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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题是“美人睡”:

罗家夫妇太轻狂,如许终育一半忙。

晚起自嫌里眼倦,午余犹觉锦衾凉。

朦胧楚国行云雨,撩乱梁家里马妆。

耳畔俏呼身乍转,粉腮凝汗枕痕香。

众人正在那里赞美,只见张昌宗与婉儿的诗也写完了。太后先把张昌宗的诗拿来看,是“美人坐”:

咄咄屏窗对落晖,飞花故故点春衣。

支颐静听林莺语,抱膝遥看海燕归。

爱把王钗撩鬓发,闲将金尺整腰围。

卖花墙外声声唤,懒得抬身问是非。

再有第二首是“美人忆”:

记得离亭折柳条,风姿何处玉骢骄?

春情得梦虚鸳枕,世态依人几锑袍?

其雨日高谁适沐,曰归河广不容刀。

金钱卜惯难凭准,乱剪灯花带泪抛。

太后称赞道:“这二首深得题目的神韵,清新俊逸,两者兼具。”再看婉儿的诗,第一首是“美人浴”:

秋炎扶梦倚阑干,小婢传言待浴兰。

绦脱渐松衫半掩,步摇徐解髻重盘。

春含豆蔻香生暖,而晕芙蓉腻来干。

怪底小姑垂劣甚,俏拈窗纸背奴看。

第二首是“美人谑”:

盈盈十五惯娇痴,正是偷闲谑浪时。

方胜叠香移月姊,绣裙固树笑风姨。

申严仲子三章法,细数诸姑百两期。

何事俏将巾带裹?教人错认是男儿。

太后看了笑道:“我说你是行家,自然和别人不同;即使把这些诗印行于世,人们也不会认为是宫闱中写的。”只见三思也写完了,呈了上来。太后一看,却是“美人语”:

何人输却口脂香,骂尽东风负海棠。

连袂踏青忆款曲,临池对影自商量。

频嫌东陆行长日,未许西邻听隔墙。

不尽喁喁绣幕外,细教鹦鹉数檀郎。

第二题是“美人病”:

悄裹常州透额罗,画床绮枕皱凌波。

原因忆梦成消瘦,错认伤春受折磨。

翦彩情怀今寂寞,踏青竟况久蹉跎。

儿家夫婿谁知道?减却腰围剩几多?

只见太平公主也呈了上来,却是“美人影”:

何事追随不暂离?惯将肥瘦与人知。

日中斜傍花阴出,月下横移草色技。

避雨莫窥眉曲曲,摇风多见袖垂垂。

堪怜临水萍开处,白小吹波乱唼伊。

第二题是“美人步”:

款蹴香尘冉冉移,畏行多露滑春泥。

花阴点破来无迹,月影冲开去有期。

觅句推敲何党懒?寻芳摇曳故教迟。

玉奴步步莲花地,应为东风异往时。

太后还没来得及品评,张易之也写完呈上,却是“美人立”:

凝睬中天顾影明,迟回却望最合情。

斜抱琵琶空占影,稳垂环佩不闻声。

闲将衣带和衫整,懒为花枝绕砌行。

露湿弓鞋犹待月,小鬟频唤未将迎。

第二题是“美人歌”:

雍门三日有余声,不为骊驹唱渭城。

子夜言情能婉转,罗敷诉怨最分明。

朱唇午启千人静,皓齿才分百媚生。

谱尽香山长恨句,听来真与燕莺争。

太后看了他们的诗后笑道:“你们四人的诗,不仅尽得闺阁诗歌的体式,还如同出自一人之手。”正说着,只见宫奴捧着三四枝莲花进来,武三思拿过一枝放在张昌宗耳边戏谑道:“六郎的面容就像莲花一样。”太后笑着说:“还是莲花像六郎的面容呢。”众人饮酒谈笑了一阵,武三思、张昌宗、张易之等人便告辞离去,太后命内监牛晋卿去召冯怀义。

谁知冯怀义自封为鄂国公后,积蓄了大量财富,倚仗权势骄横跋扈,私下藏匿了极为美貌的女子,日夜寻欢作乐。这天他正喝得大醉,忽然见牛晋卿传太后旨意宣召,便怒道:“这里的娇花嫩蕊我尚且无暇攀折,何况是老树枯藤呢?你先回去,我自会前来。”牛晋卿无奈,只得回宫将冯怀义的话如实禀报。太后听了,不觉大怒道:“秃子如此无礼!之前火烧天堂,延及明堂,都是因为这个秃子;如今又如此可恶!”

