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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王福提议:“奶奶这边收拾东西还得好几天,官人在京城又没人照顾。我先回去准备,等奶奶一到,咱们就能直接出发去任所,您看行吗?”王妈妈觉得有理,写了回信,给了些盘缠,打发王福先走。

王福离开后,王妈妈开始变卖所有田地、房屋、家具等,只留下贵重细软。为了不耽误儿子的任期,她顾不上卖个好价钱,很多东西几乎是半卖半送。随后,她还请僧人做了一场法事。一切准备妥当,她雇了一艘官船,选了个吉日启程。平日里往来的邻家女眷都来送行,众人在船上告别,船离开杭州,沿着嘉禾、苏州、常州、润州一路前行,出了长江,继续朝着京城方向进发。家里的奴仆们,想着主人做了官,一个个兴高采烈,得意非凡。

再说王臣,自离开京城后,日夜赶路。没过多久,就到了扬州码头。他把行李搬到客店,打发走牲口,吃过饭后,让王福去河边雇船,自己则坐在客店门口守着行李,看着往来船只。这时,一艘官船逆流而上,船头站着四五个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十分得意。船渐渐靠近,王臣仔细一看,竟是自家的仆人!他心中一惊,暗想:“他们不在家里干活,怎么会在这艘官船上?”又猜测:“难道母亲去世后,他们都被转卖给别人了?”正疑惑间,舱门帘子掀开,一个女子探出头来张望。王臣再一看,竟是家中的婢女,他忍不住喃喃自语:“太奇怪了!”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船上的家人也认出了他,纷纷喊道:“官人怎么也在这里?怎么还穿着丧服?”连忙让船夫把船靠岸。这动静惊动了舱中的王妈妈和儿媳,她们也掀开帘子查看。王臣看到母亲还健在,急忙脱下丧服,打开包裹,换上平常的衣服头巾。船上的家人赶忙上岸迎接,王臣吩咐把行李都搬到船上,自己也上了船。一上船,他一眼瞥见王留儿站在船头,不问缘由,冲过去揪住就打。王妈妈闻声出来,赶忙制止:“他又没犯错,你打他做什么?”

王臣看到母亲,松开手上前跪拜,气愤地说:“都怪这个奴才,拿母亲的书信到京城,骗我说母亲去世,让我背上不孝的罪名!”婆媳俩惊讶地说:“他一直在家,根本没去京城送过信!”王臣愣住了:“一个月前,他送母亲的书信到京城,信里写得清清楚楚……还让他先回来报信,我处理完田产后,就日夜兼程赶来了,怎么会没去过?”全家人都震惊了:“怎么可能?难道还有另一个王留儿?”连王留儿都忍不住笑了:“别说去京城,我连这个梦都没做过!”

王妈妈冷静下来,说道:“你把信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我的字迹?”王臣自信地说:“要不是母亲的字迹,我怎么会信?”他打开行李,拿出信,却惊得目瞪口呆——那竟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王妈妈疑惑:“信呢?拿来我看。”王臣结巴着:“太奇怪了!明明写了很多话,怎么变成白纸了?”王妈妈不信:“哪有这种事!自从你走后,我们就没收到过你的信,直到前几天,你派王福送书来接我,才有了第一封信,还让他先来回复你。怎么会有假的王留儿拿假信骗你?现在又说信变成白纸,这不是胡编乱造吗?”

