回来,看到这么多人,早就吓跑了。
王不才说:是啊,要不是我们出现,凶手这会儿应该正在大快朵颐,啃着一只胳膊呢。猫颜说:大叔,我要吐了。
亚图说:王不才,你说得好恶心,你去死啊。
部首火说:女尸胸部文着一朵玫瑰,这个文身很眼熟呀!
望云说:是啊,我拍照的时候也注意到了。
小小寒黛如烟说:咱们群里的花花,也有这么一个文身!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听到这里,突然停下脚步,看着小小寒黛如烟。
小小解释说,花花在群里叫作一朵毒花,她和男朋友都很喜欢户外运动。这次探险本来说好的一起前来,山下集结时却没有发现她的身影,电话也打不通。探险活动开始时,常常有报名者无故取消,所以大家也不以为意。其他网友七嘴八舌地补充说,花花乳沟的位置文着一朵玫瑰花,她在群里发过自己没有露脸的照片,大家对此都有印象。
部首火说:这朵玫瑰花是她在情人节那天文上去的,我记得她在群里说过。
画龙说:这个花花的体形特征,和女尸也差不多吗?
亚图说:我都没敢看锅里的那具尸体。
望云说:是这样,我们都没有见过花花的脸,只看过胸部文身。
包斩问道:那朵玫瑰花是什么样的?
王不才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找到花花的照片,照片没有露脸,只是一个玫瑰文身的特写。几个女孩纷纷指责说王不才是色狼,竟然保留着花花的乳沟照片。王不才尴尬地表示,自己喜欢摄影,从摄影的角度来说,这张照片很有美感,所以保存在手机里。
最美的玫瑰花开在胸口,玫瑰花之下隐藏的那颗心才是最美的情人节礼物。现在,那具开膛破肚的女尸已经运走,现场周围没有找到她的内脏。
画龙瞪着王不才说:我不是让你们都交出身份证和手机了吗,你怎么没交?
王不才耸肩说道:那会儿人多嘴杂,你把我忘了,赖我干吗?
包斩仔细看着王不才手机上的照片,文身文在皮肤上后,除了手术外无法消除。尽管锅内的女尸被煮过,尸身上面的文身图案显得模糊难辨,但是只需目测,从文身的线条走向、花朵形状,以及色彩用墨都可以对比出两个玫瑰文身惊人地相似,死者胸形和照片上的花花也非常吻合。
画龙和苏眉也看了一下,两个人点点头,侦破经验告诉他们,死者很有可能是一朵毒花。
几名网友先是感到震惊,紧接着,心里一阵难过,他们无法相信锅内的女尸就是群里的花花。大家平时聊得火热,亲如姐妹,本来说好一起到这山洞里探险,却在一口大锅里看到了她,死状又是这么恐怖。每个人都开始沉默,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猫颜突然哭了,说道:那不是花花,她没有来,对不对?
亚图的眼睛也湿润了:怎么可能是她呢,搞错了吧。
小小说:他们警察总会弄明白的,但愿不是花花,我很喜欢这女孩呢。
嘉嘉说:胸口文身的多了,文一朵玫瑰花的人多了……可是,为什么我感到这么难过呢?
王不才、望云、部首火三个男人都没有说话,他们近距离地观察过女尸,虽然不太确定,但是心里隐隐约约地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大家继续向洞口走去,在一个岔道旁,亚图突然表示自己要去方便一下。
她急急忙忙地向着岔道内跑去,这个胆小的女孩对刚才的一幕越想越怕,差点吓尿裤子,大家站在原地等她。为了遮羞,亚图关上了安全帽上的探灯,她蹲在岔道内的一个乱石堆后面,过了一会儿,亚图似乎看到了什么,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她突然大叫了一声。
众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个男人想要上前,却又觉得不妥。
小小、猫颜、嘉嘉大声地询问亚图怎么了。
亚图提着裤子,一脸的惊骇和痛苦,跌跌撞撞地跑到众人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就晕倒了。
那句话是:毒蛇咬了我……
求生的欲望会使人顾不得羞耻,当自己遇到危险求救时,必须用最简单的话告诉别人发生了什么。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亚图抬起来,部首火背起亚图,大家都很焦急,很快就到了山洞口。部首火把亚图放在一块石头上,外面天色已黑,因为距离山下最近的医院也比较远,亚图生命垂危,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大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掉。包斩、画龙、苏眉也感到束手无策,蛇毒一般发作得很快,这个女孩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苏眉问道:你们谁有医用急救包?
望云指着自己的背包说:我这里有风油精、红花油、云南白药、创可贴、消炎和止痛药。
部首火说:有个屁用,难不成要把创可贴贴到那里?
王不才说:先把亚图的裤子脱了,看一下伤口啊,急死个人。
小小建议:当务之急,应该先把毒液吸出来。
猫颜摆着手说:啊,谁来吸毒液,我没经验。
王不才说:顾不上那么多了,要不,我来吸吧。
望云说:是啊,救人要紧啊。画龙说:你们电影看太多了吧,还吸毒液,更何况还是在那个位置。
包斩说:首先得确认是不是毒蛇咬伤,看下伤口再说。
部首火说:采集草药,有蛇出没的地方一般就有治疗蛇毒的草药。
嘉嘉动手,准备脱掉亚图的裤子,她对众人说道:男人都转过身去。
第二十八章
亚图下身赤裸,昏迷不醒。几个女孩凑过去上前观看,伤口在她的私处旁边,并没有肿胀,也看不到紫斑和水泡,只有蛇咬出的一排整齐且小的牙痕。毒蛇咬伤一般有两个较大和较深的牙痕,人会出现瞳孔缩小、抽筋、七窍流血等反应。
苏眉看了一下亚图的瞳孔,各种迹象都表明她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应该是无毒蛇咬的,她吓得晕了过去。
苏眉弯下腰,轻轻地拍打亚图的脸,随即掐住人中穴,过了一会儿,亚图幽幽醒转。
几个女孩纷纷安慰,有野外生存经验的王不才对亚图说,从伤口看不像是毒蛇咬的,只是被蛇咬了一口。
小小踢了王不才一脚,怒斥道:臭流氓,谁让你偷看的?
王不才说:望云和部首火也看了啊。
亚图心有余悸,过了半天才说话,她喘了口气,告诉大家一件恐怖的事。她在那乱石堆后面撒尿时,一泡热尿浇醒了石缝中一条冬眠的蛇,蛇咬住了她,她痛得大叫一声站起来,那条蛇还咬住不放,尾巴试图缠绕住她的腿。亚图情急之下,一把拽下那条可恶的蛇,扔在地上,拔腿就跑,跑动时踢翻了几块石头,她看到乱石堆里竟然有一个人的脚。包斩和画龙带领大家又回到亚图撒尿的地方。王不才和部首火发现石堆角落里蜷缩着一条蛇,几个人用石块将蛇砸死。望云一边扔石头一边骂:是不是你,流氓蛇,是不是你咬的亚图,还偏偏咬那个位置,你真是一条流氓蛇。
乱石堆里,有一双登山鞋露了出来,就像石头下面压着一个人。
包斩戴上手套,扒开石头,发现了一些女性衣服、内衣、鞋子,还有一个包。
包里的手机证实了大家的猜测——这是一朵毒花的手机,衣物都是她的,锅里煮着的那具女尸就是她。几个女孩都哭起来,想想大锅里的女尸,她们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包斩看了一下手机里的最近通话列表,最后一个电话是两天前部首火打给花花的。部首火表示他给花花打过电话,问她还来不来参加山洞探险活动。
画龙看着部首火,面前的这个孤独阴郁的男人,沉默寡言,喜欢拍摄野生动物纪录片,他的摄像机里还有拍摄的凶杀现场,这起凶杀案有没有可能是他导演策划的呢?
画龙问道:你认为,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部首火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画龙说:正面回答。
部首火说:人类道貌岸然,自私、野蛮,和野兽没有任何区别。一旦陷于不利之地,人类就会露出本来面目。
苏眉突然弯下腰,用镊子夹起地上的一个护垫,亚图表示这个护垫不是自己的。护垫上的血迹已干,应该是一朵毒花留下的,护垫旁边还有一大摊血,可以想象到凶手用利器刺死花花,然后在此地脱掉花花的衣物,埋进了乱石堆。凶手扛着一具光溜溜的女尸,走进山洞深处,放进大锅里,在煮尸前,这个变态的家伙还剪掉了女尸的指甲和头发。嘉嘉突然说:哎呀,这个护垫的牌子和我买的一样呢。
嘉嘉从包里拿出来几个护垫,和花花用的护垫一模一样。
几个女孩凑上去,猫颜说:嘉嘉姐,新西兰也有这个牌子的护垫吗?
小小说:你那么有钱,也用这么大众化的护垫啊?
嘉嘉说:这是我在国内买的啊。
包斩打开了花花手机里的相册,里面有很多自拍的照片,一些瞪大眼睛嘟嘴用手指戳自己脸蛋的照片。包斩看了几张,手竟然哆嗦起来,一向镇定自若的他,即使面对血腥的凶杀现场,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感到恐惧。
画龙和苏眉以为这部手机记录了整个凶杀过程,走过去一看,也不禁大惊失色。
三人假装若无其事,包斩将手机放进证物袋,他的眼光扫向几名网友,在嘉嘉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
嘉嘉看到包斩异样的眼光,她的脸色煞白,突然做出一个怪异的举动。
嘉嘉当着众人的面,猛地拉开运动服拉链,用力撕开胸罩,没有撕破,她就将胸罩掀到上面,露出一对颤悠悠的乳房。嘉嘉是C罩杯,乳房性感傲人,虽然酥胸尽露,但是大家没有觉得这个画面很色情,相反,每个人都感到恐怖和难以理解。
小小问道:你疯了?
嘉嘉指着心脏的位置说:疼,为什么,我这里特别疼,是不是插着一把刀子,疼死我了。众人都目瞪口呆,摇头说没有,嘉嘉的乳房光洁圆润,没有任何伤口。
嘉嘉闭上眼睛说:疼啊,我能看到她很难受很痛苦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我甚至都能想到她在想什么。可是,她已经死了,对吗?为什么我会感到疼,这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会让我牢记一生。我胸部位置的这个伤口,你们看不见吗?我知道,这个伤口永远也不会消失了。
包斩问道:你看见的那个——她,长什么样?嘉嘉回答:和我长得一样。画龙问道:在这里被杀害的那个女孩?
嘉嘉说:就是我啊,我看到了我自己。苏眉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问道:别停,继续告诉我们,你还看到了什么?
嘉嘉说:就在这里,我赤身裸体,躺在冷冰冰的石头上,胸口插着一把刀,有一条蛇从我脸上爬过去,我很害怕,但是我叫不出,也无法动弹。那条蛇吐着分叉儿的舌头,蜿蜒爬过我的身体,冷冰冰的感觉,简直和我的身体一样冷,那条蛇爬向了岔道深处……不见了。
大家一起看着岔道深处,探照灯打过去,是一个狭小崎岖的洞穴,尽头还有一条拐弯的石头夹缝。画龙和包斩小心翼翼地走到尽头,挤过一条狭窄的石缝,又拐过一个弯,眼前竟然出现一道铁丝网。网眼很小,将入口封住了,旁边还有一扇挂着锁的铁丝门。
画龙上前踹了几脚,铁丝网出现一个裂口,大家钻了进去。每个人都感觉到这个洞穴里的气温和其他洞穴有点不一样,外面很温暖,这个洞穴却凉丝丝的。地面是土地,踩上去很软,继续往前走,右拐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空阔的洞窟。
洞窟很高,上方吊着钟乳石,大家只顾抬头观看,没有注意地面。画龙走在前面,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大家低头一看,贴着地面有一些棉线,呈网状分部,覆盖在地面上,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洞窟中间的棉线上悬挂着一些东西。
望云说:好像挂着几块肉。
小小说:不是腊肉,看上去像香肠。
猫颜说:真奇怪,这些线是干吗的?王不才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部首火说:钓鱼吗?下面又不是池塘。
亚图说:咱离开这里吧,我得赶紧回去打个破伤风针。
嘉嘉说:我还是感到很疼。
苏眉说:看上去很古怪,大家要小心。
包斩说:这里好像饲养着什么东西。
画龙说:我们走过去看看。
终于,大家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幕,偌大的山洞里悬挂着整副人的内脏和肠子,空气中有一股腐肉的气息。大家站在洞窟中间,惊得一动也不敢动。突然,地面出现了塌陷,众人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深坑呈葫芦状,周围都是松散的土层,无法攀缘。令人感到恐怖万分的是——他们掉进了一个蛇坑!坑内密密麻麻都是蛇,大大小小的蛇,五颜六色的蛇,看上去使人感到头皮发麻。蛇是一种群体性冬眠动物,成百上千条蛇往往聚集在一起过冬,虽然此刻正是冬眠时期,很多蛇都在沉睡,然而再过几天就是惊蛰节气,一些蛇已经苏醒,它们吐着芯子,昂首看着掉进坑内的这些人。
幸好下面有蛇,众人才没有摔伤。猫颜和亚图尖叫着跺脚;望云拿出风油精喷洒;部首火和王不才用树枝将蛇挑开,清理出一小块空地;嘉嘉狼狈不堪,脸上沾满了泥土;小小掉下时,手上扯落了棉线上的一截肠子,那肠子正好落在她的脖子里。
小小花容失色,手忙脚乱地将衣服里的肠子拿出来扔掉。
包斩和画龙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苏眉很焦急,他们只想尽快脱离这个恐怖的蛇坑。
画龙想到了办法,他要几个男人搭起人梯,画龙爬上去,然后再用绳子将大家拽出来。
很快,人梯搭好了,画龙咬着一根绳子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周围的土还在塌陷。
画龙用双臂撑住地面,半个身子已经爬了上去,正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坑口处突然出现一个男人。那人恶狠狠地举着一块大石头,苏眉大声提醒画龙小心,石头重重地砸在画龙头上,画龙头上顿时血流如注,那人又砸了一下,画龙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那人将画龙拖上地面,搜走身上的手枪和手铐,一脚将画龙踢下蛇坑。
画龙摔在蛇堆里,一动不动。包斩和苏眉上前探了一下鼻息,发现他只是昏迷过去。坑内众人纷纷破口大骂,问那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打人。
那人背着一把双管猎枪,手里拿着画龙的手枪,他在坑口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众人的探灯打上去,这个男人戴着一个透明的塑胶玻璃面具。他摘下玻璃面具,大家看到他只有半边脸,另半边好像被什么猛兽咬过似的,坑坑洼洼,布满疙瘩,这张脸简直就是魔鬼的杰作。
猫颜天真地说道:救我们上去,好不好?
半脸人阴森森地笑了一下,面部显得更加狰狞。他用尖细的嗓音说道:你们要听我的话。
王不才说道:去你的,你等着,我们人多,等我们上去,揍不死你。
半脸人将手枪对着坑内,却发现自己不会打开手枪的保险。王不才看到他要开枪,吓得急忙乱躲。半脸人哑然失笑,摇摇头,把手枪放进兜里,从背上取下猎枪,用枪管对着坑里的众人说道:你们,都把衣服脱了。
部首火说道:这里有警察,你可别胡来。
半脸人问道:谁是警察?
包斩摆手示意部首火不要说,部首火却指了指包斩和苏眉。半脸人举起猎枪对着包斩和苏眉,说道:脱衣服,我数三下,就开枪。苏眉说:浑蛋,你到底要干什么?
半脸人说:一……
包斩说:好,我们什么都听你的,你冷静一下。
半脸人把坑内众人当成了自己的猎物,他用枪逼迫大家脱掉衣服。众人迫于淫威不得不委曲求全,很快,女人脱得只剩下内裤和胸罩,男人也只穿着内裤。他们除了羞惭外,每个人都如同待宰的羔羊,只能在猎枪的威胁下任其摆布。
望云说:我们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好了吧,该让我们走了吧?
半脸人嘿嘿一笑,问道:别急嘛,你最想睡谁?
望云看了一下面前的几个裸体美女,他扭捏地说道:猫颜。
半脸人问:你喜欢她啥?望云说:我喜欢猫猫的小舌头,觉得很性感。半脸人用枪指了指望云说道:亲她。望云惧怕半脸人开枪,乖乖照做,他抱住猫颜,含住了她的小舌头。
半脸人用猎枪指着嘉嘉说:你的脸可真脏,都是土,你把裤头脱了,屁股撅起来,给别人看看。
嘉嘉说:不要,千万不要,菊花都被人看到了。半脸人问:啥是菊花?
嘉嘉不知道如何回答。
半脸人:快说,指给我看,要不我打死你。
嘉嘉:好吧,别让我指,我说,就是肛门。
半脸人邪恶地笑了,他用枪口对着嘉嘉和小小,说道:你们俩,脱掉裤头,把屁股对一起。
半脸人又对王不才和部首火说:你们俩也是。
嘉嘉和小小乖乖照做,两个人弯下腰,褪下内裤,撅起屁股碰在一起,王不才和部首火也抱在了一起。半脸人又命令包斩和苏眉互相打对方耳光,包斩压低声音对众人说:大家照做,争取时间,两个人互相打起耳光,心里希望山下的警察尽快赶来。
小小站起身走到亚图身边,她指着上面的半脸人破口大骂,你这畜生,你杀了我们吧,老娘不干了。
半脸人数到三,对着小小和亚图就开了枪。枪口喷出一股火焰,两个人当场被霰弹打死。
半脸人严肃地说:我让你们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不听话?
第二十九章
丧心病狂的罪犯一般都抱有杀人的决心,当控制住受害人的那一刻起,犯罪上升为战争,受害人成为俘虏。
此刻,蛇坑内的众人即半脸人的俘虏!
包斩最初分析认为,这个半脸人可能有着非法拘禁的变态嗜好。当他开枪打死亚图和小小后,包斩意识到,下一步犯罪行为就是虐杀。杀人是为了喂蛇,这些蛇很显然都是人工饲养的,半脸人应该就是饲养者,洞内棉线悬挂的内脏和肠子、锅内煮着的尸体,都是蛇的饵料。一般而言,蛇喜欢吃活的小动物,如老鼠、小鸡、青蛙等。人工饲养蛇,如果是喂死饵,蛇会拒食,可采用引诱的方式让蛇认为是活饵。包斩心想,那些棉线的作用就是如此,当冬眠的蛇醒来,从土里钻出,爬行时触动棉线,棉线上悬挂的人肉即会被蛇当成活饵吞食。
猎枪威力巨大,亚图的胸部被霰弹炸开,一个乳房不翼而飞。
小小面部中枪,倒在血泊中抽搐了几下,双腿一蹬,死去了。
转眼,两个活人成为两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坑内众人吓得全身战栗,说不出话来。
半脸人对着坑里冷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望云跪在地上,拱手哀求道:大哥,你饶命吧,我们都听你的,你可别开枪,别开枪。
猫颜看着同伴的尸体,捂着自己的嘴巴,压抑住哭声,不敢大哭,担心惹怒了半脸人。
包斩想,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他们中,最有战斗力的画龙昏迷不醒,山下的警察应该已在路上,非法拘禁的特点是拘禁时间普遍较长,有的长达几天。包斩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对半脸人说:我们都听话,你要让我们做什么?
半脸人好奇地询问:死的是你们啥人?
王不才说道:朋友。
部首火补充道:普通朋友。
半脸人有点失望地说:要是亲戚就好了,你们都对着她们撒尿,尿到她们嘴里。
众人在逼迫下乖乖照做,嘉嘉和猫颜哆嗦着蹲下,分别尿在小小和亚图的脸上,男人们撒尿的时候转过头,不忍心看着同伴的尸体。苏眉脸色煞白,求生的欲望使她顾不得羞耻,上面那个变态随时都可能开枪,包斩小声提醒了一下苏眉,两个人都尿在了画龙脸上。
画龙的头部遭受外力打击,出现短暂性昏迷。
两泡尿将画龙浇醒,他捂着头,想要站起来,只感到四肢无力,还有耳鸣和恶心。脑震荡者会出现短暂的意识模糊,回忆不出受伤时的情景。
包斩看到画龙醒了,大喜过望,他小声提醒画龙别动,躺在地上装死。
半脸人在上面说道:你们几个男的,打架,我看看谁最厉害。
王不才说:大哥,我没劲了。
半脸人说:嘿嘿,你们饿了啊,就吃蛇,我不要你们的钱。
猫颜哀求道:求你了,放我们走吧。
半脸人不耐烦地说:快点打架,砰砰地打,就像狗熊那样,要不我就开枪了。
王不才和望云装模作样地厮打起来,包斩和部首火也扭打在一起。半脸人在上面饶有兴趣地看着,四个男人打得并不精彩,半脸人有点失望,不断地威胁他们要动真格的才行。周围的蛇群出现一阵骚动,一条蛇咬了嘉嘉,嘉嘉只是皱眉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前的危险处境使她对蛇并不感到害怕,与蛇相比,那个半脸人才让她万分恐惧。
包斩对部首火悄声说:使劲打我。
部首火说:干什么?