正在太后大怒之时,恰好太平公主进来,见太后动怒,忙问原因。牛晋卿将冯怀义的话告知,太平公主说:“秃奴无礼至极!母后不必动怒,待女儿明日处死他便是。”太后道:“处置时需做得毫无痕迹。”太平公主领命而出。

第二天太平公主绝早起身,挑选了二三十个壮健宫娥到苑中埋伏,又让两个太监去召冯怀义,哄他进苑。冯怀义因昨晚酒醉失言,懊悔不已,又听闻差人来召,正想粉饰前非,便同两个太监从后宰门进宫。太平公主先令宫娥在半路传谕道:“太后在苑中等着,可快进去。”冯怀义并不疑心,急忙进苑,宫娥将他引到幽僻之处,只见太平公主坐着,递给他一张纸让他看。冯怀义拿来一看,竟是王求礼请求阉割他的奏疏。两个内监随即动手,又痛打一番,不消半刻,冯怀义便气绝身亡。众人将他的尸首装入蒲包,送到白马寺中放火烧了,然后回奏太后。

且说太后因明堂火灾,天堂中所供佛像都已损坏,又逢四方水旱频发,各处奏报灾异,便下诏令百官修身反省,禁止民间屠宰,甚至鱼虾之类也不许捕捉。这禁屠之令一下,军民士庶无不凛遵。

当时翼国公秦叔宝退休在家,尚有老母在堂,叔宝极尽孝养。其子秦怀玉蒙高祖赐婚,娶了单雄信之女,生有二子,长名秦琮,次名秦璵。秦璵娶了拾遗张德之女,一胎双生二子,秦叔宝与祖母都十分欢喜。到满月时举办汤饼之会,朝中各官都去称贺。秦叔宝父子开筵宴客,张德也在座,傅游艺与杜肃也随众前往,一同饮宴。

只见宴席上杯盘罗列,山珍海味俱全,极其丰盛。张德对着众官说:“若论奉诏禁屠,今日本不该有此陈设。只因亲家翁老年得此曾孙,不胜欣喜,又承诸公枉顾,不敢简慢,故设此席。违禁之过,还望诸位包容。”秦叔宝父子也一齐拱手道:“总求诸兄见谅。”众官都点头答应,只有傅游艺、杜肃这两个小人,口虽答应,心里却想着去太后面前出首献功。傅游艺不时看着杜肃微笑,杜肃心领神会,乘着众人酌酒应酬之时,暗中将盘中一枚肉馅包子藏于袖内。至晚散席,各自离去。

次日早朝罢,百官俱退,傅游艺、杜肃独留身奏事,随太后至便殿。太后问道:“二卿欲奏何事?”杜肃奏道:“陛下遇灾修省,禁止屠宰,人人都奉法不敢犯。大臣之家尤应凛遵诏旨,可翼国公之子秦怀玉因次子秦璵生男宴客,臣与傅游艺俱往赴宴,见其珍馐毕备,干犯明禁。臣已偷藏一物为证,乞陛下治其违旨之罪,庶使臣民知畏,诏令必行。”奏罢,将昨日所袖的肉馅包子献上。傅游艺亦奏道:“拾遗张德徇庇姻亲,嘱托众官相容隐,殊属不法,亦宜加罪。”

太后闻奏,微微而笑,即传旨召秦怀玉、张德。少顷,二人宣至。太后问秦怀玉道:“闻卿次子秦璵之妻张氏连举二雄,秦家得子,张家得甥,大是喜事。”怀玉与张德俱顿首称谢。太后道:“昨日在家宴客了?”怀玉奏道:“臣父因祖母年高,欲弄孙娱之,偶召亲故小饮,不知陛下何以闻知?”太后命左右将肉馅包子给他看,笑道:“这不是你家筵上之物吗?张拾遗虽想为你隐蔽,可奈何有怀肉出首之人呢?”