王臣听到王福曾回家送信这话,也大吃一惊:“王福一直和我从京城到这里,我什么时候让他回来接过母亲?”婆媳俩也急了:“啊?这话就更离谱了!一个月前王福送书到家,信上说京城的产业都在,还遇到胡八判官引荐,得了官职,让我们卖掉江东田产,火速进京。所以我们才卖了家业,雇船赶来,怎么会说王福没回来过?”王臣彻底懵了:“这太荒唐了!我根本没遇到什么胡八判官,也没被引荐给元丞相,更没写信让母亲来京城!”王妈妈着急道:“难道连王福也是假的?快把他叫来问问!”王臣说:“他去叫船了,一会儿就回来。”

家人们都跑到船头张望,远远看见王福跑过来,竟也穿着丧服。大家挥手招呼,王福走近一看,也十分惊讶:“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等他到了船边,众人更是吃惊——眼前的王福双眼明亮,和之前那个左眼受伤的王福完全不同!众人纷纷问道:“王福,你之前回家时眼睛都瞎了,怎么现在又好了?”王福啐了一口:“胡说!我什么时候回家了?还咒我眼瞎!”众人哭笑不得:“这事可真邪门。奶奶在舱里叫你,先把丧服脱了,进去见见。”王福听了,愣了一下:“奶奶还在?”众人笑道:“当然在,能去哪儿?”王福将信将疑,也没脱丧服,直接冲进舱里。王臣见状,喝道:“还不换了衣服来见奶奶!”王福这才慌忙退到船头,脱下丧服,进舱磕头。

王妈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连连惊叹:“怪了!怪了!之前回家的王福左眼是伤的,现在这个却完好无损,看来之前那个肯定不是他。”她急忙找出那封信查看,同样是一张白纸,没有半点字迹。一时间,全家人都陷入了惶恐和困惑,完全不知道这假王留儿、假王福究竟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要两头欺骗,害得他们倾家荡产。大家忧心忡忡,生怕后面还会有变故,一个个提心吊胆,不知所措。

王臣皱着眉头,沉思了许久,突然想起假王福瞎了的左眼,一下子恍然大悟,大声说道:“我明白了!原来是那孽畜在搞鬼!”王妈妈急忙追问究竟是怎么回事。王臣便把在樊川用弹弓打伤野狐、得到神秘书卷,在客店里野狐化作人形骗书,还有夜里野狐上门讨要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又懊恼道:“当时我只以为它就是想骗书,哪想到它这般狡猾,还有这么多诡计!”

众人听完,一个个惊得直摇头、咋舌头:“这妖狐也太奸诈厉害了!隔着这么远,竟然能模仿字迹和人的模样,把两边的人耍得团团转!早知道这样,当时就该把书还给它。”王臣却不服气,咬牙切齿地说:“这孽畜太可恶!我偏偏不还!要是它再来纠缠,我就把这惹祸的书一把火烧了!”于氏见状,赶忙劝道:“事已至此,别再说这些了,先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咱们现在不上不下的,总要有个打算吧?”王臣叹了口气:“京城的产业都卖光了,回去也没个落脚的地方,而且路途遥远。不如先回江东。”王妈妈犯了难:“江东的田宅也没了,咱们住哪儿啊?”王臣想了想:“先租间房子住着,再从长计议。”于是,众人调转船头,再次朝着江东出发。那些原本兴高采烈的家人,此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个个垂头丧气,没了半点精神,就像断了线的木偶,连话都懒得说了,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到了杭州,王臣带着家人先上岸,在以前住处附近租了一间房子,置办了日常用品。等一切安顿好,才把母亲和妻子接进屋。清点财物时,发现钱已经少了一大半,王臣又恼又气,整天闷在家里,连门都不出。邻居们见王妈妈去京城一趟又回来了,纷纷过来打听。王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众人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消息很快就在大半个杭城传开了。