包斩挥拳狠狠打中部首火的下巴,部首火的怒火从心中升腾起来,一拳将包斩的嘴角打出了血。包斩抓起地上的一条蛇当作武器,使劲抽打部首火,两个人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半脸人哈哈大笑,一会儿,包斩扔下蛇,用一种恼羞成怒的语气对半脸人喊道:有刀子吗,我要杀了他。
半脸人扔下一把带鞘的蒙古刀,他说:有,谁最后活下来,我就放谁走,我说到做到!
后来,梁教授问起他们是如何逃离蛇坑的,包斩细细描述了一番。
当时,坑内众人手无寸铁,无处可逃,蛇坑上面还有半脸人持枪威胁,这个灭绝人性的家伙以虐杀为乐,很想看着众人自相残杀,包斩利用了这点,争取到了一件逃生的关键工具:刀。当遇到穷凶极恶的罪犯时,只有想方设法制伏或者杀死他,才有生存的希望。画龙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体力,很快看清了眼前的危险境地。刀落入坑内,他立刻捡了起来。包斩大声命令众人的探灯一齐照向半脸人,半脸人抬起一只胳膊遮挡强光照射,胸腹部门户大开。画龙不用包斩提醒,拔刀出鞘,右手握住刀柄使出全力甩向半脸人。灯光照射下,目标明显,飞刀在空中转了半圈,刺中半脸人的腹部。飞刀绝技是武警和特种兵的训练科目,画龙身为武警教官,技艺更是超群。然而此举是孤注一掷,如果稍有偏差,不能刺中半脸人,下场肯定就是被他杀死。半脸人腹部中刀,跌入坑内,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众人怒不可遏,围上去一阵拳打脚踢……等到山下警察赶来的时候,半脸人已经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当地警察将坑内众人救出,身受重伤的半脸人被送往山下医院抢救治疗。这个变态凶犯在医院里受到了特殊的优厚待遇——手术后,他被送进了单间病房,警察二十四小时守卫,只等他脱离生命危险后就对其进行讯问。
一个小护士问走廊里的一个警察:这个人是高干吗?
警察摇头说:他可不是什么高干。
小护士说:那为啥召集专家会诊,给他用最好的药、最好的针,你们警察还给他站岗?起码是个大官。
另一个警察说道:这是一个畜生,简直禽兽不如,他犯下的罪行,能吓哭你。
警方很快调查出了半脸人的身份,此人生下时就是个怪胎,母亲因难产去世。妇产医生称他为海豚婴儿。海豚婴儿是一种先天性残疾,主要特征为下肢包括双脚连在一起,像海豚一样。
半脸人一生下来就没有妈妈,跟着父亲长大。手术后,他走路的姿势很像是大猩猩,步伐沉重,身体歪歪扭扭,他从来都没有上过学。这个孩子在野外长大。父亲是一个猎人,最初在山上饲养牛蛙,后来饲养果子狸,卖给山下的野味餐馆。半脸人十六岁那年,父亲托人运来几条小鳄鱼,偷偷喂养打算贩卖,鳄鱼长大后咬伤了孩子的脸。从此,半脸人就戴着一个塑胶玻璃面具。父亲死后,半脸人就在山上过起了单身生活,他二十六岁养山鸡,二十九岁养狍子,三十三岁养蛇。半脸人对山上的游客怀有仇恨,他认为那些人扰乱了他的生活。
警方走访中,群众举报,他曾经开枪威胁几个野炊者离开。
半脸人很孤独,更喜欢和动物待在一起,有一只猎狗和他形影不离,他仇恨山下那些喜欢吃野生动物的人,但自己又不得不靠养殖出售蛇来谋生。他相依为命的猎狗前些天死掉了,特案组分析认为,这有可能成为他杀人煮尸的诱因。
几天后,躺在病床上的半脸人脱离了危险期,虽然身体极为虚弱,但是已经能够开口讲话。当地警察和梁教授一起对他进行了简单的审问。
梁教授:你的狗叫什么名字?
半脸人:山炮。
梁教授:和你死去的父亲的名字一样。
半脸人:我早就不想活了。
梁教授:所以你杀人?用这种方式自杀?把一个女孩儿扔进锅里?半脸人:那个女的,不是我杀的。
梁教授:实不相瞒,我们在刀柄上发现了另一个人的指纹,你能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吗?
半脸人闭上了嘴巴,将头歪向一边,一副拒不开口顽抗到底的态度。梁教授拿出一部手机,这正是包斩在乱石堆里发现的一朵毒花的手机,里面有一些自拍的照片。包斩曾经吓得双手哆嗦,画龙和苏眉看到后也是大惊失色。
手机里究竟是什么内容让特案组三个成员都感到惊恐呢?
梁教授把手机里的照片给半脸人看,半脸人龇牙咧嘴想要咬住梁教授的手,两个警察将他的头按住。梁教授一张一张地播放照片,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张。
梁教授对半脸人说:看到了吗?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第三十章半脸人的瞳孔放大,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惊悚画面。
最后一张照片的背景是公安局的一个房间,一朵毒花垂手站立,面色惨白,她正在哭,两行泪水滑过脸庞。她的背后有一口大锅,还有山洞里发现的其他证物。很显然,这张照片是警方在案发后特意拍摄的,也就是说——这个女孩本该是一具尸体,现在已经死了。
半脸人无法相信已死的人能够复活,被他开膛破肚扔进锅里的尸体还会站起来。梁教授旁敲侧击,不断地暗示鬼神复仇之说。半脸人的精神崩溃了,出于对鬼魂的恐惧以及寻求自我保护,他向警方交代了全部的犯罪经过。
最后一张其实是嘉嘉的照片!
嘉嘉和一朵毒花竟然长得一模一样!
包斩看到花花手机里的自拍照,确定了锅里煮着的女尸就是花花,然而嘉嘉和花花长得一样,包斩和苏眉、画龙都惊得目瞪口呆。除了诈尸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花花和嘉嘉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嘉嘉掉进蛇坑,脸上沾满了泥土,半脸人看不到她的模样,所以当时没有感到诧异。花花只在探险群里发过不露脸的照片,嘉嘉从来都没有发过照片。两人都是第一次参加探险,其他网友也不知道她们是双胞胎姐妹。
当然,嘉嘉自己也不知道,她看到花花手机里的自拍照,非常震惊,她看到了另一个她。
嘉嘉在调查中矢口否认,她说爸爸妈妈都在新西兰,自己是独生子女,没有姐姐和妹妹。
苏眉说:有些事情,可能被父母善意地隐瞒了,你为什么不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呢?
嘉嘉询问了父母,打完电话后,她号啕大哭,过了许久,哽咽着说道:我是姐姐,花花是我妹妹,我们是双胞胎……
在过去,应该遗忘的地方,有只蝴蝶振动翅膀,一片花瓣偶然飘落。花瓣被一个女孩夹进书里,束之高阁,后来,女孩带着这本书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个男孩把书借走,还回来的时候,女孩发现,干枯发黄的花瓣上被人画上了一颗心的图案。从此,他们开始相爱,多年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蝴蝶的翅膀扇了一下,导致了一场爱情的发生,两个可爱粉嫩的婴儿呱呱落地。
哪个人的爱情不是因为偶然的因素呢?
漫不经心的一瞥,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一场大雨,一场雪,一个背影,一片花瓣,那天,只是因为我们偶然去了同一个地方,我们相遇了,相爱了,结婚了。
因为偶然,蔷薇岛屿上长着两棵樱桃树。
因为偶然,茫茫人海中多了两个相爱的人。
一个人是一座蔷薇岛屿。
花花和嘉嘉的父母都是知青,在那个年代,上山下乡运动在全国展开,有1800万青年学生先后离开城市,来到边疆和农村,那里有着他们的青春年华、一生中最难忘的回忆。恢复高考后,他们回到各自的城市,写了很多信。1988年,他们结婚了,但是很快又离婚了。离婚时,花花和嘉嘉只有三个月大,爸爸带着嘉嘉去了海外,妈妈在北方的一个城市抚养花花长大成人。
离婚的父母都刻意向孩子隐瞒了事实。
嘉嘉从来不曾知道自己有个妹妹。
花花从来没有机会喊过一声姐姐。
两个孩子,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嘉嘉的爸爸再婚,经过多年的打拼,跨国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嘉嘉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花花的妈妈没有再婚,含辛茹苦把女儿养大,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花花发现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唯独自己没有,终于有一天,她问起了这个问题。
妈妈这样回答:你爸爸死了……你以后要是找对象,一定要看清楚,看看他是不是狼心狗肺、人面兽心。
花花说:妈妈,你想爸爸吗?他长什么样?
妈妈翻箱倒柜,找出一个上锁的铁盒子,花花以为里面放着爸爸的照片,打开后却发现是一本很旧的书。妈妈一直珍藏着这本书,在书页深处,夹着一片干枯的樱桃花瓣。
单亲家庭的女孩都是美人鱼,她们喝又苦又涩的海水长大,经历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苦难,能够看清生活里的危险,看清游在夜晚街道上的鲨鱼。自尊和好强使得她们变成一个“贝壳”,内心里有珍珠,枕畔有泪水。
花花上了大学,喜欢上一个男孩,她壮着胆子告诉了妈妈,妈妈大发雷霆,气急败坏地数落了她好几天,初恋就这么夭折了。直到毕业,花花都没有恋爱。她喜欢一个人旅行,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会感到无拘无束,她总是觉得,有一个人就在远方等着她。
嘉嘉也非常喜欢旅行,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会在陌生的地方遇到一个人。科学证明,很多双胞胎的性格和嗜好都差不多。
上海的一对双胞胎姐妹高考的分数都是479分。记者为了探究这是偶然还是双胞胎之间特有的心灵感应,进行了上门采访,发现她们从小到大考分经常一样,妈妈看了姐姐的成绩单,就等于也看了妹妹的。两人甚至各门学科的强弱也一样,都是文科好,数学成绩糟糕。难以解释的是——有次作文,姐妹俩的标题一模一样,就连开头都一字不差。
美国拉特兰有一对自幼失散的双胞胎,哥哥常被陌生人当成弟弟,他最初以为还有一个人和自己长得比较像,后来,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两个人一说话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们的声音是一样的,弟弟也常在街头被人误认成哥哥,联系后,他们决定见面。两人惊讶地发现,他们不仅外表一样,就连抽的香烟牌子、喜欢喝的啤酒都是一样的。很多双胞胎都有这样的经历:二人虽然身处异地,可是他们能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嘉嘉和花花,虽然命运的轨迹各不相同,但人生的列车总有擦肩而过的时刻。
有一次,嘉嘉回国去探望爷爷奶奶,花花从学校回家,两个人分别乘坐两辆动车。她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不在同一个地方上车,两辆列车总是处于平行的世界。她们要去的方向不同,但是两辆车停在了同一个陌生的小站,花花向车窗外偶然看了一眼,对面的动车上有一个女孩似乎也在注视着她。
那个女孩就是嘉嘉。
在这人生路途的陌生小站,她们同时看到了对方,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她们感到非常奇怪,彼此都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随即安慰自己,可能是对面车玻璃上自己的影子,可能是眼花了,或者……那个女孩只是和自己长得很像。火车很快就开动了,两个人擦肩而过,从此永不相见。
两个女孩,如同一根细枝上的两颗樱桃,被命运抛撒到不同的地方。
一个人总是为另一个人保持着将来的模样。
一个人始终为另一个人残存着以前的回忆。
双胞胎之间的心有灵犀其实很难解释,花花和嘉嘉都很喜欢吃樱桃,她们的男朋友也和樱桃有关。
嘉嘉买樱桃的时候,路过一个交通事故频发的路口,有辆车差点撞伤她,樱桃撒了一地。车上下来一个帅气的小伙子,连声道歉,并且帮她捡起樱桃,捡到最后一颗樱桃的时候,两个人的手触碰在了一起,爱情就此发生。
花花一个人去丽江旅行,走到郊外一处山坡上,她看到一棵繁花盛开的樱桃树,树下有个大男孩坐着休息。那一刻,她不知道爱情即将来临,只是突然觉得阳光如此明媚,天空那么湛蓝,春风里有着糖果的味道。男孩背着一个包,看来也是一个旅行者,包里露出一个牌子,上面写的是“拒绝冷漠,真情拥抱”。花花知道,全国各大城市都有抱抱团,一些时尚男女站在街头,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拥抱陌生人的口号。
花花好奇地问道:你是抱抱团成员吧?我在网络上看到过呢。
大男孩回答:是啊,我们中国人天性内敛、羞涩,有时甚至有些拘谨。每个妈妈都对孩子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我觉得,人与人之间,不能这么冷漠和警惕,应该多些信任。
男孩站起来,他站在阳光下,笑容可掬,向花花张开双臂,花花犹豫着,随即笑着走上前,两个人拥抱了一下。
春风吹过,周围下起一阵樱桃花雨,花瓣飘落在两个人的肩头。
我们无法把樱桃送回树上,送回花苞,送到种子里。
一个拥抱就这么发生了。任何一场爱情都是出于偶然的邂逅。
花花和男友热恋了半年多,两个人每天都在网上卿卿我我,每个月约会一次。花花没有告诉妈妈自己恋爱的事情,她担心妈妈会反对,无法忘记妈妈咬牙切齿地对她说:你要看清楚对方是不是狼心狗肺。
花花加入了一个探险QQ群,嘉嘉在他们组织山洞探险的前几天也加入了群。
本来这一对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妹可以在这次活动中重逢,可以想象到,她们看到对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该是怎样的惊奇和欢呼雀跃。她们同样喜欢旅行,喜欢去远方,也许都是为了寻找另一个自己。然而悲剧发生了,花花和男友早到了两天,其他网友两天后才到达山下的集合地点。
如果那只蝴蝶没有扇动翅膀,花瓣可能就不会落下,不会夹进书中,这场悲剧也就不会发生。
命案发生的那天,花花和男友决定爬山。花花拿着旅店里的手电筒,男友拿着一把蒙古刀,打算提前去那个山洞看看。他们在山下找了一个当地人做向导,询问洞穴的位置。向导说:五十块钱。花花和男友说:可以,把我们带到那个山洞,再带我们下山。三人走向荒无人烟的大山,到了山洞后,向导在洞外等候,花花和男友打着手电筒进入山洞一探究竟。男友突然想要在洞里做爱,体验一下原始野性的感觉。
男友说:我觉得,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花花说:人类的祖先就是住在洞穴里啊。那时,喜欢谁就可以拿棍子敲晕,拖回洞里。
男友说:过来,我的小猴子,我要你,在山洞里其实用不着穿衣服。
花花:讨厌,我有姨妈护体。男友:这都几天了,还没过去吗?
花花:也快干净了,今天是第七天了,我还垫着护垫呢。男友说:不管了,来吧,我们现在是半兽人。
向导瘸着一条腿,慌不择路地跑进洞里。半脸人在这个山洞里饲养蛇,向导是当地居民,两人本来相识,当时他们在山洞前攀谈了几句,向导要半脸人摘下面具给他看看。半脸人很喜欢野外生活,在野外,在山洞里他不用戴着面具伪装自己,只是有人上山的时候,他不得不戴上面具,免得吓到对方。半脸人摘下面具后,向导打趣道:我现在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了,肯定是被你这张脸吓死的。
半脸人说:不是。
向导不依不饶地说:他要是能从坟里出来,看见你这张脸,肯定会吓得再死一次。
半脸人说:你再说,我就杀了你。向导耸肩说道:我可不怕你,烂脸。听说你还有个双胞胎弟弟,没出生就死了,是不是在娘胎里,你就吓死了你弟弟?
因为口角纠纷,半脸人勃然大怒,他对着向导举起枪。向导跑进山洞,半脸人追上后,当着花花和男友的面将其打死。事后,警方在山洞的一个积水深潭里找到了向导的尸体。我们每个人的袖子中都暗藏着闪电,眼神里有着能杀死一个人的千军万马。一旦唤醒内心的野兽,接下来就是大开杀戒。半脸人左手提着一盏灯,右手持枪将这对裸体男女逼迫到山洞的乱石堆处。两人哀求饶命,半脸人本来想将他们杀掉灭口,突然大发慈悲,决定放走一个。
两人缩在角落里,花花痛哭哀求,紧紧抱着男友,男友拿着那把蒙古刀,手吓得瑟瑟发抖。
半脸人将枪口对着他们说:你们俩,只能活一个,你要杀死她,就让你走。
男友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说:我杀了她,你也会开枪干掉我,我知道。
半脸人说:不会,你也是杀人犯了,和我一样,我放你走。
人性中的邪恶有着难以理解的地方:孟建设因为琐事杀死一家五口制造了震惊全国的灭门惨案;中国罪案史上臭名昭著的二王兄弟,初次作案,杀死一人,仅仅抢到了十元钱。在枪口的威胁下,男友为了自己活命,捅了花花一刀。当时的情形容不得他有过多的思考,两人亲眼看到半脸人将向导打死,如果不这么做,两人都会被杀掉灭口。
事后,警方搜寻了好久,最终在一个旅游景点抓捕到了花花的男友。这个拒绝冷漠、拥抱陌生人的抱抱团成员,这个时尚帅气的大男孩,捅死女朋友后,就人间蒸发了。警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疯疯癫癫地跪在一座寺庙前,不停地磕头,请求庙里的老和尚收下他。
警方联系上了花花的妈妈,花花已经死了,但是有个和花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站在了家门前。嘉嘉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妈。”在场围观的众人无不动容,母亲泪如雨下。
特案组对半脸人进行了深入调查,他们发现这个怪胎还有个弟弟。母亲怀的是一对双胞胎,生下来的时候,两个胎儿一活一死,确切地说,另一个是胎死腹中。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死的那个胎儿,半边脸的皮肤似乎被吞噬掉了,看上去非常吓人。
胎内吞噬是一种罕见的现象,强大的一方为了争夺养分,将自己较弱的兄弟姐妹在母体内吞噬,或者没有完全吞噬的一种现象。
樱桃树上的一只蝴蝶振翅飞走,又一片花瓣悄然落了下来。
第七卷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博尔赫斯一个少妇,三十岁,她坐火车回家,到站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左右。
那是一个县城,下车的乘客寥寥无几。
少妇走进一条偏僻无人的胡同,没有路灯,周围黑乎乎的。一个人走夜路,总会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少妇回头看,胡同里漆黑一片,没有风,树叶静止,安静得令人胆战。
少妇突然感到一阵尿急,胡同旁边有个破旧的居民区,她就走进去,想找个公共厕所。
那片居民区安静得令人感到奇怪,几乎是万籁无声,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传来,地面的坑洼处,都垫了炉渣,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黑暗中,少妇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但是回头看不到人。
她快憋不住了,看见一个公厕,就快步走了进去。
厕所里黑魆魆的,伸手不见五指,少妇借着手机的荧光,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进一个隔间。
厕所隔间用三合板做成,很简陋,门也关不上。
少妇刚刚蹲下,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双脚踩着炉渣,越来越近,有一个人也走了进来。
厕所隔间的下面都有空隙,女的用手机的荧光照了一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双鞋,不像是女人穿的鞋,也就是说,站在外面的可能是一个男人。
她和那神秘男人只隔着一扇虚掩的木门。
少妇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紧张又恐惧。这时,她竟然尿了出来,哗啦啦尿出一股水流,尿完后,女的发现外面的那双脚不见了。
那人似乎走了。
少妇不敢出去,以为那神秘的人在厕所外面等着她呢,她甚至不敢打电话,连大气都不敢喘,心惊胆战地给朋友发短信,手哆嗦得厉害。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很轻微,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
少妇想拨打电话报警,因为紧张,她的手一抖,手机掉进了便池的排水孔。
厕所里黑暗一片,没有任何光线,少妇吓得一动不动,仔细倾听,脚步声又不见了。
少妇想,索性就在厕所一直蹲着吧,等到天亮再出去。
渐渐地,天蒙蒙亮了,少妇想起身离开,她不经意间一抬头,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几乎吓得魂不附体,就在她的头上方,赫然有一张男人脸,一个男人正趴在厕所隔间上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个神秘男人竟然在厕所里一直盯着她!
第三十一章
第二天,有人在厕所发现了一具女尸。
那个少妇被人奸杀了,身上有被暴力殴打过的痕迹,凶手用钝器击打受害人头后脑部,致闭合性颅骨凹陷骨折死亡,阴道和肛门都有被侵犯的迹象。当地警方提取到了精液,第一时间将案情上报给了公安部。
特案组看了看凶杀现场的照片,那少妇头发上有粪便,手上和衣服上也沾满了排泄物,右手指关节上有红色油漆,横躺在公共厕所内的水泥地上,下身赤裸,裙子掀起,内裤被撕碎了。
死状虽然惨不忍睹,但特案组只负责侦破特大案件,画龙疑惑地问白景玉,这不就是一起普普通通的强奸杀人案吗?
白景玉说:死者胸腹部写着七个字——淫妇、骚货、贱母狗。
苏眉说:凶手有点变态,难道是凶手杀人后又在尸体上写下了侮辱性的字?
