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全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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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朵摇摇头,继续写作业,似乎不愿意回忆那天夜里的情景。
苏眉问:你确定那天晚上你什么也没看见?
妃朵说:我就是在院里坐了一会儿,后来就回家了。
小女孩妃朵因为和父亲吵架,半夜跑出家门,她独自坐在家属院的铁秋千上,夜晚很黑,还有点儿冷。也许,她不知道附近刚刚发生了一起恐怖的凶杀案,她不知道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护栏上坐着一个死人,那死人背对着她,眼睛却看着她。第二十四章
特案组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讨论分析案情,大家意见不一,整理疑点如下:
妃朵只有13岁,这个刚上初一的女孩,只凭借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拧断一个人的脖子,又将尸体放置到路边的铁护栏上,但她会不会是帮凶呢?
如果妃朵是帮凶,她爸爸会不会是凶手呢?但是这父女俩不具备杀人动机,他们没有杀死犬牙的理由。
妃朵画的笑脸和凶杀现场的笑脸,为何惊人的一致,两个同样的笑脸仅仅是一种巧合吗?
凶杀现场的那个鲜血笑脸,是妃朵画上去的吗?
包斩拿起凶杀现场笑脸的照片,又拿起妃朵画下笑脸的那张纸,两个笑脸几乎一模一样。大家依然在畅所欲言,包斩将鼻子凑近信纸,深深地闻了一下,他举起纸,仔细端详,突然喊道:都别说话,我有个发现。
所有人都停止发言,诧异地看着包斩。
包斩将信纸小心翼翼放到桌上,似乎这是一个炸弹。冯所长凑近观看,信纸上只有妃朵画的一个笑脸,没有其他内容。这张信纸,每个人都看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冯所长说:怎么了,这个笑脸……
包斩说:别把注意力放在笑脸上,仔细看这张纸。
画龙也看了一下,说道:这就是一张普通的信纸啊。
包斩说:笑脸周围是什么?
冯所长说:空白。
包斩说:空白处有什么?
冯所长说:什么也没有。包斩说:不,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大家注意到,纸上有一些不明显的笔迹压痕。
这应该是妃朵写字时,在衬垫的纸张上留下的文字笔画痕迹。痕迹并不明显,因为女孩写字用力较轻,压痕更是不清晰,肉眼难辨。
在各种各样的犯罪中,常常涉及到字迹。在很多案件中,警方都需要鉴定笔迹,检验文字。显现压痕字迹,警方首先考虑使用侧光拍摄成像技术,通过不同角度的光线照射,对字迹凹陷的沟痕两侧进行观察,利用光线的折射显示压痕字迹,难度较大的就要使用静电压痕仪器进行显现,部分笔力很轻的文字,通过笔画细节以及字与字的衔接、承上启下的推理分析,读出纸上隐藏的全部内容。
这张纸上的内容也许是无用的,但是刑侦工作需要做很多无用功,需要绕很多弯路,才能拨开云雾,锁定真凶。包斩和苏眉忙碌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旭日东升的时候,两个人合作完成了文字压痕的显现工作。
包斩说:小眉,你去睡会儿吧,我把内容打印出来。
苏眉伸个懒腰,用手拍拍嘴巴说:你不困啊,小包,我去沙发上躺会儿。
包斩打印完毕,苏眉像一只小猫似的蜷缩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苏眉睡态诱人,如云秀发半遮脸庞,呼吸均匀,吐气如兰,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微闭,长长的睫毛更显妩媚绝美。包斩不觉看痴了,突然一阵心疼,他脱下自己的警用大衣,轻轻地盖到苏眉身上。
苏眉微微睁开眼睛,笑着说:盯着我看干吗?不要脸。
包斩脸红了,吞吞吐吐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员到齐之后,大家继续开会。开会是中国刑案侦破的特色之一,推理小说中的场景只存在于推理小说中,无法在现实中出现,中国的大多数罪案都是通过开会这种枯燥乏味的方式展开侦查工作。
纸上的压痕笔迹内容已经显现出来,这是妃朵写的一封信,摘录如下:
你好,收到这封信你一定觉得奇怪,对吧!因为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真的,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位,是男士女士我也不知道,年轻人或老人我也不明白。
在这里,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吗?对了,我叫妃朵,过了今年的生日才13岁,一名初一的女学生。我是一个农村的小女孩,但毕业以后我想到城里发展,到时候请您多多关照。我没有手机,电话也不通,所以写信……
我父母都是农民,家里也没多少钱。勉强过得去,不过还好,我有个幸福的家庭,你也是一样的吧?我不妨跟你直说了吧!呵呵,其实我是想跟你借50块钱啦!因为在学校钱老不够用,还不想问父母要,所以,可以吗?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哦,不要让外人知道,可以吗?其实我很热爱画画,一直想买一个画板,可因为经济问题买不了。可以吗?请放心!我不是什么骗子,只是一位女学生。
希望您能在百忙之中给我回封信,一定要快点儿哦!至于什么时候还钱,就等到我自己挣钱的那天,可以吗?那时,我挣的第一笔工资将会还给您。请您相信我,我的学校是佩县城关镇一中,初一(6)班,就写妃朵收就可以了,我相信您是个热心人,一定要记得给我寄钱哦。
还有,你好,我又改变主意了,想借你100块钱,拜托啦,谢谢。
一定要尽快寄到我这里,如果可以,您可以快递吗?
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拜托了!
这封信令人感到难以理解,从内容上看,妃朵是在给一个陌生人写信、借钱。她还撒谎说自己父母是农民,其实,妃朵的妈妈已经去世了。妃朵借钱买画板应该也是托词,真实目的需要进一步调查。
这个女孩为什么要给陌生人写信?
这封信寄给了谁?
妃朵为什么借钱?
梁教授部署工作,苏眉和冯所长再去妃朵的家里详细调查,包斩和画龙前往妃朵所在的学校进行走访,务必搞清关于这个女孩的所有疑点。
妃朵家中无人,敲门不应,邻居大妈告诉苏眉和冯所长一个意外的消息:妃朵自杀了,她在家中打开了煤气,爸爸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不醒,目前被送往医院抢救。
苏眉说:为什么自杀,知道原因吗?
冯所长也问道:这次又是偷钱?
邻居大妈压低声音说:这孩子和她爸爸关系有点儿不正常,我就觉得,早晚得出事。
邻居大妈曾问过妃朵一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很多人都被问过。常常有一些无聊的老年人考验孩子对亲情的选择,问题是这样的:如果你爸爸和你男朋友掉进河里,只能救一个,你会选择救谁?
妃朵的回答是:救男朋友!
邻居大妈摇头,觉得这孩子不孝顺。
妃朵补充了一句:我爸爸就是我男朋友。
邻居大妈提供的信息让人感到震惊。苏眉想起,妃朵的房门无法从里面反锁,不知道这对父女有没有发生过乱伦行为。冯所长认为,妃朵自杀,应该是不堪忍受父亲的骚扰。父亲可能在夜里常常闯进她的房间,一次次将手伸进她的被窝,有时甚至还要抱着她睡觉。从惊恐到无奈,从懵懂到尴尬,这个正值青春期的女孩最终选择了自杀。教室里,妃朵的座位空着,包斩和画龙在走访中了解到,她和同桌曾经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妃朵说:哪个地方有钱的人最多?
同桌说:你问这个干吗?
妃朵说:你就别管了。
同桌说:你要做援交啊?
妃朵说:什么是援交?
同桌说:呵呵,你还真嫩,这都不懂,那你找有钱人干吗呀?
妃朵说:我想借钱,给汤米买东西吃,它病了,一天要吃一根火腿肠,还要喝牛奶。
同桌说:汤米是谁?
妃朵说:是我捡到的流浪狗,名字是我起的,它那么小,好可怜,我零用钱很少。
同桌说:我爸爸单位,你知道的,我爸爸在财政局上班,那里有钱的人多。妃朵说:我要给有钱人寄一封信。
同桌说:怎么寄啊?
妃朵说:我就丢到地上,我希望一个有钱人捡到,如果是好人,肯定会借钱给我的。
事后查明,这个天真的小女孩给陌生人写信的目的是借钱。她在财政局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想把信扔到地上,希望被一个有钱人捡到,能借给她100元钱。她担心环卫工人会将丢在地上的信扫进垃圾桶,这个傻乎乎的小女孩就把信塞到了财政局门前的信箱里。
妃朵写信借钱的目的是想救助一只流浪狗,从某种意义上说,妃朵的信来自天堂,来自上帝的慈爱。
可是,那个信箱从未开启过。
县财政局局长——也就是那个因包养二奶多赚了一套房子的领导,就连他都忘记了财政局门前还有一个信箱。很多城市都有为群众设立的信箱,诸如“县长信箱”“院长信箱”“纪检信箱”“举报箱”等,这些信箱因长期不开,上面的锁都已生锈,尘土积了厚厚一层。生锈尘封的信箱完全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设立群众信箱本是为了广开言路,然而挂到墙上之后就不闻不问,能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举报箱也许只有两个作用,首先是自欺欺人,其次是让它锈蚀。
县长信箱挂在墙上的唯一用处是让路人叹息。我们昨天路过的时候,发现它在沉默;今天路过的时候,看到它在生锈;明天路过的时候,我们终于知道,它从来不会真正被开启。
离开学校时,包斩突然想起什么,他又拽着画龙返回教室。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贴着学生的优秀作文,其中也有妃朵的作文,她爸爸曾向特案组提到老师表扬过妃朵。因为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使得妃朵成绩下降,生活在忧虑之中,她本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
包斩看了一遍妃朵的作文,感到非常吃惊,他指着黑板报上张贴的作文说:凶手就在这里。
第二十五章
妃朵写的是爸爸带她去看马戏的经过,作文生动活泼,妙趣横生,详细描写了猴子踩高跷、大象吹口琴、狗熊打篮球等马戏节目。
看马戏的过程中,妃朵一直在鼓掌欢呼,双手都拍疼了。
观众席上,妃朵和爸爸的身边坐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他就是犬牙。
这个男人的变态行为只是冰山一角,黑暗里有着更多隐秘的内容,如果将他的内心整个托出水面,全部呈现出来,我们会看到惊心动魄的画面。他的内心千疮百孔,每个孔里都流着冰冷的海水。
犬牙的三轮车里放着个小喇叭,反复播放着一句话:收酒瓶,收纸箱子,收铜收废铁。
他在走街串巷收购废品的时候,曾在路边看到几个90后少年为了寻求刺激而活剥小狗。一个年轻人剥皮,几个年轻人撕扯狗腿和皮毛,还有一个女孩站在旁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他们张开血淋淋的双手,用手机自拍,还对着镜头做鬼脸。
犬牙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踩着三轮车的脚刹,点了根烟,问道:狗肉卖不卖?
一个90后少年说道:不卖,我们就是剥皮玩儿。
一个打扮时尚的女孩说道:这是别人家的狗,我们杀狗玩儿。
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说道:咱们拍了照发微博上,气死那帮狗粉。
犬牙不屑地说:杀别人家的狗没意思,要杀就得杀自己养的狗。犬牙杀的第一只狗,是他养了三年的一只黑背狼狗。在废品收购站的院子里,狗不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亲密地依偎在主人的脚边,抬着头,舔了一下他的裤管。犬牙摸摸狗头,从筐里拿出一把细长的刀,他将狗头揽进怀中,把刀尖猛地刺进了狗的脖子。狗号叫一声迅速地蹿到了纸箱堆里,犬牙向它招了招手,唤它过来。狗畏缩着跑回来,继续依偎在主人的脚边,身体有些抖。他又摸了摸它的头,仿佛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但是,温情转瞬即逝。手中的刀再一次戳进了狗的脖子,与前次毫无区别,同一个伤口。狗哀号着,脖子上插着刀,又跑走了。犬牙再次唤它回来,它疼得龇牙咧嘴,这一次是爬了回来——如此又重复了两次,这只狗才死在爬向主人的路上,它的血迹也在那条路上。
他叼着根烟,剥掉狗皮,分割狗肉,最终在狗眼上捻灭烟头儿。
他喜欢吃狗肉,这是他杀死自己喂养的狗以及后来偷狗的原因。在棉纺厂家属院的公共厕所里,他用一只猫擦过屁股,那只猫的身上沾着大便,直到下了一场暴雨之后,那些大便才消失不见。
我们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在一生中不会再有第二次。
犬牙和那只贵妇犬就是一见钟情,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狗。
那天,财政局局长和二奶去超市买东西。犬牙正好在超市停车场收购废纸箱,他看到二奶将贵妇犬拴在车边。二奶性感无比。犬牙很自卑,不敢直视,推着三轮车默默地擦肩而过。贵妇犬向他汪汪叫了两声,他回头瞟了一眼,不由自主放慢脚步,呼吸变得急促,心里如有一只犀牛在撞。
二奶对宠物犬说:千金,乖乖等着哦,妈妈这就回来。
财政局局长揽住二奶的细腰,笑着模仿她的语气对狗说:爸爸给你买狗粮,千金,别叫。等到财政局局长和二奶离开犬牙的视线,他快步走回来,解开狗链,抱上车,飞快地跑了。
第二天,犬牙买了酒菜,还买了红烛和喜字以及两个枕头一张床单。出售结婚用品的店主问道:怎么,你要娶儿媳妇儿啊?
犬牙咧嘴,憨厚地一笑说:是我娶媳妇儿。
店主有些意外,说道:你媳妇儿漂亮不?
犬牙回答:嘿嘿嘿,挺白净,就是个儿不高,身上香喷喷的。
遇到贵妇犬之后,他爱上了贵妇犬。他有他的蜜月期,蜜月期过后,新鲜劲儿消失了,一个念头闪过心中——他想偷一群小母狗,养在院里,就像皇帝将美女养在后宫里。
走街串巷收购废品时,他用帝王选妃似的眼光打量着街边的狗,然而,他觉得那些狗都不如贵妇犬漂亮,所以,他将偷来的狗大都卖掉或吃掉了。它是他的她。
一个老太太去犬牙的废品收购站卖饮料瓶,犬牙正将狗的四爪钉在地上,狗疼得不断哀叫,拼命挣扎。
老太太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念了几声阿弥陀佛,说道:真作孽。
犬牙为自己辩解说:杀狗和杀猪、杀鸡,不都一样吗?
老太太说:你会遭报应的。
老太太一语成谶,犬牙的报应来临了。
如果将时光倒流,让猫身上沾着的大便回到人的体内,让安全套回到药店的柜台里,我们回到案发的那天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天,棉纺厂家属院附近的空地上来了一个马戏团,这个马戏团其实是个行走江湖卖艺的草台班子。帐篷搭建在空地上,用雨布和铁丝围起演出场地,前来观看的大多是孩子,还有一些游手好闲的人。犬牙和妃朵都坐在简陋的观众席上,那是他们唯一的见面。
犬牙虐杀狗。
妃朵宠爱狗。
如果不以人类的方式来计算长度,按照自然法则,他们坐在一起,有两只猫的距离,如果他们回到住处,两个人相隔着一片丛林。
警方一直怀疑凶手和妃朵有关,然而真相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妃朵将观看马戏的经过写到作文里,包斩指着作文中的一句话说:如果我没猜错,凶手就在这里。
画龙点点头,表示同意,他拨通了冯所长的电话,告诉他凶手的身份已经知晓。
画龙说:看来,你得找一辆重型卡车。
冯所长疑惑地问道:怎么,凶手人数很多吗,还得用卡车装?
画龙说: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结果,凶手他妈的不是人。
冯所长更加不解,问道:难道是鬼?
画龙说:凶手是一只大象!
妃朵作文里写到了大象吹口琴的表演,后面还有一句话:大象画了一个可爱的笑脸。
案发现场,墙上用鲜血画上去的那个笑脸误导了警方,所有人都认为笑脸是人画上去的,却想不到动物也会画画儿。马戏团的大象经过训练之后,不仅会吹口琴,还可以画画。在泰国,大象被视为国宝,甚至有的大象能够画下复杂的山水画。
苏眉远程调取了出城路口以及公路收费站的监控录像,轻而易举追踪到了马戏团的去向。经过技术勘验,警方在大象的象牙上提取到了死者犬牙的微量血液成分,大象画的笑脸也和案发现场的笑脸一致,至此,真相大白。马戏团的人对此案毫不知情,他们表示,案发当晚,有人试图偷走大象,后来,训练有素的大象自己跑了回来。
特案组推断,犬牙在看马戏的时候,也许就动了贼心。他知道象牙价值不菲,而且此人有收藏和佩戴动物牙齿的习惯,所以夜里就来盗窃,想要偷走大象,割下象牙。
人类对动物干过很多极端残忍的事:为了得到牙齿而杀死一头大象,全球每年有4000头大象被非法捕杀;为了得到毛皮而活剥貉和貂;为了制药而将黑熊囚禁,长年累月地在活体上抽取胆汁。
马戏团设施简陋,几乎没有防范设施,犬牙可能使用迷药暂时控制大象,从而让大象乖乖跟他走。他牵着大象走在夜里的林荫路上,迷药的药效过后,大象狂性大发,伸出长鼻子卷住了他的头。很多偷狗贼都被狗咬过,训练有素的大象进行还击时只一下就要了犬牙的命。大象力量惊人,它用自己能够卷起巨树的长鼻子拧断了犬牙的头,又将他抛到路边的铁护栏上,最后,大象画了一个笑脸,跑回了马戏团驻地。
天亮时,马戏团拔营而去,只留下很小的一堆灰被风吹着。
妃朵画的笑脸,应该是在看马戏时跟大象学来的,所以两个笑脸一模一样。如果没有妃朵那篇作文提供的线索,此案的侦破很可能遥遥无期。
妃朵在医院被抢救了过来,尽管她没有对警方说出自杀的原因,但是特案组相信,这个小女孩肯定受到了父亲的骚扰。
她自杀前的那天晚上,窗外电闪风疾,雨却始终未下。
妃朵的爸爸起床,在女儿的卧室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站在黑暗中,脑海中的一些幻想使他气喘如牛,他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抽了一根烟,平息内心的狂乱,终于,他下定决心,推开了女儿房间的门。妃朵被闪电惊醒,关了窗子后,刚刚躺下,看到爸爸走进来,有些吃惊。爸爸说:闺女,外面打闪呢,可能要下雨,你别怕。妃朵说:爸爸,你怎么还不睡?爸爸将手伸进被窝,摸了一下女儿的大腿,说道:夜里别蹬被子,明天又拉稀。妃朵像受惊的小鹿似的,身体向里面挪动了一下,说道:爸爸,别……爸爸说:我抱着你睡,你小时候就特别害怕打雷。妃朵说:我不喜欢现在这样。爸爸掀开被窝,钻了进去,又坐起来,脱了衣服,身上只剩下内裤。爸爸说:你这孩子,还害羞啊,你小时候,爸爸就天天搂着你睡。妃朵惊恐地说:爸,不要这样。
爸爸镇定自若地躺下来,为了让女儿不再害怕,他找了个话题:小朵,你交男朋友了没,你可不能早恋。妃朵因为惊恐和怀疑,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往墙角蜷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突然问道:你现在还是处女吗?妃朵瞪着眼睛,觉得爸爸很陌生,她小声说:我没早恋。
爸爸说:不信,我摸摸。
妃朵咬紧牙齿,身体绷直,不知所措。
爸爸的手伸了下去,摸到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说:闺女长大了。
妃朵受惊,猛地翻了个身,躲开爸爸的手,她很想在这一刻死去。爸爸仍旧试探着将手伸过去,妃朵推搡着,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求你了,别这样,爸。
爸爸说:要是下暴雨,估计得下一夜,爸爸亲亲你就睡吧,乖。
话音未落,爸爸喘着粗气,扳过妃朵的身体,抱在怀里,突然吻住了她,舌头伸入到女儿嘴巴里。懵懂无知的女孩根本不知道闭紧嘴唇拒绝,美丽而羞涩的初吻却是这般让她反胃,她猛地摇头,大喊了一声:不要……
妃朵出院后,特案组和冯所长再次来到她家。画龙帮助妃朵修理好了房门的插销,当着妃朵爸爸的面,画龙手中的锤子一下一下将钉子狠狠地砸进门框。
画龙说:以后,房门坏了,你可以找冯所长帮忙。
冯所长俯下身对妃朵说: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随时都可以来派出所找我。
妃朵点点头,看了一眼爸爸,爸爸的目光有些闪躲。
梁教授说:这里有你的一封信,你住院了几天,我们从学校给你带来了。
妃朵高兴地接过信,跑到自己房间里拆开,她惊喜地叫了一声。
这个给陌生人写信的小女孩,将信投递到那个从不开启的信箱里,现在终于得到了回应。妃朵有一个小秘密,她悄悄养着一只流浪狗。流浪狗是她在放学的路上发现的,小狗一直跟随着她,赶都赶不走。
小狗跑到妃朵面前,坐下来,挡住了妃朵的去路,它的眼神可怜兮兮的。
妃朵忍不住抱起小狗说:小狗狗,你没有家,是吗?跟我走吧,我给你一个家。
爸爸不许妃朵养狗,妃朵就将这只流浪狗藏在了铁路旁一个小屋里,小屋原先是放置变压器的地方,废弃闲置了。妃朵给小狗起了个名字,每天上学和放学都去看望它,给它食物。周末的时候,妃朵会和小狗一起沿着铁轨飞奔,一起在铺满落叶的树林里玩耍。她的零用钱很少,于是,这个傻乎乎的女孩给陌生人写信借钱,她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呵,可爱的小女孩,愿你永葆一颗纯真无邪的心。
自杀前,她抱着小狗哭着说:我没有朋友,汤米,你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我没有钱,你走吧,去再找一个主人呀,因为我不想活了。因为,唉,我真不想说,咱们要永别了,你会想我的,对吗?
小狗不知道自杀是什么概念,它没有寻找新的主人。
妃朵住院的那几天里,这只可怜的小狗始终没有吃东西,它每天都在原地等待,等待着那个放学后背着书包、扎着蝴蝶结、郁郁寡欢的小女孩。
第六卷
我们的脚正在走向我们自己选定的终点。
——米兰·昆德拉
公安机关常常遇到一些头破血流的人前来报案,接待民警司空见惯,很少会大惊小怪。但是在中原市却有个值班民警被吓傻了,他遇到了自己一生中最为恐怖骇人的一幕。
那天夜里,北风呼啸,值班民警刚泡了一杯热茶,隔着窗户看到一个女人走进刑警大院,那女人步履踉跄,右手还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值班民警心想,这大半夜的,可能是来报案的吧。
他拉亮值班室门灯,站起来想要打开门,那女人走到窗前,却停止不动了。
女人侧过头,值班民警隔着玻璃看见了她的脸。
她的脸上没有皮肤,面部裸露着森森白骨。
这张脸,看上去触目惊心,极其恐怖。
值班民警双腿一软,摸着额头,当场吓得晕了过去。
女人从窗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她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倒在雪地上死掉了。
黑色塑料袋里装着一块圆形的冰,掉在地上时滑了出来,那冰里冻着一张脸皮。
第二十六章中原市警方将案情汇报至公安部,副部长白景玉对此案高度重视,紧急召集特案组成员开会。
苏眉说:会不会是白银割脸人又作案了啊?
白景玉说:当时,所有白银市户籍男子的指纹都已经验过了,包括暂住人员的。警方到现在却连凶犯的姓名都不知道,通缉令无法发出,此人有可能逃至外地,流窜全国作案,他的作案时间长达十几年。
画龙说:不太像白银割脸人的作案手段,要知道,他杀人不留活口。
苏眉说:这个女的被人割下了脸皮,死在刑警队院里,太蹊跷了,她自己跑到刑警队报案,还是有人送她去的呢?
画龙说:受害人奄奄一息,自己去报案的可能性不大。
包斩说:如果是遇到热心的陌生路人,应该把她送往医院,而不是让她独自去报警。再说,这样的好心人,现在实在不多,老太太摔倒都无人敢扶。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梁教授接过话说:凶手割下了她的脸皮,然后将她送至刑警大院门口,让她去报警。
有些胆大妄为的凶犯会挑衅和羞辱警方。美国一名罪犯出狱四天前越狱,还砸烂了一辆警车;英国的一群足球流氓因不满警方执法,集体邮寄粪便给警署部门。著名的“十二宫杀手”,每次作案之后都会向警方发送含有密码的信件,炫耀他的杀人经过,甚至寄死者血衣羞辱警方,并在信末留一个星象图案标志,声称只要能够破译密码,便可得知他的真实身份。然而,“十二宫杀手”犯下的系列案件至今未被侦破,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凶杀悬案之一。
中原市已经三年没有下雪,今年终于下了第一场雪,雪花如白色蝴蝶漫天飞舞,市民看到久违的雪花,个个欢天喜地,准备过一个祥和如意的春节。然而,一起恶性案件引起轩然大波,使这个城市蒙上了阴影。
市民之间传言:凶手杀死一个女人,割下了她的脸皮,又将尸体扔到市刑警大队门口。
刑警在刑警队大院展开了现场勘验,这实在是莫大的讽刺,本该是侦查犯罪的部门,现在却成了命案现场。
凶犯肆无忌惮地戏弄警察,气焰嚣张至极。
痕迹专家在大院门侧围墙处的雪地上发现了受害人遗留下的卧姿痕迹以及塑料袋扔在雪地上的压痕,还有一处明显的膝行爬痕,没有找到来时脚印,雪地卧姿痕迹有消融迹象,这说明受害人曾在此处躺了一段时间。痕迹勘验的主要任务是发现、固定、提取和保全与犯罪案件有关的种种形象痕迹和断离痕迹,并排除与案件无关的痕迹。
警方通过这些现场痕迹可以推断出当时的恐怖情景:凶犯驾驶车辆,将受害人载至刑警大院围墙外,凶犯可能认为这名受害女性已死,故意选择在此处抛尸。凶犯将受害女性推下车,把装有冰冻脸皮的黑色塑料袋扔到她身边,迅速驾车逃离现场。受害者在雪地上呈侧卧姿势躺了一会儿,也许是因疼痛而从昏迷中醒来,她艰难地爬起来,走进刑警大队院里,最终死掉了。
中原市刑警大队副队长向赶来协助侦破的特案组做了汇报,受害人身份尚未查明,年龄30岁左右,衣着时尚,体态丰满。
苏眉赞叹道:这女的,心理素质够强啊,我真佩服她。
包斩说:小眉姐,你佩服她什么啊,我很少听你称赞别人。
苏眉说:她爬起来后,还不忘拎起地上的塑料袋。
画龙说:因为那袋里装着她的脸皮。副队长说:你们大老远来了,先吃饭,中不中?