一天,王臣正在堂屋指挥家人收拾东西,只见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仪表堂堂,穿着十分讲究。但见他头戴一顶黑纱唐巾,身穿一袭绿罗道袍,巾边缀着碧绿的玉环,袍上围着金丝镶边的紫丝带,脚上的袜子洁白如雪,鞋子红似云霞,相貌堂堂,气质超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王臣仔细一瞧,惊喜地发现来人竟是自己的同胞弟弟王宰。王宰上前拱手作揖:“大哥,别来无恙啊?”王臣赶忙回礼,又惊又喜:“贤弟,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王宰解释道:“我回京城老家,发现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还以为是遭了战火,心里特别难过。后来向亲戚朋友打听,才知道全家都来江东避难了。又听说大哥回京城整理家业,还得知了母亲去世的消息,刚离开京城。我一听,就日夜兼程赶来了。刚才去老房子那边,邻居说你们搬到这儿了,听说母亲也没事,我就回船上换了身衣服赶过来。母亲现在在哪儿?咱们怎么住到这种破房子里来了?”王臣叹了口气:“说来话长,等你见过母亲,我慢慢跟你说。”说着,就把王宰引进内室。早有家人跑去告诉王妈妈,王妈妈听说小儿子回来了,高兴得急忙迎了出来,正好和王宰碰上。王宰赶忙跪下磕头,拜完起身。王妈妈心疼地问:“儿啊,我天天惦记你,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王宰说:“多谢母亲挂念。等我见过嫂嫂,再慢慢跟您说。”于是,王臣的妻子和家里的奴仆都过来和王宰见礼。

王宰拉着王臣就往外走,王妈妈也跟了出来,三人在堂屋坐下。王宰迫不及待地问:“大哥,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王臣便把从樊川打伤野狐,到被野狐两头欺骗、变卖产业的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王宰听完,皱着眉头说:“原来是这样,可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野狐。它在林子里看书,你在官道上走,互不干扰,你为什么要去打它,还抢它的书?后来在客店里,它忍着伤痛来骗书,肯定是没办法了。你不还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拔剑赶它?夜里它好言好语求你,你还是不肯给。再说了,你又不认识书上的字,留着有什么用?现在被它捉弄成这样,都是自讨苦吃。”王妈妈也在一旁埋怨:“我也这么说,留着那书有什么用,现在倒惹了一身麻烦!”王臣被弟弟这么一数落,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烦躁极了。

王宰又问:“那书有多大?上面是什么字?”王臣回答:“薄薄的一本,也不知道是什么字体,一个字都看不懂。”王宰说:“拿来我看看。”王妈妈也在一旁附和:“对啊,拿给你弟弟看看,说不定他认识这些字。”王宰却摇摇头:“这字估计很难认,就当看个稀罕吧。”王臣便进屋把书拿了出来,递给王宰。

王宰接过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说:“这字确实少见!”突然,他站起身,看着王臣,语气一变:“前日的王留儿就是我。现在天书已经拿回来了,不会再来烦你,放心吧!”说完,转身就往外跑。王臣又惊又怒,大喊一声:“孽畜,哪里跑!”冲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裳。王宰逃跑的劲儿大,王臣拉扯的力气也不小,只听“刺啦”一声,撕下了一块衣裳。那妖狐干脆把身子一抖,脱掉衣服,现出原形,飞快地朝门外跑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王臣带着家人追到街上,四下张望,却哪里还有野狐的影子。王臣一来因为野狐害得他家破人亡,二来又被它当众数落,三来还咽不下这口气,满心愤恨,眼睛不停地东张西望,寻找野狐的踪迹。这时,他看见对面屋檐下站着一个瞎眼道士,便上前问道:“道长,有没有看见一只野狐往哪儿去了?”瞎道士抬手一指:“向东边跑了。”王臣带着家人急忙向东追去。没跑多远,就听见背后瞎道士喊道:“王臣,前日的王福也是我,你弟弟也在这儿!”众人回头一看,两只野狐正拿着书在前面又蹦又跳,戏弄他们。大家气坏了,拼了命地追上去,可两只野狐四蹄翻飞,跑得飞快,转眼间就不见了。

王臣刚跑回自家门口,就听见王妈妈喊:“那惹祸的东西走了,咱们也能安生了,还追它干什么!快回来!”王臣强忍着一肚子气,听了母亲的话,叫回家人。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查看,却发现这些衣物瞬间变回了原形——破芭蕉叶变成了绫罗衣服,烂荷叶化作了纱巾,碧玉环原来是柳枝编成的,紫丝带竟是蒲草搓成的,两只鞋子不过是两片木板……