梁教授说:不仅如此吧,当地警方既然请求特案组协助,案情性质肯定非常恶劣。白景玉说:那女的……胃里有大便!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早起去厕所倒痰盂的居民,犯罪现场已被围观群众破坏,这也说明案情泄露。当地老百姓认为县城里出现了一个变态杀人恶魔,在夜晚尾随强奸女性,不仅以折磨殴打女性为乐,还逼迫受害人吃大便,甚至还在尸体上写字。
梁教授说:尸体上的七个字,除了侮辱外,估计还有别的含义。
包斩说:我想起没有侦破的蓝京“1·19”碎尸案,最后也留下了一个七字之谜,这些天来,我一直在苦苦思索。我们分析认为,凶手在杀害刁爱青前,强迫她写下凶手说的话。刁爱青在做笔录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凶多吉少,所以空出七个字,留下线索。这七个字是:开、五、是、表、人、和、吊。我一直试图破译出来,还研究了莫尔斯电码,也请教过数学家。当时的危险处境,她只能选择最简单的加密方法,以字体的笔画作为密匙,但这样出现的组合也非常多。“开”字有四个笔画,“五”字也有四个笔画,应该是对应“凶手”二字。按照这个破译方向,有这么几种组合:
一、凶手是×人和×
二、凶手是×儿和×
三、凶手是×刀和×
梁教授提示说:还有一种可能,我们看到的笔记是残缺不全的,如果少了一页呢?
包斩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猛地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凶手是驼儿和军……最后一个字“吊”是六个笔画,六个笔画的字共有587个。目击者最后看见刁爱青的地点是青岛路,还有一处较远的抛尸地点在蓝京汤山附近,当地人都知道这两个地方驻扎着……
白景玉打断包斩的话,说道:蓝京警方报告称那个驼子出车祸死了,司机逃逸。画龙说:汤山那地方,有座戒备森严的神秘大楼,非常古老。据说刚解放时,有人发现该楼有一个大型地下室,当地人用探照灯从通气口吊下,但漆黑照不着底。再用篮子吊一只小狗下去,结果绳子放至百米长仍不能到底。正疑惑间,下面突然传来小狗的惨叫,收上绳子后发现狗已死亡……这栋大楼被称为“恶魔之窟”,在当地传得沸沸扬扬。现在那个地方也是禁区,普通人无法进入。我随首长去过一次,楼前的两排松树阴森森的,奇怪的是树枝都向着大楼的方向生长。整个大楼为三层设计,主要是从军事角度建筑的,据说大楼的所有建筑材料全部从美国空运。大门右侧地面有一处火烧的痕迹,被传为“人形烧痕”,不管怎样洗刷都洗不掉。大楼下有个庞大而神秘的地下室,具体是干什么用的,外人不得而知。我当时进入大楼,发现整栋大楼里都暗藏着某种机关,如果没人带路,就会迷失方向。房间的门非常低矮,门侧安装有暗格。我的手机在那儿也没有信号,处于被屏蔽的状态。底层有一条秘密的地下通道,通道口用铁丝网封了起来。走近看,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道通往哪里。
苏眉说:有些地方,公安人员也无权进入。
梁教授说:他们有自己的侦查和审判机构。
白景玉打断大家的讨论,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这个案子以后别再说了。
大家开始沉默,刁爱青案,也许成了一个谜,永远也无法解开。
特案组踏上了新的征程,新的地狱之旅!
吃屎少妇案发生在寿焘县,地处黄河三角洲,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该县经济落后,默默无闻,但是县刑警大队有一个传奇人物,此人姓高,是个法医。他是国内大便鉴定研究领域的专家,外省市发生大案要案需要对粪便进行鉴定的时候,往往就会请他出山。几年来,他曾经破获过几起名震全国的案子。
特案组到达寿焘县后,受到了公安局领导的热情接待。苏眉觉得这个县城的警察很土气,很多警察都穿着布鞋,还给手机弄个套挂在腰间,说话粗俗,嗓门特高,像是吵架。
梁教授特意要求县刑警队的大便专家协助工作。
公安局领导和特案组一起去了解剖室,大便专家不在,找遍了其他科室,此人也不见踪影。公安局领导急了,给大便专家打电话,竟然不接。公安局领导说,此人有点恃才自傲,先吃饭吧,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谈案情。
大家走进公安局食堂,竟然在厨房里发现了大便专家的身影。他把筐里的蔬菜分门别类码放到桌子上,正忙得不可开交,解剖工具也散落在桌上。
公安局领导介绍说:老高,这几位是特案组警员,帮咱们破案的。
大便专家头也不回,嘀咕道:在我眼里,就是几个菜鸟。画龙干咳了两声,感觉自己有点发烧,可能是感冒了。他看到桌上放着一个温度计,就拿起来想测量一下自己的体温。
大便专家瞥了一眼说:这个温度计是用来测量尸体温度的,一般是插入尸体的肛门。
大家都笑起来,画龙有些尴尬,慢慢地将温度计放下。
公安局领导邀请特案组先吃饭,同时厉声要求大便专家放下手里的活。吃饭的时候,大便专家向梁教授介绍说:我已经做过实验,用显微镜进行了纤维比对,我们这个穷县城的人,不会拉出这么高级的屎……
苏眉刚夹起一块鱼片,皱着眉头又将筷子放了下来。
公安局领导告诉特案组,死者身份已经查明,那遇害少妇名叫陈露,是县城关镇中学的语文老师,性格保守内向,略有几分姿色。大家正待举杯,大便专家又详细地讲解了死者陈露胃内的粪便的成分,特案组四人只好放下酒杯,仔细倾听。
大便专家说:那些大便,都是山珍海味啊,过了咽喉,就成了大便。检验结果显示,里面有许多尚未消化的荷兰大老鼠肉、法国大蜗牛肉,蔬菜有西蓝花,哦,对了,还有一点点豌豆苗。我们这个破县城,还真找不到能做得出这些山珍海味的高档饭店来。
包斩说:难道,死者是从外地吃的大便?
公安局领导说:会不会是路过的人啊,路过咱们县呢,在那茅坑里拉了一坨高档的大便,凶手又逼迫陈露老师吃下去。
大便专家说:案发现场的茅坑里,没有发现这种粪便,总不可能吃得一干二净吧,我可是勘验了每一个茅坑。
梁教授说:为什么你们会认定凶手逼迫死者吃粪便呢?公安局领导说:肯定是凶手威胁她吃的。
梁教授说:还有一种可能。
公安局领导说:什么?
梁教授说:死者是自愿吃的……
公安局领导说:哈哈,谁会吃粪便啊,开玩笑吧。
大便专家说:我就尝过一点点,出于研究的需要……你们,怎么不吃菜啊?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上午,特案组先去了一趟凶杀现场,然后在县礼堂召开案情发布会。到会的人非常多,黑压压一片,除了县委和公安部门各级领导,下面乡镇的一些派出所民警也来了,居委会大妈也混了进来。他们竞相目睹特案组的风采,有的民警上前索要签名,特案组四人简直就和明星一样。
礼堂发言必须使用麦克风,以免后面的人听不见。梁教授正准备说话,苏眉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提示说:这种场合,一般是领导先发言。
梁教授把裹着红布的麦克风递给县委领导,领导先是对特案组致以热烈的欢迎,介绍了特案组的辉煌成绩,然后鼓舞士气,动员全县公安干警打一场胜利的歼灭战,一定要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领导的讲话换来雷鸣般的掌声!
包斩向画龙悄悄说道:这到底是案情发布会还是先进事迹报告会啊?
画龙说:这帮人就喜欢这个调调,咱们入乡随俗吧。
几个领导讲完话后,终于轮到梁教授发言了。梁教授丝毫不给面子,用一种气愤的语气说道,我们目前掌握的案情,并不比老百姓知道的多,这是因为当地公安机关的保密工作做得不好。有一点值得祝贺,那就是犯罪现场被破坏了,案发地点,出现了几千双鞋的鞋印,那么多人去围观一具尸体,还在凶杀现场拉屎,这无疑给我们加大了侦破难度,感谢你们带来的挑战性。并且,此次案情发布会,成功地吸引了凶手,凶手可能就在这个会场里……
会场里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一个戴着红袖箍的街道大妈站起来问:在哪儿?
大家哄笑起来。
梁教授指着门的方向说道:出去!
特案组发布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就是:散会。除了公安局领导和大便专家外,特案组要求其他人员一律回避,同时将此案列为三级机密,如有泄密者,严惩不贷。
公厕女尸案,虽然案情简单,但并不明朗。除了大便专家的鉴定报告,警方对犯罪嫌疑人的信息几乎一无所知。公安局领导认为,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强奸杀人案,死者陈露的包内财物并未丢失,可以排除劫财害命的可能性。包斩问道:死者是否购买过保险?
公安局领导说:这个,还不清楚,死者是个离异少妇,男人不要她了,谁会给她买保险。
梁教授说:那暂时还不能排除谋财害命的可能。
画龙问道:死者的那个包是什么牌子的,调查过了吗?
公安局领导尴尬地说:这个也不清楚,需要我们进一步确定。
苏眉看了看照片说道:这是一个假的LV包!
梁教授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公安局领导有些尴尬,反驳道:你说死者是自愿吃大便,也没啥根据,也没做过调查啊。
梁教授耐心地解释说:刑侦推理,需要把案件的任何因素都考虑到,这样才能调查和排除,一点点地接近真相。少妇陈露吃大便有几种可能:
一、凶手逼迫。
二、自愿。
三、误食。
包斩补充说:死者胃内的大便从何而来?
特案组侦破精神病院的案子时,小朱护士曾向包斩介绍了几种怪食癖患者,有的人爱吃石灰,有的人爱喝汽油,甚至还有人爱吃玻璃和钉子。既然案发现场——那个公共厕所没有发现这种大便,那么也有两种可能:胃里的大便,要么是别人的,要么,就是吃的自己的。
包斩说,调查方向之一,应该确认一下死者是否为怪食癖者。
画龙说:国庆黄金周,很多人都有出行旅游的习惯,死者包里的车票显示她去了省城,待了一天一夜,她游玩了哪些旅游景点?见到了什么人?在回来的火车上,又发生了什么呢?两个旅客随意地交谈,一个男乘客在半夜尾随一个女乘客下车,这个凶手有可能是预谋作案,甚至设计好了作案细节,从外地携带大便,在火车上寻找一个合适的受害人。
梁教授安排了侦破重点,做出了具体分工。
苏眉负责去死者的学校调查,掌握她的社会关系,尤其是直系亲属是否有作案嫌疑。
包斩以案发现场为中心进行摸排,公共厕所附近应该有一扇红色的门,需要重点查找。
画龙负责去车站调查10月3日午夜和死者一起下车的乘客,尽可能列出名单。
公安局领导负责筛选近一年来县城区发生的强奸未遂案,以及抢劫案,调查那些有前科的人是否再次犯案。
公安局领导不解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案发现场附近有一扇红色的门?
梁教授列出了此案的疑点:死者胃内的大便,指关节上的红色油漆,死者体内的精液,身上的字,造成死者死亡的钝器,车票,假的LV包。衣服上沾了大便,说明死者遇害前应该有过挣扎迹象;指关节上有红色油漆,她可能呼救过,使劲敲过某扇红色的门;那个假的LV包,说明死者爱慕虚荣,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赠送的包。
大便专家说:我干点什么好呢?要不,我列出个食谱吧,把死者的大便以及她胃内的大便,列出两份详细清单,然后,我们按照这个食谱做菜来吃,我觉得很有必要。
梁教授说:呃,这个……你只列出个菜单就可以,还有,将尸体再次解剖检验一次。
大便专家说:如果那少妇没刷牙的话,我会把她牙缝里的食物残渣找出来,也列个食谱。
苏眉皱眉说道:你还是写个详细的尸检报告吧。
大便专家说道:一个不懂得给死尸剔牙的法医,不是一个好法医!
几天后,各方消息汇总到一起,特案组重新梳理了一下案情。
陈露,三十岁,县城关镇中学语文老师,离异独居,孩子判给了丈夫。她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人际关系简单,基本上可以排除他人报复行凶的可能。苏眉调查得知,陈露曾和校长吵过架,陈露学的是英文专业,校长却安排她教语文。
校长对此的解释是出于工作需要,打乒乓球的人来管理足球,医生也当商人。一个学英语的老师教语文,也没啥值得奇怪的啊。
10月1日,陈露和邻居声称去省城旅游。邻居和同事反映,都没有见过陈露的那个假LV包,应该是案发前在省城购买的。10月3日凌晨四点回来,画龙在车站调查得知,当时下车的乘客只有三人,另外两人为一对夫妇,下车后即搭乘电动三轮出租车离开。画龙费尽周折通过电动三轮车司机找到了这对夫妇,夫妇声称回家后就睡觉了,当天夜里,确实和陈露一起下车,夫妇二人还奇怪为什么没有人来接她。
包斩重新对案发现场进行了仔细勘验,公共厕所附近确实有一扇红色的铁门,刚刷过油漆。经过技术比对,死者陈露指关节上的油漆和门上的油漆相吻合,这说明梁教授的分析很正确,陈露曾经逃离过案发现场,敲过那扇门求救,然而,那户人家前些天就搬走了。公共厕所附近的居民区空无一人,这片房子即将拆迁,案发前就已经停水停电,公厕也很久没有环卫工人前来清理,案发现场,每一个茅坑里的大便都堆积如山。
包斩对大便专家表示很钦佩,检验每一个茅坑,绝对是一项艰难无比的工作。
可以想象到,在那天夜里,凶手尾随跟踪一名弱女子进了厕所,她无力地反抗,逃出厕所,在漆黑的夜里奔跑,挨家挨户地敲门求救。然而,那片破旧的居民区面临拆迁,房子里空空荡荡,周围死寂一片,没有人开门。凶手不紧不慢地向她走近,将其拖回厕所。
梁教授说:那片面临拆迁的居民区,至少有一户人家没有搬走。
公安局领导说:不是吧,你怎么知道?
梁教授说:最先发现尸体的那个人,那个早晨起来倒痰盂的人。
第三十三章
凶杀现场附近的居民区死气沉沉,白天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也看不到一条狗,风将墙角的塑料袋吹上天空,不远处,火车进站鸣笛的声音传来。
这是满城繁华中的一片荒漠,只有一户人家拒绝搬走,当地拆迁部门将其视为“钉子户”。
这户人家姓黎,房产是一个小院,有座老旧的二层小楼。
院墙上写了一个“拆”字,红色的砖墙,白色的字,显得非常醒目。这个院子也被称为黎家小院,四世同堂,住着七口人。
黎爸每天早晨买菜拉水,房顶上还插着红旗,甚至准备了汽油,打算长期对抗拆迁。
黎爸和卖菜小贩的一段对话似乎能够说明一些问题:
菜贩子催促:大哥,你快点给钱行不?一会儿城管来了,我这车菜就全没了。
黎爸说道:废话,我不想快点?我回去晚了,没准儿房子都被拆了。
那天早晨,黎爸和黎妈一起出门,黎爸上街去买菜,黎妈去附近的一个公共厕所倒痰盂,发现尸体的是黎妈。黎妈四十多岁,虎背熊腰,早年曾在火车站装卸水泥,简直和男人一样强壮。警方讯问笔录中记载,她看到厕所里骇人的尸体,表现出女性柔弱的一面,大叫一声,扔掉痰盂,扭头就往家跑。黎家小院正在施工,很多住户在面临拆迁时,往往会抓紧时间盖房子,争取更多的拆迁补偿。有的住户临时搭建猪圈,有的居民在院里种树,有的甚至将自家的大门和窗棂油漆一遍,都是为了和拆迁方讨价还价,获取利益。
黎妈慌里慌张地跑回家,盖房子的建筑民工还没有干活,他们听说厕所里有一具女尸,立即跑去观看。随后,街上的行人以及附近广场的晨练者听说此事后,蜂拥而至。
警方目测,当时前来观看尸体的群众有近千人,案发现场被围得水泄不通。
东北宫润柏杀童案,吸引了周围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前来观看;陕西龙治民杀害四十八人,四十八具尸体埋在自家院子里,引发轰动,附近村民甚至外乡人都拥来围观。人们对尸体不仅感到恐惧,还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凶杀案中,报案人和目击者往往是第一犯罪嫌疑人。除此之外,可悲的是,死者的亲属家人会被列为重点嫌疑人,需要详细排查。
梁教授要包斩和画龙去黎家小院调查一下,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公安局领导担心钉子户暴力抗法,亲自率领一队干警保驾护航。驱车赶到后,钉子户以为这些人是要强拆他们的房子,立即将大门紧闭,一家人都上了房顶。正在盖房子的民工都站在外面看热闹,黎妈手拿两块板儿砖,威风凛凛地站在楼顶,黎爸抱着个煤气罐,手里还拿着个自制的燃烧瓶,对楼下喊道:强拆我家房子,我豁出去了,就把它点了,和你们这些欺负我的人同归于尽!
公安局领导退到安全地带,用扩音喇叭喊道:放下武器,我们不是来拆房子的。
一个警察说道:你先下来,咱们好好说话,我们绝对不动粗。
黎爸往楼下吐了口痰说道:坑爹呢这是。
现场僵持不下,当地警方本来想将黎爸和黎妈带回去调查,公安局领导的意思是把这家人抓起来,挨个儿对比DNA,此案不能排除这家人因拆迁问题而杀人报复社会。
包斩对这种粗暴的办案方式很反感,经过协商,警察都撤离了现场,只剩下包斩和画龙。两人向黎爸和黎妈先讲了一下利害关系,包斩表示歉意,不该这么兴师动众,惊吓扰民。
黎爸和黎妈也妥协让步,配合警方调查,他们下到一楼窗口,隔着窗栅栏,接受了询问。
包斩:你每天早晨都去那公共厕所倒痰盂吗?
黎妈:本来家里有厕所,现在盖房子,厕所推倒了,就去那个公厕,也怪麻烦的。
包斩:这些建筑工人,他们每天都几点到你家干活?
黎爸:早晨八点,我们中午管顿饭,猪肉白菜炖粉条,他们加班加点,想尽快盖好房子。
包斩:这些工人,你是从哪儿找来的?黎妈:以前火车站的一个工头帮忙联系的。
包斩:你和那工头是什么关系?
黎妈:有啥关系?就是一起装卸水泥,一起干活,这么认识的。
包斩:你家的痰盂在哪儿?这个,我们需要带走。
黎爸:行,没问题。
包斩:10月3日夜里,你们有没有听到敲门声,或者呼救声?
黎妈:没有,什么都没听到。
包斩拿出几个棉签,要提取他们的DNA,黎爸和黎妈当场拒绝。画龙表示,如果不配合,警方会怀疑他们有作案嫌疑,肯定还会强行提取,黎爸和黎妈这才同意。两人不情愿地张开嘴巴,包斩将棉签蘸取了他们的唾液样本,小心保存。
临走的时候,包斩想起一件事,拿出纸笔,让黎爸和黎妈以及在场的民工都写下七个字。
这七个字,也曾经写在了女尸身上——淫妇,骚货,贱母狗。
很多民工都不识字,黎妈也识字不多,只有黎爸完整地将这些字写了下来,包斩注意到他是一个左撇子。
DNA样本立即送往省厅鉴定,笔迹鉴定工作也开始展开。然而,几天后,鉴定结果令人失望,经过和女尸体内精液的DNA进行对比,再加上笔迹鉴定,初步可以排除钉子户一家杀人作案的嫌疑,盖房子的民工中也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这几天,大便专家也重新做了一份更详细的尸检报告。他给尸体剔牙,试图分析牙缝中的食物残渣,结果却意外地发现了死尸牙缝中的一根蓝色棉布纤维。大便专家如获至宝,立刻告诉了特案组。
梁教授:这种蓝色的棉布纤维应该是衣服上的。
大便专家:没错,就是民工的那种衣服,符合耐磨损的特点。
苏眉:这起案件中,凶手遗留下的物证并不少:尸体上的七个字,体内的精液,胃里的大便,再加上刚发现的棉布纤维,这么多物证,锁定凶手应该不难,但是我们连一个犯罪嫌疑人都没有。
梁教授:不要只注意凶手留下的东西,也要想想死者少了什么。
画龙:包里的钞票、身份证、钥匙都在,但是没有发现她的手机。
包斩:手机如果没被凶手拿走,应该遗落在案发现场附近,可能掉进便池孔里了。
大便专家:我去把那些大便筛一遍,不过,我需要环卫工人帮忙。
梁教授:即使找不到手机,也可以通过电信部门,掌握死者遇害前的通信记录。
苏眉:除了那死者的包,我还注意到她的鞋子。
苏眉拿出现场照片,被杀害的少妇脚上穿着一双很新的高跟鞋,鞋底纹路清晰,但是漆皮鞋面有轻微磨损的痕迹。
梁教授:这双鞋说明什么呢?
包斩:死者曾经跪在地上爬!
苏眉:那个钉子户,黎家小院,让我想起一个网站,论坛聚集了一群喜欢在地上爬的人。
梁教授:什么网站?