梁教授说:我们先去看看那张脸。
女尸躺在冰冷的验尸台上,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法医刚刚作了局部解剖,尚未作出完整的验尸报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个实验用的玻璃箱,冰冻脸皮已经融化,浸泡在血水中。老法医正在使用凝集素检验法测定死者血型以及化验水的成分,希望从水质中发现可供破案的蛛丝马迹。
法医介绍说,根据冰的形状,可以判断出凶犯将割下的脸皮扔到了一个圆形容器里,比如脸盆。盆里的水结冰,冻住了脸皮,凶犯又将圆形的冻着脸皮的冰块装进了塑料袋。
死者外表衣衫完整,但是里面的内裤半褪,露着屁股。受害女性正值经期,粘在内裤上的卫生巾脱落出来,挣扎时,带血的卫生巾移动到了大腿内侧。凶犯想要实施性侵犯,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又终止了这种行为,还帮死者提上了裤子。死者手腕上有手铐留下的深深印痕,这种痕迹警察再熟悉不过了,一眼就可以看出。
死者头皮下有出血,颅骨轻微骨折,根据创口形状作技术测验,可以判断出是一把92式手枪的枪把砸击所致。
画龙掏出配枪说:妈的,我用的就是92式,这是警枪啊。死者手腕上还有手铐印记,会不会是咱们同行干的?
老法医说:我可不敢这么下结论,涉及枪支,再加上有可能是警察犯案,案件的性质就严重喽。
梁教授说:死者是在什么状态下被割下脸皮的?
老法医说:因窒息而导致的昏迷状态。
梁教授说:窒息原因呢?用手掐晕的,还是用什么东西勒晕的?
老法医说:我觉得,应该是把一个塑料袋套在她头上,密封引起的窒息。
苏眉拍胸说道:她是挺幸运的,要是清醒状态下,割脸的时候得多疼啊。
包斩问道:刀口有什么特征?
老法医说:凶犯使用的应该是普通刀具,没啥特别的。割下脸皮,有点儿像削苹果皮,持刀者割下完整的果皮会有一种成就感。这人是个外行,要是我,会把脸皮剥得更完美一些,就像面具。凶犯不知道怎么处理眼眶周围的皮肤,腮帮子是整个儿割了下来,受害人裸露着颧骨,额头处也露着骨头。难怪值班的小唐会被吓晕,这小伙子以前是经警(经济警察),刚调来没多久。
画龙说:千万别惹法医。
苏眉笑着说:你是不是想起那个上树的女法医了?
画龙说:哈哈,那娘儿们太彪悍了,小包应该对人家比较难忘。包斩傻笑着说:我倒是想起咱们侦破的另一个案子,就那个人皮草人案。
老法医看着女尸的脸说:真惨,比我上次见到的一个被硫酸毁容的人还惨。
苏眉说:那些做面部整容手术的女人,为了爱美,得有多坚强啊。
画龙说:媳妇儿啊,你倒是用不着,你毁容就等于整容了,哈哈。
苏眉娇嗔一声讨厌,端起老法医泡的一杯茶,想要泼到画龙身上。画龙藏在梁教授背后,笑着左躲右闪,最终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梁教授问道:死因是什么?
老法医说:你们猜猜。
苏眉说:失血过多?
老法医说:她是被自己活活吓死的。
那天夜里,地上的积雪未化,月冷星寒,刑警大院门前的街上空无人迹,受害女性被推下车,从昏迷中醒来,她拎着那个黑色塑料袋,袋里装着自己的脸皮,然后艰难无比地走进刑警队大院。走到值班室窗前,她站住了,在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脸。这名受害女性本就有心血管疾病,她看到自己被剥皮的恐怖的脸,因惊吓死亡。
第二十七章
究竟什么时候,我们失去了安全感,也许是因为我们看到了太多的世间惨象。
特案组召开了闭门会议,因为这起变态凶残的割脸案件有可能是民警所为,所以只邀请了当地公安和督察部门几位领导参加,普通警员都被排除在外。
一名高级督察介绍了一下本市警员违法乱纪的情况。近年来,中原市民警违规使用警械、警用车辆的情况呈上升趋势,知法犯法现象屡禁不绝。不过,非法使用枪械、丢失枪支事件只发生过数起,其中一名民警因丢失枪支不报,造成严重后果,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梁教授问道:丢的什么枪?
苏眉说:死者头上有92式手枪枪把砸击的痕迹。
高级督察说道:我们这儿还没有丢失过92式手枪,都是54和64,而且,丢失枪支全部找到了。现在有的地方买菜刀都实名制了,警用枪支管制极为严格,平时都在枪库锁着,一般是执行任务时才带枪。
副队长说:没事时,谁带那玩意儿啊,一个铁疙瘩。
包斩说:你们市有多少使用92式手枪的在职民警?
高级督察说:这个需要统计一下,这种枪是我国警界比较高端的武器,属于最新一代。
梁教授说:尽快提交一份配备92式手枪的警员名单,对了,那个丢枪被判刑的人现在出狱了吗?
高级督察说:我想想啊,那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应该刑满出狱了,我会找到他的。
副队长说:不是我有抵触情绪,这叫什么事啊,追查凶手查到我们警察内部来了?我不相信这起割脸案件是警察干的,他傻啊,还用枪砸人脑袋,我看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我们。
公安局领导劝道: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咱们就要作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
画龙说:咱们警察对枪是既爱又恨啊,开枪前是警察,开枪后可能沦为罪犯。丢了枪,如果那把枪出事了,丢枪民警也受处罚。很多警察有时都会觉得枪是一种累赘,把枪带在身上要时时刻刻谨防丢失,一旦丢失,自己的工作和前途很可能受影响。如果被好人捡到,上缴公安机关,也就罢了,要是被坏人捡走,用来作案,丢枪的警察也会受牵连。
高级督察说:丢枪可是大事,丢枪对一个警察来说不仅意味着严重失职,还是一种侮辱。
画龙赞同道:警察丢枪就像一个女孩丢了贞操,不但不会获得同情,还要遭到耻笑和惩罚。
苏眉压低声笑着对画龙说:你的贞操好像不在了,我可是看过你的档案。
副队长说:有的民警一辈子都开不了一枪,倒是丢不了。
梁教授说:我也好久没开过枪了,要知道,我年轻时可是获得过警队射击比赛的前三名,你们局里有射击训练室吗?会议结束后,我们去过过枪瘾。
画龙说:小包兄弟确实应该练习一下枪法,小眉就不用去了。
苏眉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歧视我们女警?
画龙说:你一拿枪,即使是站在你身后的人也得躲在射程之外,有这种震慑力就足够了。大家都笑起来,虽然此案可能涉及警察,但是会议开得活泼欢快。警察作案,非同小可,因为警察平时与各种罪犯打交道,具有高超的反侦查技巧,这无疑会加大侦破难度。特案组分析,凶犯的身份不外乎几种,要么是在职民警,要么是被开除公职的警察,要么是被警方打击处理过的不法之徒。因怀恨在心,前来刑警大院门前抛尸,这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公安部门。
案发后,当地警方做了很多细致的工作。老法医在第一时间递交了验尸报告,对其他证物也作了检验。冻着脸皮的冰块融化后,在水里发现了鱼鳞的残片。那个包装物——黑色塑料袋在市场上很常见,不少小贩用来装鱼。一个民警推测凶犯会不会是鱼贩子,然而,因为临近春节,家家户户几乎都要买鱼,这种推测很难有说服力。
警方技术人员对死者外貌进行了复原,将割下的脸皮覆盖到脸上,死者是一个长得有点儿像孟庭苇的美少妇,眼睛很大,容颜清丽。苏眉纳闷地说:挺漂亮的,为什么她没遭到性侵犯呢?
画龙说:也许是熟人作案,对她没兴趣呗。
包斩说:我更加倾向于警察作案,一种反侦查技巧。
梁教授:没有性侵犯,也就不会留下DNA。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凶杀,因为人无完人,百密必有一疏。
特案组对死者衣物进行了细致检验,这名少妇身穿白色开衫外套、瘦身加绒裤、雪地靴,里面穿的保暖内衣很新,应该是刚买的。在保暖内衣领子处发现了商标,这种保暖内衣是国内著名品牌,本市只有一家专卖店出售。画龙和苏眉立即出发,专卖店有监控,这让他们喜出望外。监控探头不仅拍到了死者前几天购买衣服时的情景,还拍到了她当时停放在门前的一辆凯迪拉克汽车,根据车牌号码,警方进一步掌握了死者的身份信息。
死者名叫茹艺,居住在市区文化路某小区,刚与老公离婚不久,案发当天驾车前往邻市,就此失踪。家人多方寻找,既没有发现人,也没有发现车,一起失踪的还有她的儿子——一个刚上幼儿园大班的男孩。
特案组深吸一口气,小男孩估计凶多吉少,这起案件不仅涉及枪支,还有可能是警察犯案。妈妈的脸皮被割下,车辆失踪,她的儿子下落不明,这使得案件的性质上升到前所未见、灭绝人性的严重程度。
梁教授下令,中原市警方立即向周边县市发出协查通报,尽快查明死者儿子的下落。第二天,接到邻市警方的反馈消息,那名小男孩找到了。
案发当晚,妈妈被抛弃在中原市刑警大院围墙外,她儿子也被扔到邻市公安分局的门前。
苏眉在电话里关切地询问:孩子怎么样了,没死吧,孩子的脸皮……有没有被割下来?
邻市警方说:没有,不过……
苏眉说:不过什么?
邻市警方说:你们快来人接走吧,这几天,孩子一直哭,嗓子都哑了,话都说不出来。小家伙吓坏了,可能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
中原市警方派人接回了小男孩,同时通知了孩子的家人。小男孩眼窝深陷,神情呆滞,因为嗓子哭哑了,已经说不出话来。小男孩被送往医院,见到赶来的爸爸之后,小男孩的精神状况有所好转,但是24小时都抱着爸爸的胳膊,死不撒手。等到小男孩能够开口说话时,两名女警先对他进行了询问。
特案组非常担心,不知道孩子有没有看到凶犯割下妈妈的脸皮。
妈妈曾经这样问孩子:你以后要是遇到坏人,想喊,坏人捂住你的嘴,咋办?小男孩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我舔他的手。
妈妈摇了摇头,说:你应该咬他的手。
小男孩怯弱地回答:我不敢。
母子俩驾车外出,小男孩在车上睡着了。车突然停下,妈妈被劫持,小男孩惊醒,凶犯在母子俩的头上各套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凶犯驾驶着受害人的车辆,小男孩无法回忆起车开了多久,只能模糊记得凶犯有四个人或者五个人,他当时和妈妈分乘两辆车,下车后,凶犯将母子俩押进一个房间。
罩在头上的塑料袋被取下了,小男孩惊恐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房间很大,像个仓库。
妈妈躺在一个铁架床上,双手被铐,脚被绑,不停地挣扎和惨叫。旁边站着一个拿刀的男人,正低头看着她。
小男孩的身后也站着一个男人,按着他的肩膀,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苏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拿刀的人,对你妈妈做了什么?
小男孩说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舔眼睛,他舔我妈妈的眼睛。
大家面面相觑,这种变态行为令人感到震惊。
妈妈遇害时对孩子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肯定让这个幼小的男孩终生难忘,在成长的岁月里需要极大的勇气来面对,只是他那么小,应该如何承受这巨大的心理阴影和母亲的爱?
妈妈看着孩子,眼神中充满怜爱,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闭上眼睛。也许,孩子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凶犯是怎样割下了妈妈的脸皮;也许,他一直惊恐地看着整个过程……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的事,让一个孩子眼睁睁看着妈妈的脸皮被割下来?警方不忍再问下去,所有人都沉默着,病房里很安静。小包低头不语,苏眉的眼睛红了,她转过身,看着窗外,泪水夺眶而出。
画龙对小男孩说:孩子,我向你发誓,我从来都没发过誓,但是现在,我保证,我会亲手抓住那几个畜生。
孩子年龄太小,无法准确叙述出凶犯的长相以及体貌特征,他当时头上罩着黑色塑料袋,也说不出受害地点的具体位置。梁教授几经提示,诱导小男孩提供更多的线索,但是小男孩的回答大多是摇头,或者说不知道。
包斩问道:那几人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你还记得吗?
小男孩怯怯地伸出手指,指着刑警大队副队长——他穿着警服。
副队长走了过来,梁教授挥手示意他离开,免得他身上穿的警服再次惊吓到孩子。梁教授问道:孩子,你好好儿想想,他们把你扔下车时,说了什么话?
小男孩又哭了,过了一会儿,他抱紧爸爸的胳膊,想了想说:新年好。
警方推断,那几名凶犯身穿警服,他们劫持了母子两人,割下妈妈的脸皮,故意把母子俩都扔到公安机关门前,让其去报案。这些胆大包天的歹徒,知道警方会询问小男孩,他们借小男孩之口狂妄地挑衅警方,这几个身穿警服的人对警方说——新年好!
第二十八章
凶手躲在物证中,魔鬼藏在细节里。
案情虽然取得了重大突破,但是警方获取的有用信息并不多。受害人好端端地开着车,在国道被歹徒劫走,因为当地公路网错综复杂,周围有高速公路、省道以及环城路,所以警方很难推断出被害人大概的受害地点。那个囚禁母子割下脸皮的“仓库”又在什么地方呢?
孩子的父母刚刚离婚,现在妈妈又死了,这个孩子如何能够接受这一连串的噩梦?
特案组分析认为,这伙凶犯有恃无恐,即使少妇茹艺没有死亡,她被劫持时头上套着黑色塑料袋,也无法准确说出囚禁地点以及行车路线,凶犯似乎并不害怕被警方掌握体貌特征。
刑警大队副队长认为,割脸和挑衅警方之间似乎没有什么联系。如果仅仅是为了制造骇人听闻的效果,完全可以选择更加简单、直接的方式,没必要这么麻烦——割下脸皮放在水里冻起来,让孩子在一旁看着。死者见过凶手的相貌,但凶手没有将其杀死灭口。这伙歹徒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应该不会留下活口。他们把被害人丢弃在公安局门口,如果是抛尸,他们为何又将小男孩丢弃在邻市的公安机关门前?
梁教授说:我觉得,这伙人犯下过不少杀人越货的大案,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作案。
画龙说:是啊,犯罪团伙第一次作案,一般都小心谨慎,不会这么胆大妄为,他们也许打算收手,和警方作一个了结。
副队长说:我大胆猜测,凶手绝对不是警察,至少跟刑事警察沾不上边儿。另外,关于制服,现在很多地方保安身上穿的制服跟警服的颜色、款式都很相近,不能排除小孩子分辨错误的可能性。这样骇人听闻的案件,参与的人越多,最终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凶手为纪律严明的黑社会组织,至于作案动机,可能是受人指使或者就是简单的抢车劫财。
包斩说:受人指使的可能性不大,这伙歹徒没那么傻,要是受人指使买凶杀人,行凶者怎么敢暴露自己。
梁教授斩钉截铁地说:凶手要么是在职警察,要么就是被开除的民警,否则他们不能轻易拦下受害人的车辆。这伙人穿着警服,熟悉警方的执法行为,所以受害人没有看出破绽。我猜测,他们穿着警服,在国道上拦路查车,以女性或者独身司机为作案目标。
画龙说:这条消息要是公之于众,那些开车的人可就没有安全感了。
包斩说:我同意副队长说的另一条作案动机,有时我们往往把案子想得过于复杂,车不见了,咱们就从抢车劫财查起。
苏眉说:劫车杀人,最后一次作案,洗手不干之前给咱们警方一个教训,就像几个学生毕业时砸烂学校的玻璃,以此泄愤。
梁教授说:我们分析一下舔眼睛是种什么样的变态行为。
包斩说:凶手有些反常,咱们不能只按正常逻辑推理。
梁教授问苏眉:如果凶手舔你眼睛,你是什么感受?苏眉说:讨厌,问这么恶心的问题,我觉得很恶心。
包斩说:当时,受害人茹艺被捆绑在铁架床上,孩子看到凶手舔妈妈的眼睛。
画龙说:小眉啊,你看着一个舌头慢慢伸向你的眼睛,然后开始舔……你闭上眼,凶犯也会分开你的眼皮,强行让你眼睁睁看着,那舌头就像毒蛇的芯子……
苏眉说:我会很恐惧,会尖叫,会挣扎。
梁教授说:你越尖叫,越挣扎,凶犯也就越兴奋,越快乐。凶犯用舌头给人一种恐惧感,达到变态心理的满足,这或许远胜于生理的快感。我想起看过的清宫档案……
苏眉说:梁叔,我看过清宫剧,我喜欢何晟铭,帅气又痴情。
梁教授问道:这电视剧里有太监吧?
苏眉说:有啊,最讨厌太监李庆喜,巨猥琐超下流,阴险狡诈的小人。
梁教授说:舔眼睛是一种性变态行为,清代末期,有很多太监也娶媳妇儿。他们的性行为是什么样的呢?那些太监的性行为包括:欣赏自慰、对食、指奸,还有舔眼睛之类的变态行为。我认为——舔眼睛的那名凶手是性无能。因为他当时完全有条件强奸女受害人,可是却没有这样做。
这伙凶犯持枪作案,但不开枪,手段高明。警方一旦发现弹壳和弹头,就可以锁定枪支,进一步以弹定枪,循枪找人。“1997中国刑侦一号案”中,白宝山在北京和新疆开枪杀人,遗留下的弹壳和弹头成为并案的关键证据,从而决定整个案件正确的侦破走向。
苏眉调看了当地近年来发生的劫车杀人案卷宗,除了已经破获的,竟然还有四起人车失踪案件悬而未决。然而,当地警方认为四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多为车匪路霸,与这起割脸案的作案手法没有相同之处,并案侦查条件不成熟。
梁教授部署警力分配工作,副队长联合交警部门寻找受害人的车辆,重点摸排二手车交易市场、洗车铺、汽车维修厂等地,尤其是涉及黑车交易以及改装车辆的地下工厂,对其进行详细调查。
苏眉负责了解受害人的夫妻关系和社会背景,死者遇害当天的行踪必须要搞清楚。
画龙和包斩与当地督察部门一起,对本市所有被开除或处理过的民警列出名单,全面摸排。
大家纷纷行动起来,梁教授特别叮嘱:因为凶手有枪,极端残忍,出于安全考虑,大家调查摸排之前务必穿上防弹衣,一旦发现犯罪嫌疑人,也能有备无患,减少伤亡。
首先列入排查对象的是那名因丢枪不报后来被判刑的民警,调查时发现,此人住在市区文化路,和受害人茹艺的家仅隔着一条街道。这个巧合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第一个犯罪嫌疑人浮出水面,包斩有些不好意思地征询画龙的意见:咱们要不要都穿上防弹衣?
画龙说:你那么怕死啊,穿那玩意儿也不嫌麻烦。
高级督察说:用不着这样吧,那名民警我见过,其实是挺老实的一个人,他倒霉啊。
画龙、包斩和高级督察立即出发,三人开着警车前往文化路,很快就到了那名民警的家。此人姓杨,四十多岁,因为丢失枪支不报入狱三年,狱中生活使他苍老,看上去像是五十多岁。高级督察和他握手,称呼他为老杨,亲切地问及他的生活,表示来慰问一下。
老杨笑呵呵地说:别来这套,我也当过警察,是不是我以前丢的那枪又犯事了?
高级督察说:你那把枪犯了好几起命案,要不怎么会拿你开刀呢,认倒霉吧。现在那枪已经找到了,我们来就是代表领导春节慰问,咱好歹同事一场,你别误会,去你家唠会儿吧。老杨拦住他们,依旧笑着说道:咱现在不是同事了,我也不是警察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
画龙说:老杨,说真的,我替你委屈。不过,你拦着不让我们进去,我们更有理由怀疑你家藏着杀人犯。
老杨笑着打开门,他老婆卧病在床,不停地咳嗽。家徒四壁,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寒酸得令人难受。老杨的入狱使得这个家一贫如洗,他靠墙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经过调查,割脸案件发生的当天,老杨一直在医院陪护老婆,不具备作案时间,他的嫌疑可以排除。
包斩注意到一个细节,老杨靠墙站着的时候,似乎在有意遮挡着什么,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照片。
临走时,高级督察和老杨握手。他表示对他的生活困难会向领导反映。
包斩也上前握手,趁机观察。他终于看清楚了,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是几年前的,那时老杨穿着警服,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
离开老杨家,上车后,包斩将情况告知了画龙和高级督察两人,高级督察想了想说:老杨好像有个侄子,以前也是警察,后来辞职了,开了一个液化气站,听说发了财。三人决定去液化气站调查一下,苏眉打来电话,她正好在文化路附近受害人的家里,画龙开车载上她,四人一起前往液化气站。
这个液化气站距离国道挺远,位于郊区,地处偏僻,远离居民区和村镇。
画龙、包斩、苏眉、高级督察四人赶到后发现,液化气站已经废弃,大门紧闭,院里只剩下几个生锈的储罐。
液化气站后面有个鱼塘,此时正是黄昏,太阳红彤彤的,鱼塘结了冰,中间有个窟窿,岸边的枯草挂着白霜。包斩隐隐约约觉得此地很可疑,提醒大家警惕,画龙将车停在路边,正欲下车时,一辆凯迪拉克轿车从液化气站后面的土路上急速驶来,警车内四人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凯迪拉克轿车飞速撞向警车。砰的一声巨响,警车内四人的身体猛冲一下,他们暗叫一声完了,只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完全失去了意识。
经历过车祸的人都知道,那一瞬间是多么惊心动魄。
高级督察受伤最严重,胸前和面部都是鲜血,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包斩肩关节脱位,他动弹了一下,嘴唇直打哆嗦,头脑也无法保持清醒。
画龙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风挡玻璃碎裂,粘着防爆膜,车门完全变形,他傻傻地看了几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是两脚朝天倒着的……
警车被撞翻,跌落到路边的排水沟里。苏眉体质最弱,她被撞得晕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旧仓库里,她的双手被铐在铁架床上,双脚也被绑着,一个脑袋很尖的男人正低头看着她。
第二十九章
苏眉穿着一件韩版百搭长款红风衣,下身穿豹纹修身打底裤,野性气息十足。脚上是一双黑色靴子,颇有女王范儿。脖颈上系着白色丝巾,更显时尚靓丽。她的头发梳成马尾辫,看上去既优雅又迷人。
现在,她躺在铁架床上,那个脑袋很尖的男人用力撕扯着她的衣服,很快,她的上半身就赤裸了,玉体横陈,只剩下蕾丝胸罩,蜜桃酥胸呼之欲出。
苏眉眼角含泪,不知如何应对,挣扎了几下,铁架床纹丝不动,手铐碰得当当响。
那个脑袋很尖的男人下巴也尖,小眼睛,长得奇丑无比,简直像个鬼。他凑近苏眉的脸,死死地盯着她看,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苏眉浑身哆嗦,尖叫起来。那人按着苏眉的头,掰开她的上下眼皮,舌尖顺着她脸颊上的泪水一直舔到眼睛。
苏眉剧烈挣扎,高声惨叫,被人舔眼睛的感觉真是太恐怖了。
仓库共有两间,里面的房间传来画龙和包斩急切询问的声音,他们非常担心苏眉。
一个穿警服的人从里面走出来怒斥道:鬼尖,你鼓捣她干吗?你又不能玩儿,搞这么大动静,我还怎么审他们?
那个叫鬼尖的人摸了摸自己的尖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勇哥,我把她的嘴堵上。
勇哥说:别鼓捣了,你打电话联系下丧彪他们,让他们带上所有的钱到这里来,来了后咱就走。
鬼尖说:上哪儿去,我的鱼塘不要了?勇哥说:都啥时候了,警察都来抓咱们了,我审问下,看看还有没有警察跟来——你别和丧彪说警察的事,要不他就带着钱跑了。
鬼尖说:要是还有警察呢?
勇哥说:那这几个就是人质。
很显然,他们犯下的命案不止一起,丧彪是这个犯罪团伙中的一员,掌管着不义之财。很多罪犯不敢把钱存进银行。例如“3·8大案”主犯汪家礼将杀人劫来的巨款藏在挖空的木头里,刑侦一号案案犯白宝山将钱埋在树林里。
仓库里面,墙角有一堆鱼饲料,中间的铁桌子上有一叠脏兮兮的蛇皮袋子,袋子曾经装过鸡肠子和麸皮,使整个仓库都弥漫着臭烘烘的味道。外间和里间的门旁边有个饲料颗粒机,包斩的左手被铐在饲料颗粒机上,右手和奄奄一息倚在墙边的高级督察铐在一起,画龙被独自铐在一张上下两层的铁架床上。
身穿警服的那人叫作勇哥,此人很明显做过警察,他很熟悉警方的行动。包斩声称还有一队武警随后就到,劝他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勇哥诡秘地笑了笑,一眼看出他们只是走访调查,而不是前来拘捕的。
勇哥坐在铁桌子上,开始审问包斩。
审问之前,勇哥搜出了画龙等人的武器和证件,扔到了墙角的鱼饲料堆里。
包斩注意到,勇哥的审讯问话非常专业,他应该做过公安预审工作。
勇哥说:我还是第一次审问警察。
包斩说:你很快就会被警察审问的,今天,你的路走到头了。
勇哥说:我以前最喜欢审那些卖淫的。
勇哥走到外间,低下头问苏眉:你卖过几次淫?
苏眉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勇哥继续问:你离过婚吗?
苏眉摇头说没有,鬼尖打完电话,手里拿着一把剖鱼刀,阴笑着站在一旁。
勇哥恶狠狠地说:你要是离过婚,我就把你的脸皮割下来。
鬼尖插话道:那你是处女喽?
苏眉说:不是啊,我谈过几次恋爱。
鬼尖用牙齿咬着刀背,动手动脚就要脱掉苏眉的豹纹打底裤,他说:勇哥,你要不要办了她,长得怪俊哩。
勇哥摆摆手说:我对女的没瘾,今天吸了三道黄皮,上过头了。
黄皮指的是毒品,三道代表分量,上头就是吸毒的感觉。吸过粉的瘾君子都知道,长期吸毒会导致性欲降低,无法勃起。据说,吸毒的感觉比性高潮要强烈数倍,能产生各种幻觉,但是对身体健康会造成致命的打击。勇哥走回仓库里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高级督察,嘀咕一句:这个人我好像见过。
鬼尖继续骚扰苏眉,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苏眉再次尖叫起来,大喊着不要,语气中带着愤怒和屈辱,铁架床也碰得哐当响。
画龙破口大骂,高声安慰苏眉别怕。
苏眉的声音拖长,随即难受得哭泣起来。
勇哥皱了皱眉头,突然拔出腰间的手枪,对鬼尖喊了一声你滚开。此人喜怒无常,杀人毫无预兆——他要开枪打死苏眉。
包斩见状急忙站起来,尽管手被铐着,行动不便,但是包斩仍然想要夺枪。
勇哥退后一步,包斩拦在他面前。
任何人面对枪口都会害怕,包斩哀求道:大哥,别开枪,有话好好儿说。
勇哥说:怎么,你要替她挡子弹啊。包斩的语气有些颤抖,充满紧张和惊恐,他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要开枪,你朝这里开。
勇哥扣动扳机,砰砰,一连开了两枪,都打在包斩胸部。包斩一头栽倒在地,趴在督察身上,不知死活。
画龙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脱离险境,现在看包斩倒下,急切地大声喊道:小包,小包。
勇哥看了看手中的枪,突然笑了,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包斩说:别装了,你穿着防弹衣呢。
包斩依旧一动不动,但是他的身下并没有流出鲜血。
勇哥说:你小子还怪精哩,故意让我往你防弹衣上打,我再开枪,就瞄准你的头。
苏眉大哭起来,这时,鬼尖的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对勇哥喊道:丧彪他们人齐了,这就来,半个小时。勇哥数了一下弹匣里的子弹,还剩四发,足够杀死画龙几人。
画龙骂道:你这狗杂种,我真看不起你。
勇哥冷冷地问道:为什么?