众人看了,全都目瞪口呆,惊叹道:“这妖狐的神通也太大了!二官人不知道被它弄到哪儿去了,竟然能变得这么像!”王臣越想越气,越想越懊恼,竟然气出一场大病,躺在床上起不来了。王妈妈只好请医生来为他诊治,其中的忙碌折腾,自然不必多说。

几天之后,王家的家人们正在堂屋里忙活,突然,一个人走了进来。众人定睛一看,竟是王宰,只见他头戴纱巾,身穿罗服,打扮和之前出现的妖狐一模一样。家人们还以为又是妖狐变的,立刻大声叫嚷起来:“妖狐又来了!”大家纷纷抄起木棍、扫帚,围上前去,对着王宰一通乱打。

王宰又惊又怒,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浑蛋,怎么如此无礼!还不去告诉老太太!”可家人们哪里肯听,只顾着乱打。王宰制止不住,一下子火冒三丈,夺过一根木棒,用力挥舞,把众人打得东倒西歪。家人们不敢再靠近,只能躲在里屋门口,指着王宰骂道:“你这孽畜!书都已经拿走了,还来干什么?”王宰被打得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怒火更盛,举着棒子就往屋里冲,家人们吓得转身就往内室跑。

喧闹声惊动了王妈妈,她急忙走出来,撞见慌慌张张的众人,忙问:“出什么事了,这么慌乱?”众人气喘吁吁地说:“妖狐又变成二官人模样,打进来了!”王妈妈大惊失色:“竟然还有这种事!”

话还没说完,王宰已经到了跟前。他看见母亲,立刻扔下棒子,上前磕头跪拜,委屈地说:“母亲,这些人为什么骂我是狐妖孽畜,还拿棍子打我?”王妈妈疑惑地问:“你真的是我的孩儿吗?”王宰着急地说:“我是母亲亲生的,怎么会有假!”

正说着,外面有七八个人扛着行李走了进来,家人们这才知道眼前的真是王宰,纷纷上前磕头谢罪。王宰询问事情的缘由,王妈妈便把妖狐之前如何欺骗、捣乱的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还叹息道:“你哥哥就因为这事,气得生了病,到现在还没好。”

王宰听后,也大吃一惊,说道:“这么说起来,我在蜀中时,王福送来的信,恐怕也是这妖狐假冒的!”王妈妈忙问:“信上写了什么?”王宰解释道:“我跟随皇上到了蜀中,被分到剑南节度严正的部下,承蒙他赏识,提拔我做了裨将。太上皇返回京城时,我没有一同回去。两个月前,突然有个王福送来哥哥的信,说我们一家在江东避难,母亲不幸去世,让我赶紧回来商量扶柩归乡的事。王福还说要先去京城打扫墓地,第二天就先走了。我收到信后,立刻向长官辞官,扔下许多东西,轻装简从,日夜兼程赶回来。到了老家,邻居指引我到这里,得知母亲安然无恙,我就回船上换了衣服来拜见。我正想问哥哥为什么用这样的凶信骗我,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回事!”

王宰说完,从行李中找出那封信查看,果然也是一张白纸。全家人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恼火。王宰跟着母亲到内室见过嫂子,又去探望王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王臣听了,气得差点又晕过去。王妈妈无奈地劝道:“这妖狐虽然顽皮捣蛋,但也多亏它去蜀中把你骗回来,让我们母子得以团聚,就将功折罪,别再怨恨它了吧!”

王臣这场病足足折腾了两个月才痊愈。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决定在杭州落户定居。据说,从那以后,吴越一带的人把骗子叫做“野狐精”,就是从这件事传下来的。正所谓:“蛇行虎走各为群,狐有天书狐自珍。家破业荒书又去,令人千载笑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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