苏眉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中输入“黎家大院”,结果显示这是一个很著名的虐恋网站,规模不小,注册用户很多,自诩为北美华人亚文化论坛。特案组以前也曾经侦破过一起和虐恋有关的案子,喜欢虐恋群体的人数非常庞大。
虐恋,英文简写为SM。这个群体中,S为施虐方,M为受虐方,S是主人,M是奴隶。
游戏身份分为几种:男S和女M,女S和男M,男S和男M,女S和女M。
苏眉提示道:虐恋游戏中,主人的大便叫作黄金,尿液被称为圣水,奴隶会当作宝贵的食物和奖赏。
桌上放着陈露老师生前的照片,特案组很难将她和虐恋游戏中的女奴联系起来。
这个戴着眼镜的女教师,穿一件天蓝色连衣裙,站在讲台上,笑容可掬,气质非凡。在同事眼中,她是一个知书达理的知识女性;在邻居眼中,她是一个温婉贤淑的主妇。怎么可能跪倒在尘埃里,成了一个卑微的女奴,成为一只淫贱的母狗,心甘情愿地接受主人的羞辱和鞭打,并且怀着崇拜敬畏以及强烈的羞耻感吃下大便……
第三十四章苏眉坐在电脑前,打字如飞,只听键盘一阵噼里啪啦地响。
画龙凑上前问道:你干吗呢?
苏眉说:把一个ASP木马写入网站里面,获取这个网站的webshell权限。
画龙说:哦,忘了你是黑客了,入侵这个网站,需要多久?
苏眉盯着屏幕说:入侵速度取决于被入侵系统的安全性和密码强度,只需要……这么久。
苏眉将显示器转向大家,上面是一些复杂的数据。苏眉解释说,对比一下该县的IP段,可以看出陈露老师所在学校的计算机曾经浏览过这个虐恋网站,互联网痕迹是无法完全清理的,一个网友发帖,警察总会抓到他,就是这个道理。这里还有一个IP,应该是县公安局……
大便专家尴尬地说:我也登录过这个网站论坛,别误会,我是出于研究的需要啊。随着死者少妇隐私的揭开,案情逐渐清晰明朗起来。特案组根据这些线索,立即展开深入调查。苏眉又去了一趟学校,收集整理了陈露老师的教案,经过核对笔迹,陈露老师身上的那七个字,不是别人所写,而是她自己写在身上的。
校长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主动告诉前来调查的苏眉,之所以让陈露老师教语文,是因为她崇洋媚外。在英语课上,她多次对学生讲起海外生活如何美好,国内如何差劲,校长担心教坏孩子,就让她改教语文。
这个絮絮叨叨的老人畅谈起教育改革,苏眉根本没心情去听。
陈露老师的办公电脑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苏眉用技术手段恢复了回收站里删除掉的内容,从一份名为“奴隶契约”的Word文档中,获得了一条重要信息:
陈露老师国庆期间并不是出门旅游,而是去接受SM调教!那份“奴隶契约”,摘录如下:
亲爱的主人:
我已经想好了,国庆期间就去接受您的调教,将自己完全交给主人,奉献自己的身心和灵魂,无论在任何状态下,都不会违抗主人您的命令,一切权利都自愿被您剥夺。
调教期间,请您驯养我吧!
如果您驯养了我,我会从脚步声中听出您,听出哪一个是我高贵的主人。
我会爱上您的脚印,会爱上那吹拂过薰衣草田的风声。
请您允许我想象,窗外下着雪,壁炉里燃烧着火,高贵神圣的主人坐在沙发上,拿着鞭子,冷若冰霜,而我心甘情愿地跪伏在主人脚下。
只要见到您,我的身份就从一个美丽高傲的女人,转变成听话的奴儿,一个乖巧的女仆。
好想伺候您穿衣吃饭,为您点一支香烟,然后跪在旁边为您捶腿。
主人您那么高贵神圣。
主人,我深深地迷恋您、崇拜您,甚至愿意做您的家奴,伺候您一辈子。
这份奴隶契约中的“主人”具有重大杀人嫌疑,然而文档中并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和相关资料。特案组对陈露老师的通信记录展开调查,大便专家也找了一个环卫工人清理案发现场,搜寻陈露的手机。
包斩对死者的身份证使用记录进行了调查,结果有了一条重要线索。
第二代居民身份证除了材料和信息与以往身份证不同外,另外还增加了内镶芯片,从芯片里可以读取信息,里面包括使用记录,以及有无犯罪前科等。公安部门能够查到身份证使用记录,无论是在网吧上网,或者酒店开房,只要使用了身份证,警方就能查询到这些信息。国庆期间,陈露的身份证曾经在省城的一家涉外五星级酒店登记过,同时入住酒店的,还有一个老外——一个美国人,登记的中文名字是:伍维克。
特案组感到高兴的是,伍维克并未离开那家酒店,房间至今未退。
梁教授让画龙和苏眉立即出发前往省城,同时要求省公安厅予以协助。临行前,梁教授特意叮嘱画龙,对涉及外国人的案件要非常谨慎,切记粗暴执法,如果没有确凿证据,一定要尊重他的辩护权。
画龙嘟囔了一句:放心吧,梁叔,我不会揍这个老外的。
苏眉说:我的英语水平,审讯时,应该足够了。
画龙和苏眉赶到省城后,在当地警方的协助下,控制了这家涉外五星级酒店。画龙让酒店保安找来一把大钳子,打算铰断房间的防盗链,强行闯入,抓捕伍维克。苏眉告诉画龙,对付老外,敲门比破门而入更有效。
苏眉敲门,递上自己的证件。伍维克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态度彬彬有礼,门开了。
伍维克对陈露遇害的消息感到很震惊,表示愿意配合警方调查。
苏眉询问他,要不要找一个律师。
伍维克平静地表示不用。
这个房间是一个豪华套房,装修华丽,地上铺着地毯,有客厅、书房、卧房、浴室,还有一个阳台。客厅的桌上摆放着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SM工具,有散鞭、单鞭、绳子、手铐、镣铐、口塞、马尾胶衣、狗链、项圈、蜡烛、跳蛋、电动棒棒,以及一个很大很粗的针筒。
画龙和苏眉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应该就是陈露接受调教的地方。
伍维克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审讯其实更像是交谈。他介绍自己在中国上过学,目前是一家跨国企业总裁,家庭背景很简单,父母去世,还有个弟弟和他在同一家公司。伍维克告诉警方,自己是在虐恋网站和陈露相识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网络接触,国庆期间,约好调教。苏眉详细讯问了整个调教过程,伍维克拿出一些数码相片,其中几张照片是连续拍摄的。陈露穿着旗袍袅袅婷婷地走近,低眉顺眼,道个万福,白色柔纱披在肩上,随着她轻移莲步而摇曳。接下来的照片中可以看到,陈露赤身裸体只穿着高跟鞋跪在浴室地上,脖子上戴着项圈和狗链,眼神媚入骨髓,伸着舌头。后面的照片就是很多儿童不宜的内容了,例如陈露趴在伍维克腿上,一边吃苹果,一边被他打屁股,还有一些肮脏的、暴力的画面。
画龙指着照片问道:这旗袍是谁的?
伍维克回答:我买的,我喜欢中国文化。
画龙又问道:这旗袍,现在在哪儿呢?伍维克指指衣柜,里面竟然传来呻吟的声音。画龙打开柜子,里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旗袍被绳子五花大绑的女子,嘴巴塞着毛巾。女子媚眼如丝,香汗淋漓,身体颤抖着。画龙紧张地掏出枪,苏眉上前松绑。伍维克摊开双手表示,这也是一个接受他调教的女子,就像陈露一样,整个调教过程都是双方自愿的行为。
苏眉将这女子带到另一个房间讯问,最终证实了伍维克的话。
审讯结果令人大失所望:伍维克坦承自己和陈露发生过性关系,陈露也吃过他的排泄物,但是10月3日凌晨四点到六点,伍维克一直在酒店的咖啡馆看一场足球赛,酒店咖啡馆值班人员都能证明他所言不假。陈露遇害的时候,伍维克并不在案发现场。
唯一的犯罪嫌疑人竟然没有作案时间!
消息传来,特案组的梁教授和包斩感到非常意外。梁教授在电话里要苏眉详细询问伍维克,陈露何时离开酒店,身上的字是什么时候写上的,还有大便等细节,对他加紧进行DNA检测。
伍维克告诉警方,10月3日半夜一点多,不到两点,陈露打出租车离开酒店去车站。
从省城到陈露所在的县城大概需要两小时车程,这也符合陈露凌晨四点到站的时间。
陈露下火车的时候,伍维克正在省城的酒店看球赛。
案情陷入了僵局,突破点在哪里?
梁教授和包斩一筹莫展,两个人在县公安局会议室反复分析整个案子,将每一条线索都重新纳入审视视线,只觉得疑窦丛生,但又毫无头绪。
公安局领导说:县城区近期发生的强奸未遂案、抢劫盗窃案,没有具体的排查范围啊。
梁教授说:重点排查夜间作案,尤其是在火车站附近发生的刑事治安案件。公安局领导说:缩小范围就容易多了,你们也别灰心,别有压力,并不是每个案子都会破,悬案和积案太多了……
梁教授说:哪些人会在凌晨四点出现呢?火车站附近的装卸工人、三轮出租车司机,他们可能无意中看到陈露身上的字,突然萌发强奸的念头,尾随跟踪。
包斩说:不仅要围绕火车站,这个案子的重点是公共厕所,递进式推理,哪些人有可能在凌晨四点去厕所呢?
公安局领导说:半夜起来上厕所的人,上女厕的,当然是女人。
梁教授说:男人呢,什么样的男人会在半夜上女厕?
大便专家推门走进会议室,兴奋地说:手机找到了。
包斩看着大便专家说:我知道凶手是谁了。第三十五章
一个人总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走上陌生的路,见到陌生的人,这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
陈露喜欢穿着制服裙,在教室里一边走一边念书。她有些小资情调,课桌上放着个黑板擦,还有一杯氤氲升腾着热气的咖啡。她弯下身子,头发低垂,看着窗外开始喝咖啡。
她渴望叼着鞭子,扭着屁股,跟在主人身后。
她将鞭子放在主人的手心,抬起脸,幻想着主人当着全体学生的面羞辱她。
很多幻想碎片拼凑成一个淫乱的空间,各种下流的场景整天充斥在她的脑海。
终于,陈露鼓起勇气,想要去拜见自己的主人。
事实上,在虐恋圈子里,找到一个自己崇拜而迷恋的主人,比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爱人要难得多。有些事情无法把握,我们只能把握自己。
见到主人的那一刻,她的心狂跳不止,因为过度紧张和兴奋,身体一阵阵战栗。
伍维克坐在酒店大厅里抽烟,烟雾缭绕,那正是她梦寐以求的男人——一个外国男人。
陈露几乎是哆哆嗦嗦地走过去,她在车站附近的商场买了个包,还有一双鞋,她希望给主人一个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进入酒店房间后,主人面无表情,向她钩钩手指,她知道自己应该跪下,但因为紧张更加手足失措。主人冷冰冰地看着她,她碰到主人严厉的目光,立刻崩溃了,身体一软,跪在了地上。
主人指了指自己的胯下,她羞红了脸,慢慢地爬了过去……
第三天,也就是10月3日,主人告诉她,还有一个女M会前来接受调教,这使得她感到一丝不快。陈露无法接受双奴调教,无法容忍别的女奴争抢她的主人。伍维克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游戏,虐恋调教的原则是跪下为奴、起身为友。陈露心生醋意,虽然已是午夜时分,但她赌气回家,执意要在那个女M来到之前离开。
一个女奴不想看到另一个女奴。
她哭了,她想到另一个女人跪伏在自己主人的脚下。
陈露发现自己爱上了伍维克。
那些大便得到了证实,伍维克承认自己吃过荷兰大老鼠肉和法国大蜗牛。梁教授让苏眉对伍维克进行了DNA检测,结果显示陈露体内的精液也属于伍维克。然而伍维克并没有作案时间,酒店的监控录像能够证明,陈露遇害时,伍维克一直在酒店的咖啡馆里看球赛。
一个少妇下了火车,她的胃里有大便,体内有精液,然后死在了车站附近的一个公厕里。
这样就造成了强奸杀人的假象。特案组一开始就走进了误区,排除这点后,包斩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偶发性的杀人案件。
很多杀人案都没有杀人动机。两个小痞子,仅仅是互相看不顺眼,这就可以成为殴斗杀人的动机;一个顽童点燃一栋住着人的木头房子,也仅仅是想看它烧起来。武海平用气枪射击路人;章志飞将一个游泳的孩子绑上石头扔到江心,投案自首后,他说每日闭眼就看见那孩子跪在船中哭求饶命,他的杀人动机仅仅是因为自己赌博输了,杀人而泄愤。
人性中有着冰山一样的冷漠和残忍。
陈露死在公共厕所,她的牙缝里有一根蓝色棉布纤维。特案组推测,她曾经反抗过,生命受到威胁时,她咬了凶手一口,凶手衣服上的一根线留在了她的牙缝里。
这种纤维制成的衣服,就是民工和车站装卸工所穿的那种。
大便专家两次提到“环卫工人”,最后也是在环卫工人的帮助下,清理了公厕大便,找到了受害人的手机。包斩突然想到——环卫工人也穿着这种衣服。
这个推测像闪电一样照亮了黑暗,包斩想象着,一个环卫工人在凌晨清理公厕的大便,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当然,女厕所的粪便也归环卫工人清理。
每个人都去过公共厕所,但很少有人知道公厕里的大便是怎样清理的。这里指的公厕是老百姓的公厕,而不是某地斥以巨资足够引起百姓前去参观的豪华公厕。
老百姓的公厕是什么样的呢?
首先,非常肮脏,不堪入目的东西全在这里。
其次,很臭,进去的人,待久了,就会头昏脑涨。
我们进入公共厕所,小心翼翼迈过横流的污水,在蛆虫中寻找一个下脚的地方。每个人对公共厕所的态度是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只想快点离开。
这里有动物学家从未发现过的绿头苍蝇和红头苍蝇的变异物种。
这里有社会学家忽略的民生和民权的矛盾之处,只需看看一个厕所,就知道当地居民的生活状况。
我们从来没有正视过公共厕所。
繁华都市的公共厕所非常干净,感应式的水龙头,光可鉴人的便器,粪便都被水冲走。然而在经济落后的地区,例如本案所在的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县城的公共厕所还需要环卫工人进行人工清理。有些活,必须在夜里干,例如一个挖粪工人清理女厕的大便。
特案组立即前去环卫局展开调查,每个环卫工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区域。一个叫牛二的环卫工人负责火车站附近的那个公厕,环卫局领导说,自从案发后,此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警方对牛二的抓获非常顺利,他在家里束手就擒。
画龙踹门而入,牛二见到警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准备挨打。
特案组进行了纤维对比,死者陈露牙缝中的纤维来自于牛二的工作服,牛二的胳膊上还有一个瘀青的牙齿印记,经过齿痕检验,证实和陈露的咬痕吻合。
证据确凿,特案组没有参加预审。县公安局领导亲自审讯,审讯室里传来几声惨叫后,牛二供述了整个杀人经过。
这个三十五岁的男人,相貌丑陋,头发蓬乱,看上去就像五十三岁。他担任环卫工人整整十年,最初他负责打药,背着喷雾器在厕所进行防疫工作。他的母亲也是一个环卫工人,负责清扫大街,母亲死后,环卫局领导将县城区五分之一的公共厕所交给他清理。他不识字,没有妻子儿女,环卫局领导怀疑他是阳痿患者,他唯一的嗜好是喝酒。
他醉醺醺的,拎着粪桶,拿着铁锨,站在黑夜中。
他在女厕外面咳嗽几下,向里面喊道,有人没,没人就进去啦。
这个县城会在清晨恢复喧闹,环卫工人要在天亮前装满粪车。
在炎热的夏季,如果无雨,汗流浃背就是他洗澡的方式。
有一次,酒后,他在女厕拉屎,这使他体验到另一种快感。他用各种纸擦过屁股,报纸、包裹早点的纸、火纸、香烟盒——这些纸都是捡来的。他蹲在女厕,心里有时会萌发娶妻的念头,但是没有人会嫁给他,尽管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他坐在女厕前的一块石头上,他看了看月亮,然后摔碎了酒瓶。
后来,他多了一个爱好。这个喜欢喝酒的环卫工人,有一次喝醉了,无缘无故将一个半夜起来上厕所的女学生暴打了一顿。从此以后,他跃跃欲试,内心的野兽渐渐长大。他不抢劫,不强奸,这个变态的家伙以揍人为乐,而且是专揍美女。
他在夜里看到漂亮女人,就有一种想上前揍她一顿的冲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施虐者。
他了解这个县城里每一条黑暗的小巷、每一个无人的角落,所以,那几次午夜的暴力殴打事件都没有给他带来麻烦。
陈露下车后,拒绝了三轮车出租司机,她想一个人走回家,平复下自己纷乱的内心。车站附近的那片居民区因为面临拆迁,公共厕所也必须清理。牛二打算天亮前干完活,他将粪车和铁锨放在厕所旁边,去车站附近的一个小卖部买酒,返回时,他看到前面有一个女人。他喝了一口酒,悄悄尾随,因为酒精的刺激再加上内心的暴力冲动,他感到非常兴奋。陈露走进厕所,牛二也尾随进去,但随即离开了。出于犯罪者的本能,他想确定这个女人是否独自一人,当他看到厕所外面没有同伴时,他的心跳加快起来,一只野兽在内心里咆哮。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女人旁边的隔间,踮起脚窥视。
女人拿着手机,借着荧光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因为紧张害怕,手机掉进了排水孔。
厕所里一片黑暗。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就像一只猛兽看着自己的猎物。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女人觉得自己脱离了危险,站起身想要离开,她抬头看到了他,两个人的目光相碰时,女人惊叫了一声,冲出厕所。他喘着粗气跑过去抱住了她,女人咬了他一口,挣脱开,跑到厕所附近的一户人家,用拳头使劲砸门求救,但是没有人开门。她继续跑,因为穿着高跟鞋无法跑快,很快就被追上了。也许是在奔跑的过程中她感到了一丝兴奋,她以前的性幻想中出现过的强暴场景即将成为现实,她并没有大声喊救命,而是哭泣着哀求道:不要强奸我,求你了。
牛二拽着陈露的头发,一言不发,将她拽进公共厕所。
他没有强奸她,他对她拳打脚踢,用铁锨狠狠地在她后脑上拍了几下……
结案后,特案组去学校归还了陈露老师的电脑。这个案子在县城引发了轰动,街头巷尾都有人议论此事,因为此案尚未审判,警方封锁了真相。坊间传言有多个版本。校长对特案组大发感慨,他絮絮叨叨地说道:崇洋媚外有什么好的,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国外有那么好吗?大城市的一些女人就想嫁给外国人,图什么啊?
第八卷
没有人死,人人都死。
——卡森·麦卡勒斯
山脚下,有个道士在庙会一隅摆摊算卦。
那道士没有穿鞋,脚掌结了老茧,满是泥垢,显然走过很远的路。
特案组四人站在卦摊前。画龙说道:这种江湖骗子,我见多了。苏眉说:让他给咱们算算,看灵不灵。包斩蹲在卦摊前跃跃欲试。道士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几位是公门中人,警察,来破案的。
包斩身穿警服,道士判断出他是警察并不困难。
画龙讥笑道:嘿,神机妙算,真了不起,那你能算出我们要破的是什么案子不?赤脚道士不以为然,说道:报上生辰八字。
包斩尊称一声“道长”,报了生辰八字。
赤脚道士大惊,先说了一段关于包斩命理的玄妙之话,继而说道:阴阳之案!
苏眉问道:我们接手的这阴阳之案,好破吗?
赤脚道士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话的潜台词分明是要钱,包斩请示了一下梁教授,梁教授点头默许。为了显示虔诚,包斩递过去一百元钱。道士接过钱,摇头说道:很渺茫,希望不大,除非……
道士闭着眼睛,不再往下说了。画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包斩又递上一百元,道士收下钞票,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想要破案,除非……半夜鬼敲门,白日鬼上身!