画龙说:其实你用不着杀人,也用不着抢车卖钱,你往十字路口一站,胸口挂个牌子,写上“五块钱打一拳”,就连老太太和小学生都会排队揍你,这样你就能成百万富翁。就算你是魔鬼,我也会尽情嘲笑你。像你这种人渣,我只需要一拳,就能把你的牙打到肚里去。
勇哥恼羞成怒,猛地走到画龙面前,用枪顶住画龙的脑门儿说:你再说一句试试,我看你敢不敢。
画龙坐在铁架床的下铺,双手被手铐铐在床的两边,他视死如归地说道:开枪,我要是眨一下眼睛,我就算没种。
勇哥盯着画龙的眼睛,手指放在扳机上,随时都可能开枪。
画龙说:半脸人会带着你参观地狱。
勇哥问道:半脸人是谁?
画龙说:上一个用枪指着我脑袋的人。
勇哥收起枪,说道:是条汉子,我最后一个杀你。
外间仓库里,鬼尖已经伏在了苏眉身上,苏眉放弃了挣扎和抵抗,任由他的舌头舔过脸庞,舔向眼睛。勇哥心里也在想接下来怎么办,如果还有警察到来,留着这四人可以当人质,但是和警察谈判根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如果现在逃跑,这些年杀人越货的非法所得都在丧彪手里,扔下那些钱,心有不甘。再说,他们抢来的车和画龙开来的警车都撞坏了,徒步逃跑也跑不了多远,不如在这里等待。
鬼尖兽性大发,他站起来,先褪下苏眉的打底裤,接着脱掉了自己的裤子。苏眉闭上了眼睛,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然而,鬼尖站在地上,身体僵硬,嘴角抽动了几下。不知为何,他疼得龇牙咧嘴直叫唤。
苏眉斜眼看了一下,鬼尖下身的那东西滴着血,非常吓人。
原来此人少年时手淫过度,每天都要自慰三次以上,过度纵欲导致生殖器又红又肿。初中也没毕业,此后贩鱼为生。中年时,他患上了一种罕见的鱼鳞病。鱼鳞病是种皮肤病,外观如鱼鳞状或蛇皮状,重症者皮肤皲裂、表皮僵硬、粗糙状如鱼鳞,鳞片下渗出血液。他的病情日益严重,就连下身也蔓延上了硬质鳞片。这个男人的生殖器上满是鱼鳞,每一片鱼鳞下面都是一道皮肤裂口,如果勃起,裂口处就会出血。
鬼尖贪恋美色,想要强奸苏眉,但是只能望着美女兴叹。
他站在地上,那东西滴着血,布满的鳞片如同倒刺,虽然勃起但因疼痛很快就疲软了。勇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犹豫着要不要杀死画龙他们,赶快逃命。
他掏出枪,对准了包斩的头,包斩突然说道:小时候,你爸和你妈离婚了,你很想你妈。
包斩来之前,穿上了避弹衣,他并不是怕死,这仅仅是出于对梁教授的服从。他倒地不起,并不是假装的。警用手枪近距离射击,连中两枪,即使是身穿防弹衣,也会立即失去行动能力。子弹产生的冲击力撞断了包斩的肋骨。
他忍着痛,趴在地上,回忆起一个细节,老杨家墙上挂着的那张全家福少了一个人。老杨是勇哥的叔叔,全家福中有他们家所有成员。不过,包斩在照片中没有看到勇哥的妈妈,勇哥身后只站着父亲,这说明他母亲要么死了,要么离婚了。受害者茹艺——那个被割下脸皮的女人,就是个离婚女人。勇哥又问及苏眉是否离过婚,种种迹象结合起来,包斩推测,勇哥的父母很可能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他恨这个世界上所有离婚的女人……这种恨应该是出于爱。
勇哥愣了一下,收起枪,他走了几步,停下来看着窗外出神,心里想起很多往事。
勇哥背对着屋内诸人,天赐良机,包斩用肢体语言示意画龙把床举起来,画龙努嘴,意思是中间的桌子是个障碍。包斩悄悄地站起,屏住呼吸,他忍着胸部的疼痛,猛地踹开中间的桌子。画龙同时使出全身的力气,以双腿为支点,将铁架床背了起来,尽管手铐勒得手腕一阵剧痛,但是这机会稍纵即逝。画龙咬紧牙关,弯下腰用力将铁架床抬高,然后翻转过来,砸向勇哥。
其实,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有一种说法,胎记是一个人上辈子被杀死时留下的伤口部位。
勇哥的额头上有块胎记,被头发遮盖着。他听到响声,回过头,看到一张床迎面而来,床角正好砸在他额头上。鬼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左手捏着一团纸,纸上还有擦拭的血,右手拿起刀,裤子还未提上,急匆匆地闯进仓库里间。
包斩一脚踢向鬼尖的下身,几个鳞片迸裂到空中,鬼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第三十章
鱼塘岸边是冰冻的土壤,起伏的旷野白雪皑皑,田边堆着油菜花秆,上面的雪像厚厚的棉被,草叶挂着冰凌,结了冰的鱼塘水面平滑如镜,中间有个砸开的冰窟窿。
警方后来在鱼塘里打捞出一些可疑的骨骸残片,经过鉴定,这些系人类骨骼。
如果杀死所有的鱼,肯定能在鱼腹中找到更多的东西。
一个人驾车出行,开着开着,车不见了,开车的人也失踪了。
亲人抱着遗像深深一吻,照片上的人也许在微笑,露着洁白的牙齿,那牙齿如今在鱼腹之中,鱼在池塘里游来游去,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在鱼的肚子里。
这起特大杀人劫车团伙案共有六名犯罪嫌疑人,首犯杨勇,团伙成员有鬼尖、丧彪等人。他们的作案时间长达四年,作案时身穿警服冒充警察,在公路上拦车检查,以缉毒为借口,控制受害人,劫走车辆,然后杀人灭口,碎尸喂鱼。
杨勇只有30岁,在犯罪团伙中年龄并不大,但因为心狠手辣,胆识过人,再加上他曾经当过警察,有着丰富的反侦查经验,其他成员都尊称他为勇哥。
我们对别人的了解都停留在表面那一层,最善良的人也曾经有过最邪恶的念头。
我有野兽封印在胸中,你有恶魔深锁在眼眸。
杨勇在小时候,无论亲戚和邻居、老师和同学,都认为他是一个内向、胆小的孩子。六岁的时候,他的父母离了婚,离婚对一个孩子有着深远的影响。
父母几乎天天吵架,家里的碗都摔碎了,电视机也砸了,杨勇畏畏缩缩站在墙角,看着一片狼藉的家,他心里特别害怕爸爸妈妈提到离婚这两个字。有时,他在睡梦中惊醒,侧耳倾听父母吵的是什么,其实都是些生活琐事。提到离婚的时候,这个孩子依然在装睡,但是爸爸妈妈回头一看,孩子闭着眼,满脸是泪。
有一天夜里,父母吵得非常凶,他悄悄地用椅子顶住门,不让父母去离婚。这个孩子觉得,父母走出家门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其中的一个了。
对于以后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在一起生活,都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那天夜里,妈妈推开他,搬开椅子,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杨勇——这个六岁的男孩站在家门口号啕大哭,狠心的妈妈头也不回。
从此,杨勇跟着父亲长大。
他很想念妈妈,哪个小孩不想念自己的妈妈呢?
爸爸骗他说:小勇,等你16岁的时候,你过生日的时候,你妈就回来。
杨勇和父亲住在城市郊区的农民房,他每天上学都要穿越一大片油菜花地,那金灿灿的油菜花给了他等待下去的勇气,心中的信念让他坚定自己的步伐。他一个人,一个小孩子,走过一大片油菜花地,他常常想,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妈妈就会回来。
他一直等着,盼望着。
尽管父母已经离婚多年,他还记得妈妈的样子,有些人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他一直等到16岁,可是生日那天,妈妈没有来,只有漆黑的夜和冰冷的饭陪伴着他,粗心的父亲甚至忘记了他的生日。
那天夜里,父亲在床上鼾声震天,杨勇在自己的房间里恶狠狠地吊死了家里的猫。
他用削铅笔的小刀将死猫肢解,装进了垃圾袋。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哭过,再也没有流过眼泪。
这个少年变得坚韧阴沉、孤僻内向,学习成绩直线下滑。他喜欢黑暗,无缘无故地砸碎路灯,管理部门更换上新的路灯后又被他砸碎,他放学回家的那条路总是黑的,在黑暗中他觉得很安全。他恨女人,曾经多次埋伏在黑暗的冬青丛里,用石块袭击骑车的陌生女人。这种恶行对他来说是一种乐趣。中学毕业后,他在社会上鬼混了两年。阴雨天,他喜欢去汽车站附近的录像厅看录像,平时更喜欢玩台球,因为在台球厅,打架的概率比较大,和别的小痞子不同,他用球杆做武器时,会把球杆折断,将尖锐带刺的那一端狠狠地扎进对方的身体。杨勇特大杀人劫车团伙的成员,大部分是打架斗殴时期结识的死党。
父亲看他整日里游手好闲,呼啸成群,就让他当兵去了云南。复员后,他的叔叔是警察,托关系为他找了一份协警的工作,后来,又花了很多钱转为正式的民警。
有一次过年照全家福的时候,已经当上警察的杨勇隐隐约约觉得身后少了一个人,他以为自己这么多年忘记了母亲,可是母亲的身影已经深入骨髓,无法磨灭。
杨勇曾经也想当个称职合格的警察,娶妻生子,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但他结婚后,和妻子的感情日益恶化,甜蜜的爱情如烟花般只有一瞬间。婚后的第一个春节,他站在院里的雪地上,用尿写下“我爱你”,然后喊老婆来看这三个热气腾腾的字。春节过后,两个人从互相拌嘴到大吵大闹,从绚烂到苍白,妻子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好端端的一个家满目疮痍,最终俩人离婚,他没有再娶。
他做警察时,抢劫犯、杀人犯抓不到,就喜欢抓卖淫女,敲诈嫖客。因为刑讯逼供,杨勇受到过处分,他常常殴打的不是嫖客,而是妓女。
离婚后,杨勇整天醉生梦死,破罐子破摔,在旧日狐朋狗友的影响下,沾染上了各种恶习,身为警察的他竟然赌博、吸毒。因为屡犯禁令,违法乱纪,杨勇被开除公职,驱逐出警察队伍。
杨勇开了一家小型液化气站,但是很快就倒闭了,他纠集一批死党,开始了劫车杀人的犯罪生涯。这伙歹徒有个共同点:吸毒。吸毒需要大量资金,仅靠积蓄和工作收入很难维持。
丧彪从外省盗窃来一辆公安面包车,这辆车成了日后这个团伙作案的主要工具。
这伙歹徒买来了警服、手铐、电警棍、对讲机等用来作案,然后开着车,想要搞一把枪。他们在周边县市寻找机会,有一次看到一名军官走在路上,腰中鼓鼓的似乎有枪,这名外地军官前来执行抓捕逃兵的任务,身穿警服的歹徒将其骗上车,杀害后抢得一把92式手枪。此后,丧彪又前往云南边境,购买毒品时买了一些子弹。
他们将尸体带到废弃的液化气站,此处紧临鬼尖的鱼塘,是个处理尸体的好地方。
杨勇特大犯罪集团的杀人毁尸行为几乎都是在液化气站的旧仓库里进行的。
尸体放了一夜,第二天,丧彪问如何处理尸体。
杨勇说:砍了,咱们都动手。
鬼尖说:没有整过,不敢砍。
杨勇说:咱们几个,杀人一起杀,砍人一起砍,就是扔骨头也得一块扔,谁也跑不了。
丧彪说:对,都是一样的罪。
这伙灭绝人性的凶犯反锁上仓库的门,找来刀子和钢锯,开始分尸。丧彪落网之后,供述了所有罪行,当时负责作笔录的民警心里有一种透彻心肺的恐惧,因为丧彪供述他们这伙歹徒惨无人道的分尸过程。
分尸后,歹徒们就用那个打鱼饲料的机子,把分尸后的身体都打碎了。鬼尖喂鱼,喂了两个星期才喂完。
在他们杀害的九人中,有七人被这群丧失人性的凶徒用相同的方式毁尸灭迹。
他们第一次杀人劫车是在四年前,按照事先密谋好的作案方式,一名同伙在国道路口寻找到合适的目标,然后用手机立即通知杨勇:过去了,黑,一个人,奔驰。
这是暗语,意思是堵截这辆黑色奔驰,车上只有一人,适合下手。
杨勇和其他犯罪团伙成员身穿警服,在前方将黑色奔驰车拦住。
杨勇敬礼,姿势非常标准,他说道:我们是缉毒队的,现在正进行例行检查,请出示一下您的证件。
杨勇当过警察,熟悉警方的执法行为,司机看不出什么破绽,递上驾驶证和行车证后,杨勇的对讲机响了,另一名同伙模仿警察的口吻,用对讲机告诉杨勇,有一辆黑色奔驰车涉嫌运毒,车牌号码不明。司机听到后,杨勇就客气地说要将车带到队上检查,司机无奈之下只能表示配合。杨勇给司机戴上手铐,头上罩着黑色塑料袋,将司机推到偷来的公安面包车上,一行人开着两辆车回到液化气站。
整个过程不到十分钟,没开一枪,一辆黑色奔驰车就到手了。
他们的目标是价格不菲的好车,而且车上只有一名司机时,才会选择下手。四年间,他们抢劫了八辆车,所得赃款挥霍大半,剩下的放在丧彪家里由他保管,杨勇告诉同伙,等财产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再进行分赃。杨勇对这支“队伍”要求很严,堵车时敬礼的手势必须做得非常标准,为了加强训练,他甚至带领同伙在公路上堵截过往车辆,当时只是演习,没有抢车。由于其“管理严格”,反侦查手段高,一桩桩血案发生后,杨勇等人一次次逃脱了警方的侦查。这使得他的胆子越来越大,最终竟然到了挑衅警方的嚣张程度。
受害人茹艺被这伙亡命之徒以同样的方式劫持到仓库,茹艺是离异少妇,杨勇痛恨所有离婚的女人,他觉得离婚女人都不要脸,那么狠心,居然舍得抛下自己的孩子。所以,他让鬼尖割下了茹艺的脸皮,还残忍地让小孩子看着。
割的时候,为了不让茹艺剧烈挣扎、大喊大叫,鬼尖给茹艺服用了毒品。
杨勇没有杀死茹艺的孩子,也许,他觉得那个流泪的小男孩就是童年的自己。
茹艺惨遭割脸,昏迷不醒,鬼尖觉得她的脸太过恐怖骇人,就给她头上套上了塑料袋,杨勇等人误以为她已死亡。这一次,他们没有选择碎尸喂鱼,而是将“尸体”扔到了刑警大队门口。除了恨离婚女人,杨勇对将他开除公职的公安局领导也怀恨在心。
杨勇说:那帮废物,我就不信他们能抓到我。
鬼尖说:勇哥,这个小孩呢?
杨勇说:也给警察送去,过年了,给他们送点儿礼,让他们过个好年。
丧彪说:会不会太冒险了?
杨勇说:咱们走上这条路,早晚被抓,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其实我想离开这里,干大事。
丧彪说:啥大事?
杨勇说:咱们有枪,可以绑架啊。
鬼尖说:绑架谁啊?
杨勇说:胡润富豪榜上的人,咱们绑架一个,就发大财了。
丧彪说:嘿嘿,这主意真不错,咱们过了年就走,到南方去,到香港去,干大事。
割脸案发,满城皆知,杨勇的叔叔当过警察,出于一种直觉,杨勇的叔叔第一个怀疑到了自己的侄子。所以,当特案组和督察去他家走访时,他故意挡住了挂在墙上的那张全家福照片。包斩发现了这点,根据照片上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杨勇的液化气站。杨勇开车撞伤特案组三名成员以及高级督察,然后将他们铐在仓库。
画龙趁其不备,搬起铁架床,砸向杨勇的脑袋,杨勇当场昏死过去。
包斩一脚踢中鬼尖的下身,鬼尖那布满鱼鳞的生殖器严重受伤,倒在地上嗷嗷惨叫。包斩猛地往下一坐,坐在鬼尖小腹上,鬼尖的身体一挺,头歪向一边吐了,喷出的脏东西在空中画了道弧形,呕吐物落在地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接连两下重创,鬼尖站都站不起来。包斩的手虽然被铐着,但是身体能动,他调整姿势,搜出了鬼尖放在裤兜里的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手铐……
杨勇特大杀人劫车案告破,团伙成员全部落网!
画龙和包斩身上多处受伤,住进了医院,当地政府和公安部门的领导对其进行了慰问。
画龙对高级督察说:哥们儿,真羡慕你,眼睛一闭就晕过去了,眼睛一睁凶手就落网了。
高级督察讪笑道:抱歉,你们都受苦了。
包斩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杨勇的妈妈,让他行刑前见她一面吧。
副队长说:能找到也不找,这些人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政府和当地公安部门领导称画龙和包斩是英雄,表示要对特案组进行嘉奖。
梁教授说:嘉奖就不必了,英雄身上的伤疤就是最高的荣誉。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病房,苏眉给画龙和包斩剥甜橙吃,她心里有一句话想问。
苏眉说:在那仓库里,当时我想,我快要死了,死之前,我想问你们俩一个问题。
画龙说:傻丫头,有我在,你怎么会死呢?
包斩有些不好意思,他隐隐约约猜到苏眉想问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苏眉欲言又止,她想问的那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泪水涌出来,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第七卷
属于我的一切都与我如影随形。
——赫塔·米勒
繁华的帝都,寸土寸金,偏偏有这么一座空楼,几十年来矗立于闹市之中,空楼阴森恐怖,很多人都说它就是一座鬼宅,这就是著名的朝内大街81号。金陵戴笠楼的恐怖故事在当地广为流传,据说阴森的走廊上有一个人形烧痕,虽然岁月弥久,仍清晰可辨。楼下还有十几层地下室以及一个神秘的洞穴,里面有什么,无人知晓。
高街应该是香港最热门的闹鬼之地,这里发生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战时,此处是一间麻风病院,很多人自杀。阁楼是当年吊死囚犯的地方,如今改为安老院,一些老人声称自己看见了吊死的人,甚至能够准确描述出死者的衣着和面貌。
下面要讲述的,是发生在魔都武宁路林家宅37号的故事!
第三十一章
有天夜里,一个人拨打110报警电话说:我杀人了。
此人的声音非常怪异,阴阳怪气的,他在电话里嘿嘿地笑,鼻音很重,似乎捂着嘴巴,故意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接线女警很镇定,要他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留下了一个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地址是:武宁路林家宅37号。
110接线女警常常遇到各种骚扰,她们接到最多的报警电话就是接通后立即挂掉的那种。拨打骚扰电话的以小孩子和中年人居多,内容五花八门,大多让人哭笑不得。有的人钥匙丢了要110帮忙寻找,有的孩子拨打电话要求民警去抓捕动画片里的坏人,还有的人因为迷恋女接线员的声音,不断地骚扰,求爱求婚的大有人在。
杀人者拨打电话投案自首时,一般都会紧张,很少有人能笑得出来,接线女警以为是恶作剧,并没有特别在意,但110的职责是有警必接,接警必出。110指挥中心通知了辖区派出所,派出所也觉得是谎报警情,不是很重视,再加上当时正值深夜,所以只派了两名民警出警。
两名民警,一老一少,他们是师徒。
刚刚参加工作的刑侦警察一般会找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拜师,这样能提高办案水平。听说辖区内发生一起杀人案,小刑警既紧张又兴奋,把手铐、电警棍都挂在身上,催促老刑警快出发。老刑警哈欠连天,斥责小刑警大惊小怪,只拿着个手电筒就出门了。
林家宅37号和武宁路派出所距离不远,师徒两人徒步前往。当时大雾弥漫,没有月亮和星光,街灯模糊昏黄,只能照耀一小片区域,能见度很低,十米之外,根本看不到人。
林家宅37号位于一个交叉口,几条道路交叉成剪子型,林家宅是一座旧楼,正好处在“剪子口”的位置。从风水上讲,这地方极凶极煞。这座建筑年代久远,墙体斑驳,青砖上生着绿苔,楼体破旧,还有个欧美风格的拱顶,笼罩在雾气中,看上去像一座古堡。
每个警察对于自己参与侦破的第一起凶杀案都会印象深刻,终生难忘。
老刑警看着这座旧楼,说道:这个地方,我好像来过。
小刑警说:师傅,房子很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老刑警说:我想起来了,20世纪80年代,这里发生过一起人命案,那是我办的第一起凶杀案。
小刑警说:什么案子?
老刑警说:这栋楼的户主姓林,并不住在这里,房子一直出租。那时,这楼里租住着两户人家,楼上住着的那户人家有个男的,精神不正常,把楼下住着的一个小女孩杀了,还割下了她的头。这是1983年严打时的事,案子早就结了,不过人头没找着。
小刑警紧张起来,说道:那人头可能还在这楼里,师傅,真巧啊,这也是我当警察以来接的第一起凶杀案。
院门是铁栅结构,油漆早已脱落,锈蚀的铁条断了一根,老刑警和小刑警从铁栅门缝隙里钻了进去。院落里荒草丛生,看上去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杂草间,一条小路连接着院门和楼前走廊,干枯的葡萄藤缠绕着走廊的柱子,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就像是人的筋脉,看上去触目惊心。
小刑警向着旧楼喊了一声:有人没?
老刑警似乎觉察到什么异常情况,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说:嘘。
小刑警不敢再说话了,提高警惕,抄起腰间的电警棍。
老刑警看到,走廊上竟然有一个小旋风,正卷着草屑和灰尘缓缓打转,非常诡异。
当时浓雾重重,起雾的时候一般没有风,贴着地面刮起的这个小旋风令人感到奇怪。旋风卷着雾气,有变大的趋势,这个逆时针转动的空气旋涡,从云层般的雾气里降低到地面,不规则地移动着。小刑警穿着一双大头皮鞋,老刑警刚要提醒他,小刑警一脚踩在了小旋风上。
旋风随即消失不见,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缭绕,仿佛不是置身人间。
小刑警问道:师傅,怎么了?
老刑警自我安慰道:没事,我们要相信唯物主义,相信科学发展观,不能迷信。
老刑警说完,小刑警反而更害怕起来。
他们面前的这座古堡似的破旧建筑,在夜色和浓雾中更加显得阴森恐怖。
门从里面锁着,推了一下,纹丝不动。
老刑警敲了敲门,喊道:谁打电话报的警?
小刑警给自己壮胆,说道:开门,我们是公安局的。
门里面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人住,这师徒俩也觉得报警电话很可能是一出恶作剧。但是他们心想,既然来了,就查看一下吧,即使有人谎报警情,也总要确认一下。
这座旧楼的门锁着,两个警察打着手电筒查看,一楼的窗户竟然全被砖头封死了。
老刑警用手电筒照着二楼窗户,说道:你从二楼进去看看。
小刑警心里直打退堂鼓,说道:要不,咱回去再多叫一些人来?
老刑警说:这大半夜的,折腾同事干吗,咱俩先看看。
二楼有四个窗户,小刑警用手电筒挨个儿地照,琢磨着从哪个窗户爬进去,他看到靠近墙角的那个窗户,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小刑警大叫起来:那里有人!
老刑警用手电筒照着那个窗户,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他说道:你眼花了吧。
小刑警说:师傅,我真不敢进,要不,您进去看看得了,没事的话,咱就赶紧回去。
老刑警说:你小子别和我耍花样,还能让师傅打头阵啊,年轻人得多历练一下,当警察胆小可不行。
小刑警只好硬着头皮,抱着柱子爬到走廊顶上。走廊上方架着很多竹竿,蔓延着一些干枯的葡萄藤。如果在夏天,这条走廊是绿色的,会有成熟的葡萄低垂下来。小刑警在上面踩着竹竿前进,老刑警在下面用手电筒照着,提醒他小心。小刑警行至走廊尽头,伸手拉开窗户,一股怪味扑鼻而来。窗户后有窗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小刑警骑虎难下,只好给自己壮胆,他把手电筒放进口袋,双手扳着窗台,纵身一跃,从窗口爬了进去。
小刑警觉得自己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他站在那里,不敢动了。
老刑警在楼下喊道:有情况吗?
房间里漆黑一片,小刑警从口袋里拿出手电筒,另一只手慢慢地拨开窗帘,他看到白裙子的一角,手禁不住哆嗦起来,这窗帘后面莫非站着一个白裙子的女人?
小刑警越想越害怕,隐隐约约觉得有个穿白裙子的女人吊死在窗前,或者窗帘后有个白衣女鬼,他的手直打战,手电筒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老刑警看到灯光灭了,焦急地询问他怎么了。
小刑警捡起手电筒,横下心将窗帘拉开,他看到这是一个狭小的杂物间,窗帘后有个衣架,上面挂着一件白裙子,裙角随风飘动。
虚惊一场,小刑警出了一身冷汗,他定了定神,对楼下的老刑警说没事。
他握着手电筒,手里黏糊糊的,以为是自己出的汗,小心翼翼上前走了一步,感觉自己的脚陷了进去,就像踩在了豆腐上面。
他用手电筒向地面一照,禁不住浑身哆嗦,啊——小刑警大声惊叫起来!
房间地面上凝固的鲜血就跟豆腐似的,踩上去,犹如陷在红色的泥浆里。
小刑警即使没有侦破经验,也意识到这么多鲜血至少得是好几个人身体里流出来的。手电筒刚才就是掉进了凝结的血块中,小刑警手上黏糊糊、滑腻腻的全是血。
老刑警爬进窗户,当即向局里汇报情况,法医和一队刑警赶来了。
经过初步勘验,房间地面上是人类的血液,死者至少有六人,而林家户口簿上只有四口人。
房间里没有尸体,这栋楼也很久没有人租住了。
人的血液总量大约是体重的8%。比方说,一个人体重50公斤,血液有4公斤,6个人就是25公斤血液。这个狭小堆满杂物的房间里,至少有25公斤人血,凝结成豆腐状。法医像卖豆腐的小贩那样,用一把脏器刀,从地面上挖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人血豆腐,然后托在掌心仔细观察,凝固的血块颤悠悠、沉甸甸的。6个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在狭小的房间地面上凝结成了豆腐。
小刑警说:这么多人血是从哪来的?