怀玉与张德俱大惊,叩头道:“臣等干犯明禁,罪当万死。”太后道:“朕禁止屠宰,是为小民无端聚饮、残害物命。至于吉凶庆吊所需,原本不在禁内。卿父为开国功臣,且又年老,况有老母在堂,今喜连得二曾孙,汤饼嘉会,烹肥宰牲,理应如此,岂在朕禁止之列?但卿自今请客,也须择人。”因指着傅游艺、杜肃道:“如此等辈,不必再请了。”怀玉、张德叩头谢恩而退。傅游艺、杜肃羞惭无地,太后挥手让他们出去。二人出得朝门,众官无不唾骂。

太后思念昔日功臣,死亡殆尽,又闻程知节亦谢世,凌烟阁上二十四人,唯有秦叔宝一人尚在。太后喜其得了曾孙,特命赐彩缎二十端、金钱二贯给新生的两个小儿,又赐二名,一名思孝,一名克孝。秦叔宝父子俱入朝谢恩。

不及一月,秦叔宝之母身故,叔宝因哭母致病,未几亦亡。太后闻讣,为之辍朝三日,赐祭赐谥。正是开国元勋都物故,空留画像在凌烟。

第75回 释情痴夫妇感恩 伸义讨兄弟被戮

天下的安定与混乱常常相互承接,长期的安定或许不至于立刻混乱,但混乱到了极点则必然会重新走向安定。即使没有应世而出的开国帝王,也必定会有拨乱反正的英主在其间诞生。有英主,就会有一两位持正不阿的宰相、遇事敢言的侍从应时而兴,足以挽回天意、维持世道,这其中的关系难道还不重大吗?

如今暂且不说中宗回到京城后还在东宫的事。太后依旧执掌朝政,年纪虽然大了,却越发追求享乐。她任命张昌宗为奉宸令,每次在内廷举行私宴,就带着武氏族人、张氏兄弟饮酒赌博、嘲笑戏谑,还挑选了许多美少年作为奉宸内供奉,品评他们的美丑,日夜与他们嬉戏。魏元忠担任宰相时,上奏说:“臣担任宰相,却让小人在陛下身边,这是臣的罪过。”魏元忠秉性忠诚正直,不畏惧权势,因此武氏族人、张氏兄弟对他深恶痛绝,太后也不喜欢他。

张昌宗于是诬陷魏元忠私下议论说:“太后年老,还如此追求享乐;不如扶持太子,这样才能长久,太子一旦掌权,那些奸邪小人就都要让位了!”太后知道后大怒,想要治魏元忠的罪。张昌宗担心事情不能成功,就秘密找来凤阁舍人张说,用大量金钱贿赂他,答应给他高官,让他作证指控魏元忠。张说心想如果推辞不管,张昌宗就会变脸,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倘若张昌宗再找别人,魏元忠作为宰相,处境就危险了。自己暂且先答应下来,到时候再从长计议,于是就含糊地答应了张昌宗。

第二天太后临朝,众臣退下后,只留下魏元忠和张昌宗在朝堂上询问。太后问:“张昌宗,你什么时候听到魏元忠私下议论的?又对谁说了?”张昌宗回答:“魏元忠和凤阁舍人张说关系好,前面的话是对张说说的,陛下可以召张来问,就知道臣没有说谎。”太后立即命令内监去召张说。

当时大臣们还在朝房探听消息没有离开,听说太后来召张说,张说知道是为了魏元忠的事。他正要进去,吏部尚书宋璟对他说:“张老先生,名誉和道义至关重要,鬼神难测,不能为了苟且免罪而违背道义。即使获罪被流放,也比违背道义光荣得多。如果事情有不测,我等会叩击宫门力争,与您同生死,您要努力去做,流芳万代就看这一举了!”左史刘知几也说:“张先生不要让自己的行为被写进史书,给子孙留下污点。”张说点头答应,然后进入内庭。太后问他,张说沉默不语。张昌宗在旁边催促他说。张说这才说道:“臣实在没有听到魏元忠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张昌宗逼迫臣作证罢了。”太后生气地说:“张说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应该一起治罪!”于是退朝。

过了几天,太后又叫来张说询问,张说的回答和之前一样。太后大怒,把魏元忠贬为高要县尉,张说流放到岭表。张昌宗因为张说不肯诬陷魏元忠,就倚仗太后的权势,连夜催促他启程。

张说有个爱妾姓宁,名怀棠,字醒花。她出生时,母亲梦见有人送给她一枝海棠,于是怀孕生下了她。她的伯母开玩笑说:“海棠还没睡够吗!”她的母亲说:“名花应该清醒着而不是睡着。”所以给她取号醒花。醒花嫁给张说时十七岁,容貌艳丽,文才敏捷,张说所有的机密事情都由她掌管。