当天晚上,特案组四人入驻半山腰的一个森林公安派出所。四间旧瓦房,非常简陋,没有围墙,房门正对着山路。盗伐的林木堆放在路边,已经长出了木耳,一根废弃不用的拦截杆扔在草丛中,还有个拖拉机头在背阴潮湿处生了锈。
午夜时分,特案组正在讨论分析槟城红衣男孩一案,敲门声突然响起。
大家清晰地听到,有人在门外敲了三下。
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打开门后,外面根本就没有人,只有阴冷的风吹过。
画龙掏枪上膛,查看附近,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如果有人敲门,不可能跑这么快。特案组不由想起白天那道士说过的话:半夜鬼敲门……
第三十六章
五十四岁的农民工刘志军赶回村里,家中正门和侧门紧闭,平时从来不开的后门却虚掩着。从后门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走进正屋,灯还开着,家里一片狼藉,儿子的衣服丢得到处都是。他唯一的儿子身穿红裙子,裙子上还别着白花,双手、双脚被绳子结结实实地捆着,两脚间还吊着一个大秤砣,双手被捆着挂在了屋梁上,双脚离地几厘米,旁边一把长椅被推翻在地。儿子全身冰凉,已经死亡。
离奇死亡的男孩名叫刘海波,他是槟城市巴南区东泉镇中学七年级二班的学生,死时正好是阴历生日13岁零13天。
死者男孩的父母都在江北打工,老家一直空着没人住,孩子平时在学校寄宿。案发前些天,孩子告诉父母,下个星期他要回老家。男孩说房子周围荒凉得很,他回去把门前的草割掉。11月3日,父亲给孩子打电话,打不通,联系学校后才知道,孩子已经有一周没有去上课了。案发后有同学证明,刘海波10月30日(星期五)放学回家时,一切正常。
父亲对警方说,后门用两块大木板挡着,外加一根钢筋。儿子死后,大门、侧门关着,后门开了,两块大木板和钢筋被放在门的左右两旁。他一边演示一边声称:一般家里没人,就不开后门,都是别着门的,外人是搞不清楚我的那个门的。为什么我拿个锄头,站在这个上面,把那个木板钩开,因为钩开后,这个门才开。
男孩吊死的房间放着一张八仙桌,落满灰尘,还有几条长凳,靠墙挂着一个亮着的灯泡。孩子用过的课本、作业本,散乱地放在床上、桌上。两包方便面,吃了一包。电子表、书包、计算器、手机、光盘等孩子的遗物留在床上。书包里还有三十二元五角钱。
男孩的死法非常罕见,令人恐惧,村里都炸开了锅,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警方走访时,邻居反映孩子生前没有怪癖,一家人都很老实,平时对人也友善,从来不和别人发生纠纷。死者刘海波性格内向,平时很少与人说话,害羞得很,从不主动和人打招呼。现在他突然死了,全村人都觉得太怪了。奇怪之一:大红裙子。这个男孩死时穿着一条大红裙子,裙子是男孩堂姐的。刑警当时把刘海波从屋梁上放下来,脱去他的红裙子,发现这个男孩贴身穿着一件游泳衣,男孩自己的衣服一件没穿。女式泳衣胸口部位还有两块黑布,揉成了团。记者后来报道时,称泳衣也是男孩堂姐的,但是这一说法遭到了其父亲的否认。刘志军说,游泳衣不晓得是哪个的。
奇怪之二:专业绳结。刘海波和其他缢死的人不同的是——他被绳吊着的不是脖子,而是一双手,每一只手绑了十二圈,脚上也是一样。绳子打结的方法非常专业,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自缚所为。
奇怪之三:脚坠秤砣。吊死的男孩,脚上还挂着个秤砣,秤砣上有个数字“1”。在吊死的位置,地面本是平的,男孩双脚离地,悬空挂着的秤砣垂到地上,因死时挣扎,地面磨出一个坑洼,坑洼里还有男孩流下的尿液。奇怪之四:额头针眼。刘海波的母亲说:我娃儿死得好惨哦,孩子死时额头上还有个针眼,那里是穴位。
奇怪之五:木门“杀”字。死者老屋的木头侧门上,还写着一个恐怖而诡异的“杀”字,看上去触目惊心,“杀”字上打了一个叉号,上面还写有一个“王”字。连起来就是“王杀”。父亲声称,门上的字是孩子写的,写了很久了。十三岁的刘海波,为什么要在门上写下一个“杀”字呢,上面的那个“王”字又代表了什么?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奇怪之六:古怪噩梦。11月4日凌晨,刘海波的母亲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从未谋面、个头很高的男人悄悄进入他家农村老屋,从后门进去,一个人进了屋,戴着顶帽子,背着个包,看不到他的脸。她立即被吓醒了,因为儿子当时正好回农村老屋割草,没有到江北城与父母见面,于是母亲赶紧催父亲回老屋看看。父亲起初并不在意,拗不过妻子,11月5日才赶回老屋查看,结果儿子真的出事了。在老家里,有个八十多岁的邻居老婆婆告诉父亲,她曾经见到一个奇怪的陌生男人出现在村里,还出现在他家附近,那人背着个包,戴着帽子。父亲感到万分恐惧,为什么邻居老婆婆见到的这个人竟然和孩子母亲梦中出现的男人一样?他是人还是鬼?父亲为此去山上道观里烧香祈求平安,还咨询过民间道士。
民间道士没有多说什么,只表示问题可能来自他们家的那间阴森的老屋。
民间道士留下一张符,让刘志军贴到孩子吊死的那间房子里。道士说七七四十九天后,孩子要回煞,家里不要有人,所有人都要躲开他。
法医判断,红衣男孩是在四十八小时内死亡的,也就是11月3日至4日。遗体额头前有一个小孔和不重的外伤,大腿、双手、两肋、双脚踝部上方,都有极深的勒痕。此外,没有任何伤口。法医进行了尸检,孩子从头部到腹部都被线缝着,法医还带走了男孩的内脏等物,回城里解剖。
警方认定,经市、区两级刑侦、技术部门调查,刘海波死亡事件排除他杀、自杀,属意外死亡。派出所开出的死亡注销户口证明,在死亡原因一栏上写着“其他非正常死亡”。
刘志军很不理解,对警方的鉴定结论不服。当时,他质问警方:什么叫意外死亡?既然不是他杀和自杀,我儿子究竟遇到了什么意外?什么是非正常死亡?
对于他的疑问,警方没有回答。
于是,父亲第二次要求警方解释“意外死亡”的含义。警方负责人想了一会儿说:比如玩游戏也可能引起死亡。父亲再次提出疑问:玩什么游戏?和谁玩游戏?如果是玩游戏引发的死亡,那我儿子死时,双手、双腿捆得非常专业的结又从何解释?我儿子双手被捆后,不可能把自己“挂”到屋梁上去,更不可能再穿上大红裙子和游泳衣。红衣男孩案在网上引发热议,众说纷纭,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说法渐渐形成。
网友“xing-1982”的原帖:
标准的养鬼术前半段,凶手可能是为了炼鬼专门找上这个小男孩。
网友“chung.good”的原帖:
让其子嗣穿红衣上梁死,这是将魂打散、永不超生的死法。
死者死时身现“金木水火土”五行迹象,再选属阴的数字13岁零13天,按理说,作案时间也应该是阴时,亥时的可能性最大。这样狠毒的做法就是想既让对方家断后,又让死者永不超生,死后魂魄尽散,不会找凶手麻烦。凶手熟知小孩出生年月,集合了金木水火土五行,头顶有针眼!分魂术!
那针用尸油泡过,泳衣为水,红衣为火,秤砣为金,横梁为木,地为土。网友“chenjia3344”的原帖:
此案手法乍看下颇有许多自相矛盾,比如说:既给男孩穿上红裙,又在头顶用分魂针,是为了散魂。但又在脚上用上坠魂砣,胸前用引魂白花,如果只是与其家里有深仇大恨,想将其魂魄打散,则又何须加上坠魂砣和引魂白花呢?这看上去自相矛盾。如果要想散其魂不再找凶手麻烦,那将其变成厉鬼不是自找麻烦?所以很多人就看不明白了。其实凶手并不是简单地想要打散其魂魄报仇什么的,也不是单纯地想养厉鬼,而是有更深的用意,可能是想提炼一个至阳的精魄。如果这个男孩八字纯阴,选一个八字纯阴的13岁零13天的男孩,是为了提取一个至阴至阳的极品精魄,因为这样的精魄极为罕有。有些修炼精深的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会花上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去寻找这样一个精魄。所以他给男孩穿上红裙散魂,为免魂魄飘散无法提炼,所以在脚上加上坠魂砣,秤砣铁质,铁不透阴阳,坠在脚上魂魄无法远游,只能在死处附近徘徊。再用分魂针从额前分散这个男孩的魂魄,只将其至阳精魄或者至阴至阳的精魄从胸前的引魂白花中引出。这样才能解释他这些自相矛盾的做法。我看警方也知道这事邪门,将这个案子公布出来,估计是为了得到更多的玄学方面的解释和帮助。
警方若是想破这个案子,没有高人的帮助是根本不可能的。
第三十七章
红衣男孩案之后不久,槟城市又发生了一系列诡异的儿童死亡事件!
槟城实验中学附近新开了一家拉面馆,顾客以学生为主,老板是一对蔡姓夫妇。12月14日,傍晚7点40分左右,天色已黑,旁边一家文具店的老板娘跑过来对蔡姓夫妇说:快点,你家娃儿出事了。
夫妇二人急忙跑出去,看到四岁的孩子吊在文具店门口的电话亭的一根电话线上,脚悬空离地五至六厘米,已经不省人事。送到医院后,医生宣布孩子已经死亡。父母痛彻心扉,觉得唯一的孩子死得不明不白,要求警方调查。当地刑侦部门排除了他杀,根据表面迹象判定蔡姓男孩属于意外死亡。此事激起了民愤,很多人认为是凶手将孩子抱起来吊在电话线上,孩子的跳跃能力有限,脖子很难伸到电话线的高度。
几天后,蔡姓夫妇去殡仪馆料理后事。殡仪馆的工人对他们说,你这孩子死得有点蹊跷。
负责火化的工人说了一句令他们感到胆战心惊的话,这个小孩是最近一个多月离奇死亡的第七个姓蔡小孩!
蔡姓夫妇觉得毛骨悚然,七个蔡姓小孩先后意外死亡,怎么会如此巧合?
殡仪馆的一个人看了下死亡证明,大惊道:你家孩子是2005年8月18号出生的,那天是阴历七月十四日,中元节前一天啊!
另一个工人说道:七月半。这个孩子出生在鬼节前一天!
从事丧葬的工作人员都有自己的忌讳,他们把鬼节称为“中元节”或者“七月半”。鬼节是中华传统习俗,据说十四鬼门开,万鬼出游,到十五的半夜鬼门关闭。鬼节出生的孩子称为鬼崽,这一天出生的人向来过的都是阳历生日。
七个蔡姓小孩,其中两个孩子的额头上有针眼,警方对此的结论是意外死亡。
这两个孩子是溺死,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住在同一个村。放学回去的路上,跌落进山路下的水潭里,淹死了,警方无法解释孩子额头处的针眼是怎样形成的。其他孩子有食物中毒死亡的、电击死亡的、出车祸的、哮喘病发猝死的,加上电话亭吊死的小孩,一共七个。
七个蔡姓孩子,最小的四岁,最大的十二岁,警方称并无关联。
愤怒的村民抽干了水潭,试图找到凶手杀人的证据,然而一无所获。溺水死亡的两个孩子没有火化,父母和村民抬着尸体去市政府门前上访,想要讨个说法。
槟城市人心惶惶,学校门口每天都聚集着大量接送孩子的家长,一系列儿童离奇死亡事件为这个城市蒙上了阴影。
槟城警方向特案组请求协助调查。槟城公安局局长是警界大名鼎鼎的王玮,从警一生,获得过无数荣誉,全省十大杰出民警,他也是为数不多的活着的一级英模。此人外表温和,但内里强硬,铁面无私的作风曾一度使当地警界震慑,槟城百姓提起他的名字无不竖起大拇指。
苏眉说:看来王局是遇到难处了啊,不想担一个警方不作为的骂名。
包斩说:警界闻名的王玮局长能低下头向我们求助,可见此案多么棘手。
画龙说:这是个真汉子,全国警界能让我喊一声哥的,也就是他。王玮用自己最高的规格来接待特案组。特案组以往办案,受到的是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当地警方有的在豪华酒店举办欢迎宴会,有的大张旗鼓召开新闻发布会。然而王玮局长与众不同,他请特案组在公安局附近的露天烧烤摊吃了一顿烧烤,算是为特案组接风洗尘。
几个人坐在马扎上,吃烤肉,喝啤酒,烧烤摊主拿把破扇子把木炭扇得火红,撒上辣椒粉,周围烟熏火燎,隔壁桌上传来几个人吆五喝六的划拳声。
苏眉说:王局这么抠门啊,就请我们吃烤肉串啊。
王玮局长说:这就是我最高的接待规格,西装革履去酒店吃饭多是应酬,能坐在夜市上喝酒的才是朋友。我把你们当朋友。
画龙说:果然豪爽,我换大碗和你喝酒,这杯子太小了。
王玮局长说:老板,拿几个大海碗,我敬各位。梁书夜教授,久仰大名,我敬你。
梁教授说:看来今天要不醉不归了。
包斩说:我喝酒就脸红,酒后失态,我还是用小杯子吧。
苏眉说:我和小包都用玻璃杯,你们用大碗,以显江湖英雄气概。王局,你喝醉后不怕嫂子挠你啊。
王玮局长打趣道:姑娘,你这么漂亮,有对象没,要不要给你介绍个?
苏眉笑着说:我都不知道我未来的老公是什么样的呢。
王玮局长说:你嫂子会这么说——千万别嫁给警察。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在露天环境下并不适合谈论案情:隔壁桌上的几个苦力竟然开始聊起槟城公安局局长王玮,大家侧耳倾听。
一个苦力说:王玮局长每天都穿着防弹衣枕着枪睡觉,因为得罪了很多人。
另一个苦力说:王玮常常开着出租车微服私访,在老家的时候,王玮在当地的人力三轮车车夫中拥有无上的威望。这些人有不少是下岗工人,经常被当地地痞欺压、敲诈。王玮下令,抓到这样的地痞,不但要依法严惩,还要让他把兜里所有的钱掏出来,付给三轮车夫作赔偿。有个段子流传甚广,一天深夜,王玮下班徒步回家。有个车夫看出是他,赶紧蹬过来要送他,王玮一边推辞一边走,结果不出几百米,后边跟上来一串三轮车,足有十几辆。
特案组四人举起杯子,大家都没有说话,一起向王玮敬酒。
无论一个官员获得过何种荣耀,有过怎样显赫的资历,都是表面现象,官员的丰碑只存在于老百姓的口中。出席各种高级会议的领导,如果能体会民之艰难,参加一次春运,春运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用公款吃喝的那些官员,开一百次会议讨论解决民生,远不如在露天烧烤摊倾听一下邻桌的声音,这样更能近距离直面民意。
槟城警方正进入打黑除恶专项斗争的最后阶段,缴黑枪、破积案、追逃犯,王玮局长忙得焦头烂额。红衣男孩案和七名蔡姓孩子死亡事件,使得警方多年树立起的亲民形象在民众心中受到了质疑。王玮局长把特案组请来,希望他们能给槟城民众一个权威的调查结论。
特案组分析认为,七名蔡姓孩子,可以确定有五人是意外死亡。
电话亭男孩吊死案,特案组勘查现场后,给出了一个结果。电话亭呈圆柱形,高210厘米,底部有三道半圆形不锈钢护管,分别离地高48厘米、30厘米、11厘米。微量物检验证明,第二道钢管上有不明显的踩踏痕迹,孩子应该是踩上去,意外缢颈死亡。
两名溺水死亡的孩子额头上都有针眼,红衣男孩头上也有针眼,这三名孩子死因可疑,特案组将这三个孩子作为重点调查对象。
摊开地图,特案组选择了距离三名孩子最近的一个森林公安派出所作为临时办公地点。王玮局长抽调不出更多的警力,派了一名姓唐的助理来协助特案组调查。唐助理告诉特案组,那个森林公安派出所很简陋,其实是个检查站,位于半山腰,风景不错。
山顶上,一座道观内香客云集,烟雾缭绕,祈福烧香者众多。
山下有个庙会,热闹非凡,唐助理和特案组在庙会上遇到一个算卦的道士。那道士年逾半百,蓄着胡须,穿着大襟大袖的道袍,席地而坐,面前摆着周易八卦图,还有甲骨、铜钱、蓍草等占卜道具。道士没有穿鞋,自称一双赤脚云游天下,不分春秋,结善缘,种善因。
包斩对出家修行之人一向尊重,他报上生辰八字,请道士算卦。
那道士凝神闭目,过了一会儿,大惊说道:我隐身草木,居此一方,第一次见到如此大凶大贵的命理。
包斩语气恭敬,说道:道长,请指教。
赤脚道士说包斩幼年坎坷,历经劫难,包斩点头称是。
道士随后说了一段高深莫测的话:
莫以观云,能忘沧海,江湖无路,上下求索。
衔枝所见,君子操刀,屠向人羊;
面壁所闻,邻人哭声,苍生恻隐;
太平乱世,众星归位。
日月繁星,一井能盛,我若不知,生足何用。
赤脚道士准确地算出特案组四人是警察,为破案而来,然而破案的希望渺茫,除非——半夜鬼敲门,白日鬼上身!这些诡异的话让苏眉觉得很诧异,也报上生辰八字,让道士测算一下她的姻缘。道士说了一些令人难懂的话,例如正官、偏官、辛比肩、戊正印等。苏眉难以理解,道士在苏眉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字。
苏眉一脸的惊愕,感到不可思议。
道士写字时,道袍的袖子遮挡着苏眉的手,别人都不知道写的什么字。
上山的路上,大家都很好奇,包斩问苏眉:那个字是什么?
画龙也问道:是你未来老公的名字?
苏眉的回答是:写的是你们俩当中一个人的名字,不过,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到达半山腰时已是傍晚,大家打算在森林公安派出所歇息一晚,明天再去红衣男孩和两名溺水死亡儿童的村子调查。这个派出所就是个检查站,白天有民警值班,晚上无人居住,工作主要是检查过往车辆,禁止盗伐林木,平时还要巡视山林,谨防火灾事故。
几间瓦房破旧不堪,屋后杂草丛生,屋顶也长着蒿草,这个检查站在夜晚显得阴森恐怖。午夜时分,敲门声响起,那道士说的话应验了——半夜鬼敲门。
画龙检查后发现,房前屋后连个人影都没有。
然而,特案组四人和唐助理都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大家都觉得这敲门声异常诡异,抬头一看,门上赫然出现一个小手印。
山上有些冷,阴风阵阵,那手印看上去非常骇人。手印并非血手印,就像一个水淋淋的小手在门上拍了一下,门上留有一些液体,散发着臭味。包斩凑近闻了一下,他对这种液体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腐尸的味道!
特案组和唐助理的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个恐怖的画面:
一具腐烂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前,抬起流着尸液的手,敲响了门。
第三十八章
包斩想起一部著名的短篇小说,名叫《猴爪》,它被誉为英国惊悚小说中的典范之作。
故事离奇诡异,讲述的是一个印度僧人给猴爪施了魔法,猴爪可以满足人的三个愿望,后来这干枯的猴爪落到怀特先生的手中。怀特先生半信半疑地许下第一个愿望,希望得到两百英镑。第二天,愿望实现了,怀特先生的儿子被工作的机器绞死,抚恤金正好是两百英镑。第二个愿望,是母亲思念儿子产生的疯狂的念头,她要将已埋葬在墓地里的死者唤醒。当天晚上,敲门声响起……怀特为了阻止老伴这种已丧失理智的行为,在开门的一瞬间做出了补救,他向猴爪许下最后一个愿望:希望把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送回坟墓里去。直到故事结束,作者也没说出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敲响了门,然而令人不寒而栗,想象力越丰富的人就越感到害怕。
特案组做了拍照取证工作,天亮后,大家发现门上的尸液是绿色的。
门上有一个绿色的小手印。
究竟是什么敲响了门?显而易见,一具腐败的尸体不可能敲门。
特案组断定是有人搞鬼,鬼吓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吓人。然而,即使是一个人拿着一只腐烂的小手敲门,从听到敲门声到开门的时间很短,画龙不可能看不到那人,那人离开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几乎是在门开的一瞬间骤然消失,无影无踪。
大家听到的是敲门声,门上的手印却是拍门形成的。
包斩查看了门,门环已经脱落,露着一枚生锈的钉子,小手印正好在钉子上面。
画龙说:这是个孩子,一个小孩的手掌印。
苏眉说:奇怪,不管是敲门还是拍门,为什么找不到这只手呢?