老刑警说:一起特大凶杀案!
法医说:凶手弄这么多人血想干吗?
第三十二章
公安部是我国公安工作的最高主管部门,每天都接到各地发生的一些大案要案的汇报。
特案组办公室位于公安部刑事侦查局,由副部长白景玉直接负责,特案组接手的都是社会影响极其恶劣的特大凶杀案、特殊凶杀案,每一宗都是惊天动地的案子!
梁教授看着刚刚呈送来的案卷,现场的血液之多令人感到震惊。梁教授说:这个凶手,不仅杀人,还有放血的变态嗜好啊……
白景玉说:我想起两个杀人恶魔,陈友锋和黄涌。
陈友锋自制分尸台杀人放血,他用电焊机焊制了一个分尸台,台子一端有个金属盆。陈友锋杀人时,用刀割破被害人的颈部血管,对着金属盆放血。此人作案手段异常残忍,从最初的简单分尸,到最后放血剔除受害人骨肉,他先后杀害10人,2004年被执行枪决。
黄涌“智能木马”连环杀人案震惊全国,这个瘦弱萎靡的青年杀死17人,在网上流传的悍匪排行榜上位列第十六。黄涌杀人只为取乐,没有别的犯罪动机,他将家中面条机改装为杀人器械,取名为“智能木马”。黄涌从网吧将受害人骗至家中,以过“智能木马”测试关为由,将受害人捆绑在“智能木马”上,勒死之前,该犯有过放血行为。最后一名受害人侥幸脱险,四天之内,黄涌杀了他五次,用注射针对着受害人的脖子和肚子乱扎,扎一次就出一次血。最后,黄涌突然心软,将其放走,惊天大案浮出水面。
梁教授说:不对劲儿啊,法医报告是不是弄错了?
包斩看了下法医报告和现场照片,说道:当地法医物证实验室对血液样本进行了检测,他们认为,死者至少有六人,可是却只检测出四个人的DNA,另外两个人难道是凭空出现的?
梁教授说:这个案子挺诡异的。
包斩说:打电话报案的那人居然没找到。
白景玉说:一个公用电话亭,报案人没有留下任何联系信息。
苏眉说:小包,给姐看看。
苏眉从包斩手里拿过现场照片,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色让人反胃,林家宅房间地面上的血液没过脚踝,然后凝固成人血豆腐,勘验的警察在上面踩出了很多坑,人血豆腐的表面已经泛黑,非常平滑,下面还是鲜艳的樱桃红。
苏眉捂着嘴巴,恶心地说道:我从来不吃豆腐,可是,以后怎么吃酱牛肉啊。
画龙走过来,揽住苏眉的小蛮腰,说道:小眉,今天怎么这么大方,你要请吃饭啊?
苏眉翻了个白眼儿,正色说道:手,拿开。
画龙笑呵呵地放开手,耸了耸肩膀。
苏眉故意当着大家的面,两只手揽住包斩的脖子,用一种迷离的眼神看着他。
苏眉吐气如兰,柔声问道:小包弟弟,如果你没穿防弹衣,你还会为我挡子弹吗?
包斩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脸红了。
画龙说:小眉,你怎么不问我这个问题?
苏眉瞪了画龙一眼,扑哧笑了。
特案组赶往机场,因为案发地天气状况恶劣,他们所在的航班被迫延误两个多小时,最终改降到邻近的机场,此时已是晚上10点,天空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特案组四人满腹牢骚,但又无可奈何。画龙在飞机上已经和空乘人员吵了一架,看到当地公安单位没有安排接机车辆,禁不住破口大骂:他妈的,难道咱们要打出租车?
梁教授说:发火也没用,他们应该在另一个机场等咱们呢。
苏眉拿起手机说:我让他们现在就派车过来。
包斩说:两个城市离得挺远,我倒是有个办法,咱们开车过去。
画龙问道:车在哪儿?
特案组在机场公安分局借了一辆车,借车时发生了一段小插曲。特案组名震警界,机场分局领导不认识他们,也不相信特案组会来借车,甚至开玩笑说“你们要是特案组,我就是白景玉”。特案组证实自己的身份后,分局领导态度好转,一些警员纷纷要求合影留念,索要签名。
画龙开车,驶向高速公路,雨越下越大了。
夜幕中电闪雷鸣,在这种恶劣天气里,公路上车辆稀少,开出很远也没有遇到一辆车,只有潮湿的空气和泥土的腥气从车窗外飘进来。
苏眉关紧车窗说:你们,听说过幽灵车吗?
梁教授闭目养神,包斩摇头说没有。
画龙说道:我听说过幽灵船。
这个世界上,不仅有幽灵船,还有幽灵车。
幽灵船是无法解释的鬼魅一样的船只,它们通常是失踪或已沉没的船只,但又再次出现。最著名的幽灵船当属“漂泊的荷兰人”,这艘船在17世纪沉没,几百年来不断被目击、报道,有人声称这艘船如幽灵般出现,尾随其他船只,然后突然消失。
除了幽灵船,还有幽灵车。据说,广深高速公路有个车祸频发的路段,有人在午夜碰到过没人驾驶但在前行的汽车。这些车辆非常诡异,完全没有声音,就像一个影子似的擦肩而过。很多人说,因车祸而死去的司机在深夜驾车回家,惨遭横祸的乘客也会在夜里搭乘顺路车辆,鬼搭车的故事广为流传。
画龙不以为然地说:我开车这么久了,一次也没看到过幽灵车,也没有鬼搭过我的车。
苏眉说:画龙哥哥,快闭嘴,我听说,只有快死的人才能看到幽灵车。
前方有一座桥,路边竖着交警部门的提示牌,提醒过往司机此处为车祸多发路段。桥下积水,落了一些枯枝败叶,画龙减慢车速,开过水洼,上桥后,迎面驶来一辆小货车。车灯晃眼,画龙长按喇叭,提醒来车注意,那小货车却不避让,依旧在路中间行驶。画龙急打方向盘,两车交会时,大家看了一下小货车的驾驶室,不由得目瞪口呆——驾驶室内空无一人!
画龙踩住刹车,因为路面湿滑,车缓行了一段距离才熄火停了下来。
大家面面相觑,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错觉,不可能每个人都看花了眼。苏眉刚刚讲过幽灵车,现在他们就遇见了一辆。特案组四人不由自主地回头看,那辆小货车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尽管无人操纵方向盘,汽车还是平稳地下了桥,从视线中消失了。
公路上没有过往车辆,更没有行人,只有雨声哗哗和雷声滚滚。
梁教授说:追上去看看。
包斩说:见鬼了。
苏眉害怕地说:那是幽灵车,不要追啊。
画龙说:我可不信邪。
画龙发动汽车,掉转车头,立即追赶那辆无人驾驶的小货车。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们追出很远,并没有看到那辆车,公路两边也没有岔道,那辆小货车竟然踪影全无。
遇上一辆无人驾驶的车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更奇怪的是这车竟然凭空消失了。
梁教授要画龙原路返回,注意观察路边,最终在桥下的壕沟里发现了侧翻的车辆。司机正在痛苦呻吟,大家七手八脚地将他从驾驶室拖出来。原来,小货车里并不是没有司机。司机遇到了一件毛骨悚然的事情。他开的是一辆双排座小货车,驾驶室里只有他自己,上桥时,司机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怪异的问候:你好。
司机头皮发麻,吓了一跳。
声音非常清晰,近在咫尺,司机怯怯地回头一看,身后并没有人。这时,画龙的车迎面驶来,车灯耀眼,司机心慌意乱,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间,他觉得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头,他吓得汗毛直立,从驾驶座上跌落下来,小货车惯性向前行驶,侧翻进桥下的壕沟。
这也是特案组看到无人驾驶的车以及没有追上这车的原因。
壕沟里有水,司机只受了轻伤,特案组帮忙联系了交警,拨打了急救电话,就上车离开了。
大家一言不发,对于司机说的“鬼搭车”灵异事件不予置评。车辆在行驶过程中,怎么可能有人上车,如果不是人,又是什么东西?有些事情,根本找不到合理的解释。那名司机并没有喝酒,看上去老实厚道,不像是撒谎。到了高速公路出口,收费站工作人员好心提醒画龙开车小心,说他们经过的那座桥,每逢雨雪和大雾天气,都会发生追尾伤亡事故。
进城后,苏眉电话告知当地警方,特案组会直接前往武宁路派出所。
武宁路派出所距离林家宅不远,同在一条街上,特案组的汽车驶过林家宅时,大家禁不住透过车窗打量着这栋旧楼,他们已经从卷宗中了解到这里就是案发地点。外面风雨交加,一道闪电划过,这栋老楼更显得阴森恐怖,大家突然看到楼里亮了一下,有光闪过窗户。
林家旧宅多年前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案件虽然告破,但是涉案的人头下落不明。
几天前,一个神秘人报案,警方在这栋楼里发现了大量凝结的人血,没有找到尸体。
画龙停车问道:你们看见没?
苏眉说:会不会是闪电反射在玻璃上的光?
包斩说:光是从窗户里面射出来的。
梁教授说:楼里有人!
武宁路派出所的那对刑警师徒穿着雨衣,到路口来接特案组。梁教授作出部署,不管楼里是人是鬼,立即前去查看。这栋旧楼已被警方封锁,深更半夜,出现在案发现场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小刑警有些害怕,询问要不要叫一队武警。画龙掏出枪,说道:妈的,我就是武警,我是武警教官,梁叔留在车上,你们跟在我后面进去。
雨声小了,一道闪电刺破黑暗,楼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叫,随即被滚滚雷声淹没。
第三十三章
雨下着,雷鸣电闪之中,这栋旧楼看上去鬼气森森。
院子里湿滑泥泞,原先紧闭的楼门竟然虚掩着,不知道被谁打开了。走到门口,画龙挥手示意大家停止前进,他警惕地说:什么声音?
后面的小刑警说:对不起,是我的牙齿打战的声音。
老刑警说:别怕,你跟在我后面。
小刑警说:不是啊,师傅,我淋雨了,有点儿冷。
包斩和苏眉忍住笑,小刑警乖乖地跟在师傅后面,大家进门后,仔细观察。一楼厅堂空荡荡的,湿气很重,水泥地面凹凸不平,有些地方鼓起了包,墙上的白灰落下不少,门上的漆皮卷成了奇怪的形状。检查后发现,一楼的房间已经尘封,窗上布满蛛网,地上落满灰尘,没有脚印,看来已很久无人居住了。
楼上隐隐约约传来奔跑的脚步声,大家屏声静气,准备从楼梯鱼贯而上,但是木质楼梯有几处已经朽坏,大家的体重可能会使楼梯坍塌,画龙让大家一个一个上去。
上到二楼,大家看到走廊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一侧有几个房间,房门都紧闭着,另一侧是墙,走廊上竟然撒了一些古怪的冥钱。
走廊尽头是杂物间,在那个房间里发现了大量凝结成豆腐状的人血,警方贴的封条现在已经被撕了下来。
尽头上方有一个方形的孔,墙上嵌着一道铁质梯子,可以爬到阁楼上面。
画龙打手势,示意大家分成两个小组,老刑警和小刑警检查楼梯左边的两个房间,特案组三人检查右边的,大家呈包抄之势,不管这楼里是人是鬼都插翅难逃。
老刑警打开一扇房门,里面只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
又打开一扇门,房间里堆满了破烂不堪的家具,小刑警战战兢兢跟在老刑警身后走进去,老刑警仔细检查房间里是否藏着人。
画龙三人也检查了一个房间,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他们打算检查最后那个杂物间。
包斩注意到,杂物间门框贴墙的缝隙里,竟然塞了一些花白的头发。他知道,有些老人梳头时掉落的头发,会被收集起来,塞到墙缝里。
小刑警第一次爬进这楼里的时候,被窗帘后的白裙子吓了一跳,所以对窗帘特别敏感,他进入房间,第一眼看到窗帘后似乎站着一个人。小刑警害怕地用手指捅了捅老刑警,老刑警镇定地用电警棍撩开窗帘,后面没有人,地上只有一双鞋子。墙边有几个组合衣柜,老刑警猛地把衣柜门打开,里面赫然站着一个红发怪人。
旁边的衣柜门也被推开,从里面又跑出来两个怪人。
老刑警和小刑警,还有那三个怪人,大家看到对方后,都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画龙、包斩和苏眉闻声赶来,大吃一惊,那三个怪人抱头想跑,画龙堵住门举起枪,三个怪人像无头苍蝇似的,纷纷找地方躲藏。
场面一片混乱,小刑警吓得哇哇直叫,紧挨着师傅;苏眉也有些害怕,抱住包斩的胳膊;画龙犹豫着要不要开枪;一个怪人拿着个三条腿的圆凳不停地向前挥动,另外两个怪人纷纷拿起杂物准备自卫。
画龙大喝一声:干什么的?
红发怪人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们是谁?
画龙说:警察,别动。苏眉看清楚了,喊道:他们是杀马特!
杀马特是非主流中的非主流,一群脑残少年,每个城市都有杀马特。
杀马特穿着奇装异服,头发五颜六色,无论男女都化着很浓的妆,身上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饰品,例如骷髅、锁链等,大多是地摊儿货。他们的发型就像是先用胶水洗头,再用鞭炮炸,最后浇上五颜六色的油漆定型。他们是一群只有初中学历的少年,退学少年不一定是杀马特,但是杀马特一定是退学少年。
他们眼中的自己:一个集潮流、视觉、非主流为一体的群体,思想前卫,巨帅无比。
我们眼中的他们:怪物。他们眼中的我们:农民。
白天,在街上看见杀马特少年就已经让人非常吃惊,晚上,在一栋发生过凶杀案的老宅子里遇到三个杀马特,绝对令人惊恐万分。所以,就连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也吓得大叫起来。这三个杀马特少年,两男一女,他们以贴吧ID互相称呼,去掉名字前面繁体的杀马特字样,他们是:考拉、落鸢、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是个女孩,考拉和落鸢是她的男朋友。
两个男孩共同拥有一个女友。研究伦理和情感的专家很难作出解释,在杀马特这个特立独行的群体中,两男一女的恋爱怎样和谐相处,他们的性观念开放到了什么程度?
那天晚上,这三个杀马特少年寻求刺激,正好来鬼宅探险,他们听到了奇怪的哭声和歌声。后来,画龙等人上楼,他们出于害怕就躲在了衣柜里。
考拉说:哥就是来这玩儿的,让开门,我们走。
落鸢说:快点儿,都告诉你们了,警察了不起吗?这楼里有鬼,可不是我们。他们的女友长岛冰茶说:真的有鬼哦,我听到鬼哭,还有鬼唱歌。
画龙说:少胡说八道,哪有鬼?
长岛冰茶说:鬼啊神马的(网络语:鬼啊什么的),还是会有的吧。
这时,楼里隐隐约约传来哭声,夹杂着凄厉的叫声,就像猫在惨叫。随后,万籁俱寂,这栋凶宅里有个女孩开始唱歌,是那种低声吟唱,幽幽的声音。
大家不寒而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侧耳倾听,歌词如下:
妹妹背着洋娃娃,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娃娃啊娃娃,为什么哭呢,是不是想起了妈妈的话。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从前我也有个家,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有天,爸爸喝醉了,捡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
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她的眼睛啊,还望着我哪。
然后啊,爸爸叫我帮帮他,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
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了,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
大家走到走廊上,杂物间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走廊尽头站着两个东西,模模糊糊看着像人。他们的眼睛发出荧光,一个人穿着肥大的斗篷,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镰刀;另一个人面色青白,露着两颗獠牙,手里拖着一条锁链。
他们哭叫着,唱着歌,缓缓地向画龙等人走来。三个杀马特少年惊喊道:鬼啊,快跑。
小刑警、老刑警以及三个杀马特少年拔腿就跑,楼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不堪重负,随时都会倒塌,五个人惊叫着又退了回来。
苏眉本来也想跑,看到这种情况,只好躲在画龙和包斩身后。
画龙有些心慌,举枪的手微微颤抖。
包斩提醒道:别开枪,他们是人。
那两个人越走越近,还伸出手做出掐人的姿势,三个杀马特少年吓得直往后退,画龙一记威猛的侧踹,踢飞一个,紧接着,一记右勾拳,重重地打在另一个人的脸上。
那人倒向墙壁,挣扎着站起来,他痛得直叫。
画龙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包斩上前将他拉住。
那两个人都戴着面具,摘下面具后,挨了拳头的那个人受了伤,脸上流的却不是血,而是一种白色的液体。
三个杀马特认出了这两个人,喊道:巫行云,洛神。
巫行云和洛神是他们的朋友。
三个杀马特少年探访鬼宅,另外两个朋友偷偷地去吓唬他们。
两个朋友,一个扮成死神,穿着雨衣,拿着长镰刀;另一个扮成吸血鬼,红眼獠牙。他们晚上刚参加完动漫展会的Costume(服装秀),还穿着动漫人物的服装,看上去就像从动漫片子里走出来的一样。他们事先买了夜光美瞳,这种隐形眼镜戴上后,眼睛在夜色中会发出幽蓝色的光,獠牙也是一种牙套。他们的本意是想吓唬朋友,却被画龙狠狠地揍了一顿。
五个杀马特少年,七嘴八舌,大声争吵起来。巫行云是个女孩,刚才被画龙一脚踹飞,她呻吟着说道:混蛋,你们一伙的啊?
长岛冰茶说:不是啦,姐姐,他们是警察,你没看到那两位雨衣里面穿着警服哦。
落鸢说:老子被你们两个混蛋吓死了。
考拉说:警察就可以打我朋友吗?看我手势。他两手做成枪状,向地面指,一脸的挑衅。
洛神说道:他妈的,我的痘痘破了。
画龙骂道:熊孩子,装神弄鬼,把他们都铐起来。
苏眉说:挨揍是轻的,你们像什么样子,你们看到自己的同类也会害怕啊?
包斩说:幸好没开枪。
老刑警和小刑警给五个杀马特少年戴上手铐,打算把他们带回去审问清楚。
临走前,画龙又检查了一遍,杂物间没有什么异常,地面的人血豆腐已经被勘验的警察当作物证运走了。两个扮成死神和吸血鬼的少年就是躲藏在这里,准备吓唬同伴,他们不知道这个房间有多么恐怖骇人。
包斩想起,还有阁楼尚未检查。他爬上梯子,看了一下,阁楼年久失修,有些漏雨,正滴滴答答落着雨水,角落里有几个花盆,栽种的植物早已死掉,只有一株铁树长势旺盛。
包斩对画龙和苏眉说:阁楼里没有人。
下了梯子,阁楼里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诡异的问候:你好!
第三十四章
包斩一向细心沉着,他确信自己不会看错——阁楼里没有人。
这句来自阁楼的问候让他大惊失色,脸色都变了。画龙也听到了声音,感觉很古怪,不像是人类的声音。苏眉不寒而栗,浑身发抖,她想到的是——特案组来时,公路上发生了鬼搭车灵异事件,那辆小货车翻了,鬼可能上了特案组的车,一路跟随着他们,来到了林家宅。
当时,小货车的司机也曾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你好。
司机被这句话吓得跌落驾驶座,车也翻进了桥下的壕沟。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再次上到阁楼,因为漏雨,地面上很潮湿,没有脚印。
苏眉拍照,闪光灯亮起的一瞬间,似乎看到角落里站着个人影,然而那里只有一盆铁树。
陶瓷花盆已经龟裂,年代久远,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不知道放置在阁楼上多久了,盆口处用铁丝勒了一圈,防止其碎裂。包斩上前检查,搬动铁树时,花盆裂开了,摔在地上。
大家看到,铁树的根部包裹着一个球状物体,去掉泥土,赫然发现,白色的根系密密缠绕着一个骷髅头!
三个人不由得心惊胆战,骷髅头的嘴巴张着,他们刚才听到的那句“你好”似乎就来自这骷髅的嘴巴。
回到武宁路派出所之后,老刑警挨个儿审问五个杀马特少年,他们只是去鬼宅探险,寻求刺激,对楼里的血案一无所知。派出所让他们留下联系方式,批评教育一顿就放走了。
梁教授看着那个骷髅头,沉思不语。
头骨裹在泥中,色泽暗淡,目测判断在土里埋了很多年。
1983年,林家宅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死者的头颅当时并未找到,凶手是个精神病患者,很可能将人头埋在了花盆里,自己却忘记了此事。
多年前的那起无头命案是否和现在的血案有关联呢?他们听到的那句“你好”,真的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问候吗?
梁教授说:小包,画龙,小眉,你们还能记起那声音吗?
包斩说:我忘不了。
画龙说:是啊,那声音太古怪了。
苏眉说:我现在还害怕呢,听到身后有人说你好,回头却看不到人。
梁教授说:现在也夜深人静了,明天,我要报案人的录音,你们仔细听一下,报案人和阁楼里的声音是否相似。
老刑警说:报案人没找到,他是在一个公用电话亭拨打的110报警电话。
小刑警说:电话亭我去看过,周边也没有监控。
公用电话亭被冷落在街边,随着手机的普及,现在使用公用电话的人越来越少了。那个电话亭位于一条偏僻街道的路边,附近有网吧和电脑维修店,也许它是这个城市最后一个公用电话亭,现在还可以使用,过段时间就会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报摊。
电话亭一般处于闲置状态,话筒无声,显示屏损坏,按键凹陷。
街头的公用电话亭现在只剩下两个作用:一、张贴牛皮癣广告;二、避雨,成为一场恋情的开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少有人知晓的用途:报警。
打110是免费的,而且,这种IC卡公用电话不用插卡,拿起话筒即可拨通110电话。
那天夜里,有人用公用电话报警,声称自己杀了人,然后留下了林家老宅的地址。
这个神秘人应该就是知情者。
梁教授说:电话亭,包括阁楼里发现的人头,都不是咱们的侦破重点。
包斩说:重点还是寻找尸体,还有林家的四口人。
老刑警说:宅子的户主叫林钟华,做冬虫夏草、人参、燕窝等名贵药材生意,祖籍河北,常年奔波于港台和内地,有多处房产,目前可能在台湾,一时联系不上。
画龙说:林家老宅也好久没人租住了。
苏眉说:法医认为,死者至少有六人,可是只检测出了四个人的DNA,另外两个人是谁?
小刑警说:我有一种预感,林家户口簿上的四口人很可能被害了,这是我们找不到他们的原因。另外两个人可能是凶手,凶手也被杀了,也许是被鬼杀死的,那栋楼太邪乎了。
老刑警说:你懂什么啊,特案组在这里,你也敢瞎猜,真是班门弄斧。人家特案组破获大案的时候,你还在妈妈怀里吃奶呢,还鬼啊神啊的,吓得发抖的人是你吧,真给警察丢脸。
大家都笑起来,派出所墙上的电子钟指向深夜1点,老刑警打着哈欠去睡觉了。房间里只剩下特案组四人,小刑警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表现有些反常,磨磨蹭蹭不肯走,最终,他下定决心,扑通跪下了!
特案组感到很意外,苏眉说:哎哎哎,小弟弟干吗呀,你吓我一跳,怎么就跪下了?
小刑警激动地对梁教授说:我要拜师,我要拜你为师,梁教授,求你收下我吧。
包斩说:你不是有师傅了吗?
画龙说:这得算是背叛师门吧,而且,梁叔已经有徒弟了,小包就是。
小刑警开始求梁教授收他为徒,喊包斩为师兄,包斩和梁教授哭笑不得。
苏眉笑着对梁教授说:梁叔,你就收下他吧,我看这小弟弟挺诚心的,就是有点儿胆小。梁教授拿出一张照片,漫不经心地说:想要我收你为徒,可以,你去把这个圆凳拿来。
照片是苏眉拍摄的,照片上的圆凳是林家宅的旧家具,一个杀马特少年曾拿着这个圆凳自卫。小刑警面有惧色,他本来就非常胆小,现在要他孤身一人再次前往那栋闹鬼的老宅去拿这个圆凳,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他知道,这是梁教授对他的考验,想要他知难而退。他咬了咬牙,鼓起勇气说:我去。说完后,小刑警就后悔了,心里直打退堂鼓,深更半夜去那鬼气森森的老宅,真是一件要命的事。
苏眉吓唬他:小弟弟,那楼里有鬼,还是别去啦。
小刑警刚刚参加工作,局里不会给他配枪,他默默地把警棍、手电筒、手铐等挂在身上,外面雷声大作,他为了拜梁教授为师,硬着头皮走进了雨中。
一个小时后,小刑警回来了。他冲进派出所,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特别狼狈,看来他是一路跑回来的,还摔了几个跟头。
他把带回来的圆凳放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我……我又遇到鬼了!
小刑警为了拜师,壮着胆子再次来到林家旧宅。上楼以后,他提心吊胆地走进那个放置旧家具的房间,心里只想拿了凳子赶紧离开。可是,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隐隐约约有些声响,小刑警侧耳倾听,房间里竟然传来一阵拉窗帘的声音,可是,那窗帘却一动不动。小刑警吓得脸色煞白,拿起圆凳就跑,在门口还踢飞了一双鞋,下楼时摔了一跤,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小刑警惊魂未定,简单地说了一下闹鬼的事,大家都不以为意,胆小者常常产生幻觉。
小刑警对梁教授喊了声师傅,又想下跪。
梁教授谦虚地说:其实,我教不了你什么,特案组是一个团队,我只是其中的一员。小刑警着急地说:师傅,我把凳子都拿来了,您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梁教授笑了笑,说道:你愿意拜特案组为师吗?
小刑警愣了一下,惊喜地说道:太好了。
画龙说:这小兄弟让我想起蔷薇杀手案中的小布丁。
小刑警说:画龙师傅,我要跟你学散打。
苏眉说:乖徒儿,你对计算机技术感兴趣吗?我可以把你培训成黑客高手。
小刑警说:我,我,我想破大案,亲手抓住杀人凶手。
特案组名震警界,小刑警一下多了四个师傅,心里非常欢喜。梁教授看着那个圆凳,他并不仅仅是为了考验小刑警的胆量,而是觉得这个圆凳隐含着一些信息。这种三条腿的木质圆凳现在并不多见,是多年前流行的样式,房间里放置的全是老式家具。这所老宅子,因为多年前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所以长期无人租住,房子里留下了很多老家具。
包斩突然想到什么,问小刑警:你在门口踢到了一双鞋?