唐助理说:有点邪门,这地方的村民都有点迷信。
包斩说:不管是人是鬼,敲门的动机很可能是恐吓我们。
梁教授说:我们是不会被吓跑的。
门上的手印来自一具腐烂的儿童尸体,特案组仅从尸液判断,这具尸体已经死亡五天左右。尸斑是尸体上的图案,颜色各异。吊死的人,身上是紫黑色;冻死的人,尸体呈现血红色。法医检验尸体时,往往根据尸斑来判断尸体死亡和停放的位置。尸斑是较早出现的尸体现象,一直持续到尸体腐败。
随着死后变化的发展,尸斑逐渐转为浅绿色和绿色,与腐败尸体的颜色相融合。
绿色尸液来自腐败的绿色尸斑,腐败气体中的硫化氢与血红蛋白结合成绿色的硫化血红蛋白,在皮肤上呈现污绿色的斑块,称为腐败绿斑。腐败绿斑最初为淡绿色,以后逐渐变为深绿色。中高度腐烂的尸体,尸表呈绿色。
红衣男孩的家在一个叫作高石坎的小山村,距离森林公安派出所不远。山村里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房子,看上去摇摇欲坠,墙角杂草丛生,蚊虫乱飞。阴郁的天气里,这些陈旧的房子都呈现出暗黄色。山路是石子路,崎岖不平,雨季来临时,路就会变成河。
特案组一行人中午就到达了村里。
然而,家中无人,红衣男孩的父母不在。很多村民都跑出来围观,他们站在附近的土坡上看着特案组四人,小声议论着什么。唐助理用电话联系了死者刘海波的父母,劝说了好久。村民听到唐助理在电话里说:上级来人了,一定会查明,你们配合一下,赶紧回来……
特案组四人在外围进行了简单的勘查,苏眉拍照,梁教授要求把围观的村民也拍下来。苏眉对着村民举起相机,村民纷纷侧头躲开。
红衣男孩的家在村西头,后门屋侧有座土坡,长着草,没有院墙,屋门紧闭,门前有一株死去的老树,树形奇特,老态盎然。树下有个石磨,枯黄的叶子落了一地。房子由石头和泥搭建而成,墙上有很多故意留下的孔,算是采集光线的窗户。
十三岁的男孩刘海波就吊死在这间老屋里,死的时候身穿泳衣和大红裙子。
临近傍晚的时候,死者刘海波的父母才匆匆赶来。他们向唐助理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今天是回煞之日,也就是红衣男孩死亡的第四十九天。有个阴阳先生留下一张符,贴在孩子吊死的那间房子里,阴阳先生说回煞之日,家里不要有人,所有人都要躲开——这是父母不愿赶来的原因。刘志军说:就不能明天吗?今天夜里,我娃儿的阴魂要回来。
梁教授说:那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回煞又称回魂,迷信者认为,人死之后,阴魂要回到家中,看望家人。凡是家里有亲人去世的,亡故不久后,死者的灵魂就会出现在生前熟悉的地方。农村的迷信说法是死去的亲人的灵魂会从屋东面进来,在家巡视一圈后离开。传说回煞时可以听到沙沙声,那就是灵魂的脚步声,家人需要避开,如果冲撞,阴魂就会流连不肯离去,无法转世。
围观的村民里,一个老婆婆对红衣男孩的母亲说:你家娃儿,怎么是在四十九天回来啊?
另一个村民说:是啊,别人都是七天,死后第七天回魂,你娃儿是七个七天。
男孩母亲说:阴阳先生推断的,说我娃儿死于非命,要七七四十九天回来。男孩父亲说:就在今天。
这个老婆婆是死者男孩的邻居,曾对警方声称自己在案发前看到一个戴着帽子的陌生男人出现在村里,男孩的母亲也梦到了这个男人。包斩上前做了笔录,苏眉拍照时,老婆婆竟然吓得哆嗦起来,转过身摆着手说:不要拍相,不要拍我。
天色已黑,村民渐渐散去,家家户户把房门紧闭,谁也不想在回煞之日撞见吊死的男孩。
刘海波父母顾虑重重,焦急地向特案组表示:咱明天再来吧,今天得躲着我娃儿。
特案组四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在男孩吊死的那间老屋里做了细致的勘查。包斩测量了房梁距离地面的高度,画龙检查了房顶,苏眉对每一样东西进行了拍照取证,梁教授和唐助理静静地坐在屋子里,墙上有一张道士贴上去的黄色符箓,随风抖动。
唐助理上前将那张符揭了下来,留作物证。刘海波父母看到后大为惊骇,父亲说道:哎呀,坏了,这张符揭不得啊。
母亲大声说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是驱鬼的符啊。
刘海波父母愤愤不平地离开了,两人站在院里大声地争吵起来,互相抱怨。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山村的夜晚显得阴森寂静,特案组打算勘验工作结束后就离开。苏眉对着老屋里的一面镜子拍照,闪光灯过后,苏眉突然叫了一声,众人问她怎么回事,苏眉惊恐地说自己看到镜子里有一双脚走过去了,是一双小孩子的脚。
梁教授说:小眉,别大惊小怪的,哪有什么小孩子?记住,我们是警察。
画龙说:这老屋里死过人,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吧,你肯定眼花了。
苏眉说:我看到了,很清楚,不是脚,就是脚的影子。
唐助理说:可能我真不该把那张符揭下来。
包斩说:都别说话,听,是什么声音?
大家停下手里的工作,全都侧耳倾听。老屋里安静得可怕,一阵冷风从墙孔中呜呜地吹进来,后门竟然缓缓地开了,发出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大家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苏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每个人都一动不动,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包斩觉得背后似乎有人走过,他有一种脊背发冷的感觉。画龙掏出枪来,正欲查看,大家突然听到有拉灯线开关的声音,“啪嗒啪嗒”响了几声,然而,老屋内的灯泡一直亮着。
一盏灯靠在墙壁上,发出昏黄的光线,老屋显得异常诡秘,灯丝闪了几下,熄灭了。
大家离开黑暗的老屋,红衣男孩的父母坐在石磨上,已经停止了争吵。画龙上前询问后门是否关好,男孩父亲惊慌地反问他们在屋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梁教授平淡地说了一句:屋里的灯泡灭了,可能是电线老化出了问题。
这时,一个邻居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你家娃儿的坟头被挖开了。
男孩父亲怒道:哪个龟儿子挖的?
邻居惊魂未定地说:不晓得,我家猪丢了,我去找猪,就到了野地里。我拿着手电,四处照,就看到你娃儿的坟头开了,土分到了两边,分成了两堆。我走近一看,里面是空的。土堆上有爬过的痕迹,难不成,你娃儿从坟里面爬出来了?
天下起雨来,男孩母亲听到此事,心绞痛立刻发作了,疼得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她坐在石磨上,拿起自带的水壶,仰起脖子吞服下几片药。她把水壶放在石磨上的时候,低头看见自己的肚子上出现了一只小手,就像有个孩子从后面抱住了她。
夜色中,那只手还残存着一点腐肉,露着森森白骨。第三十九章
男孩母亲的肚子上突然出现一只腐烂的手,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晕倒在地。丈夫急忙上前抢救,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梁教授拿起那只手,大家不约而同地仰头观看,这只手很显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唐助理站在磨盘上,看着老树喊道:谁在上面?
画龙掏出枪,大家以为树上藏着一个人,扔下了这只手。夜色中难以看清楚。画龙对着树上开了一枪,两只乌鸦“哇哇”怪叫几声飞走了。
隔壁邻居家一个女人听到枪声,好奇地打开了窗户,探头观看。
她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看啥子,赶紧关上窗户,枪子打死你,乌鸦一叫没好事。
两只乌鸦绕着老树盘旋飞翔,不时地发出怪叫声。乌鸦常被视为邪恶之鸟,喜欢在荒凉的野地或阴气深重的坟场周围筑巢,死者男孩老屋门前这株孤独的枯树上就有一个乌鸦巢。画龙爬上树,一只乌鸦向他发动了袭击,画龙瞄准后开了一枪,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地上。画龙下树时,把乌鸦的窝也捅了下来,包斩闻了一下,乌鸦窝散发出腐肉的味道。
这只腐烂的小手应该是从乌鸦窝里掉下来的。
一个邻居反映,红衣男孩的坟头被挖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使得墓地脚印辨识的工作泡汤了。包斩和唐助理以及带路的邻居看着空空的墓穴发呆,野地里大雨哗哗。
究竟是谁挖开了这座坟,红衣男孩的尸体哪儿去了?
墓穴里积着水,所有的作案痕迹都随着大雨消失了。仅从目击者邻居的描述上可以判断,应该是有人用绳索将红衣男孩拖出了墓穴,看上去就像是尸体爬出了坟墓。男孩的母亲已经醒过来了,声称要把老屋卖掉,再也不回来了。梁教授安抚了一下死者的父母,表示警方会对尸体失踪一事追查到底,直到搞清真相。
回到森林公安派出所后,特案组四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疲惫不堪,唐助理从值班室拿出几件干净的衣服让他们换上。这一天,大家经历了很多匪夷所思的怪事:先是半夜敲门,门上留下了一个绿色尸液手印,然后去死者男孩的老屋调查,树上又掉下来一只手,赶到墓穴勘查时,红衣男孩的尸体不翼而飞……
唐助理泡了一壶热茶,拿出袋装烧鸡和牛肉罐头。大家无心吃东西,只围着桌子喝茶。
梁教授捧着个氤氲升腾着热气的杯子说道:这个案子很蹊跷,每件事都是这么怪异。
唐助理说:我们这里发生的挖坟盗尸的案子并不多。
苏眉说:如果孩子遗体埋得浅,会不会是被野狗啊、野猪啊什么的把坟挖开了?
包斩说:根据现场来看,不像是动物所为,分明是有人挖开了坟,拖走了尸体。
唐助理说:盗尸的目的是什么呢?毁尸灭迹,还是另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秘密?
包斩突然说:我知道半夜敲门是怎么回事了。
画龙说:难道和乌鸦有关?
包斩说:没错,有人搞鬼,将一只腐烂的小手放在门环的钉子上,然后悄悄离开。这样做的本意是恐吓我们,让我们退出这个案子。尸液黏糊糊的,散发的腐肉味吸引了一只乌鸦,乌鸦前来啄食,发出敲门的声响,我们开门时,乌鸦就飞走了,还叼走了那只腐烂的小手。乌鸦飞行的速度很快,夜里又看不清楚,所以,我们以为是有人敲门,开门后却看不到人。
梁教授说:乌鸦是一种食腐肉的鸟类,它啄食尸体,并且将一只手叼回到窝里,手正好落在男孩母亲的肚子上。接下来,我们要搞清楚这只手是谁的。
唐助理说:可以和最近离奇死亡的几个孩子对比一下DNA。
梁教授说:有谁知道我们特案组的行踪?
唐助理说:很多人都知道,一些领导很关注案情,市政府、公安局、教委领导都很关心近期的这一系列儿童离奇死亡案,我接到不少询问的电话了。
罪案史上,有过不少动物寻尸的案例。
滇西某地夫妇二人闹矛盾,丈夫把妻子杀害后埋在一个偏僻的滴水坑里,还在周围种植了甘蔗,掩人耳目。坑边每天都聚集着很多乌鸦,后来,乌鸦越来越多,足有几百只,引起了村民的注意,警方认定坑里有腐烂物,最终将丈夫抓获。奉节县某男子酒醉后掐死六旬老母,埋尸在屋后的土坡。随后,他对家人和邻居谎称母亲精神失常离家走失。他没有想到,母亲养了近十年的黄狗每天对着土坡狂吠不已,有人路过土坡时,老黄狗一边刨,一边不停地向人哀鸣,整个土坡布满狗的抓痕。村支书起了疑心,命人刨开泥土,一具裹着毛毯的女尸出现了。
第二天,特案组和唐助理去调查那两名溺死的孩子。两个孩子都在镇上的东阳小学读书,男孩叫蔡明亮,女孩叫蔡小溪,两个孩子都是十岁,上小学三年级,同班同桌。
森林公安派出所距离东阳小学不远,绕了一圈盘山公路,就到了小学所在的镇上。
镇上污水遍地,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又臊又臭,让人怀疑家家户户的马桶都倒在了街上。苏眉昨晚提取了死乌鸦胃内的残留物,连同那只腐烂的小手,以及门上的绿色尸液样本,一起让唐助理派人送到市局化验分析。虽然镇上的味道令人恶心,但苏眉一整晚没吃东西,她看到学校门口有卖茶叶蛋的,想买几个茶叶蛋填饱肚子。
小煤炉上坐着一盆鸡蛋,摊主是个衣着朴实的中年妇女,她把蛋壳敲裂,再放进去煮。
苏眉问了一下价格,竟然卖一块五一个,比其他茶叶蛋要贵。
摊主说:童子蛋,绝对货真价实。
苏眉问道:什么是童子蛋,这不就是茶叶蛋吗?
摊主看苏眉是外地人,咧嘴一笑,回答说:就是茶叶蛋,好茶叶煮的蛋,可香喽。
煮鸡蛋的水看上去黄黄的,上面还浮着些泡沫。包斩闻了一下说:有点像尿臊味。
摊主赞许道:这是童子尿煮的鸡蛋,大补。
画龙勃然大怒,用尿液煮的鸡蛋竟然当街出售,他冲上前想把中年妇女的锅给掀了。唐助理和包斩将其拦住,梁教授劝道:小龙,别胡来,入乡随俗,尊重人家的饮食习惯。画龙这才注意到,镇上的集市口和小吃铺都有这种卖童子蛋的摊点,购买童子蛋的食客络绎不绝。
东阳镇有用童子尿煮鸡蛋的传统,据说童子蛋还申报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他们认为用童子尿烹煮的蛋,是进补的不二之选。
特案组进入东阳小学,他们发现教室走廊上放着一个红色塑料桶,不知道有何用处。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孩子们拥出教室,几个小学生竟然不去厕所,而是直接尿在塑料桶里。
办公室里一位姓茅的青年教师接待了特案组和唐助理。茅老师解释说,吃童子蛋是当地的老习俗,那些卖童子蛋的摊贩或者是要自己煮童子蛋的人家,会提着塑料桶到各小学去收童子尿。老师和学生都对此见怪不怪,一到三年级的男生们想小便的时候,便会对准教室外的塑料桶。老师还会提醒孩子们,在感冒生病期间不能往塑料桶里尿尿。
茅老师说:我每天吃两个。
包斩问道:童子蛋是什么味道呢?
茅老师说:很香,还有点咸,连蛋黄都是咸的,一次也不能吃多,吃两个是最好的。
茅老师教数学,也是蔡明亮和蔡小溪的班主任。他说:两个孩子很奇怪,他们上学一起来,放学一块儿走,不管在哪儿,都是成双成对,现在又一块儿淹死了,真奇怪。
苏眉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两个孩子是一个村里的,上学放学互相照应呗。
梁教授说:你再给我们讲述一下事发当天,两个孩子的表现。他们几点离开的学校?
茅老师说:两人的考试成绩是一样的,都不及格。我怀疑他们俩作弊,互相抄袭,就把他们俩留下补考,离开学校的时候,天都黑了。
包斩说:那时学校里就剩下这俩孩子了?苏眉说:两个孩子所在的村子离学校挺远,又是山路,你不觉得你也有责任吗?
茅老师说:考试不及格,还作弊,让学生补考有什么过错。再说,这两个孩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觉得他们在谈恋爱。
包斩说:现在的孩子也太早熟了吧,两个十岁的孩子谈恋爱?
茅老师说:蔡明亮称呼蔡小溪为堂客。
唐助理说:堂客就是老婆的意思。
茅老师说: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他们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梁教授问道: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茅老师回答:虽然这两个孩子只有十岁,但他们是一对小夫妻!
第四十章
走廊上,几个小孩正在拍手唱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谈恋爱,谈恋爱。两只都是公的,两只都是公的,真变态,真变态。一些小学生在操场上玩游戏,他们往地上摔着一种圆形的卡片,不停地说着脏话。几个孩子玩着手中的溜溜球……上课铃响起,孩子们跑进教室。
校园安静下来,三年级教室里,两张桌子空着,两个孩子永远也不会来上学了。
特案组耐心地等待学生下课,然后进行了讯问调查。事发当天,学校里没有出现可疑的人和异常的事。据说,两个孩子偷过摊主的童子蛋,学校门口卖童子蛋的妇女曾经骂过蔡明亮和蔡小溪。有同学反映,蔡明亮和蔡小溪是娃娃亲,两个孩子一出生就由父母定下了亲事。
蔡明亮和蔡小溪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事发当天,因为补考,离开学校的时候天色已黑。
他们的村子名叫蔡庄里,那是一个栽种着很多柿子树的小山村。
学校距离村子很远,山路崎岖难行,两个孩子要走一小时才能到家。包斩、画龙、唐助理三人重新踏上了这条山路;梁教授腿脚不便,他和苏眉留守在市局,指挥刑警大队对盗尸案展开调查。红衣男孩的尸体不翼而飞,背后肯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盗尸有何用途?谁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腐烂的尸体能给盗尸者带来什么?目前这些问题还是一个谜。对比DNA的检测结果发现,森林公安派出所门上的绿色尸液,以及红衣男孩老屋前乌鸦窝里掉下来的腐烂小手,都来自一个孩子——蔡明亮。
城市里的孩子上学和放学,都由家长接送。
山村里的孩子都是自己步行回家,他们的求学之路异常艰苦。
包斩、画龙、唐助理三人将蔡明亮和蔡小溪回家的那条山路重走了一遍。
路的一边是刀劈斧削般的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悬崖,常有巨石挡路,雨季来临时,泥沙俱下,埋没巨石,形成一个山坡。山坡上又长满了草,开出野花,泉水从野花和青草中间漫过。这是旅游踏青者赞叹大自然的所在,这是两个孩子走过的艰难无比的路。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是十岁,他们是一对小夫妻。
他们经历风霜雪剑,走过春夏秋冬,携手同行在黑暗的山路上。
两个孩子淹死在山路边的水潭里,包斩、画龙、唐助理三人仔细观察了一下。该处地势险恶,附近有一株枯死的大树,树的周围有一小块平坦的草地,孩子有时会在草地上玩耍一会儿,遇到下雨会在树洞里避雨。前方是一处羊肠小道,不排除有人将孩子推下水潭的可能。
绕过水潭,就是这个叫作蔡庄里的小山村。
这个村子没有通电话,唐助理无法用电话联系村委会。他说:村村通电话工程没有全面落实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有的村子竟然没电话?画龙说:别说这里,就是京城,也有村子没通电话。现在的贫富差距太大了。
唐助理说:不是吧,京城也有没通电话的村子?
画龙说:密云山安口村——京城最后一个没有通电话的村子。
包斩一路无话,画龙问道:想啥呢,小包?
包斩说:我想起自己小时候上学时走过的那条路,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都没变。
三人向村民打听,找到了村委会。
村支书介绍说,蔡明亮和蔡小溪的父母不在村里,都外出打工去了。父母办完丧事还得继续维持生活,丧子的伤痛也抵消不了生活的艰辛。村里只有留守的老人和儿童,几乎所有的青壮年都外出打工去了。
唐助理问道:你们村的治保主任呢?
村支书说:就是我啊,我兼任村治保主任。画龙说:那原先的治保主任呢?
村支书说:也进城打工去了,在城里当保安。
唐助理说:我们这次来,是想开棺验尸。
村支书说:这怎么行?入土为安,你们要开棺验尸,两个孩子的父母都不在。我是村支书,也做不了主啊,村里人也都会反对啊。
包斩说:你找人通知孩子父母,让他们明天就赶回来。
村支书说:这案子折腾了这么久,最后定为意外死亡,你们公安是不是又有新发现啦?
包斩说:实不相瞒,坟里很可能是空的。
村支书说:空的?不会啊,出丧时,我亲眼看着下葬的。
画龙说:孩子的尸体应该不在里面了。
村支书说:这可是大事,我明天带你们去看看。两个孩子都喊我爷爷,我做主了。
包斩说:只是开棺,用不着验尸,尸体可能被盗了。
唐助理说:我们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孩子的一只手!
村里人家的祖坟都集中在后山上,当地人称为“老林”。次日凌晨,包斩、画龙、唐助理三人对蔡明亮的坟墓进行了挖掘。不出所料,坟头已被挖开,墓穴里是空的,蔡明亮的尸体神秘失踪。奇怪的是,蔡小溪的尸体也不翼而飞,两个孩子竟然葬在一起。
村支书对此的解释是:两个孩子是娃娃亲,娃娃亲也是夫妻,死了自然葬在一起。
包斩对坟头周边的土进行了采集取样,带回去化验。土中有纸钱,包斩竟然还发现了鞭炮的碎屑。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按照当地的丧葬礼仪,下葬时很少有放鞭炮的,这不合乎情理。三个孩子的尸体神秘失踪,王玮局长高度重视,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议。到会警员对盗尸动机和尸骸流向进行了讨论,众说纷纭,难有定论。
王玮说:结合全国各地的盗尸案分析一下,盗尸有什么用?