小刑警说:是啊,包师傅,门口有双鞋。
梁教授拿起照片,苏眉拍摄的刑事现场照片非常专业,影像清晰,整个现场环境都收入画面中。照片中,门口的位置并没有鞋子。那双鞋本来是放在窗帘后面的,特案组离开后,那双鞋不知为何出现在了门口。
很显然,那栋老宅子里又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武宁路派出所的值班民警都被紧急集合起来,画龙带队,立即出发。小刑警的恐惧感消失了,他很兴奋,觉得自己立了大功。一行人再次前往林家凶宅,民警在林家宅当场逮住一个人,那人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画龙认出来,他就是五个杀马特少年中的一个:落鸢。
老刑警审问过五个杀马特少年,他们只是去林家凶宅探险,所以就将他们放走了。
五个杀马特少年离开派出所之后,落鸢并没有回家,而是独自一人又去了林家凶宅。
特案组以及老刑警和小刑警对落鸢进行了审讯,强光灯照在他的脸上,他显得惊慌失措。
老刑警说:为什么不回家,那楼里有啥吸引你的地方?
落鸢坐在审讯椅上,不敢直视众人,低着头不说话。
画龙猛地一拍桌子,问道:熊孩子,你在那里找什么东西?
落鸢吓了一跳,满头大汗,支支吾吾说:警察叔叔,我……
苏眉说:你胆子可真大,一个人也敢去。包斩说:你在林家宅住过,是不是?
落鸢说:没,没有。
梁教授拿起林家宅花盆里发现的那个骷髅头放在桌上,问道: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落鸢看了一眼那骷髅头,眼神非常怪异,充满忐忑和畏缩。他低下头,突然哭了。
第三十五章
报警电话是落鸢打的,这个杀马特少年在公用电话亭里,捂着嘴巴对警方说自己杀了人。
警方对他进行了声纹鉴定,声纹和指纹一样,每个人都不相同,具有独一无二的特点。在一些涉及电话的绑架和勒索案件中,声纹鉴定尤其重要。
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落鸢上升为犯罪嫌疑人,警方很难相信,这个留着怪异发型穿着奇装异服的杀马特少年会是个杀人放血的恶魔。
警方给落鸢戴上了手铐和脚镣,经过几番审讯,这个少年交代了实情。
多年前,林家老宅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楼上和楼下各租住着一户人家,楼上一个中年男子患有精神疾病,常年被锁在阁楼里,半夜里时常唱歌,大哭大叫。清明节那天,两户人家都去扫墓了,楼下的一个小女孩闲来无事,跑到楼上去玩。
阁楼里传来声音,有个人对小女孩说:你好。
小女孩打开阁楼的锁,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出来了……
小女孩被害的时候不到14岁,走廊里喷溅了很多血,尸体惨不忍睹,脑袋不见了。参与当时破案的老刑警记忆犹新,那个中年男子徒手虐尸,发了疯似的用双手撕扯、抓挠着无头女尸。当时正值1983年严打,中年男子很快就被枪毙了,因为警力严重不足,丢失的人头下落不明,警方也没有仔细搜寻。这么多年来,小女孩的头颅一直藏在这栋老宅里。
此后几年,林家宅陆续有几户人家租住,那些旧家具就是当时遗留下来的。因为这栋老宅闹鬼,后来就无人居住了。
凶案发生后,小女孩的父母搬离了林家宅,夫妇两人又生了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就是落鸢,遇害的那个女孩是他姐姐。
这个少年常常做一个同样的梦,不管梦是什么千奇百怪的内容,结局肯定是梦到自己跳楼,但每次都能在落地之前惊醒。后来,他发现自己醒得越来越迟了,最终,他以为自己在梦里会被摔死,可是落地时,发现地上有个黑洞。他在以后的梦中,继续向地洞坠落,有一天,他落到洞底,看见了一具尸体。
尸体非常怪异,身体是一个小女孩的,脑袋是他的。落鸢吓得毛骨悚然,一头大汗从梦中醒来。父母听说此事,告知他还有个姐姐,多年前被害,只是头颅尚未找到。
落鸢想,只有找到姐姐的头颅,才能结束自己的噩梦。
他一个人去了林家老宅,院里荒草萋萋,楼里寂静无声,他们家多年前曾在这里租住。
他站在走廊里,想象着姐姐被杀害时的惨象,他走进房间,看着那些老式家具,心里想着姐姐的头会在哪里。
旧沙发、破床垫、衣柜里面?
还是地板下面?
或者埋在院里的树下?
落鸢抱起一个坏的黑白电视机,摇晃几下,里面发出声响,他拆开看,电视机里没有姐姐的头骨。他推开走廊尽头的那个杂物间,地面满是鲜血,他吓坏了。离开林家老宅后,落鸢打电话报警,声称自己杀了人,其实他是希望借助警方的力量找到姐姐的头颅。后来,落鸢又以探险为借口,鼓动朋友一起前往这所老宅。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一直深受噩梦的折磨,他偏执地认为,只有找到姐姐的头颅,才能彻底摆脱折磨。
警方对落鸢的话半信半疑,将他暂时拘留,再次审讯时,他对特案组说:昨晚,我又做梦了,这一次,我还是跳楼,地上还是有个洞,可是洞里面的尸体不见了。
落鸢要求警方归还他姐姐的头骨,特案组从直觉上认为,这个颓废的少年应该和人血豆腐案无关,唯一的嫌疑人可能只是为了寻找姐姐的头颅,从证据链上很难证明他杀了人。
侦破重点再次转向寻找林家宅的户主林钟华,此人做名贵药材生意,常年奔波于港台和内地,有多处房产。一位知情人士称,林钟华与父母断绝了关系,多年来从不来往,此人数月前携家眷去了台湾,投资中药材加工生意。苏眉打开电脑,登录公安部内网,利用自己编写的一个搜索引擎,尽可能地搜集林家四口人的信息,然后远程调取了他们的户籍照片、学历档案、出入境记录、银行开户资料等。
小刑警对苏眉说:苏师傅,你太牛了,在派出所光明正大地干着违法的事,您这是在入侵银行吗?
苏眉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给我死一边去,什么破徒弟啊,哪有这么说师傅的?
画龙走过来,照着小刑警的脑袋上扇了一巴掌,说道:喊什么师傅,你得喊师娘。
小刑警摸着头,问苏眉:啊,画龙师父,包师父,梁教授,哪个是你老公啊?
画龙和苏眉都扑哧笑了,就连坐在一边看审讯笔录的梁教授也忍俊不禁。包斩走进来,告诉梁教授,又有了一条新线索。林钟华曾委托一个中介公司想要卖掉林家老宅,已经与一个买主谈好了价钱。梁教授召集武宁路派出所的警员,分配部署任务。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负责对中介公司进行调查,找到买主,获取和此案有关的信息。
老刑警带一队警察去林钟华的岳父母家展开跨省调查,从外围摸清他的婚姻状况。
小刑警带一组民警远赴林钟华的原籍老家,尽管林钟华与父母断绝了来往,但也要摸排核实。
对有些公安机关来说,跨省办案难度较大,需要协调的事情比较多,尤其是武宁路派出所这样的基层机构,无论是经费还是警力都捉襟见肘。出发前,领导对老刑警和小刑警一再叮嘱,办案经费有限,尽量省点儿花钱,能在车里睡觉,就不要住宾馆,吃饭时也尽量节俭一些……
几天后,老刑警带的那一队警察无功而返。
小刑警驱车千里,奔赴林钟华的祖籍——河北,在当地警方协助下,费尽周折,他们找到了林钟华的老家。
很快,小刑警在电话里兴奋地向特案组汇报说:师傅,逮住了,我亲手逮住的。
画龙问道:逮住谁了?
小刑警说:林钟华他爹。
梁教授问:林钟华呢?
小刑警说:死了,一家四口都死了。
包斩说:林钟华他爹杀的?
小刑警说:不是。
苏眉说:尸体在哪里?
小刑警说:他们打算埋到祖坟里。
四具尸体都在林父家里,经过审讯,此案的来龙去脉终于水落石出。
其实,在这个人血豆腐案子里,没有凶手。警方很快查明,数月前,林钟华带着老婆和两个儿子去了台湾,投资中药材加工生意,因遭人诈骗,血本无归。他又回到大陆,想要追回几笔欠款,但是欠款者都身陷三角债纠纷,无力偿还,其中一个欠款者只给了他一辆旧车用来抵债。
林钟华打算卖掉林家老宅,筹集资金,东山再起。
他开车前往林家老宅的时候,在路上撞到一个穿白裙子的少女。当时正值深夜,他的车速也不快,下桥时,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竟然站在路中间招手搭车,慌乱之中,他误将油门当刹车,车高速撞向女孩。砰,她的身体飞起来,翻了几个跟头,啪的一声落在公路上。
林钟华停下车,惊慌地说:撞到人了啊,怎么办?
林妻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孩,说道:别管,咱赶紧跑,没人看见。大儿子说:要不,报警吧?
小儿子说:我先下车看看那女的死了没。
女孩没死,奇怪的是身上也没有血迹,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家……回家。林家四口人商议了一下,林妻坚持要驾车逃逸,林钟华和小儿子决定将女孩送往医院抢救。途中,女孩伤势严重,死掉了。他们不知道怎么办,就把尸体拉到了林家老宅。
林钟华说:现在麻烦了,早知道跑了就好了。
林妻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说:让你跑,你不跑,你就是不听我的。
大儿子说:真倒霉,她站在路中间,应该负主要责任,这个女孩就是想自杀。
小儿子说:尸体拉来了,现在怎么办?
林妻斩钉截铁地说:都别说话,听我的,把她埋了。林妻是个肥胖的女人,体重近150公斤,脾气暴躁,心如蛇蝎。她让两个儿子去远处寻找一个埋尸的地方,挖好坑,再回来搬尸体。为了避免尸体将来被发现时有人认出这女孩,林妻在老宅里找了根削尖的竹篙,想要戳烂女孩的脸。
林钟华和妻子先将尸体抬到二楼的杂物间,林妻脱掉女孩的衣服,那件白裙子随手挂在了衣架上。
面对着这具裸尸,林钟华手拿削尖的竹篙,不敢下手。
林妻不断催促,让丈夫快点儿戳烂女孩的脸,她嘴里咒骂个不停,丈夫索性扔掉竹篙,和妻子吵了起来。林妻气急败坏地说:你不戳,反正是你轧死的,和我没关系。
林钟华气愤地指着妻子说道:行,和你没关系,我去自首,咱俩离婚。
林妻拍着屁股,咆哮着说:钱哪钱哪钱哪钱哪?!离婚,得给我钱。林钟华冷笑道:没钱,都赔了。
林妻骂道:王八蛋,你在外面养狐狸精,别以为老娘不知道。
两个人破口大骂,林妻追打林钟华,恶狠狠地抓挠他的脸。林钟华狂性大发,压抑多年的情绪爆发了,他用竹篙失手刺死妻子。两个儿子挖好坑回来后,也先后被林钟华刺死。
大兴灭门案中,李雷杀妻灭子,持刀杀害父母,祖孙三代六人被害,李雷供述称因长期家庭积怨所致。
三亚也曾发生一起灭门惨案,凶手对自己哥哥一家五口痛下杀手,最终导致四人死亡一人重伤。
地狱就在心中。
我们看到的直线只是无限大的圆圈的一部分。
我们看到的是下雨的街,看到的是雨落地时的瞬间之花,却不知道这条路不仅向前,而且向下。
林钟华自杀了。据他父亲描述,他应该是将削尖的竹篙对准自己的心窝,用力向杂物间的墙壁跑去,死得非常惨烈。林钟华自杀前,给父亲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讲述了一遍。老父亲来收尸,用盆接了清水,洗干净儿子、儿媳、两个孙子的脸,将他们都搬上了车。
林妻身体肥胖,再加上清水稀释了杂物间地面的鲜血,所以警方误认为死者有六人。
那天晚上,有几个司机在高速公路上看到了一辆奇怪的车,车速非常慢,在公路上简直就像蜗牛一样缓缓行驶。开车的是个白发老人,目测已年过七旬,那些司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苍老的人开车,他们的车和老人的车擦肩而过,他们不知道老人的车上载着几具尸体。
驶向一个加油站的时候,有只白鹅走上公路,老人减速,停车,等待着大白鹅迈步走过。他儿子撞死了路上的一个女孩,随后又毁灭了一切。
老人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开着车,载着一家人的尸体,就像识途的老马一样,向着家的方向前行。林钟华的母亲早逝,林父住在乡下老家,尽管林钟华与父亲早已脱离了父子关系,很多年都不来往,但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电话还是打给了父亲。他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这一路上,那些颠簸,那些坎坷不平,如同一个人的一生。
老人将尸体运回乡下老家,打算葬在祖坟里。他给儿子穿好新衣服,就像小时候那样。一家人都睡在床上,老人做好了早饭,暖暖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着一把藤椅,照着老父亲苍老的满是皱纹的脸。老人喝着一碗稀饭,内心很平静,分散多年的家人终于聚首一堂,长大离家的儿子终于回到了家。敲门声响起,有人喊道:开门,查水表。
老人行动缓慢,打开门后,几个穿着便装的警察冲了进来……
林父向警方供述了自己运尸的整个过程。
小刑警说:你要说实话,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林父说:我,都快80岁了,快死的人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给我孩儿收尸。
小刑警说:林钟华杀了老婆和两个儿子,那根竹篙呢,作案凶器在哪里?
林父说:车上,我孩儿杀了人后,就自杀了。那根竹篙戳得身上都是窟窿眼儿,我扔车上了。
小刑警说:你开车开了很久?
林父说:我老了,开得慢,开了两天两夜才到家。小刑警说:那具无名尸在哪儿,就是被林钟华开车轧死的那女孩?
林父说:哪有啊,没有,我接到孩子的电话就来了,我没看见有什么无名尸。
林父声称,他到了林家老宅的时候,在现场没有发现因车祸致死的那女孩的尸体。
那具无名尸不翼而飞了!
警方不得不再次勘验现场,在林家凶宅的阁楼上,发现了被雨水淋湿的粪便和一片羽毛。
第八卷
一个人往往要死两次:不再爱,不再被爱。
——伏尔泰
我们大多见过飞在城市上空的动力伞,伞上往往有太阳能热水器的广告,动力伞来回在城市上空飞,制造很响的噪声,吸引人们的目光。
此案发生在一个县级市,一个青年驾驶着动力伞低空飞行,他飞过菜市场,飞过中心街,飞到一所实验中学上空的时候,是上午9点30分左右,学生们正在做课间操,纷纷抬头看,有的学生念伞上的广告,有的学生说会不会摔下来啊。
教学楼顶堆放着一些杂物,有断腿的乒乓球桌、损坏的篮球架、破旧的课桌板凳等。
驾驶动力伞的青年看到杂物堆里吊着一个巨大的球状物体,看上去像一个大马蜂窝,他感到有些怪异,故意在教学楼上空盘旋了几圈,终于看清楚了……
他看到了自己一生中最难以置信的一幕,那球状物体是一具尸体。
第三十六章
白景玉携特案组正在省城参加国际刑警组织主办的一个研讨会,国际刑警组织计划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一场打击儿童色情犯罪的行动,各成员国均派代表参加。白景玉接到汇报,对特案组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情况。这是一起发生在中学校园的“胶皮人蛹”案,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案情重大,刻不容缓,特案组立即奔赴案发所在地。
当地公安局梁副局长热情接待了特案组一行,中午设宴款待,作陪的还有当地政府领导。
特案组没有看到此案的卷宗,对此案了解不多,梁副局长在席间避而不谈,一个劲儿地劝酒让菜,殷勤地为特案组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梁教授说:为什么这个案子被称为“胶皮人蛹”?
梁副局长介绍说,一名驾驶动力伞做广告的青年,在教学楼的楼顶偶然发现了一具尸体。
他最初以为是个大马蜂窝,后来看清楚楼顶的杂物中间吊着一个人,似乎是个女孩,女孩的马尾辫系在篮球架上,整个身体成球状,被塑料薄膜紧紧包裹,外面缠有黄色的胶带,很多苍蝇围着嗡嗡飞,有风吹过,球状尸体在楼顶轻轻晃动。
那名青年吓坏了,当时全校学生都在做早操,他在众人的注视下降落到操场,立即向学校领导报告了此事。
教学楼顶就是第一凶杀现场,发现了一具球形尸体,这一消息当即在学生中间炸开了锅,警车赶到的时候,几乎所有学生都不敢去上课,而是聚集在操场上议论纷纷。
梁副局长知道,这起案件如果不能侦破,势必影响他的仕途,所以在第一时间向公安部特案组请求协助。
包斩说:胶皮人蛹,难道尸体里发现了虫蛹?
梁副局长说:咱们还是吃完饭再谈案情吧,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
一名政府领导说:你们看了尸体就吃不下饭了,说实话,我现在也吃不下去。画龙说:领导多虑了吧,什么样的尸体我们特案组没见过?
梁副局长说:这具尸体有些不一般,咱们吃饭时不谈这个。
梁教授说:既然如此,盛情难却,大家一起举杯吧。
副局长年近五十,是一个从警多年、经验丰富的老警察,学校教学楼上发现的球状尸体让他讳莫如深,由此可见那具尸体是多么恐怖怪异。
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其中有卤煮拼盘、罗汉大虾、煎湖鱼、鹿三珍、海盐蛇鲊、炖卧鸟等,四个穿旗袍的服务员推着两辆小车,又送上来两道菜,其中一道菜是粉丝状的东西。
包斩嘀咕一句:一盘粉丝这么隆重啊,还用小车推上来。
画龙低声提醒道:小包,别乱说话,这是鱼翅。第二道菜的器皿是精美的青花瓷盆,看来是一道汤。梁副局长揭开盖,一股浓香四溢开来,大家齐声喝彩,只见汤色碧绿清澈,漂浮着几颗白菜心,菜叶如翡翠,茎白如玉。
包斩心想:这不就是一道开水煮白菜吗?
梁副局长亲自盛汤,第一碗恭敬地递给梁教授。他介绍说,这道开水白菜的汤用肘子、干贝、火腿、母鸡、野鸭等十几种上料调制,鲜美无比,汤必须做到清凉鲜亮,碧绿透彻。这道菜虽然名字普通,但是高档奢华,虽是白菜,但与山珍海味在价格和口味上都可以媲美。
梁教授说:我在人民大会堂吃过这道菜,印象深刻啊。以前,周总理曾经用这道“开水白菜”宴请日本国宾,一位女宾有些瞧不起这道菜,认为肯定寡淡无味,在周总理的盛邀之下,女宾才勉强用小勺舀了些汤,一尝之下立即目瞪口呆,拍案叫绝。
梁副局长说:特案组可是贵客,如果不是有了大案子,咱请也请不到啊。
梁教授说:副局,今天是用公款请客?
梁副局长说:我也姓梁,和您算是本家,您就叫我小梁吧。今天是我请客,不是公款。您可能忘了,30年前,那时我还在警校,您受邀前来演讲,讲了很多刑侦案例,您当时还问起谁是警校成绩最差的学生。当时,大家哄笑起来,纷纷指着我。您教导我如何做人,如何做一个好警察。那一番话如当头棒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谨遵您的教诲,我是您的学生,千万别再喊我局长了。
梁教授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捣蛋的学生,如今混到了副局,还算是不错啊。
画龙举杯说道:梁局长,你既然是梁叔的学生,也不是外人,我和你干一杯。
梁副局长说:不敢当,不敢当,你们都称呼我小梁吧,我这次是要求助你们帮忙破案啊。包斩说:我在警校时,给梁教授写了一封信,没想到,梁教授会给我回复,这封信改变了我的一生。
苏眉说:梁叔,我爱你。
梁教授说:小眉丫头,就你嘴甜。
画龙说:老爷子,你也算是桃李满天下,啥也别说了,我敬你杯酒。
政府领导讲起一件趣事:咱们这位小梁,这位堂堂公安局副局长,前些天做了一次小偷。
梁副局长接过话说:前些天,有次扫黄行动,一位失足妇女被我抓到,这个女人说她有个五岁的女儿,独自在出租屋里,哀求我们派人去照看一下。同事劝我不要信她的话,认为是一派胡言,撒谎骗取同情心,只是为了不让警方拘留她。我说,毕竟她说有一个孩子啊,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带同事到了那出租屋,果然看到一女童独自在玩一张50元的纸币,女童对我说:叔叔,妈妈说她收的这张钱是假的,只能玩儿不能花。唉,我当时一阵心酸啊,我就偷走了孩子的假币,给孩子换了一张真币,然后联系到亲戚负责照看。我是一个公安局副局长,却做了一次小偷。
大家都笑起来,纷纷举杯,向这位心地善良的副局长敬酒。
梁教授和包斩表示,特案组会竭尽全力,协助当地警方侦破此案。
苏眉用筷子指了一下桌上的糯米东坡肉,不好意思地对画龙说:画龙哥哥,我想吃那个。
画龙说:吃就是了,还害羞啥啊。说完,站起来,把整盘糯米东坡肉端到苏眉面前。
酒足饭饱之后,梁副局长建议特案组先喝杯茶再研讨案情。梁教授认为案情紧急,刻不容缓,一行人立即前往公安局。他们先看了案卷笔录,当他们在验尸室看到尸体的时候,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苏眉、包斩、画龙三人还是全吐了。副局长为了掩饰特案组三人的尴尬,苦笑道:其实,我也吐了两次了。
这时,他们看到法医竟然也吐了,法医弯腰捂着胸,摆着一只手,示意自己先休息会儿。
公安局的尸体解剖室光线充足,通风良好,是一座独立建筑。地面是水磨石,便于清洗和消毒,四周墙壁贴着两米高的白瓷砖,正中间是一个铝合金的尸体解剖台,上方有照明设施和紫外线灯,解剖台连接有自来水管和排污口。
一具球形尸体被放置在解剖台上。
尸体被塑料薄膜包裹成球状,外面还缠着黄色的胶带,这个球状尸体表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蛆,就连塑料薄膜里面也蠕动着蛆。透过塑料薄膜,可以看到死者皮肤上也布满数不清的突起痕迹,每个突起点都在蠕动,每个突起点都是一条蛆,在皮肤下面钻来钻去,在皮肤和塑料薄膜之间钻来钻去,死者眼窝处鼓胀着,那也是两团蠕动的蛆。如果直接看到尸体,大家也许会感到恶心和恐怖,但是不会吐。可是,面前的这具尸体被透明的塑料薄膜包裹着,里面那一团团蠕动的蛆显得模糊和朦胧,这样更刺激视觉,触目惊心,连带激发了想象力,最终导致胃里严重不舒服而呕吐。
法医对血迹、残肢断臂以及密密麻麻的蝇蛆都可以熟视目睹,但是有的法医出于敬业,解剖验尸时并不戴口罩,这是为了保证嗅觉不受影响,便于判断死者是否中毒身亡。这名法医显然高估了自己,他没戴口罩,当他用刀划开球状尸体的时候,只听到噗的一声,好像这具尸体放了个屁,一股强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吸入胸肺后,立即引发呕吐反应。
法医休息了一会儿,忍着恶心,用解剖刀将塑料薄膜和尸体慢慢分离开来。
梁副局长和特案组四人都在门口更衣处等待,捂着嘴巴,无人上前。大家惊讶地看到,球状尸体表层的薄膜被割开后,竟然从里面飞出来很多灰黑色的大蛾子。
第三十七章
包斩急忙关窗,但是仍有很多灰黑色的大蛾子飞了出去。画龙身手敏捷,拿起挂在墙上的解剖衣,抽落几只蛾子,用标本缸将其罩住。
法医走过来,辨认了一下,说道:这是夜蛾。
透明的标本缸罩着一只扑棱着翅膀的蛾子,看上去比蝴蝶丑陋,身体肥大,翅色灰黑,翅膀上还有诡异的眼睛图案。法医说,夜蛾的幼虫一般为毛虫,卵多为绿色、白色和黄色,产在寄主植物上或土壤内,5~7天即可长成。
根据尸体腐烂的程度以及虫卵蛹化成蛾的时间,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有一星期。
傍晚时分,初步尸检结果出来了。
死者扎着马尾辫,上身腐烂,面目难辨,大家本来以为是名女性,验尸报告却让人有些意外——受害人为一名16岁左右的长发男孩,身高1.75米,体重67.5公斤,系他杀,窒息死亡。死亡时上身赤裸,皮肤上有刀伤和殴打痕迹,下身穿着一件耐克牌运动短裤,脚上穿一双黑色阿迪达斯牌篮球鞋。
从衣着上看,这个长发少年很像是在打完篮球以后遇害身亡的。
不知为何,他光着上身去了宿舍楼顶,凶手持刀殴打他,他当时的姿势应该是盘腿坐在地上,凶手用塑料薄膜将他包裹成球状,只露出头发,然后将他的马尾辫用胶带系在楼顶的篮球架上,吊在空中,如同一个巨大的人蛹。
梁副局长说:你们觉得凶手有几人?
画龙说:至少有两个人,两个成年人,力气大,一个人举着球形尸体,另一个人把死者的辫子用胶带系住,缠绕了很多圈。
包斩说:一个人也可以做到,先在尸体下垫一张桌子,拴住尸体后再抽掉桌子。
苏眉说:这个男孩有点儿模仿韩国明星金希澈的长发造型,耍酷有个性,充满野性魅力。他打篮球的时候,为防止长发遮挡视线,就扎了个马尾辫。为什么要吊在篮球架上呢,难道是凶手要把他当成篮球,投进球筐?
梁教授说:我很想知道,包裹尸体的塑料薄膜是从哪里来的。
教学楼顶没有门,任何人都可以出入,楼顶的那些杂物——损坏的篮球架、断腿的课桌椅、破旧的垃圾桶等,都是实验中学淘汰下来的东西,校方本来想修理下赠送给偏远地区的希望小学,但一直未能解决运输问题,扔掉了又有些可惜,就暂时堆放在了楼顶。
实验中学的旁边还有一所职业中专学校,两个学校紧挨着,共用一个操场。职业中专直接在实验中学招生,考不上高中的学生就直接上了职业中专。两个学校临街的门市房,正在拆迁重建,工地上有很多干活儿的民工。
两个学校只有一墙之隔,共有师生数千人,人员流动较大。
梁副局长把实验中学和职业中专的校长都叫了来,两个校长面色惊慌,不知何意。
梁教授问道:你们学校里有塑料薄膜吗?
实验中学的校长说:没有,我们是初中啊,用不着这种东西。
职业中专的校长说:我们学校有,食堂厨房里用塑料薄膜盖菜,学校围墙外边还有附近居民搭建的塑料大棚,大棚里的菜苗上也覆盖着塑料薄膜。
实验中学的校长介绍说:这所初中是全封闭学校,学生们只有周末才可以回家,平时不许外出。但是最近周边施工,学校成了开放式的了,任何人在夜间都可以出入学校,工地上的农民工也常来学校上厕所。发现尸体的教学楼共有四个门,平时不锁。有些学生不打算中考,而是初中毕业后直接上职业中专,学校对这批学生管束得不是很严格。
职业中专的校长补充说道:准备上职业中专的学生,要么学习成绩差,考不上高中,要么是家里经济负担重,即使能上得起高中也上不起大学。选择职专也是明智之举,学到一技之长,走上社会直接工作。很多高三学生为高考而拼命的时候,这批技校的学生已经开始工作挣钱了。职业中专是半封闭学校,开设了会计电算化、市场营销、计算机平面设计与维修、工艺美术、物业管理、保安、烹饪等专业。
梁副局长问道:你们两个学校的学生,年龄段大概是多少?
实验中学的校长说:12~16岁。
职业中专的校长说:15~20岁。
梁教授问道:你们学校有没有留长发的男学生,身高1.75米,体重67.5公斤,大概16岁,喜欢打篮球,家里比较有钱,穿的衣服都是名牌。还有一点,这名男孩失踪了一个星期了。
实验中学的校长说道:我想想啊,我们学校倒是有这么一个男生,他叫李聪昊……
死者的身份很快被查明,毕竟学校里留长发的男生并不多见。李聪昊是实验中学的校草,一个非常阳光帅气的男孩,爱好广泛,会跳鬼步舞,喜欢打篮球、玩网游,常常滑着滑板在校园穿梭,吸引了很多女孩的目光。李聪昊的父亲在当地富甲一方,其家族企业立足本市,辐射全省,生意做得非常大。父母早就帮他安排好了前途,初中毕业后先去香港读高中,然后去美国上大学。父母让他住校,只是让他锻炼一下独立生活的能力。因为他是家中的独子,从海外留学归来后,要接管家族企业。
这么一个又高又帅又多金的男孩,竟然惨死在教学楼顶,包裹在塑料薄膜里生满了蛆。梁教授和梁副局长亲自点兵,挑选精兵强将分成两组,每组分配一辆流动警务车作为指挥中心,直接进驻校园,一组负责实验中学的摸排工作,另一组担当职业中专的调查任务。两所学校都要做到24小时巡逻,门口都要有警员轮流站岗,除了破案,维护学校的治安、稳定师生的情绪,也是警方义不容辞的责任。
梁教授厉声喝问:侦破此案,缉拿凶手,你们有没有信心?
所有警员齐声说道:有!
梁教授又宣布了一条消息:警力分成两组,梁教授和梁副局长一组,负责职业中专的侦查工作;画龙、包斩、苏眉三人一组,指挥领导实验中学的摸排。两组共享资源,互相竞争,每天都要召开赏罚会议。
画龙、包斩、苏眉三人都觉得很意外,等到集结警员散尽后,苏眉可怜兮兮地说:梁叔,你不要我们了吗?梁教授说:你们也该学会独立了,我老了,难道你们三个人没有信心吗?
梁副局长推着轮椅上的梁教授慢慢走远,风吹落树叶,这个老人的背影看上去那么孤单。
画龙、包斩、苏眉三人感到心酸,梁教授年事已高,迟早要告别特案组,三人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和梁教授侦破的最后一起凶杀案了……
警务车直接开进了校园,这种警车就是一个迷你型的派出所,车内设有办公桌、联网电脑、警报器、搜索灯、喊话器等警务装备。车顶配有可升降360度旋转摄像头,高清150米监控,夜间可用红外线功能查看周围信息。主要部署在人员聚集、治安复杂的重点区域。
画龙、包斩、苏眉坐在警务车里,几个男孩立正,向警务车敬礼,然后嘻嘻哈哈地跑开,三人不禁莞尔。
苏眉喝咖啡,包斩喝茶,画龙打开一罐冰镇啤酒,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这两个学校有近万名师生,当地警方逐一排查,难度很大,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等待,为了保证进度,他们必须通宵工作,对收集来的线索进行筛选和分析。
画龙又打开一罐啤酒说道:今天晚上是没法睡了,这活儿明天也干不完。
苏眉说:小包,你背一下公安部五条禁令。
包斩说:……二、严禁携带枪支饮酒……四、严禁在工作时间饮酒,违者予以纪律处分;造成严重后果的,予以辞退或者开除……
画龙哈哈一笑,喝了一大口啤酒说:别说在这里,就是在公安部,我也敢在上班时间喝酒。梁叔不在,反正没人管我,冰镇啤酒也算酒?这就是饮料啊。
苏眉指着一个12岁左右的男孩,问道:你们两个,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包斩说:爬树。
画龙说:打架。包斩说自己小时候很喜欢爬树,他没有朋友,喜欢一个人爬到树上看书,坐在树杈上消磨一下午的时光。他爬过很多树,最喜欢梧桐树和槐树,梧桐树开花的时候,他在大串的花朵中间坐着,感到很孤独;槐花盛开的时候,一株树的香味能飘出很远,他小时候生活的村庄,河的两岸栽满了槐树,有时在梦里,也能闻到槐花的芬芳。如果一个人的童年在村庄度过,长大后,不管远行到何处,始终走不出那个村庄的边际。
画龙讲起一些往事,小学时,他就是学校里的小霸王,打架凶猛,整个学校里的孩子都怕他。他从小就想当英雄,可是不知道英雄是什么。有一次,他惹到社会上的小混混,一群小痞子在学校门口堵截他,人人都以为他会躲起来,可是他一个人向着那一群人走了过去。后来,他获得了全国武术大赛少儿组的冠军,再后来,他当上了武警教官。他明白了什么是英雄。英雄,就是向着枪口毫无畏惧地走过去。纵然前面有千军万马,也要勇往直前。英雄就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苏眉问道:画龙,你女儿叫什么,很少听你说起这些呢。
画龙说:我离婚了,女儿跟着前妻,叫画梅。
画龙不说话了,看着一个地方发呆,那里有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他想起自己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苏眉若有所思,轻轻地念着画龙女儿的名字。
警务车里的对讲机响了,男生宿舍发生了异常情况。画龙三人走出警务车,看到男生宿舍的一个窗口有浓烟和火苗冒出来,此时正是晚饭时分,不知道从哪里飞来很多夜蛾,这种蛾子和球形尸体里飞出的蛾子一模一样,它们毫不畏惧,向着冒出火光的窗口飞了进去。
窗户里面,就是死者李聪昊的宿舍。
第三十八章校草被人杀死,凶手用塑料薄膜将尸体包裹成球形,吊在学校楼顶。尸体就像一个巨大的马蜂窝,每个孔里都钻着蛆。塑料薄膜曾经覆盖过菜苗,沾有虫卵,一个星期后,尸体被发现。法医割开塑料薄膜,球状尸体喷出臭气,飞出很多夜蛾,蛾子飞啊飞啊,飞回了校草的宿舍。
特案组和当地警方一致认为:凶手很可能就在学生中间。
梁教授所在的小组第一时间找到了塑料薄膜的来源——职业中专围墙外的塑料大棚里少了三十多米塑料薄膜,凶手预谋作案,盗窃了覆盖菜苗的塑料薄膜。
警方对两所学校的学生逐一排查的时候,死者的宿舍突然发生火灾。
死者李聪昊的宿舍在一楼,如果大火蔓延燃烧,整栋宿舍楼都会化为灰烬。幸好很多师生赶来救火,及时控制了火势,很快将火扑灭。
包斩和画龙调查得知,宿舍里的三个学生违规使用蜡烛祭奠室友李聪昊,结果引发火灾。
宿舍里住了四个学生,校草李聪昊死了,另外三个学生是:陈沧海、乐乐、程贝扬。
校草有钱,平时对三个男生很照顾,他们知恩图报,校草遇害后,三个男生商量买些祭奠用品哀悼一下校草。他们凑了钱,买了蜡烛和冥币,本来想再买个花圈,可是不知道敬送到哪儿,所以就把买花圈的钱买了酒菜,在宿舍里一边吃喝一边开哀悼会。
陈沧海说:这第一口酒,谁也别喝,得浇在地上。
乐乐说:聪昊哥,一路走好,我们很想你。
程贝扬说:老大啊,老大,你死得好惨啊,到底是谁害的你?
陈沧海吃一口菜,喝一口酒,摇头叹气说:聪昊啊,你到底得罪谁了啊?
乐乐接过白酒,对着瓶喝了一口,递给程贝扬,他说道:咱们三个以后别单独行动。
程贝扬接过酒,说道:难道凶手还会对咱们下手?
陈沧海说:仇富呗,他家有钱,他家得罪的仇人也多。
乐乐说:聪昊是高富帅,咱是男屌丝啊,我觉得是情杀。
程贝扬说:职业中专的那女神,还有咱们学校的女屌丝,都和聪昊有一腿吧。
陈沧海说:别胡说,女神怎么可能杀人呢,那个女屌丝就是个神经病。
三个学生不胜酒力,一瓶白酒喝完,都醉意蒙眬的。他们没吃晚饭,有些饿了,就把剩菜都倒进一个不锈钢的大茶缸里,把方便面和火腿肠也放了进去,这样就做成了一个新颖别致的火锅。不锈钢茶缸下面点着三根蜡烛,用几个易拉罐作为支架,一会儿,火锅就煮开了,三个男生蹲着吃得不亦乐乎。
宿舍有规定,不能使用酒精炉、电磁炉,但是学生的创造力是非常惊人的,毫不夸张地说,他们不用锅不用碗,在宿舍里连满汉全席都能做出来。当年,那些一起用脸盆煮泡面吃的兄弟们,如今各奔东西,再难聚首,你们过得还好吗?
我们不停地翻看着回忆,却再也找不回那时的自己。
吃完以后,程贝扬收拾餐具,正想吹熄蜡烛的时候,乐乐突发奇想,他要用屁吹灭蜡烛。他褪掉大裤衩,躺在下铺床上,跷起双腿,程贝扬拿着蜡烛靠近他的气门。陈沧海捂着嘴巴,忍着笑站在一旁看。乐乐憋了一会儿,放出一个响屁,响屁轰的一下,燃烧成一个大火球。
放屁应该远离明火,对着蜡烛放屁是件很危险的事!
屁的主要成分中含有甲烷,是一种可燃烧气体,甚至有可能引发爆炸。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国外报道,有患者在一次肠道手术中,因电手术刀工作时短路产生电火花,使肠道内溢出的屁发生爆炸,炸掉了一段肠子。美国航空宇航局专门设立课题,划拨经费,对屁进行全面和深入的研究,目的是解决宇航员放屁的问题。
程贝扬吓了一跳,担心乐乐会被自己喷出的火球烧伤,随手就把蜡烛放在了墙边。蜡烛烧着了墙上贴的火影忍者海报,海报又点燃了蚊帐,火势迅猛。三个男生跑出宿舍求救,宿舍距离水房很近,火势得到控制,随即被扑灭。
死者李聪昊的三位室友是警方重点盘查的对象,然而,他们并不是最后见到李聪昊的人。
包斩问他们案发时在哪里,苏眉做了详细的笔录。
陈沧海说:我啊,在网吧上网,有个同学可以证明。
包斩问道:那同学叫什么,我们会核实一下的。陈沧海说:他叫坏姜,网吧老板也能证明我上网。
乐乐说:那天晚上,我和程贝扬在宿舍看书,睡觉,整个晚上都没出去。
说完后,乐乐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是在各自的床上睡觉。
程贝扬和乐乐的说法一致。
这三位学生都准备报考技校,不打算高考上大学,老师对这批学生几乎不管。学生们逃课很正常,有的学生就算几天不来,班主任也根本不会过问。
李聪昊为人随和,朋友众多,人际关系复杂,警方经过大量调查工作,勾勒出死者遇害当天的时间表。李聪昊死于上个星期五,下午放学后,他在操场打篮球,并没有回宿舍,当时有数名目击者证实,他穿的衣服和死亡时的衣着一样。遇害时间在晚上7点~8点之间,上晚自习之前,他在学校里突然失踪,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从失踪到案发的一周时间里,校方没有发觉。
因为李聪昊的父亲曾和校方打过招呼,李聪昊混到毕业,就要去香港读书,所以校方对李聪昊大开方便之门,不加管束,他可以自由进出学校。李聪昊失踪一周,三位室友也不以为意,他们对警方的说法是——
陈沧海:就算是封闭式学校,李聪昊也可以回家住,谁叫人家有钱呢?
乐乐:可能请病假了吧,他以前就这样过,请过好几次病假,通宵玩游戏。
程贝扬:这一个星期,我真以为他是去哪里旅行了,谁能想到他一直在楼顶上吊着……
任何凶杀案都包括时间、地点、人物、动机、凶器、手法等基本要素。时间:星期五晚上7点。
地点:教学楼顶。人物:凶手的身份很可能是学生,应与死者相识。
动机:不详。
凶器:普通刀具、塑料薄膜、胶带。
手法:持刀刺伤死者,但不致命,使用覆盖过菜苗的塑料薄膜将死者包裹、悬吊,用胶带加固,窒息而亡。
火灾过后,宿舍里财物损失不大,但是程贝扬的床单被烧了,夜里,他就睡在了死者李聪昊的床上。警方对他们盘问结束后,老师又将他们批评教育一番,三个人都有些担惊受怕,闲聊到半夜,陈沧海和乐乐都睡着了,程贝扬突然想到,自己睡的是死人的床啊!
程贝扬有些害怕,但又不好意思叫醒室友,心里想着凑合一夜算了。
而且,程贝扬认为,死的是要好的同学,即使变成鬼也不会害他。这个男生从来不看恐怖片和惊悚小说,对于校园流传的寝室闹鬼传闻也从来不信。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睡在上铺,那也是死者的床。死者在学校楼顶吊了七天,全身腐烂生蛆。窗外漆黑一片,他意识到有人进来了,就站在床前看着他。他想可能是室友刚洗澡回来,就问了一句:去洗澡了?睡吧。
那人说:我刚从楼顶上下来。
程贝扬说:什么楼顶上?
问完这句话,程贝扬觉得不对劲儿,心里感觉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同学。他睁开眼一看,宿舍里很黑,有个人影站着,看不到脸。他觉得声音很熟悉,那人影转过来半个脸,似乎想让他看清楚,然后,那人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说道:我……没……死。
程贝扬只觉得毛骨悚然,这分明是李聪昊的声音!程贝扬惊慌地说:你死了,你别过来啊。
那人走过来,想要上床,程贝扬伸手推了一下。
程贝扬觉得自己的手触到了什么腐烂的东西,滑腻腻的感觉,那人倒在地上,竟然发出一具人体骨骼瞬间摔碎的声响。
程贝扬吓得不敢动,这时他看到,那人趴着,抬起头,双手撑地,身体竟然从地上轻飘飘地飞到了床上,简直就像电影中的画面。而且,那人的身姿非常古怪,就像一只蛾子拍打着翅膀,在空中飞出弧线,落在床上后,那人的身体却又变得直挺挺的。
程贝扬当即吓得紧闭双眼全身僵硬,那人就躺在他的身边,他觉得身体的一侧阴森森的。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那人说道:我和你说谁杀死的我。
程贝扬吓得头皮发麻,他睁开眼睛,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噩梦。
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能说话,身边躺着一个死去的人,和他挤在一起。他翻了个身,分明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转过来,看着我。他用眼角的余光去看那人的脸,就是死人的那种脸色,五官已经腐烂了,眼眶里一团蛆蠕动着……
那人阴森森地说道:你睡的是我的床。
第三十九章
程贝扬惊醒的时候,发现陈沧海和乐乐正惊恐地看着他。
程贝扬大汗淋漓,瞳孔散大,面色苍白,他嘴里一直发出奇怪的声音,就像鸭子叫。两个室友被惊醒了,一致认为他是被鬼压床了。
鬼压床并不是做噩梦,而是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人甚至可以有清醒的意识,但是身体动不了,也说不出话。鬼压床时常常产生幻觉,这种半梦半醒时产生的幻觉极为真实。
学校里开始流传寝室闹鬼的故事,李聪昊遇害一事也有了最新的版本。同学们认为,李聪昊得罪了学校的老师,老师将他绑架,勒索了100万元人民币,然后将其杀害。李聪昊死得不明不白,冤魂化作夜蛾在学校里飞来飞去。
同学们见到夜蛾,就害怕地说道:不要过来啊,李聪昊,不是我害死你的。
这些传闻都煞有介事,特案组抽调警力对两所学校里的老师进行了排查,对死者的家人也进行了走访,死者父母否认了绑架勒索钱财的说法。
梁教授所在的小组查到一条线索,李聪昊曾聚集人马和职业中专的学生发生过群殴。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也得到消息,李聪昊发起过抵制学校餐厅的活动,在老师眼中,李聪昊是一个很极端的学生,常常闹事。实验中学和职业中专,两个学校仅一墙之隔,不仅共用一个操场,还在同一个餐厅吃饭。职业中专开设有烹饪专业,那些练习炒菜的学生,他们的作品就是学生们在食堂吃到的饭菜,学校认为这样也算是不浪费,物尽其用。
学生们对学校餐厅饭菜的评价是:死难吃!
相信这个评价能获得全国大多数学生的认可。
餐厅里的土豆丝,有的细如针,有的粗如手指,这是不同学生练习刀工的结果。
一盘青椒肉片,有酸甜苦辣多种味道,这是很多烹饪学生练习炒菜后的拼盘,与其倒进垃圾桶,不如倒进学生们的肚子。
饭菜里发现了头发和刷锅钢丝并不足为奇,有的同学还吃到过螺丝钉和硬币呢。
校草李聪昊曾经发起过声势浩大的抵制活动,他征集了数以百计的学生签名,要求校方改善伙食,不要再把烹饪专业学生练习炒菜的残羹剩饭放到他们的饭盒里。尽管他获得了很多学生的支持,但是校方没有同意,而是全校通报批评了李聪昊,最后不了了之。
只有一次,校方更换了厨师,饭菜变得便宜又可口,那是副省长前来视察的日子。
有两份稿件都记录了当时的情景,官方稿发表在报纸上,学生稿发表在自己QQ空间日志里。摘录如下:
官方稿:
5月19日,副省长专程来我校调研,看望广大教职员工和在校学生,了解学校建设发展情况,帮助学校协调解决实际问题。他强调,要坚持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深入贯彻落实全国、全省教育工作会议精神,抓住机遇、乘势而上,推动职带教育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时近中午,副省长来到学生食堂,与同学们共同排队打饭,围坐一起共进午餐、亲切交谈。学校的伙食怎么样?课程紧张不紧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省长问得十分仔细,鼓励同学们要珍惜时间,刻苦学习,增长本领,励志成才,努力成长为优秀的社会主义事业接班人。
省长助理、省政府秘书长和省直有关部门主要负责同志陪同调研。
学生稿:
亲娘哎,17日中午得到通知,副省长19日要来我们学校视察,中午在食堂与学生就餐。
从17日开始,全校清理小广告,学校都用上高压水枪了,墙面瞬时就薄了很多,又看见久违的墙面了。食堂开始全面打扫卫生,地面跟狗舔过似的,玻璃擦得苍蝇落上去都得劈叉,门帘换新的,餐具换新的,灯换新的,窗口贴上很多新标语牌,大妈竟然穿上围裙了,卖饭大叔也戴上口罩了,饭给多了,充卡那变态女的态度也好了……
19日副省长来了!食堂划定了一块儿固定的区域让我们坐里面等着和副省长吃饭,大妈瞬时间成了礼仪小姐,见同学就说这儿不能坐。我们到了,要坐下来,大妈告诉我们这儿不能坐,一会儿有人坐。我们看了大妈一眼说,我们就是安排好的人。俺们跟大妈都笑了。唉……从此我们见人就像问代号似的,是安排好的吗?安排好的吗?唉,太扯了。
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后勤处的通知我们去打饭,不用划卡,免费,就跟卖饭的说是后勤处的就行。那家伙,亲娘哎,大家就开始行动了,感觉相当不错啊,一下子食堂就成了自助餐馆了,真爽啊。每个人打好了饭就开始等着,等着和副省长吃饭。这家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去食堂吃饭的同学都跟进动物园似的看我们,一群人坐在食堂里,守着饭不吃,真他妈逗。
12点20分,还没来,老师走过来对我们说,饭都凉了,扔了再打一份,不能让副省长吃凉的。唉,这么好的菜,还没吃就扔了,悲哀啊……没办法,都扔了。副省长终于来了,一批新糕点上来了,巨好看的蛋糕、点心……同学们凑上前想买,只见卖饭大妈无奈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这个不卖。汗,又上了一批好吃的菜,我们上前一看,妈呀,这菜这菜价,没得说了。西红柿炒鸡蛋终于有鸡蛋了,还有宫保鸡丁也有鸡丁了,红烧肉和炸带鱼很便宜,最贵的菜才4块,没得说了,也形容不出来。
我们又一次吃上了“新出的饭”,坐在那里等副省长,结果副省长好不给力啊,竟然没按照原计划跟我们一桌,坐到前面那桌去了。唉,这副省长怎么不服从组织安排呢。
不过,前面那桌也是我们安排好的人,嘻嘻。
吃完饭了,我们还和副省长握了握手,从此,我们的手就再也不是一般的手了,那可是握过副省长的手啊!哈哈哈哈!
副省长走了……特案组也在学校餐厅吃饭,一是为了交流案情,二是可以近距离接触学生,他们并没有对饭菜严加挑剔。梁副局长是个美食家,尽管饭菜难以下咽,但为了破案,不得不委曲求全。
梁教授说:我们小组发现了一位嫌疑人,目前正在从外围调查,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
画龙说:我们也找到了一个嫌疑人。
包斩说:嫌疑人不一定就是凶手。
苏眉说:梁叔,看我们谁先抓住凶手,要是我们先抓到,你要乖,不许离开我们。
梁教授说:我在考虑,咱们特案组要不要增加一位新成员?
画龙、包斩、苏眉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知如何回答。
梁副局长咬了一口包子,从牙缝里拽出来一片指甲,他拍桌怒道:把校长给我叫过来。
职业中专的校长来了后,梁副局长说:饭菜难吃,我们也忍了,怎么包子馅里还有指甲,校园里是不是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校长说指甲应该是某个学生剪掉的,他唯唯诺诺地表示以后会改善餐厅伙食,加强监管。
随着调查的深入,两个嫌疑人渐渐进入警方的视线。
这起胶皮人蛹案,没有任何线索指向谋财害命,警方将作案动机定性为情杀和报复杀人。
两个嫌疑人均为女性,一个是职业中专的校花,名叫白冰娅,长得非常漂亮,学习的是商务文秘专业,平时喜欢穿白领制服,追求者众多,她和死者李聪昊是恋人关系。校草和校花,郎才女貌,学生们都对他们艳羡不已。
另一个女孩是实验中学的初三学生,外号叫黑土肥圆,人如其名,长得是又黑又土又肥又圆,同学大多叫她“土肥圆”,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名。警方对死者李聪昊的手机通信记录调查时发现,这个女生给校草拨打的电话数以千计。
她疯狂地迷恋校草,这是全校皆知的事情,可是校草死后,她并不悲伤,反倒整天笑呵呵的。
画龙、包斩、苏眉三人把“土肥圆”叫到警务车里,对她进行了初次询问。
这个彪悍壮实的女生,虎背熊腰屁股大,苏眉和她相比,就像一只小鸟。
一般男生如果不拿武器,可能都打不过她,从身体条件上来看,她具备杀人的能力。尽管虎背熊腰屁股大,但她也有一颗萝莉心。
“土肥圆”向画龙三人羞答答地讲述了她与校草的相识以及后来相恋的整个过程。
苏眉疑惑地问道:你们……谈过恋爱?校草会喜欢你?
“土肥圆”自信满满地说道:喜欢我,需要理由吗?包斩作笔录,插口问道: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土肥圆”低下头,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发梢,扭捏着说:我还是处女啦……
画龙问道:同学反映,你有一次在教室里差点儿把校草给强奸了,有这事没?
“土肥圆”瞪大眼睛说:没有,我们是自愿的,是灵与肉的结合。只是,后来他跑掉了……
苏眉问道:你心爱的人死了,你为什么不难过,反而很开心的样子?
“土肥圆”说:我眼睛都哭肿了,我有个秘密的发现。
苏眉说:什么秘密呢,告诉姐姐好不好?我们会帮你保密的。
“土肥圆”扭捏害羞地说:我发现,他没有死,他就在我的身体里。
第四十章在此之前,这个又胖又黑又矮的丑女孩一直过着安静而平淡的生活。
“土肥圆”从7岁到16岁之间没有任何真心的朋友,一个朋友都没有。
这个花痴女孩是很多歌星的粉丝。她迷恋眼神深邃的男人,喜欢眼神清澈的帅哥,那些歌星无一例外都是以眼神俘虏了她。她经常对着电视机激动地说:啊啊啊啊,杀死我吧!
看到电视机里的韩庚,她就两眼放电,嘴流口水,目不转睛地说:我爱他,真的爱他啊。
看到电视机里的武艺,她喊道:他才是我的星星!
看到电视机里的东方神起,她自言自语道:好想做你们的老婆,我要嫁给你们。
看到电视机里的李炜,她喃喃自语:炜宝,好痴情好无辜好可怜好帅哦。
她经常发春地说自己爱上了谁,然后满世界搜寻偶像的八卦资料,她不能容忍别人批评自己的偶像,因此,她和室友常常闹矛盾。
除了追星,“土肥圆”还喜欢装扮QQ空间,喜欢自拍,自拍前要戴上美瞳,粘上假睫毛,还要做出各种卖萌装可爱的动作。例如:伸出手指戳脸蛋、嘟嘴、瞪大无辜的眼睛。
她有时感到自卑,有时认为自己很美,哪个女孩不是这样呢?
有一天,“土肥圆”正忧伤地走在校园里,几个男生打篮球,正巧球跑到了她脚下,她抬起脚猛地朝球踢过去。结果,但见一只鞋飞得老高,而球还在原地不动。
打篮球的男生哄笑起来,一个男生跳起来接住她的鞋,笑着走过来还给了她。
她看到了他的眼睛,瞬间被击溃,16年的春水如开闸洪水般一泻千里,而后是碧波荡漾。
男生就是校草李聪昊,他们就这样相识了。她移情别恋,抛弃了偶像,疯狂地爱上了校草。
她向他要了电话和QQ号码。相识的那天晚上,校草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喝得醉意蒙眬,回到宿舍后就把手机调成静音睡了。第二天,校草起床后,发现手机里有207个未接来电,他用手机登录QQ,又看到几十条加好友的验证消息,都是“土肥圆”发送的。校草胃里有点儿不舒服,冲进厕所就吐了。
那天晚上,她不停地打电话,整夜未眠,激动、兴奋、羞涩、忐忑,根本睡不着。
几天后,校草不堪忍受,回复了一条短信:求你了,妹子,不要再打电话骚扰我了。
“土肥圆”看到短信,兴奋得蹦了起来,她单腿直立,翘起脚尖转了个圈儿。她回复短信:李聪昊,你的名字好男人哦,有韩国味道,对吧。不过,我喜欢叫你聪昊SAMA。
校草回复:什么是SAMA,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只要你别再骚扰我。
“土肥圆”看到短信,幸福得战栗传遍全身,她鼓起勇气回复道:老公,我喊你老公,可以吧。SAMA就是日语中的敬称,也就是大人或殿下的意思啦,我好崇拜你,你好帅啊。
校草回复:你就像痔疮一样让我难受。
“土肥圆”回复:我愿意做你的肛泰。
校草回复:吐血,怎么样你才能不再骚扰我,为什么iPhone 4手机没有黑名单。
“土肥圆”回复:老公,我乖,我不打电话了,你先通过我的扣扣,好吧?