苏眉说:有的地方,谁家死了人,下葬后要派人守墓防备,这成了当地怪异的风俗。
唐助理说:这样做是防备有人盗尸,我们这里并不多见。
画龙说:现在全面流行火葬,但是很多地方都拒绝火化。有的死者亲属就高价购买无名尸体冒名顶替火化,然后将死者偷偷土葬。被盗走的尸骸,有的是被用于冒名顶替进行火化。
梁教授说:还有人盗窃尸体出售,制作成人体骨骼标本,用于医学或做其他用途。那些开棺盗尸剔肉的案子,大多是出于这种犯罪动机。苏眉说:这几天,我看过不少盗尸案的卷宗,其中一起就是用来制作标本。盗墓者将尸体头颅砍掉丢弃,刮掉尸身上的腐肉,只盗骨架。卷宗里的照片很恶心,一副棺材顶部掀开,尸骨已被盗走,坟堆旁有个黄色塑料袋,装的是从尸体身上刮下的腐肉。
一位老刑警说:按照迷信说法,长在棺材上的灵芝能吸收尸骸中的营养,因此十分珍贵,药效绝佳,还有的犯罪分子盗取尸骸种灵芝。
苏眉说:盗尸的用途还有一种叫配阴婚。阴婚就是死人和死人结婚。某些地区的农村还有配阴婚的习俗。随着需求的增加,女尸的价格节节攀升,为谋取利润,就有人盗尸,甚至有杀害残障流浪女或站街妓女卖尸配阴婚的情况。
包斩说:蔡明亮和蔡小溪很可能就是配的阴婚,墓地出现的鞭炮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苏眉说: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死后,双方父母也许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包斩说:没错,他们的葬礼也是婚礼。
画龙说:村支书担心上级批评他搞封建迷信,可能故意隐瞒了这点,让村民也守口如瓶。
王玮说:尽快找到孩子的父母,证实一下此事。
老刑警说:盗尸,尤其是盗窃童尸,还有一种犯罪动机。
王玮说:什么?
老刑警说:养小鬼!
第九卷
离此洞口约一千步远的地方才是地洞的真正入口。
——卡夫卡
经常上网的人,千万别搜索这些词语,否则你会后悔的。这些词语是:
莲蓬乳、空手指、琵琶蟾蜍、妹妹背着洋娃娃、Hello Kitty藏尸案、1993年广九铁路广告、幽媾之往生、歌曲嫁衣、巨人观、蜱虫狗、葡萄胎、深海恐惧症、豚鼠实验、恒河浮尸、少女浴室自杀二十天、两女一杯、闲花野草逢春生、蜗牛人、冰恋、冥婚。
第四十一章
网络上流传着一张著名的冥婚照片,吓倒过无数人。
照片难辨真假,看上去阴森怪异。男的握拳,显得紧张;女的表情呆滞,眼睛上翻,脚竟然是悬空的,有人分析认为此女是被用木架在背后固定,明显是被吊着拍照。据说,这是一个活人和死人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女子已经死亡,男人倒插门和女尸结婚,继承家产。
冥婚又称阴婚、鬼婚、冥配等,即家人为了让死去的未婚子女在地下不孤单,为地下有情人找到终身伴侣,便寻求合适的尸体一起合葬。它分为死人与死人以及死人与活人两种。活人和死人结婚并不多见,但是死人和死人结婚在某些地方已经不足为奇,而且衍生出了三百六十行之外的新职业——阴婚介绍。
在开平,“冥婚介绍所”的广告宣传单竟贴到了居民楼的外墙上。在余林、吕凉、临分一带,每个花圈店都挂着冥婚介绍的牌子。
这种职业也称鬼媒人,专门帮死人介绍对象,成功配对后收取一定费用。谈妥后,他们会安排两名死者的亲人见面,相亲即看看对方的尸体,刚刚死亡的女尸尤为抢手,供不应求,腐烂或正在腐烂的尸体也有人要。
一个兼职介绍冥婚的花圈店老板这样劝说一个想要配阴婚的家长:你儿子是车祸死的,下面身子都没了,别嫌弃人家了,女娃不就是烂点吗?骨感美,知道不?
配阴婚的家长问道:我要给女方家多少彩礼钱?
花圈店老板说:刚死的女尸,三万多元,就这还常常买不到。有个病死的女大学生,长得真漂亮,还是高学历,好多人来抢,最终是四万元成交……你这个,起码也得一万元。
配阴婚的家长问道:要不要请阴阳先生算算八字,选个时辰,还有阴婚仪式是什么样的?
蔡明亮和蔡小溪生前是娃娃亲,死后,双方父母在一天夜里为两个孩子举行了冥婚。
蔡明亮和蔡小溪的父母对警方声称,他们给孩子举行冥婚,不是强求而来。亡故者要成冥婚,家中会提前出现预兆。有一对冥婚者,男方的母亲梦见死去的儿子抱着一个大石球,儿子刚死的时候,家里很不安稳。几天后,儿子的一个女同学就因病亡故了,女同学正好姓石。整理遗物时,发现了女孩写的情书,原来两人相爱已久,女方家长就主动找来配了阴亲。
蔡明亮和蔡小溪的母亲怀孕时,遇到了一个赤脚道士。
村口有一株老柿子树,熟透的柿子落在地上摔得稀烂。太阳快要下山了,两个身怀六甲的妇女看到一个赤脚道士坐在树下捡柿子吃,就上前要那道士给肚子里的孩子算命。
赤脚道士说:你们肚子里的这两个孩子,生下来是一男一女。
蔡明亮的母亲说:神了,我刚做过B超,是个男孩。
蔡小溪的母亲说:我倒是没做B超,我吃辣,都说怀孕时爱吃辣子,生女孩。
赤脚道士说:你们生下来的两个孩子,前生是一对夫妻,这辈子也是夫妻,来世投胎还要做夫妻。这就叫三世夫妻,姻缘天定,谁也更改不了。不过……女孩是双夫之命。
蔡小溪的母亲问道:啥子是双夫之命?
赤脚道士飘然离去,临走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个孩子出生,果然是一男一女。双方父母都信了道士的话,给两个孩子定下了娃娃亲。
两个孩子的童年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山村度过,那里有很多柿子树。蔡明亮和蔡小溪一起割猪草,一起爬树摘柿子,一起上学,一起在树洞里避雨,一起用手指划着树桩上的旧伤疤。
山风吹过峭壁,下起一阵花瓣雨,树洞周围的草地上落英缤纷。
同村的几个女孩在草地上跳皮筋,蔡明亮趴在一块光溜溜的大石头上写作业;蔡小溪一边跳一边唱,这是一首在山村和乡下广泛流传的嫁女童谣:
雏菊花,艾莲花,打扮的女娃坐下吧!
豌豆花,石榴花,打扮的女娃起来吧!
车前花,马蹄花,出嫁的女娃上车吧!
牡丹花,金钱花,出嫁的女娃下车吧!
蔡明亮跑过来拍手笑着说:堂客,婆姨,老婆,媳妇,妻子,爱人,恋人,心上人……蔡小溪板着小脸瞪他一眼,往地上吐口水,说道:呸,不要脸。
同村的孩子开始起哄,一个孩子说:你们长大了,就要结婚的。
蔡明亮继续喊:新娘子,我有一个新娘子。
蔡小溪说:呸,你休想,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啊。
蔡明亮说:你上辈子是我的新娘子,下辈子还是我的新娘子,算命的道士说的。
两个小孩子除了玩耍外,还要干一些农活。山村无煤,四季烧柴,雨季来临前,家家户户都会储存一些柴火。孩子放学的路上要砍柴,捆扎成垛,用苦力挑着回家。蔡小溪力气小,只能捡拾枯树枝,捆的柴垛很小,挑回家就要挨骂。蔡明亮每次都砍一大担柴,像小山一样挑在肩上。嬉皮笑脸的孩子在干活的时候会瞬间长成一个朴素沉默的农家少年。有一次,天下着雨,蔡小溪捡到一截枯树干,她艰难无比地扛在肩上,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蔡明亮说:扔了吧,你扛不动。
蔡小溪说:我不。
蔡小溪累得实在走不动了,蔡明亮接过了她肩上的柴火,两个人的柴火在一起,由他一个人扛着。一担小山似的硬柴再加上一截树干,对十岁的孩子来说,这是难以承受的重量。
他每走一步都挥汗如雨。
她从心里佩服他力气大,但是她不知道他有多累多苦。
回家的路还有多远呢?
夫妻不就是如此吗?一起共患风雨,一起承受生活的重担。
天下着雨,两个孩子就这样走在雨中,沉默不语。他挑着一大担柴,她给他打着伞。雨淅淅沥沥,下得不大,但他的衣服全湿了,头发和眉毛上挂着水珠,她不忍心看着,只好走在他的身后。两个孩子不懂什么是爱情,他们一起上学,一起走路,一起砍柴,一起约定上市里的中学,他们长大以后要结婚。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呜呜咽咽地想哭出声来。
蔡明亮问道:怎么了,小溪?
蔡小溪说道:我想哭。
蔡明亮说:那你就哭吧。
小女孩大哭起来,忍了千百年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那一刻,时光之河的并蒂花上,一只蝴蝶对另一只蝴蝶说:梁兄,别来无恙?
如果存在前生和来世,洛阳有牡丹盛开,济南有荷花凋谢,金陵的梅花飘香,北京的月季绽放,我们前生和来世的家又在哪里?
从西晋到东晋,从长安到西安,三生三世,你还在我心底。我们一直形影不离,蝶翅约定了双飞,是谁在亭子里弹琴?杏花纷纷,纷纷落在地上变成尘埃。
从楷书到行书,从长笺到短信,万水千山,我还在你梦里。我们始终没有分别,指尖承诺了同醉,是谁在草桥边送君?纷纷大雪,大雪铺满归来时的道路。
最初的一拜天地,也是最后的一谢天地。
第四十二章
特案组重新对案情进行了综合分析,刘海波、蔡明亮、蔡小溪三个孩子的尸体神秘失踪,法医以前的验尸报告显示,三个孩子的身上都没有挣扎和抵抗痕迹。唯一的疑点是额头上都有针孔,但都不是致命损伤。
三个孩子离奇死亡,三具童尸神秘失踪。
特案组感到很没面子,案件调查到现在,竟然连一个犯罪嫌疑人都没有。
大雨破坏了墓地的脚印,以及现场工具的痕迹,涉及此案的遗留物不多。包斩将所有的物证都放到桌子上,其中有大量的调查走访笔录,墓地泥土样本,门上尸液手印,一只乌鸦,一只断手……还有一张道士画的符,这张黄色纸符此前贴在刘海波吊死的那间阴森老屋里。
梁教授说:我们是不是走进了一个误区,这到底是一起案子还是三起案子?
包斩说:还有可能是两起案子。
画龙说:我们一直是并案侦查,我也觉得太主观了。
苏眉说:接下来,不如集中精力调查一个。
包斩说:时间不等人啊,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晚了。要是我们提前两天去验尸,尸体可能就不会被盗了。凡是与案件有关的线索都要进一步调查核实,补充搜集新的犯罪物证。
画龙说:盗尸炼鬼,也要作为我们下一步的侦查方向。
梁教授看着桌上的物证,那张黄色的符引起了他的注意:立刻找到画这张符的道士!
警方在此案的调查过程中,遇到了两个道士:山下庙会上那个赤脚道士以及将符箓贴在死者刘海波老屋里的道士。蔡明亮和蔡小溪的母亲怀孕时也有一个道士给她们算过命,只是时隔已久,两个孩子的母亲已经记不起那道士的容貌。
十三岁的男孩刘海波身穿红裙、脚坠秤砣,吊死后,因为死得蹊跷,男孩父亲请了一个道士到家里驱鬼辟邪。男孩父亲对警方说,那道士是在庙会上请来的,他并不认识那道士,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根据描述,那道士瘸着一条腿,四十多岁,穿一身蓝布道袍,戴着紫阳帽,背着个布包,做完法事后,画了一张符贴到男孩吊死的老屋里。
梁教授觉得这张符透着古怪,上面的图文诡异莫测,请教了道教人士后,发现这竟然是一张勾魂符。道士符箓有多种,一般用来招神、祈福、驱鬼、镇邪、祛病、禁咒、超度等。画符勾魂属于茅山一派的邪术。
包斩和画龙一起去庙会上寻找瘸腿道士,游人如织,熙熙攘攘。两人根据刘海波父亲描述的体貌特征进行了走访,一个捏面塑的民间艺人反映,这瘸腿道士以前也在庙会上算卦,但是这段时间没有来摆摊。庙会上有两个算卦的道士,现在只剩下那个赤脚道士坐在角落里,正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画龙和包斩走上前询问,赤脚道士摇摇头,称自己没有见过什么瘸腿道士。
画龙和包斩对视了一下,赤脚道士整天坐在庙会上,肯定见过那瘸腿道士,却矢口否认,很明显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包斩突然问道:道长,上次见你时你也是坐着,你是不是腿有残疾呢?
赤脚道士说:我腿不瘸,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人。画龙说:腿瘸也有可能是假装的,你和我们要找的那位道士年龄、体态都很像。这样吧,你跟我们走一趟,辨认核实一下。
赤脚道士说:去哪里?
画龙说:公安局啊,你可能得在那待一晚上,辨认结束后要没你事,再把你送回来。
赤脚道士说:我不去。
画龙说:那我们只好得罪了,警察办案,你总得配合一下嘛。
包斩说:除非你告诉我们那瘸腿道士在哪儿。
赤脚道士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带你们去找他。
瘸腿道士姓李,名叫彦宏,并不是道教中人,平日里招摇撞骗,早年还冒充过和尚,他假扮道士的原因是他的头发长了出来,又懒得剃头。此人懂些歪门邪道,嗜赌如命,有一次出老千时被人打断了腿,但他依旧执迷不悟,算卦骗来的钱都在赌场里挥霍了。
赤脚道士深以为耻,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位同行,带着包斩和画龙走进一个茶楼。
楼下摆着几张麻将桌,楼上空间狭小,喧闹嘈杂,足有四五十人围着几张桌子聚赌。
赤脚道士悄悄指点了一下,瘸腿道士没穿道装,面相猥琐,眼窝深陷,正在赌牌。
包斩暗示画龙不要轻举妄动,画龙本想当场带走瘸腿道士,但是楼上赌徒众多,其中或许有瘸腿道士的死党,一旦亮出警察身份,众多赌徒以为警察抓赌,肯定乱哄哄抱头鼠窜,混乱中很可能让瘸腿道士跑了。为了万无一失,包斩用手机悄悄通知了唐助理,要他带一队民警过来。
瘸腿道士玩的是扎金花,这种赌博的扑克游戏在全国很流行。玩法简单,底钱十元,每人抓三张牌比大小。别小看这种市井赌局,一局下来输赢可不小。瘸腿道士吃着烧鸡,喝着酒,面前已经赢了厚厚的几沓钱。
为了防止别人起疑,画龙也加入赌局,坐在瘸腿道士对面,包斩和赤脚道士站在背后看。
一局下来,画龙的钱就要输光了。瘸腿道士运气绝佳,一桌人的钱都被他赢走了。
细心的包斩发现,瘸腿道士时不时地把一小块鸡肉扔到地上,这是个怪异的举动。
瘸腿道士看到赤脚道士,脸色一变,对周围的赌徒嘟囔道:我再耍最后一把,就不耍了。
赤脚道士笑着说:早点收手为好。
包斩把自己的钱包给了画龙,画龙下的暗注,不知道自己底牌,跟了三圈后,赌桌上八个人,只有两人放弃,看来大家抓到的牌面都不小。又下注了几圈,其余人扔牌放弃,只剩下画龙和瘸腿道士。
瘸腿道士喝口酒,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的牌是三个A。画龙掀开一张底牌,是个红桃2,又小心翼翼掀起第二张,是个黑桃6,牌面非常小,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画龙也懒得看第三张了,骂了一声晦气,想要放弃,赤脚道士却悄悄对他摆了摆手。
画龙问包斩和赤脚道士说:这牌也要跟啊?
赤脚道士点点头。
这时,一个人大喊道:快看窗外!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虽然是正午时分,天上竟有很多蝙蝠在飞,除了这种夜行动物出现外,还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嘹亮声音。远处,阳光消失的分界线快速地掠过大地,近处,树的光斑已成了月牙形。一切影子都变了形状,每个人的影子都在自己脚下缩成了一团,看上去就像是无影人,大街上鬼影幢幢。人们抬头看天,忽然间,天空变得一片黑暗。
包斩喊道:日食。他突然想起赤脚道士说过的那句话——半夜鬼敲门,白日鬼上身!日食过后,赌局继续。瘸腿道士亮出了自己的牌:三个A。玩过扎金花的人都知道,这是最大的牌了。不过他们的玩法有点特别,并不抽出大小王,大小王可以配成任何一张牌。
画龙开牌,三张牌竟然变成了大小王和一个A!
按照规则,这是一个同花“豹子”,大过三个A,瘸腿道士输得一败涂地。在很多地方,大小王也被称作大小鬼。瘸腿道士后来向警方供述——他将鸡肉扔到脚下是喂小鬼,小鬼能帮忙变牌,可那赤脚道士法术高强,竟然可以把牌变成鬼。
唐助理带领一队警察冲上楼,赌徒们炸了窝似的作鸟兽散,想要逃跑,屋里一片混乱,有的跳窗而逃,有的手忙脚乱地把自己的钱装兜里,还有聪明的赌徒把赌资悄悄地掏出来。画龙和包斩冲上去,将瘸腿道士死死地按倒在地。
瘸腿道士面对审讯百般抵赖,只承认自己赌博,没做其他违法乱纪的事。
警方在他家里搜到了一具小棺材,只有鞋盒那么大;在后院发现了一个隐蔽的萝卜窖,地窖内有一具烧烤过的童尸。经过DNA鉴定,正是上吊死亡的那个红衣男孩。
瘸腿道士见事情败露,对盗窃童尸炼鬼一事供认不讳,但是拒不承认杀人。
画龙怒不可遏,给了他一记耳光,说道:你不是会算卦吗?有没有算过今天会挨打?
瘸腿道士警告画龙说:你别打我,我有小鬼护身。
画龙又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说道:你的小鬼在哪里?你叫出来看看。
瘸腿道士说:就在我身边。
苏眉说:你少装神弄鬼。
梁教授问道:小棺材里装的是什么?瘸腿道士回答:尸油。
唐助理问道:尸油是怎么来的?
瘸腿道士回答:用蜡烛烧烤童尸的下巴。
第四十三章
因为迷信而发生的罪案数不胜数,除了贫穷,愚昧和无知也是犯罪的根源。
川南彩民周远德迷信“杀人中奖”,砍死了母亲、哥哥和嫂子。
东北妇女宋玲听信“喝血治病”,残杀九岁儿童并喝血,潜逃十四年后被抓。
瘸腿道士家里有一本线装的茅山古书,他说是一个背着包、戴着帽子的陌生男人送给他的。上面记载着养鬼、降头、下蛊等邪术。这本用毛笔手抄的线装书上说,养小鬼是控灵术的一种,因为过于阴损,有伤功德,所以很少有人修炼。养小鬼必须拘提一个冤死的童魂才能驱使,童魂一经拘提,无法轮回。小鬼的来源有两个,一个是夭折的幼童,另一个是被凶杀的小孩。其中能力最强的是凶死时穿红衣的男孩,可炼作厉鬼。
苏眉在网上搜索了“养鬼”,可以看到不少明星养小鬼的传闻,荒唐可笑,难辨真假。
瘸腿道士对盗窃童尸炼鬼一事供认不讳,但是拒不承认杀人。
他说孩子父亲请他去做法事,得知孩子的生辰八字后,觉得这个穿红衣吊死的男孩非常适合炼鬼,就画了一张勾魂符箓贴在墙上,在夜间刨坟挖尸,按照那线装书上的方法养小鬼。说来也怪,自从养了小鬼后,瘸腿道士逢赌必赢,索性也不去庙会摆摊算卦了,以赌为生。很多赌徒怀疑他出千,但是找不到证据。
警方使用了一些特别的手段,包括测谎仪,但瘸腿道士的口供没有出现矛盾和漏洞,顺利地通过了测谎。他声称对蔡明亮和蔡小溪的死亡概不知晓,这两个孩子的尸体失踪和他无关。因为找不到第三者做证,又找不到其他充足证据,警方只好将他关押收监。
案情走进了死胡同,包斩私下里去请教赤脚道士,希望他能指点方向,但是遭到了拒绝。
赤脚道士说: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人死,因为人人都会死。
包斩说:那你呢?
赤脚道士说:像我们这种修炼之人,早已不在这个世界,换句话说,我早已死了。
所有的侦查线索都中断了,案情走进了死胡同。蔡明亮和蔡小溪的尸体失踪,警方也只能以盗尸来立案侦查。尽管特案组每个成员都凭借自己丰富的办案经验,认为两个孩子死于凶杀,但是没有尸体,无论是警察还是法官都束手无策。
对于红衣男孩的死亡,一位法医坚持自杀的观点,他在案情分析会议上说:
这就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这和我遇到的一些有异装癖的性变态者性窒息死亡现场差不多。有的人在悬空吊着或者窒息时也会产生快感。红裙子应该是小孩自己收集的,异装癖患者大都收藏有几件异性服装。另外,农村的小孩有几个不会打拴牛结的?绳结打得很专业以及捆绑的圈数并不一定代表深刻的含义。木质横梁在农房也很常见,至于秤砣可能是为了增强快感。我觉得小孩这么自慰至少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父母忙于打工并不知晓。
特案组不可能总是耗在这一个案子上,因为有的案子历经几年甚至十几年都无法破获,每个公安局都有大量积案。特案组四位成员商议决定,三天后离开槟城,撤出此案。
这意味着特案组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失败而归。
然而,梁教授宣布了一条假消息:特案组将长期入驻槟城,不破此案,誓不罢休!