校草迫于无奈,加上了她的QQ,从此以后,“土肥圆”更爱拍照了。
她穿着借来的校园风短裙和地摊儿上买来的黑色以及彩色丝袜,让室友帮她拍照。她觉得自拍已经不足以展示她的美貌,她要拍全身的。当然,她选择蹲着拍,这样能掩饰自己一米五几的身高,如果是站姿,她一定要靠在墙上,双腿交叉,伸出可爱的剪刀手。这样,她的大象腿才能稍微显得修长,她用头发遮住自己的圆脸,瞪着绿豆般的眼睛。
拍完照片后,她熟练地打开美图秀秀,各种磨皮、调色、瘦身瘦脸、美白皮肤、放大眼睛……等到她完全认不出是自己时,她满意地点击了上传照片,发布到QQ空间里。
有同学评论了她的照片,喊她美女,还有陌生网友试图勾搭她。
她盘腿坐着,穿着表姐淘汰的睡裙,伸手挠着油腻腻的头发,看到照片评论里有个怪叔叔含蓄地向她发出约会的邀请。她心想:这个傻子,我只爱我家聪昊SAMA,老娘从不一夜情。
怪叔叔一连发了好几条暧昧的评论,她回复道:对不起哦,我有主了,我是聪昊SAMA的小萝莉。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吉祥物。
怪叔叔不死心,对照片上的这个美女特别感兴趣,坚持要请她吃饭,问她可否赏脸。
她找了个理由婉拒了,有些沮丧,眼神也暗淡下来,心里想道:你以为我不想约会呀,怪叔叔,见到我,你会借口上厕所跑掉的吧。老娘去了,你认得出我吗?
她把自己的QQ空间装扮得非常漂亮,可是校草从不会来,访客记录中没有他的名字。
她这样安慰自己:可能他删除了自己的访问足迹,可能他不怎么喜欢上网。
“土肥圆”开始找同学打听校草的事情,校草几点起床,几点吃饭,什么时候上厕所,晚上有没有打飞机……校草一天做什么事情,她都知道。她很彪悍地闯进男生宿舍楼,走进校草的寝室,她对校草的三位室友说:谢谢你们。
陈沧海、乐乐、程贝扬三个男生感到莫名其妙,问道:谢我们什么啊?
“土肥圆”说:谢谢你们平时帮我照顾聪昊SAMA。
乐乐说:我去,他不在,请病假出去旅行了。
“土肥圆”说:我知道,不管他在天涯在海角,我都会千里送。
陈沧海问道:你要千里送什么?我……懂了,哈哈。
“土肥圆”说:拜托你们一件事,不要告诉他好吗,你们可以把他的战衣悄悄卖给我吗?
“土肥圆”买了一个大玩具娃娃,把这个娃娃当成了心上人,每晚都抱着睡,还常常对娃娃自言自语。有一次,她突发奇想,愿意出800元买校草的战衣,然后穿在娃娃身上。
战衣是什么呢?
就是男生打篮球的时候穿的球衣,因为衣服上有汗水,更有男人味。
她想给玩具娃娃穿上校草的战衣,这样她抱着娃娃会感觉自己抱着他。
她苦苦哀求,要买校草的战衣,陈沧海蠢蠢欲动,想要悄悄卖掉,另外两个男生——乐乐和程贝扬觉得这样做不道德。三个男生后来把“土肥圆”赶出了寝室。
这个女孩很难过,手心里握着买战衣的钱,这些钱是她省吃俭用东借西凑得来的。
“土肥圆”向女同学请教,怎么才能让校草爱上她。
女同学七嘴八舌,给她乱出主意,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男生都喜欢色女孩。
“土肥圆”笑了,淫笑的时候整张床都在摇晃,她觉得自己本来就好色——这是她的强项。
她抱着玩具娃娃,趴在床上,大喊道:我要扑倒你,聪昊SAMA。聪昊老公,你好帅啊,老公,你嘴巴好性感啊,我想吸你的血,我要吸干你。“土肥圆”去网吧,录了一首歌传到空间里,然后要校草来听。她想用这首歌来勾引他。
值得一提的是,她当时对着视频录歌的时候,网吧里所有的人都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所有人石化般地看着她。她坐在椅子上,舞动着身体,唱着一首网络歌曲。
然而,校草对她的万种风情依然无动于衷,尽管看了她录制的视频歌曲,还是没有爱上她。
“土肥圆”下定决心——减肥!
我们的身边总有这么一个女孩:她心里爱着一个男孩,很自卑,生活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她很坚强,但常常感到孤独,独处时会哭;她的口头禅是:减肥。但是敌人太强大,她打不过红烧肉,打不过烤鸭和鸡翅,打不过零食和酸奶。当她说减肥的时候,别人不再相信,因为说这句话时,她刚吃饱。
后来,她的口头禅改成了这句话:谁他妈再说我胖,我就抠死他。室友对她避而远之,尽量不和她说话,不碰她的玩具娃娃。
她的爱无处释放,直到有一天,她把娃娃强奸了……一个女生回宿舍,发现“土肥圆”正光着腚骑在娃娃身上,用力地磨蹭着下身,嘴巴里还发出娇喘呻吟的声音,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几下,倒在床上,瘫软如泥。
那名女生悄悄关上门,吓得赶紧离开了。
过了一段时间,“土肥圆”对那名女生说:我这个月,月经没来,我可能怀孕了。
那名女生很惊讶地问道:你和谁啊?
“土肥圆”说:悲催的是,我还是处女。
那名女生呆若木鸡,看着床上的玩具娃娃,突然尖叫一声,跑出了宿舍。
第九卷
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阿多尼斯
女生宿舍楼,夜里熄灯后,阴森森的走廊很安静。一个女生上厕所,她找了个隔间蹲下来,周围万籁俱寂,只有水龙头滴水的声音。女生拉完擦屁股时,洗手池的水龙头似乎被一个鬼手拧开,突然哗哗地流水。
她站起来,洗手池前没有人。
另一个厕所隔间里有个穿白裙子的女人,长发低垂,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第四十一章
“土肥圆”高调地声称自己怀孕了,她告诉了很多人,要每个人都帮她保守秘密,但是学校里没有人相信她的话,特案组也感到半信半疑,苏眉走访了她的室友。
室友甲说:她是神经病,太极品了,花痴。我常常被她吓到,就她那砢碜样儿,谁会喜欢她啊,她是处女,怎么可能怀孕。室友乙说:她每个周末从外面回到宿舍后,都高兴地说自己被人破处啦,要放烟花庆祝。
室友丙说:她的那个玩具娃娃确实很邪门儿,娃娃的腿常常湿漉漉滑腻腻的,都干巴了,是她弄上去的。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强奸玩具娃娃,还说自己怀了玩具娃娃的孩子。
警方将“土肥圆”和校花白冰娅列为重点调查对象,室友反映了一个疑点,白冰娅和死者李聪昊是恋爱关系,“土肥圆”疯狂地迷恋李聪昊。有那么一段时间,“土肥圆”竟然天天给校花白冰娅买早点。这点很可疑,因为“土肥圆”非常抠门儿,自愿给情敌买早点,居心叵测;而且,那段时间,校草和校花已经恋爱了。室友怀疑“土肥圆”在早点中下毒,想要毒死白冰娅,但是白冰娅现在活得好好儿的,大家都觉得不可理解。
梁教授和梁副局长也对白冰娅进行了正面询问,白冰娅声称,她和李聪昊不是恋爱关系。梁教授说:你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实话实说,要是撒谎的话,对你很不利。
梁副局长也说:你记住了,你说的每一件事,我们都会核实,所以你不要低估我们警方。
白冰娅说:我只是害怕,其实,我并没有爱过他,我只是觉得他家有钱。
梁副局长说:案发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白冰娅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夜店。
梁副局长说:在夜店干吗?
白冰娅说:陪人喝酒,跳舞,挣外快。
梁教授说:实验中学有个外号叫“土肥圆”的女生,你认识吗?
白冰娅说:我知道她,她跟踪过我,我们俩不熟。
梁教授说:不熟悉,她还给你买过早点?
白冰娅说:是的,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一连几天都是那样。
梁教授说:几天?
白冰娅想了想,说道:她说是李聪昊让她给我买的早点,给我送了一个星期。
梁副局长说:都是什么早点?
白冰娅:红豆粥、鸡蛋灌饼、小笼包之类的。
梁教授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说:七天,红豆粥。他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初步调查,两名嫌疑人都不具备作案时间。案发时,白冰娅在夜店,“土肥圆”在宿舍睡觉,警方开始从外围对两名嫌疑人的社会关系进行广泛摸排,试图从中找出买凶杀人或者找人行凶的迹象,然而这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及投入更多的警力。警方很快搞清楚了,“土肥圆”主动给白冰娅送早点,是一种变态报复行为,她无法接受心爱的男孩喜欢上别的女孩。李聪昊和白冰娅在学校餐厅前相识,一个是校草,一个是校花。
她穿着长裙,头戴一朵白花,从他面前走过。
他叫住她,她回眸一笑,两个人都听说过对方,但这是第一次说话。
李聪昊说:喂,等等,问你个事。
白冰娅说:什么事哦?
李聪昊说:你肯定喜欢昂山素季,对不对?
白冰娅说:她是谁?
李聪昊说:我的偶像。她头发上就戴着一朵白花,素净而优雅,她喜欢诗歌,喜欢在夜里弹钢琴,她被称为“缅甸的蝴蝶”“亚洲最美的女人”。
白冰娅说:没有听说过,你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土了吧。李聪昊说:你的偶像是谁?
白冰娅说:我自己。
李聪昊说:我正在追寻昂山素季的道路上。
白冰娅说:什么意思哦?
李聪昊从书包里扯出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抵制学校餐厅的标语,号召学生拒绝用餐。他让白冰娅帮他一起举起横幅抗议,但是白冰娅拒绝了。她不敢对抗学校,表示自己会支持李聪昊的正义行为,校方不做出让步,自己就不在学校餐厅吃饭。
李聪昊的三名室友,只有陈沧海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另外两名仅仅是口头上支持。
李聪昊和陈沧海在学校餐厅前举起横幅,他们抗议了三天。
天下着小雨,李聪昊站在雨中,很多学生围观,议论纷纷。李聪昊大声讲道:同学们,有些事不是看到了希望再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才会看到希望。我们的国家是由许许多多个具体的人组成的,我们的国家只有拥有寻求公平、正义、真理的人,拥有能够独立思考的人,能够面对不合理现象敢于大声说不的人,能够不计较个人得失为这片土地付出的人,能够去捍卫自己权益的人,能够知道社会并不完美,但仍然不言放弃不悲观失望的人,才能真的富强,才能让明天更美好。
学生们大声叫好,纷纷鼓掌。
李聪昊向周围的同学大声疾呼,号召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抗议学校的霸王行为,拒绝用餐。很多学生开始在横幅上签名,支持李聪昊的正义行为……
一个男生从学校餐厅出来喊道:今天有羊肉汤,刚出锅的,晚了就没啦。
刚签完名的同学一哄而散,冲进餐厅,抢着去购买羊肉汤了。
李聪昊抗议了三天,那三天,天空阴霾,常常下起雨。
李聪昊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孩,为他打着伞。
那女孩是“土肥圆”,她浑身淋得湿透了,但是心里乐开了花。
她很饿,很想去吃饭,但是她没有,她一直坚定不移地给心爱的男孩打着伞。
李聪昊淡淡地说谢谢,他感到悲哀,自己无力改变现状。
“土肥圆”很开心,絮絮叨叨地问他有没有看过她的空间,觉得那些照片美不美,她录的那首歌曲被转发到了土豆网、优酷网、人人网、百度贴吧,超级火暴……
画龙对李聪昊的抗议行为并不赞赏,他说道:这小屁孩是没见过大阵势。
苏眉反驳说:我要是他同学,肯定和他一起抗议。
包斩说:李聪昊死的时候,教学楼顶的凶杀现场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他面对生命危险时选择了屈服,这和他抗议演讲时的慷慨激昂有点儿不太相符。
抗议活动结束后不久,李聪昊和白冰娅就相爱了。
那段时间,“土肥圆”心灰意冷,常唱的歌曲是《见习爱》,她一天到晚都在哼哼那几句歌词:
摩天轮孤单地在天空下淋着雨
我想用魔法缩短你们之间的距离
想着你们将要展开了动人的插曲
……
你刚刚离开那红色转弯的楼梯
她就出现在不远处安静的公园里
看着你们相遇在我唱的这首歌里
“土肥圆”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孩拥抱着另一个女孩,她哭过,但是对警方否认自己有过报复行为。
她买了早点给白冰娅送去,声称是李聪昊让送来的。有同学反映,那几天看见她拎着早点去过厕所。
包斩分析说:她会不会是悄悄跑到厕所,往早点里吐口水啊,然后给情敌吃?
画龙说:我猜测,那早点里有大便,或者尿。
苏眉说:她买了红豆粥,鸡蛋灌饼里有辣酱,好吧,我邪恶了,我知道她做了什么手脚。
苏眉猜测,那几天“土肥圆”来月经了。苏眉拿起警务车里的毛巾,假装是卫生巾,然后,她做了一个拧的动作……
画龙、包斩、苏眉三人要求几位室友对“土肥圆”密切监视,一旦发现异常,立刻报告。
一名室友因为肚子疼,晚自习没结束就回到宿舍休息,她跑到警务车里报告说宿舍闹鬼。
画龙、包斩、苏眉三人跟随这女孩来到宿舍,宿舍里空无一人,玩具娃娃坐在门后。
女孩像见了鬼似的,指着地上的玩具娃娃说:它会跑,它还会发出声音!
画龙、包斩、苏眉三人仔细观看,玩具娃娃的眼睛竟然流出了鲜血。
报案的女孩小时候有过不寻常的经历,看到残缺的布娃娃或者黑夜中布娃娃眼睛的反光就特别害怕,她患有布娃娃恐惧症,潜意识里认为玩具娃娃像死孩子。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当时玩具娃娃在床上放着,她记得很清楚,她也是第一个来到宿舍的,却发现玩具娃娃竟然跑到了地上,就在门后坐着。
包斩带上勘验手套,拿起玩具娃娃仔细检查,并无异样。他翻转娃娃,在底部看到一条裂缝,玩具娃娃的裆部塞着一团纸,他小心翼翼取开后发现这是医院开具的两份鉴定书。一份是“土肥圆”处女膜完好无损的鉴定报告。
另一份写着“土肥圆”有妊娠反应,已经怀孕。
第四十二章
苏眉说:她真的是处女。
包斩说:可是,她确实怀孕了。
处女怀孕,匪夷所思。
医院出具的报告单盖有公章,不太像伪造的,这两份鉴定结果前后矛盾。一个处女膜完好无损的女孩,竟然怀孕了,这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土肥圆”的这个玩具娃娃,她整晚都抱着睡,因为她胖,床小,娃娃都被她挤扁了。包斩抱起娃娃,轻轻晃动,娃娃肚子里竟然有响声。检查后发现,玩具娃娃的肚子里面有吃剩的汉堡、烟头、笔帽,还有一串海蓝色水晶手链。
报案女孩说道:手链是校草的!苏眉问道:你确定?
报案女孩说:校草打篮球的时候,我见他戴过这手链。
画龙说:校草的手链怎么会在娃娃肚子里呢?
报案女孩说:肯定是“土肥圆”偷来的,我上个月还少了瓶皮皮狗润肤霜呢。
包斩说:没有证据,先别乱讲。
特案组分析,这些东西应该都是校草的,“土肥圆”收集了这些东西,然后都塞到玩具娃娃肚子里。她希望娃娃沾染上心上人的气息,这样,她抱着娃娃睡觉的时候,会感觉很甜蜜。她的性欲可能也由此而来,可是,她抱着娃娃自慰,也不可能怀孕啊!
报案女孩说,校草被人杀死后,这个娃娃就变得很邪门儿。
有时,娃娃会改变位置,有时,娃娃还会发出恐怖的叫声。
校草被人杀害,也许是冤魂不散,无法安息,怨念可能就附在这个玩具娃娃里。
“土肥圆”怀孕了,处女膜却完好无损,看来她怀的是鬼胎。
画龙和苏眉觉得报案女孩的话有些可笑,但是他们也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包斩继续把手伸进娃娃的肚子,从肚子深处挖出一只死老鼠。众人有些作呕,包斩表示,娃娃改变位置,可能是老鼠造成的,娃娃的眼睛流出鲜血,也是“土肥圆”抱着娃娃睡觉时挤死了老鼠的缘故。
苏眉说:恶心,这女孩也不嫌臭,娃娃肚子里还塞着汉堡,能不招老鼠吗?
包斩说:她的爱已经到了疯狂和变态的程度。
画龙说:我现在有点儿相信,她会杀人了。
特案组去教室找到“土肥圆”。戴上手铐的时候,“土肥圆”呆若木鸡,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开始大哭大闹,坐在地上不肯走,很多老师和学生都前来围观。画龙威胁她,如果不配合,单凭盗窃手链一事就足够拘留她半个月。
“土肥圆”吓坏了,跟着画龙三人走进警务车,详细交代了自己怀孕的实情。
手链不是她偷来的,而是买来的,其他东西都是捡的。
校草李聪昊和校花白冰娅相恋时,校草把自己的手链送给了校花。
“土肥圆”想买校草的战衣,但是他的室友不卖,“土肥圆”又找到白冰娅,用买战衣的800元钱买了这串手链。苏眉调查得知,这串海蓝色水晶手链在网店只卖100多元,但是对“土肥圆”来说,这串手链价值连城。
相信白冰娅也知道手链的价格,所以大方地卖给了“土肥圆”。这点,梁教授询问白冰娅后得到了证实。
白冰娅虽然外表清纯,但常常出入夜店,她是那种很现实、很虚荣的女孩。
再清纯的女人也有性欲。女人穿件吊带低胸的裙子,男人看,她们会觉得是色狼,男人不看,她们又觉得是瞎子。她们表面上嗲声嗲气地说陪我看电影好吗?心里却很饥渴!表面上对追求者冷若冰霜,心里却嘚瑟地花枝乱颤。
“土肥圆”常常跟踪校草,有一天,她发现校草和校花在宿舍里做爱。
校草和校花做爱后,用过的安全套随手扔到了宿舍窗外的垃圾堆里。
“土肥圆”一直潜伏在窗外,秘密监视着校草和校花的一举一动。我们无法得知她当时是什么心理,羡慕?忌妒?恨?她看见安全套从窗口扔出来,就像饥渴的母狗一样蹿了出去。她捡到安全套,如获至宝,一路上哧哧地笑着回到了宿舍。她认为自己捡到了校草最珍贵的东西!她突发奇想……她为这个想法而欢呼雀跃,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她常常意淫,幻想校草能给她一个吻,她就很满足了。
这次,她捡到了校草至高无上的精华。
这个爱得走火入魔的花痴女孩做出了惊世骇俗的一幕。
她躺在床上,两只脚朝天,撇开腿,让安全套里的液体缓缓流入阴道。等到液体全部流入她的身体里面后,她发出了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随即,她悲哀地想到这安全套是心爱的男孩和别人用过的。
那一刻,她泪流满面……
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才知道自己多么爱他。
捡到安全套的时候,“土肥圆”正值排卵期,她是处女,处女膜中间有小孔,医学研究表明,在37℃环境中,精子在体外的存活时间为4~8小时。她将安全套里的精液倒入体内,也相当于人工授精,所以,这个处女膜完好的女孩怀孕了。
苏眉觉得这个女孩很可怜,没有证据表明“土肥圆”就是凶手,经过商议后就把她放了。画龙警告她,不许私自离校,必须保证警方传唤时随叫随到。
“土肥圆”离开时哭着说:你们可以夺走我的娃娃,你们杀不死我肚子里的孩子。
“土肥圆”怀孕的消息轰动了整个校园,最初,大家都不相信她怀孕了,现在都知道她怀了校草的孩子。校方开始研究怎么处理此事,女生宿舍流传“土肥圆”怀有鬼胎的消息,男生宿舍的传闻是“土肥圆”强奸了校草。一时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土肥圆”傻乎乎的,竟然和室友讨论是否有必要捅破自己的处女膜。
“土肥圆”说:我得找个男人给我破处。室友问道:为什么,你不爱李聪昊了吗?
“土肥圆”说:爱到我死,好吧。
室友又问:那为什么还要找别的男人?
“土肥圆”说: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捅破我的处女膜,你想啊,孩子出生时,要是孩子的头先出来,孩子的头不就捅破我的处女膜了吗?这叫什么事呀,我的第一次给了我的孩子?
室友把这件事汇报给了苏眉,苏眉也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理解,只能让室友继续监视。
那天晚上,包斩和苏眉在警务车里值班,画龙去和梁副局长喝酒了。正值学生下晚自习,包斩给苏眉买了一盒藕粉。打开盖,冒着热气,餐盒里的藕粉像玛瑙果冻,令人食欲大增。苏眉笑嘻嘻地接过来,说道:哎哟,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小包又拿出几盒药,说道:小眉,你这两天有点儿感冒,吃完饭,过半小时再吃药。苏眉说:小包,你对我太好了,让姐亲亲你。
苏眉嘟起嘴,包斩笑着向后躲,脸都红了。
苏眉挥舞着小勺,风卷残云,很快就吃光了藕粉,她舔舔嘴唇,还有些意犹未尽。
胶皮人蛹案僵持不下,尽管每天都有新的线索,但是案情始终没有明朗。两个人闲聊,苏眉问包斩:咱们在一起也好久了,你对咱们破获的哪个案子印象最深?
包斩说道:人皮草人案。
苏眉想了想,随即笑了,出于女性敏锐的直觉,她猜到了什么。在那个桃花盛开的山村小学,包斩模拟上吊,一脚踩翻了凳子,差点儿死掉。幸好被画龙及时发现,苏眉立即做人工呼吸,救醒了包斩。苏眉想,自己可能夺走了包斩的初吻……
晚自习后,校园里的学生渐渐散尽,“土肥圆”突然跑到警务车里报案。
“土肥圆”惊慌失措地说:校园里有色狼,他摸我,亲我,我的初吻没了,还抠我。那个畜生,他硬了,我觉得有个很粗很硬的棍子顶着我。
苏眉问道:那色狼长什么样。
“土肥圆”说:是个搬砖大叔,是学校附近工地上的。
包斩说:你还能认出那人吗?
“土肥圆”点点头,包斩和苏眉又叫来几位民警,在“土肥圆”的指认下,大家在工地上找到了这名搬砖大叔,民警当场将其逮捕。
搬砖大叔辩解道:我干啥了?
“土肥圆”说:你摸我。
搬砖大叔说:小妮,是你让我摸的。
搬砖大叔和“土肥圆”的说法有些不一致。学校有一片施工工地,“土肥圆”声称,晚自习后,她偶然看到搬砖大叔猥亵一个小女生,她就跑过来解救,小女生趁机逃跑,搬砖大叔就把魔掌伸向了她。
搬砖大叔说:这些学生可坏了,他们偷工地上的铁扣件,以前逮住过两个男生,今天又有个女生来工地上偷东西。
经过分别审讯,包斩和苏眉搞清了事实。
搬砖大叔怀疑一个小女生来工地上偷东西,就质问她,把她推倒了,恰好被“土肥圆”看到。“土肥圆”以为搬砖大叔要强奸小女生,就跑了过来,小女生趁机跑掉了。
“土肥圆”并没有离开,而是向搬砖大叔走了过去,她当时的心肯定怦怦直跳,觉得搬砖大叔会非礼她,也许,她内心里一直渴望着色狼的出现。
她径直走到搬砖大叔面前,假装要晕倒,一副娇弱无力的样子,她说道:抱住我。搬砖大叔四下张望,眼神有些惊慌,“土肥圆”快要倒下的时候,搬砖大叔抱住了她,一连声问道:咋了,你这个小妮?
“土肥圆”说:摸我。
搬砖大叔犹豫了一下,心中狂喜,伸出手在她背上抚摸了几下,看她没有抵抗,就把手滑向了她的裤裆处。“土肥圆”穿着牛仔短裤、黑丝袜、白色运动鞋,搬砖大叔的手伸不进去,就在她丝袜大腿上胡乱摸着,同时激动地吻住了她。
“土肥圆”转头避开,提示说:抠我。
搬砖大叔问道:啥?
“土肥圆”娇喘着说:抠我下面。
搬砖大叔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害怕,转身走开了。
“土肥圆”不知道是出于气愤还是别的什么心理,一跺脚,就去报了案。
苏眉说:我觉得,这位大叔有点儿冤。一个民警说:反正他摸了,先带回局里去吧,要是没什么大事就批评教育一下再放了。
包斩说:我奇怪的是,那名小女生是谁,晚自习放学后独自来工地上干什么?
第四十三章
“土肥圆”描述,那名小女生个子很矮,应该是初一的学生。
包斩和苏眉立即展开走访,根据衣着和体貌特征,很快查到这名女生叫小萱妹,只有12岁,奇怪的是放学后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工地。根据她的室友反映,几天来,小萱妹都魂不守舍,非常可疑。
其中一位室友是小萱妹的闺蜜,俩人一起长大,一起进入这所寄宿初中。
闺蜜说:小萱妹是杀人犯!
苏眉说:不是吧,她只有12岁。
闺蜜说:你自己看。闺蜜掀开小萱妹床铺上的被子,被子和床单上都有血迹,已经干涸了,呈现一片淡红色。
这时,大家回头,小萱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寝室,已经听到了闺蜜说的话。
包斩和苏眉把其他人支走,寝室里只留下小萱妹。
苏眉问她被子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小萱妹嘴一撇,突然哭了,她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好吗,姐姐?
苏眉向包斩使眼色,包斩知趣地离开寝室,关上门,躲在门外偷听。
小萱妹穿着一件有卡通图案的连衣裙,眼如秋水,肌肤似雪,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只有12岁,她不戴胸罩,里面穿着小背心,奇怪的是下身却穿着一件秋裤,显得不伦不类。她告诉苏眉,自己流血了,已经流了好几天了。
苏眉明白了什么,说道:你是第一次来大姨妈吧?
小萱妹的眼睛蓄满泪水,疑惑地说道:我没有大姨妈。
苏眉笑起来,耐心地告诉她,每个女人都会来月经,流血几天是正常的。随后,苏眉教她怎么把卫生巾贴到内裤上。小萱妹摊手,说自己没有内裤穿了。因为内裤上有血,她悄悄扔掉了。这名小女孩第一次来例假,很害怕,不敢告诉任何人,连续几天都盖着带血的被子,换了几条内裤都被血染红了,她不好意思把血内裤扔到学校的垃圾桶里,就扔到了工地上。
苏眉说:那个搬砖大叔没有欺负你吧?
小萱妹摇摇头说:我没有偷铁,那大叔把我推倒了。
苏眉问:那你是怎么说的呢?
小萱妹说:好痛哦!
苏眉把包斩叫进来,对他说道:哎呀,这小妹妹纯死了,太纯洁了,被怪叔叔推倒在地,这小女孩只是说好痛啊,而不是问干什么。
包斩叹息说:这么小的孩子就住校。
小学生都是父母接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进入寄宿初中后,离开家,突然一下子要独立生活。自己洗衣服,每天6点起床,晚上失眠,上课时发呆,想象着电风扇会掉下来,斩掉同学的脑袋。每天都度日如年,盼着周末回家,无聊时,掏出小手机看一下时间,然后解锁,翻动几页功能表,又锁屏放回兜里。
女生宿舍里的矛盾比女生的头发都多,而且似乎永远没有解决的办法。
每个女孩都记得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多么无助、惊慌、难以启齿。
小萱妹眼圈一红,低下头又哭了,很心酸地提起自己的闺蜜:她说我是杀人犯。
苏眉弯下腰说:姐姐相信你。小萱妹委屈地说:其实有的时候我好讨厌她。
苏眉握住她的手说:为什么呢,小女孩?
小萱妹说:她会在我背后说我坏话,然后,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扭头又来和我玩儿。
苏眉捏捏她的小脸蛋说:你这小女孩,可爱死了,纯死了。
小萱妹说:我的闺蜜,不爱我,可是……
苏眉问道:可是什么呢?
小萱妹说:可是,我还爱她,还想和她玩儿。
苏眉摸摸小萱妹的头,说:那你就告诉她,你还爱她,你喜欢和她玩儿,是她误解了你,如果她还不理你,你就换个人做好姐妹。
包斩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去警务车里找我们。包斩和苏眉回到警务车时,画龙已经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了。苏眉说起小萱妹扔内裤的事,画龙哈哈大笑,问起苏眉第一次来例假是怎么处理的。苏眉说声讨厌,矜持了一下,随即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己初潮时如何淡定,感觉自己长大了,很兴奋,去偷妈妈的卫生巾。
包斩一直在思考,他想起了什么,猛然说道:两个学生曾经盗窃过工地上的铁扣件。
苏眉说:这和咱们的案子有关吗?
包斩说:咱们的侦破方向一直围绕着情杀,我觉得不对劲儿。
画龙说:小包,我也觉得咱们该换个方向,按照谋财害命的杀人动机查起。
包斩赶到公安局,那名搬砖大叔已经被警方教育一顿放走了,包斩又回到学校的工地,详细询问,可惜搬砖大叔想不起两个学生小偷的名字,就连长相都无法说清。包斩到学校保安科调查,保卫科长查询处理记录,终于找到了两名盗窃工地铁扣件的学生的名字。
他们正好是死者李聪昊的室友:乐乐和程贝扬。
乐乐和程贝扬从睡梦中被叫醒,画龙用一副手铐将两个人铐上,他们一脸惊慌,不知所措。宿舍里的陈沧海也被惊醒了,大声嚷嚷起来,画龙警告他别动,留下一名民警讯问陈沧海,乐乐和程贝扬被带走了。
经过审问,乐乐和程贝扬坦诚了盗窃一事,但是声明他们是盗窃未遂。
几个月前,乐乐和程贝扬想买iPhone 4手机,但是没钱,他们就想盗窃工地上的铁扣件卖钱。可是刚搬起装有铁扣件的袋子,就被工地上的农民工抓获了。盗窃前,他们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乐乐说:偷铁,偷到何年何月才能买得起iPhone 4手机呀。程贝扬说:不偷铁,咱只能卖肾了。
乐乐说:要不就找李聪昊借钱吧,反正他不差钱,他玩游戏都花了不少钱了。
程贝扬说:我可不好意思张口,上次借他的钱都没还呢。
乐乐说:实在不行,我和家里要钱,撒谎呗。
程贝扬说:咱们偷点儿铁,换点儿钱,再找家里要点儿,买一部手机,轮流用。
乐乐说:对,我的就是你的。
乐乐和程贝扬的嫌疑上升到首位,警方将他们俩暂时关押。李聪昊被杀当晚,他们俩声称自己在宿舍睡觉,但是没有人能够证实,两个人有可能因为勒索钱财,或者绑架受害人未果,将其杀害灭口。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连续审问了一夜,两个人口风甚紧,始终没有露出马脚。梁教授也看了一下审讯笔录,他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第二天,苏眉隐隐约约觉得这两名男生可能是同性恋,经过审讯攻坚,俩人承认了这点。他们平时掩饰得很好,就连室友陈沧海都没有发现,学校里的其他学生也不知道他们的这个秘密。
画龙说:这么小的孩子,初三男生,竟然搞同性恋?
苏眉说:GAY(男同性恋)吧,还有拉拉(女同性恋)吧,都是90后少年,18岁以下的GAY和拉拉非常多。
包斩说:校草李聪昊会不会也是同性恋,他们三人因为争风吃醋……不对啊,李聪昊和校花发生过关系。
苏眉说:这个需要咱们进一步调查,李聪昊也许是双性恋呢!
第三天,职业中专和实验中学两所学校开始流传凶手已经落网的消息,乐乐和程贝扬被警方拘捕,两天没来上课,使学生们更加相信他们杀死了李聪昊。
晚自习放学后,职业中专学校里,又一起人命案发生了……
第四十四章
女生宿舍楼夜里熄灯后,一个女生拉肚子上厕所。当晚停水,水龙头没有拧紧,突然来水了,哗哗的流水声吓了那女生一跳。女生擦完屁股,站起来,眼角的余光看到另一个厕所隔间里站着个白裙女人。
女生转过头,终于看清楚了,那白裙女人吊死在厕所水箱的支撑架上,身体轻轻晃动着,舌头吐出,耷拉老长,还睁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从此以后,这名女生每次上厕所都会看一眼墙角的水箱,担心那里吊着一个白裙女人。死者是校花白冰娅!
接到报警后,女生宿舍楼厕所被警方封锁。梁教授亲自指挥现场勘验,为了避免错失良机,他决定就在女生厕所现场验尸,进行初步尸检,校方提供了照明设备,梁副局长立即展开外围调查,走访与死者接触的每一个人。
据死者的同学反映,白冰娅有自杀倾向。
白冰娅死得很蹊跷,死亡当天,她和同学逛街,遇到一个摆摊儿算卦的瞎子,瞎子说她最近要小心一些,因为有不干净的东西跟着她。
白冰娅临近毕业,但是没找到满意的工作,再加上男友遇害,她整天郁郁寡欢,心情灰暗。同学觉得她有自杀倾向,所以陪她逛街散心。
据说每个想自杀的人,都有个鬼跟在身后。
白冰娅听到算命瞎子的话,反倒笑了,她说:我本来想自杀的,现在不想了,谢谢你。
结果,她当天晚上就吊死在厕所里,悬吊绳索是她的丝袜。
梁教授召集该市公安系统所有法医,进行联合尸检。他向法医说道:你们必须在第一时间弄清死者是否为自杀,先检查尸体表面是否有不明来源的伤痕,头、脚离绳索处及地面距离各多少,有无大小便失禁现象。尸检解剖是重点,死者颈部的解剖是重中之重。分层解剖颈部皮下、浅层及深层肌肉,检查有无损伤和出血。注意检查甲状软骨板及上角、舌骨大角、环状软骨等有无骨折,观察颈总动脉内膜有无横裂。舌、咽喉和食道的检查,还有肺部的检查也至关重要,尽快写一份完整详细的尸检报告。
一名法医说道:您以前肯定做过法医,我们还是第一次在厕所进行验尸。
梁教授说:少拍马屁,我只给你们半小时。
另一名法医说道:啊,半小时,我们很难作出准确的结论。
梁教授说:我现在只要一个结论,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画龙、包斩、苏眉三人也赶来了,尸体已经取下,放置在厕所中间一个临时解剖台上。三人对校花白冰娅的死亡都感到意外。
画龙说:哎,小包,这是你第一次进女厕所吧。
包斩说:画龙大哥,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苏眉说:梁叔,咱们特案组为什么要一分为二呢?咱们还是合伙吧,你看,我都感冒了。
梁教授说:小眉,你不要装可怜,我相信你们三个比我强,咱们共享线索,看谁先找到凶手。
包斩查看了一下悬吊现场,丝袜悬吊在水箱的支撑架上,女生厕所为沟槽式,相隔成十个蹲位,水箱在第一个厕所蹲位的上方,已经有些生锈。这种沟槽式厕所常常冲不干净,排泄物和便纸堆积在尾部。一名法医脱下了校花白冰娅的衣物,他对梁教授说:死者衣着整齐,无搏斗伤及挣扎伤。
包斩看了一下白冰娅的鞋子,鞋跟处没有剧烈蹬踏造成的磨损痕迹,如果是他杀,死者临死前必然挣扎。
特案组四人有些失望,从直觉上判断,他们认为这是一起凶杀案件。
另一名法医汇报说:尸体表面没有凶器损伤痕迹。
苏眉咳嗽了几下,捂着胸说道:难道真的是自杀?
梁教授拿起死者白冰娅的裙子仔细检查,白裙子很干净,上面没有泥土,裙子只有几处细小的污渍,梁教授叹了口气,颇显失望。死者的衣服这么干净,不太符合凶杀的特征。死者脚尖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悬空吊着,包斩简单模拟了一下,如果是自杀,死者可能是踩着厕所的隔离墙,将头伸进丝袜绳套里,但是警方没有在厕所隔离墙上提取到死者的鞋印。不过,如果死者去意坚决,两手抓着绳套,引体向上,也能将头伸进绳套之中。
外围调查传来消息,梁副局长说,死亡当晚,白冰娅没有上晚自习,去向不明。“土肥圆”也没有上晚自习,她对警方声称自己在逛街,想去书店买几本胎教的书,但是没有人能证明。
女生宿舍的楼门早就损坏,而且,楼道口堆放着一些建材。学校把靠街的围墙拆除了,要建成商品门市房,每年的租金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一些建材就堆在楼道口,任何人都可以出入,宿舍安全无法保障。
很多女生宿舍都发生过大案。
2010年8月,晋北某地一所医学院,两个蒙面歹徒夜里蹿进一间女生宿舍,持刀把八个女学生控制住,先是猥亵,然后挑出一个漂亮女生强行轮奸,最后将八名女生杀害、焚尸。
2011年6月,广东汕尾出现一雨衣色魔,此人裸体穿雨衣骑行在村巷,夜间闯入受害人屋内,采用威胁、捂嘴、掐脖子等手段,抱起女性受害人,一丝不挂走进雨中,寻找一个合适的强奸地点。一名警官说“他就是骑着破自行车,不穿衣服,披着雨衣去作案”。作案数起后被警方在一所高校女生宿舍抓获。
特案组情绪沮丧,种种迹象都指向自杀,只能等待法医的联合尸检报告。如果白冰娅死于他杀,两起案件并案侦查,警方能够掌握更多的线索,更容易锁定真凶,一举破获此案。
苏眉咳嗽得厉害,梁教授摸了一下苏眉的额头,有些发烫。
梁教授说:小眉,你立刻去医院,你发高烧呢。
包斩说:小眉姐感冒好几天了,我买药她也不吃,劝她去医院打针也不去。
画龙也摸了一下苏眉的额头,非常烫手,起码高烧39℃。苏眉嘟囔说:我不打针,不打针,我没事。画龙问了一下别人,打听到附近的医院,强行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将苏眉拽走了。去医院的路上,行人寥寥,夜色苍茫,画龙紧紧拽着苏眉的手。
苏眉调皮地踩着地上的水洼,故意把水溅到画龙身上。
走过一个广场时,有个卖花女孩以为画龙和苏眉是情侣,上前推销玫瑰花。
画龙买了一束玫瑰花,说道:小眉,你要乖,发烧不打针怎么行。
苏眉噘嘴说:我不要。
画龙说:那我扔垃圾箱里,你是病人嘛,给病人送花是应该的。
苏眉接过花,笑吟吟地问道:玫瑰叫什么名字?
一阵晚风吹来,苏眉冷得发抖,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站起身,有些头晕目眩,画龙抱住了她。苏眉娇弱无力,两只手揽住画龙的脖子。他们拥抱在一起,长发飘飘如同情丝缠绕,两个人的心怦怦直跳,爱情的芬芳居住在层层叠叠的玫瑰花瓣之间,就连晚风都变得香甜。苏眉闭上眼睛,将头靠在画龙的肩头,她的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
画龙陪着苏眉在医院输液的时候,包斩打来电话,告诉了一个消息:白冰娅死于他杀!
法医通过尸体解剖,判断死者颈部皮下血痕不符合丝袜所致,脖子表面勒痕是死后形成的,数名法医联合作出权威的尸检结果:死者白冰娅系生前被人勒颈致窒息死亡,尸体悬吊系他杀后伪造的自杀现场。
画龙在电话里大声地问:是掐死的,还是用手臂勒脖子勒死的?
包斩说:这个还需要法医进一步鉴定,现在已经证实了是凶杀,不是自杀。
苏眉说:咱们的两名嫌疑人,乐乐和程贝扬一直被拘押着,不可能作案啊。
画龙说:如果乐乐和程贝扬是凶手,那么校花又是谁杀死的?
苏眉说:我觉得,校草和校花是同一伙人杀害的。
画龙说:凶手有三人以上,同伙杀害白冰娅,试图洗清乐乐和程贝扬的嫌疑。
苏眉说:“土肥圆”会不会是凶手之一?我觉得这个女孩不正常。
画龙说:不好说,反正凶手已经露出了狐狸尾巴,我们距离破案不远啦。
两个人不说话了,病房里很安静,瓶子里的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滴落。画龙摸了摸苏眉的额头,已经退烧,不是很烫了。苏眉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玩游戏,玩着玩着,突然想起什么,手机滑落在地上都没有捡起来,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画龙捡起手机,问道:小眉,怎么了?
苏眉突然拔下输液的针头,说道:快回去,我知道李聪昊是怎么死的了。
一夜过去了,苏眉带病工作,尽管憔悴不堪,但是精神振奋——她发现了凶杀动机。第二天早晨,特案组四人和梁副局长召开会议,两队全副武装的民警在门外等候抓捕命令。
梁教授说:我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
画龙说:梁叔,我们也知道凶手是谁了。
梁教授说:你们先说,凶手有几名?
包斩说:两个凶手。
苏眉说:凶手不是乐乐和程贝扬,也不是“土肥圆”。
梁教授说:咱们都把凶手的名字写下来。
梁教授和苏眉分别将凶手的名字写在纸上,拿起来一看,名字一样,俩人都笑了起来。第四十五章
两名凶手的名字是:陈沧海和坏姜。
画龙带领一队公安民警逮捕了陈沧海。
梁副局长率人抓捕了职业中专那名外号叫作坏姜的男生。
审讯分别进行,梁教授和梁副局长对坏姜进行预审;画龙、包斩、苏眉三人负责审讯陈沧海。坏姜一脸无辜,认为警方抓错了人,陈沧海有些惊慌,感到很意外。
李聪昊遇害后,警方在学校里作了大范围排查,每个学生都要提供自己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明。李聪昊的室友陈沧海声称自己在网吧上网,有个叫坏姜的同学可以证明。警方当时也去网吧进行了核实,网吧老板提供了两人用身份证登记的上网记录。从表面上来看,李聪昊被杀害时,陈沧海和坏姜都在网吧上网,这使得警方将他们排除在嫌疑人名单之外。再加上学生众多,第一次排查和第二次排查的人数对不上,警方白白耗费了大量时间。
校花被人勒死,又移尸到女生厕所,伪造成上吊自杀的假象。
梁教授从白冰娅的裙子上找到了破案的突破口。死者白冰娅的裙子上沾染有几处细小的污渍,经过化验,发现这些都是菜渍,而且种类繁多。有同学证实,她是在晚饭后换上的新裙子。梁教授推测,裙子上的菜渍应该是凶手沾染上的。凶手穿着一件油腻腻的外衣,很可能是职业中专烹饪专业的学生。然而,老师说,按照规定,烹饪学生在炒菜时必须穿戴厨师衣帽,只是有的学生出于懒惰,连围裙也不系。这样就大大缩小了排查范围。梁教授安排警员,挨个儿询问。坏姜就是烹饪专业的学生,当天没有穿戴厨师衣帽,校花遇害时,他声称自己在网吧上网,陈沧海可以证实。
两名受害人遇害时,陈沧海和坏姜都在网吧上网,梁教授产生了怀疑。通过调看网吧门口的监控录像,梁教授直接锁定了他们——监控录像显示,陈沧海和坏姜离开过网吧,但是他们的电脑都没有下线。
梁教授问道:这段时间,你们去了哪里?
坏姜回答:我们出去吃了点儿东西。
梁副局长问:吃的什么,在哪儿吃的,有谁能证明?
坏姜的头上开始冒汗,结结巴巴地说:吃的烤羊肉串,喝了几瓶啤酒。
梁副局长拍桌道:还敢撒谎,你嘴里根本就没酒味,我去找个酒精测试仪,你吹一下,就像交警测试醉驾一样,你喝没喝酒,立刻就能知道。还有,烤羊肉串的摊子在哪?
坏姜战战兢兢,低头不语。
梁教授说:我猜,你是帮凶,对不对?陈沧海勒死的白冰娅,而你当时是紧紧抱住她,所以,你衣服上的菜渍沾到了她裙子上。另一个审讯室里,画龙、包斩、苏眉三人正在审问陈沧海。
陈沧海态度顽强,回答问题谨慎,还质问警方为什么乱抓人,情绪有些激动。画龙三人冷冷地看着他表演,琢磨着怎么突破他的心理防线。
陈沧海问道:你们觉得我杀了人,有证据吗?
包斩说道:没有证据,我们怎么会把你抓来。
画龙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儿,这样能少吃苦头。
陈沧海说:还有,我为什么要杀人?
苏眉说:你玩网络游戏吧?
陈沧海犹豫了一下,说道:很少玩游戏,我上网都是看电影、听歌。
苏眉说:李聪昊和你玩的同一个游戏吧。乐乐和程贝扬说起过,李聪昊玩游戏花了不少钱了。
陈沧海面色惊慌,不知怎么回答,看来苏眉击中了他的软肋。
苏眉紧追不舍,问道:李聪昊那些值钱的游戏装备哪儿去了?
陈沧海面色惨白,一连声回答: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不知道。
包斩说:我们有证据,只是,这证据不是现实世界的东西。
梁教授和梁副局长都是精明干练的老警察,审讯经验丰富,坏姜最先交代了犯罪过程。几天后,陈沧海也顶不住心理压力供述了自己的罪行。
这是一起抢劫杀人案!
只是,他们抢劫的不是现实生活里存在的东西,而是网络游戏中的衣服、首饰、武器、骑宠等装备。网络游戏里的生活可以视为虚拟世界。
这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有多少孩子沉迷其中,荒废了学业,甚至不惜行凶杀人,血淋淋的真实案例举不胜举。15岁的少年袁闻为买游戏装备去行窃,被发现后虐杀5岁男童。16岁少女小倩痴迷网游,沦为卖淫女,因为游戏纠纷,喊人砍死玩家。20岁青年谢某为筹钱玩游戏,锤杀了自己的爷爷奶奶。
在网上,有一段广为流传的QQ聊天记录,可以看出,这是一对恋爱了两年的情侣:
狗剩子16:42:02
是我对不起你,耽误了你两年的青春。
狗剩子16:43:06
其实,那时候游戏迟迟不更新,我也没玩儿下去的意思,才追你和你交往的。现在开始更新了,我想回去玩儿,别人都满级了,我还没玩儿呢。狗剩子16:45:57
对不起你,我辜负了你。
狗剩子16:46:04
原谅我未完成的承诺。
可口可乐16:46:32
一个游戏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狗剩子16:46:35
对不起。
可口可乐16:46:45
我想知道为什么?
狗剩子16:46:54
对不起,为了部落。
在天涯社区,一个网友这样写道:
我读初三的时候,特别喜欢玩网游,由于旷课太多,老师把我妈叫到学校,然后老师对我妈说网络游戏的危害,希望我迷途知返。我妈是农村妇女,根本听不懂什么是网游,说到游戏中的装备,我妈就问我,那些装备是不是都放在宿舍里了,我先拿回家,你在这儿好好儿读书……当时我就不争气地哭了,现在码字的时候也哭了。
陈沧海和坏姜因为抢劫游戏装备而杀人,他们准备了匕首、塑料薄膜、胶带等作案工具。陈沧海将室友李聪昊骗至教学楼顶,暴力胁迫他交出游戏账号和密码。坏姜去网吧验证密码真假,陈沧海守候在楼顶。为了防止李聪昊抵抗,两人用塑料薄膜将其密密缠绕,然后搬到一张桌子上,陈沧海又将李聪昊的长发绑在篮球架上,用胶带固定。坏姜从网吧验证完密码,俩人用剩余的塑料薄膜包裹李聪昊的脑袋,在外面缠上胶带,看着李聪昊窒息死亡后,俩人最后抽去了他身下的桌子。
尸体吊在教学楼顶的杂物堆里慢慢腐烂,那些天里,陈沧海和坏姜疯狂地玩着游戏。案发后,他们躲过了警方的排查,乐乐和程贝扬被抓走,特案组把“土肥圆”列为重点调查对象,这些都使用他们兴奋异常,认为自己策划的凶杀天衣无缝,不会败露。
可是,有一天,两个人就像见了鬼似的,大惊失色,他们杀死的人竟然又出现了。
李聪昊的游戏角色突然出现在游戏里,两个人觉得万分恐怖,后又感到好奇。李聪昊在游戏公共频道里询问自己的装备哪儿去了。陈沧海和坏姜有些害怕,两个人正想下线的时候,李聪昊给陈沧海发来一句话:在吗?
陈沧海问道:你是谁?
李聪昊说:不是本人,我是他女朋友。
陈沧海说:哦,我有事得下了。
李聪昊说:等等,你先别走,陈沧海,我有事问你。
陈沧海说:你怎么知道我是陈沧海。李聪昊说:他以前带我来网吧玩过游戏,告诉过我游戏密码,我见你们一起练过级。
陈沧海说:我有急事。
李聪昊说:你知道他身上的装备哪儿去了吗?
陈沧海说:这个……不知道啊。
李聪昊说:你要不说,我就让警察帮忙找。
陈沧海说:……
李聪昊说:他和我说这些装备值十几万呢。
陈沧海说:哪有这么多,现在都贬值了,好吧,我告诉你,他让我帮他卖装备,现在他死了,我也不知道把钱给谁,你身边就你自己吗,还有人知道你上这个账号吗?
李聪昊说:卖了多少钱?就我自己。
陈沧海说:卖了不到十万,我没想要这钱,你知道,他死了,我也没想独吞。李聪昊说:我是他女朋友,这钱该归我,至少分一半给我,你要不分钱给我,我就告诉聪昊的家人,人家也会来找你要钱的,你一分也得不到,还不如给我一半呢。
陈沧海说:好吧,我分给你五万,这事你谁也别告诉,要不他家里会把钱要回去的。
李聪昊说:你放心,我不和任何人说,你把钱打到我银联卡的账号上。
陈沧海说:那不行,万一你是冒充的呢,我得把钱当面交给你。
李聪昊死后,白冰娅登录了他的游戏账号,这个贪钱的女孩想要悄悄卖掉游戏装备,结果发现装备不见了,就在游戏中问起陈沧海,陈沧海谎称分钱给她,约好晚自习放学后在女生宿舍楼顶见面。
校园里流传凶手已经落网的消息,学生们认为被警察抓走的乐乐和程贝扬就是凶手。所以,白冰娅放松了警惕,再加上她与陈沧海接触过几次,不算陌生,陈沧海又装作无奈分钱给她,使她更加深信不疑。
陈沧海和坏姜担心事情败露,一不做二不休,在宿舍楼顶将白冰娅勒死。
等到宿舍楼熄灯之后,女生都睡了,两个人将尸体抬到厕所里,吊在水箱支撑架上,伪造了自杀的假象。无论是杀人还是抬着尸体经过女生宿舍的走廊,整个过程他们丝毫没有感到恐怖,陈沧海表现得很冷静,坏姜嬉皮笑脸地说:我得抱抱她,她是校花呢。
白冰娅悬空吊着,坏姜身材矮小,就像爬树一样爬到女尸的身上,双腿紧紧夹着她的腰,兴奋地磨蹭了几下,在空中达到了高潮。
陈沧海说:她要是不贪财,不向我要钱,而是直接报警,她也死不了。
画龙说:你们杀人灭口,你们能跑得了吗?
陈沧海说:唉,收不住手了。苏眉说:从杀死白冰娅,到抓住你们,只用了一夜。
包斩说:“土肥圆”怀孕了,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她。
特案组查看了“土肥圆”的QQ空间,里面有一段文字:
我的空间说说和日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是为你而写,可是你从来不看,我每天无数次地打开自己的空间,多么想看到访客记录中的你,可是,你没有来。
你听到我空间里的歌曲了吗?那么悲伤,那么无奈。
你只爱美丽的容颜,你的风花雪月转瞬即逝,你没有看见吗?我站在风里,站在雨里,站在雪地上,等候了你很久很久。
你不会懂我第一次见你时的感受,就那一眼,我的目光就再没能离开过。我遥望你的背影无数次,那个站在你背后咧嘴花痴般笑的人是我,那个抱着娃娃睡觉的傻女孩是我,那个为了你而努力减肥的人是我。
你参加学校运动会的长跑,我买了两个雪糕站在赛道边等你,雪糕要化了,为什么你还没有向我跑来,我也快化掉了,一切还来得及吗?
每当下雨,每当我打伞,都会想起你。我的眼睛为你下着雨,心却为你打着伞。
你知道吗,我减肥不是让自己漂亮,而是为了让你爱上我。
为了减肥,我每天就吃一点点水果。每当我有虚脱感时我就告诉自己,你喜欢苗条的女生,只要我再瘦几斤,就会变成瓜子脸。等我变得漂亮的时候,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我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永远在等待你的戒指。(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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