苏眉不解其意,她问道:梁叔,咱们为什么要撒谎呢?梁教授说:小眉,这可不是撒谎,这是我的最后一条计策了。
画龙说:要是案子不破,咱们真的要在这里待上几个月,甚至几年?
梁教授说:三天后,咱们就离开。
苏眉说:我还是不懂,这么撒谎有什么用。
包斩说:也许有可能逼迫凶手进一步行动。
画龙说:那要是没用呢?
梁教授反问道:即使没用,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损失吗?
苏眉说:特案组的名誉。
梁教授说:我们的名誉重要还是两个孩子的生命重要?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
第二天,梁教授高调宣布了特案组将长期入驻槟城的消息。当天晚上,东阳小学教职工宿舍发生了一起火灾,那个茅老师被烧死了,他也是蔡明亮和蔡小溪的班主任。
警方经过火灾现场勘查及相关技术鉴定,获得了燃烧残留物中存在助燃剂等线索,还发现了其他故意纵火的蛛丝马迹。尽管火灾现场作了一些伪装,但是结合调查情况,确定这是一起系他人故意纵火的刑事案件。
警方在茅老师家的衣柜里发现了一具密封在塑料袋中的腐败童尸,正是死者蔡明亮。因为火灾及时扑灭,童尸没有被焚毁。警方打开塑料袋,发现童尸少了一只手。
梁教授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睛一亮,他说道:看来,这个茅老师就是此案的突破口。
画龙说:我们调查时和这个茅老师有过接触,但是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苏眉说:凶手果然沉不住气了。
包斩说:茅老师要么是知情者,要么是帮凶,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凶手。梁教授说:很明显,这是有人栽赃陷害他!
包斩说:我本来有点怀疑那个唐助理,但现在可以将他的嫌疑排除了。
梁教授说:是啊,如果警察是凶手,不会使出这么拙劣的陷害手法。
特案组在森林公安派出所入驻的当天晚上,一个神秘人曾经用腐尸小手在门上留下掌印恐吓他们,这说明此人了解特案组的行踪。市公安局、当地政府、教委的领导都曾经给唐助理打电话询问案情,他们知道特案组的落脚点。特案组一直怀疑凶手就隐藏在其中,然而这些人都位高权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无法展开调查,只能让此案搁浅。
梁教授虚张声势,化被动为主动,逼迫凶手狗急跳墙进一步行动。
包斩进行了现场模拟,纵火者应为两人或者两人以上,应该和茅老师认识。包斩分析认为:茅老师刚从师范大学毕业,还未结婚,单身居住,凶手抬着一个纸箱敲门进入他的住所,谎称送他一台电视机,或者找了其他借口,茅老师不知道纸箱里装着个死孩子。凶手使用某种方式将茅老师制伏,将纸箱里的童尸取出,放置在衣柜中,然后在茅老师身上浇上汽油焚烧,纸箱也被焚毁,警方在现场找到了一些残片。
社会上开始流传一名老师杀死两名小学生的恐怖说法,一时间,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特案组严守案情,不动声色,对茅老师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展开了详细调查。茅老师是当地人,父母都是退休教师。他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每天的生活范围就是宿舍和学校,两点一线,业余时间喜欢打篮球。
包斩和苏眉到茅老师所在的东阳小学进行调查,他办公桌上有个上锁的抽屉,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存折,账户上有整整十万元。存折下面还压着一张白纸,纸上有一行手写的怪异数字。
十万元,对一个刚从师范学校毕业没几年的青年教师来说,也算是一大笔钱。
茅老师的父母不知道这笔钱是哪里来的,无法说明来源。
特案组分析认为,茅老师是帮凶,这笔钱是酬金,纸上的怪异数字应该是一串密码,肯定含有深意。茅老师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杀害,但是自己又不太确定,只是有一种隐隐的担心,所以他留下了一行数字提示给警方,以防不测。如果自己死了,就能通过这种方式暗示警方谁是杀害他的凶手。
茅老师写下的这行怪异数字是:
[23/1/14/7][10/21][26/8/1/14/7][19/8/1][23/15]第四十四章
特案组预感到这串密码将成为破案的关键,梁教授打算召集国内的密码专家进行破译。
包斩说:不用请什么专家,我和小眉姐差不多就能搞定。
梁教授说:你这么有信心?
包斩说:很显然,如果茅老师想暗示凶手是谁,肯定不会把密码设置得太复杂太难。设置密码的原因,应该是防备别人无意中看到,所以密码应该很容易破解。
画龙问苏眉:你会破译密码吗?
苏眉说:当然,破解你的信用卡密码轻而易举,国外有电脑高手还能让自动取款机吐钱。
包斩先检查了一下这张纸,没有发现隐形的墨水、针刺的小孔以及字母的凹陷,可以排除这些隐蔽的加密方法。破解密码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苏眉用电脑先尝试了维热纳尔、矩阵等复杂的密码,试图找到这串数字所对应的逻辑,但是没有解码成功。
包斩提示道:小眉姐,别考虑最复杂的,就用最简单的试试。
苏眉说:电脑擅长的就是复杂的运算,简单的,自己想就是了。
包斩看着那串数字说道:最小的数字是1,最大的数字是26,这是不是一个暗示?
苏眉想了想,说:会不会是……
包斩和苏眉脱口而出:英文字母!
26个英文字母,按照顺序,对应如下: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1对应a,2对应b,依此类推……
这串密码——[23/1/14/7][10/21][26/8/1/14/7][19/8/1][23/15]——就变成了:
[w/a/n/g][j/u][z/h/a/n/g][s/h/a][w/o]
去掉密码分割号就是:wang ju zhang sha wo。
这样就一目了然了,然后按照拼音的习惯去念,就是“王局长杀我”。
特案组大吃一惊,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玮局长。特案组四位成员不敢相信,这位在老百姓心中德高望重的局长难道会和此案有关?特案组在森林公安派出所入驻的那天晚上,那个留下血手印的神秘人会不会是王局长,或者是他派去的?可是这样又说不通,因为特案组就是王玮局长请来的,王局长没有理由再去恐吓威胁特案组。
案情急转直下,特案组在会议室里一言不发,气氛有些沉闷。
苏眉想向白景玉秘密汇报,但又觉得不妥。
包斩说道:wang ju zhang会不会是一个人名?
画龙说:王居章、王菊璋,可以组合成不少人名呢。
梁教授说:我明白了,除了王玮局长外,肯定还有其他姓王的局长。
这时,王玮和唐助理走进会议室,梁教授把密码破译结果坦诚地告诉了王玮。王玮也很吃惊,他想到了一个人——市教育局王局长。七名蔡姓男孩离奇死亡,教育局的王局长也多次询问案情,他也知道特案组的行踪,而且,在那天晚上也给唐助理打过电话。王玮说:我倒是认识这位王局长,他爱人也是教委的,夫妇两人在教育系统位高权重。
唐助理说:我听说,老两口都病了。
王玮说:那我们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望下他们。
王局长和爱人参加完一场追悼会后就得了奇怪的病,夫妇二人都嘴歪眼斜,还流口水。有人说他们是中邪了,经过医生检查,王局长是中风,他爱人患了面瘫。
王局长体态肥胖,中风时嘴歪眼斜,流着口水,手指捏成鸡爪状。
局长爱人的脸也歪向一边,家人发现,她的双眼呆滞,眼珠无法转动,看东西时要转动身子,眼神直勾勾的,非常吓人。面瘫是一种多发病,患者面部往往连最基本的抬眉、闭眼、鼓嘴等动作都无法完成。
王局长的中风很快就治好了,但是又被检查出患有冠心病。
局长爱人记忆力下降,经常失落物品,记不住别人姓名,这是老年痴呆症的征兆。
王局长和爱人都住进了高级干部疗养院,疗养院设备豪华,医疗水平全国一流,坐落在风景名胜区,有山林、草坪、温泉和湖泊,风景秀丽,景色宜人。这种高级干部疗养院门口守卫森严,有哨兵站岗。除了干部外,还有某些特殊职业的人员。能住进这里的病人,都会被列为重点医疗保健照顾对象,其治疗费用按一定级别报销或补助。
王玮、唐助理、特案组一行人驱车来到疗养院,院里有护士搀扶着病人散步,还有的病人在湖边钓鱼。此时正是黄昏,晚霞满天,夕阳如血。
王玮和唐助理去联系院长,要求院方配合警方立即展开对王局长的调查工作。
特案组四人打听到主治医生的办公室,想从侧面先了解一下王局长夫妇的情况。办公室门没有反锁,特案组推门而入。医生正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有人进来,他慌忙关掉了显示器,问道:你们是谁?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
画龙亮了一下证件说:警察,找你了解点事?
医生惊愕地问道:什么事?
梁教授说:关于教育局王局长和他爱人的情况。
医生说:哦,我是他们的主治医师,不过现在……
特案组一行人注意到这名医生的腿一直在颤抖,神色也有些慌张。
医生尴尬地解释说:我有抖腿的习惯,从小就有,改不了,只要坐着,就会情不自禁地抖腿。办公室里太狭小,咱们去接待室吧。抖腿医生站起来,引着特案组向外走,包斩闻到他身上有一股痱子粉的味道,这让包斩感到很奇怪。大家离开办公室,抖腿医生正欲关门的时候,电脑里突然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
我给你穿上小红鞋好不好,你要乖哦。
特案组四人听得清清楚楚,这是抖腿医生的声音。抖腿医生面色煞白,冲进门想要关掉电脑,包斩和画龙意识到这人非常可疑,跑过去拽住了他。苏眉打开显示器,画面上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万分恶心的一幕,这是抖腿医生自拍的视频。
画面上,他正在给床上的一具童尸穿上红鞋子。
这具童尸就是蔡小溪!
小女孩的尸身上还穿着白上衣蓝裙超短水手服,裙带上有红色蝴蝶结,手上戴红边长手套。抖腿医生依偎着女尸的脸庞,温柔地说道:我给你穿上了水手服,这是日本的学生制服呢,我要把你打扮成月野兔,你会变身吗?代表月亮干掉我吧,我已经为了你神魂颠倒了,好吧,你又在诱惑我了,我要扑倒你,不能向妈妈说哟……
这个抖腿医生是一个恋尸癖,特案组感到极其震惊,立即将他拘捕。那些自拍的画面触目惊心,王玮和唐助理只看了一眼,就扭过了头。包斩和画龙立即前往抖腿医生的住所寻找蔡小溪的尸体,苏眉对抖腿医生的电脑进行了详细检查,从中可以看出这个变态者的心路历程。
抖腿医生离过婚,后来谈了一个女朋友,女朋友在网上发过这样一个帖子:
本来呢,我的男友是一个很正常的人啊。
我们的第一次也很正常。
可是到了第二次的时候,他却要求我扮尸体,还说什么那样更好玩,囧死我了,但我是很爱他的啊,所以当时极不情愿地答应了。
谁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以后每次房事他都要我扮女尸,而且在整个过程中只要我稍微动一下,他就会很生气地对我怒吼。他是个医生,有着体面的工作,平常不是这样子的啊,我现在正在用他办公室里的电脑上网。
真希望晚上不要到来。晚上,我担心,我男友让我再装死人啊。
这样的日子我真受不了了!
他到底是不是恋尸呢?
另外,我在他的电脑里还发现了很多恶心的照片。
因为此事,抖腿医生和女友分手了。苏眉从电脑的网购记录中发现这个恋尸癖者买过充气娃娃,还自拍过使用充气娃娃的视频。
抖腿医生对警方说,充气娃娃已经不能给他带来满足,后来他就厌倦了。他在职业生涯中接触过大量尸体,然而都是一些老年人,皮肤干皱,没有美感。他越来越需要一具少女的尸体,这个念头让他发疯了,他供述了自己挖坟盗窃女尸的犯罪经过。
当天晚上,他对女尸做了一些简单的防腐处理,第二天,他买了很多漂亮衣服。
他给女尸起了一个名字:月野兔,这是日本动漫中的美少女,更多的时候他亲昵地称呼她:小兔。用视频自拍是为了记录下珍贵的画面,他知道女尸并不能保持很长时间。自拍视频中,他对女尸说的话,以及一些梦呓似的自言自语,都足以说明他的迷恋程度。
第四十五章
除了茅老师外,抖腿医生也是此案的知情者。为了减轻自己盗尸的处罚,争取戴罪立功,他向特案组举报了王局长夫妇“杀童续命”的重大案件。
王局长名叫王祈天,爱人叫杨可,夫妇二人官运亨通,在教育系统位高权重。夫妇二人参加完一场追悼会后就病了,医生说是中风,家人却以为是中邪。老两口嘴歪眼斜,流着涎水,面部表情非常骇人。中风被治愈后,两人又被检查出患上了别的病,王祈天局长有冠心病,爱人杨可短时间内记忆力减退,医生诊断说这是老年痴呆的轻度症状。
老年痴呆患者,通常还能活八到十年,然而新的研究显示这种病的存活率正在不断下降,目前,患上该病后大约还能存活五年。根据疾病的发展和认知功能缺损的严重程度,可分为轻度、中度和重度。
局长夫妇住进了疗养院,杨可一夜间好像老了十岁。
为了增强记忆,这个老妇人每晚临睡前都喃喃自语:我叫杨可,我丈夫叫王祈天,大儿子叫王冬青,二儿子叫王秋白,小女儿叫王春红……
一个人苍老的过程就是忘记,把一切都慢慢地忘记。首先忘记小时候的家,胡同里的那一株老榆树,还有住在破房子里的小伙伴。
我们的破房子,我们的家,那时还没有拆迁。
那时,葡萄栽种在远未建成的长廊两旁,尚未做成拐杖的湿木头堆在墙下,长出了木耳。
童年的小伙伴,那些一起玩耍的无忧无虑的孩子,长大后都去了哪里?为什么再也没有了那种亲密无间,而是渐渐疏远,平时为生活而忙碌,每年只能相聚一次。
接着要忘记的是上过的学校,门前的路,那条小路要经过一片树林、一个池塘,还有一个沙堆,这是最普通的景色,然而对我们来说,这些景色永远地保存在回忆中。
然后忘记的是初恋,懵懂的感情,那最初的惊鸿一瞥,就栽下了玫瑰的种子。
一位少女站在清晨的风中等待几小时,一名少年站在黄昏的雨中守候到晚上。
夜来香在天亮前凋谢,为什么那些花儿现在再也看不见了呢?
少年时代就这样过去了,甚至没有来得及和你去那公园的荷塘路上散步,没有来得及和你去看最后的一谢天地。一个人现在的位置就是从前到过的地方。
长大以后,开始怀旧,听老歌,然后谈几次恋爱,结婚,还要出几次轨,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有什么区别吗?一生中,我们要爱上很多人,再把这些人一个又一个地忘记,只剩下当时的一些碎片。想起一个人,能想到的也仅仅是一些细枝末节。比方说,因为一个人会喜欢上一座城市,但是多年后,我们只记得这座城市,却忘记了当初在这座城市里的那个人。
最后,忘记的是我们的家人,我们的父母和子女。坐在椅子上,苍老,呆滞,谁也不认识了。生命就是这样,一个又一个被遗忘掉。最终,忘记自己。
忘记吃饭和站立,终日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问护士:我是谁啊?我是谁啊?我叫什么……
局长爱人的记忆障碍日益严重,这个在教委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变得行为紊乱,在疗养院常捡拾破烂,乱拿他人之物,甚至忘记穿衣服,当众裸体。主治医生为了让她增强记忆,就诱导她反复说出一些事情,还有自己的名字、年龄等。有一次,局长爱人向主治医生说起自己“杀童续命”之事,但是第二天她就忘记了。
很多凶手会在无意中泄露秘密:彭光雷酒后狂言称自己抢劫杀害过四名出租车司机;何卫明嫖娼时说了一整夜梦话,身边的小姐第二天报警,警方从而抓到这个在逃通缉犯。
主治医生是个恋尸癖,他没有选择报案,而是盗墓挖取了尸体。
事后,特案组调查出王局长夫妇贪污受贿、渎职侵权、为子女谋取私利等问题。查实贪污受贿金额达五百多万元,房产六套,另有三十多万元不能说明来源。王玮局长震怒,亲自率人抓捕,将其一网打尽。王局长夫妇的子女供述了整个案情,小女儿王春红和茅老师在同一所师范大学毕业,两人谈过恋爱,但是父母一直反对。他们和茅老师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王春红:我爸中邪了,我妈也快不行了,现在我们都急死了。
王秋白:是啊,小茅,你要是能帮忙,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了。
茅老师:看你们说的,我能帮啥忙?
王冬青:我们去道观里烧香祈福,人家道观住持说了,命是注定的,运是可以改变的。
王秋白:那住持可是个活神仙,他和我爸关系不错。
茅老师:真的有活神仙?
王冬青:有个很出名的主持人叫啥来着,她都相信有活神仙。
茅老师:怎么改运?
王春红:可以续命啊,泰国的白龙王给多少大官续过命啊。
王秋白:我爱人有个同学,负责一些领导的私生活,不少大官都找高人续命,这是真的。就是寻找和自己命格相近,最好相同的人,用别人的命续自己的。
王冬青:小茅,先不说这个,咱们以后也是一家人了。
王春红:小茅,你还爱我吗?
茅老师:当然,别人给我介绍对象,我都不去。
王春红:那你要帮我,救救我爸和我妈。
王秋白:爸妈有点糊涂,反对你们的婚事,等爸妈病好了,我会劝劝他们的,放心吧。王冬青:包在大哥身上。
王秋白:这些钱,不多,我和大哥先给你们买房交首付,其他的你们慢慢还。其实我们家有房子,但是这样你们青年人就少了努力向上的干劲了。
茅老师:谢谢大哥和二哥,今天怎么了?我有点受宠若惊,呵呵。
王冬青:当然,以后你和春红真有难处,只要你开口,我当大哥的还能看着不管?
王春红:等爸妈身体好了,我们就办婚事。
王冬青:你的工作也可以升迁一下,小茅,你要当一辈子小学老师啊?
王秋白:那你可配不上我妹妹,开玩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王冬青:升迁的事你先保密,免得你们同事说闲话。
茅老师:大哥、二哥,你们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王冬青:唉,其实就是为了咱爸咱妈,我也不想这样,以后我得多捐款。
王春红:是这样,道观住持说,草字头加一个“祭”字,草头表示“廿缺一”,我也不懂。
茅老师:什么意思?
王冬青:要找你们学校的两个姓蔡的小孩,带出来,做个续命的仪式。
王秋白:就像是药引子。
王春红:能救活我爸我妈,咱爸是冠心病,咱妈老年痴呆,这都是治不好的病。
茅老师:我想一下……
王春红:这个续命仪式得在夜里进行,你能在晚上把他们偷偷带过来吗?
茅老师:学生放学就回家了,不过,我可以让他们补考,拖延下时间。王春红:嗯,这样也行。
王冬青:其实,仪式吧,咱们也看不到,你就把两个孩子偷偷带过来就行了。
这个每天吃两个童子蛋相信能治病的茅老师,面对爱情、升迁、房子的诱惑,最终选择了妥协,被拉下水,成为这起极其荒唐的“杀童续命”案的帮凶。事后,学校里的同事都扼腕叹息,说这个青年教师太傻,但是也有一些人认为,在如今这个物价飞涨的时代,面对房子和美女,哪个穷小子能经得起诱惑?
特案组介入调查后,王局长的子女坐不住了,为了防止东窗事发,他们先是对特案组进行恐吓,后来迫于无奈,将茅老师杀死灭口。
扑朔迷离的案件到这里真相大白。
瘸腿道士盗尸是为了养小鬼,红衣男孩的死因,警方后来始终没有查明。
抖腿医生盗尸是因为他是个恋尸癖,这个变态在盗尸的时候吓了一跳,刨开坟墓,里面竟然有两具尸体。他盗走蔡小溪的尸体的第二天,王局长的子女把另一具尸体也盗走了。
王局长的子女杀害蔡明亮和蔡小溪是为了给父母续命,后来盗尸是想嫁祸给茅老师。
特案组后来逮捕了道观的住持以及举行“续命”仪式的相关人员,案件到此画上句号。
蔡明亮和蔡小溪被重新安葬,他们睡在坟墓里,不再分离。她看着小河在他身上流过,他看着鲜花在她身上盛开。每过一年,他们的手就接近一点,拥在一起的时候也化作了尘埃。
特案组逮捕王局长爱人杨可的时候,这个患有老年痴呆症的老妇人正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她的嘴角歪斜,眼神呆滞,患有面瘫的脸看上去恐怖骇人,她转过身子,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众人,同时在自言自语:我是杨可,我爱人是王祈天,我大儿子叫王冬青,二儿子叫王秋白,小女儿叫王春红……我杀小孩,给我续命。夕阳如血,落叶满地,她坐在长椅上,膝头放着一本书。书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数字:
[7/1/14][24/9/5][4/21][26/8/5][23/15][1/9][14/9][13/5/14]
(本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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