有一天,张说一个同年的儿子来拜访他,这个人名叫贾全虚,父亲贾格官拜礼部尚书。贾全虚刚二十岁,来京城应试,特意来拜望张说。张说见他年少有才,就留他担任书记,凡是书信往来都由他代笔。贾全虚住在张说家中,一晃过了一个夏天,秋天的风景很是宜人:梧桐落叶,桂花飘香。

贾全虚偶然到园中绿玉亭前闲玩,迎面撞见了醒花。他色胆包天,竟上前深深作揖说:“小生是苏州的贾全虚,偶然在这里走动,没有及时回避,希望娘子恕罪。”醒花也没说话,回了一礼,就朝里面走去了。醒花心里想:“我家老爷只说贾相公文学出众、家世显贵,却没提起他容貌俊秀、性格温和。看他举止稳重,绝不像个落魄的人,我如今在这里,虽然生活优渥,却终究没有出头之日。”心里便有了几分看上他的意思。贾全虚虽然只见了一面,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也无从打听,但心里时刻想念着她,只能无可奈何。

过了一天,正好张说有事外出,贾全虚出去打听消息回来后,独自坐在书斋里。月色明亮如昼,他听见窗外有人咳嗽。出去一看,见一个女郎缓步走来,贾全虚惊讶地询问。女郎回答说:“我是醒娘的侍女碧莲。之前醒娘在亭前和你一见,偶然对你产生了感情,至今不忘。现在因为老爷即将启程,醒娘想见你一面,特意让我先来通报。”

话还没说完,只见醒花迈着步子走来,身上香气浓郁。贾全虚迎上去作揖说:“在绿玉亭前匆匆相遇,我猜娘子绝非凡人,所以才敢冒昧表达心意。如今有幸娘子降临,这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如果娘子不嫌弃,我们就结下百年之好。”醒花举止文雅,缓缓回答说:“我在府中一两年,见过的往来贵人很多,却没有像你这样的。你如果不把我当作残花败絮,我愿意长久地侍奉你。在这多变的时候,就像李卫公带着张出尘一样,我们一起飘然远走,不知道你觉得怎么样?”

贾全虚说:“承蒙娘子错爱,我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只是在年伯面前不好意思。”醒花说:“你我的终身大事,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必须自己做主。”碧莲拿来酒肴,二人相对饮酒。贾全虚说:“你字醒花,只是担心夜深了花会睡去怎么办?”醒花笑着说:“今夜和你不须睡,否则恐怕要辜负这一刻千金的时光了。”两人相视大笑。碧莲说:“隔墙有耳,如今之计,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急忙收拾东西,连夜逃走了。

很快有人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张说,张说派人四处追捕,把他们抓了回来见自己。张说想要把贾全虚置于死地,贾全虚厉声说:“看到美色不能抑制,也是人之常情。男子汉死有什么可惜的,只是您如此名望显着、爵禄尊荣,如今虽然暂时被贬,不久之后自然会升迁。怎么知道以后不会再有意外情况,需要用人的时候呢?何必吝惜一个女子而把大丈夫置于死地,我认为您不应该这样做。况且楚庄王不追究绝缨的事情,袁盎不追捕窃姬的书生,杨素也不追究李靖的去向,后来都得到了回报,难道您要因为一个女子而杀国士吗?”

张说觉得他的话很奇特,就转怒为喜说:“你说的话好像也有道理,现在把醒花送给你,并且让家人准备丰厚的嫁妆送给你们。”贾全虚也没有推辞,带着醒花离开了。太后听说这件事后,认为张说能顺应人情,不仅不追究以前的事,还任命他以原官兼任睿宗第三子隆基的师傅。这个隆基就是后来中兴唐朝的玄宗皇帝,只是那时他还没有掌权,太后也没有重视他。

当时太后宠爱的人,除了武氏族人,只有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安乐公主是中宗的女儿,下嫁给太后的侄子武崇训。太后从武氏一脉推及宠爱,所以也喜欢安乐公主。安乐公主倚仗夫家的势力,又会谄媚太后,得到了太后的欢心,因此骄奢淫逸,和太平公主一样横行无忌。

一天,两个公主一起在宫中闲坐,偶然看见墙上挂着一幅美人斗百草的画图,画得很有趣,有一首《西江月》词写得好:

春草春来交茂,春闺春兴方浓。争教小婢向园中,偏觅芳菲种种。

各出多般多品,争看谁异谁同。因何一笑展欢容,斗着宜男心动。

太平公主看着墙上的美人斗草图,对安乐公主说:“美人斗草是闺阁中的风雅之事。如今才二月,百草尚未完全生长。等春深草茂的时候,我和你办个斗草会,大家赌些东西怎么样?”安乐公主高兴地答应了。

到了三月初,两人正准备派宫女去御苑采摘各种奇草,恰逢上官婉儿前来闲聊,听说此事后便说:“公主如果只是派人找草,只怕你能找到的,别人也能找到,怎么能取胜呢?必须找到一件别人肯定没有的东西才行。”公主问:“你说哪件东西是别人没有的?”婉儿说:“这倒不一定必须是草,只要和草类似就行。”公主追问:“你且说什么东西与草类似?”婉儿回答:“草是大地的毛发,人身上有五毛,就像大地有草一样,五毛之中胡须最为珍贵。我听说南海祗洹寺塑的维摩诘像,胡须是晋朝名士谢灵运的,这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得到它必定能取胜。”

安乐公主听了十分欢喜。原来晋朝的谢灵运是一代名人,官封康乐郡公,生有一部美髯,不仅人人羡慕,他自己也十分爱惜。后来谢灵运犯罪受刑,临死前不忍埋没这部胡须,亲自剪下交给众人。当时恰逢南海祗洹寺正在装塑维摩诘像,他便留下遗命将胡须舍给寺中作为维摩诘法像的胡须,后世便将此视为该寺的一件胜迹。维摩诘是与释迦牟尼佛同时代的人,和文殊菩萨交情最深,他们往来问答的话语记载在佛经中,如今藏经里还有《维摩诘所说经》。维摩诘是西天一位未出家不落发的居士,所以塑他的像需要用到胡须。

闲话少说。安乐公主听了上官婉儿的话,立刻秘密派内侍林茂快马前往南海祗洹寺,剪取维摩诘像的一半胡须,准备用于斗草。林茂出发后,公主又想:“我若只取一半胡须,倘若太平公主知道了,也派人去剪剩下的一半,那大家不就扯平了?不如把另一半也一起剪来,一来斗草必定能赢,二来留下整部胡须作为奇物,岂不是更好?”于是又派内侍阳春景星夜前往。等阳春景走到半路,正好遇见林茂返回。阳春景便自行去剪取剩余胡须,林茂则带着先剪下的胡须回宫复命。

此时太平公主正约定这日与安乐公主各出珍奇宝玩,在长春宫内的满绿轩中斗草赌胜,并请上官婉儿做裁判。见林茂回来,安乐公主料想胡须已取到,心中暗喜,却没有说破,先将各样异草拿出来相比。只见太平公主有的异草,安乐公主也有;安乐公主有的,太平公主也不缺,两家赌了个旗鼓相当。

安乐公主见状说:“地上的草,不如人身上的‘草’。我有一种‘草’,是古人身上遗留下来的,难道不是世上无双之物吗?”太平公主问是什么,安乐公主答道:“是晋人谢灵运的胡须。”太平公主说:“我听说谢灵运死时,已将胡须舍给祗洹寺装塑在维摩诘像上了,你从哪里得到的?”安乐公主笑道:“灵运能舍,我就能取,如今已经取到了。”随即让林茂把胡须拿出来看。

林茂捧过一个锦囊,从中取出胡须放在桌上。那胡须果然不凡,如同从生人下巴上剪下一般,极其光润。正当众人观看时,怪事发生了:轩前忽然刮起一阵香风,把胡须吹向空中,悠悠扬扬地飘散了。林茂不知轻重,追着风往空中抓取,指望抢回几根,却被阶石绊倒,跌坏了右臂,躺在地上起不来。众内侍将他扶出宫去。太平公主说:“佛面上的胡须,原本就不该去剪,如今这报应,必定是佛心不悦。”上官婉儿听了,心想此事是自己提起的,心中十分惊骇不安,默默无语。安乐公主却还强辩道:“先别闲聊,斗草要算我赢了。”太平公主笑道:“别说胡须原本当不得草,如今胡须又在哪里呢?不如大家不算输赢吧。”众人当时笑着宴饮一番后散去。

安乐公主虽然没赢,但也没输,只是可惜胡须被风吹走,没能留下,她还盼着另一半胡须即日取到,好留作珍秘之物。又过了好几天,阳春景才带着剩下的胡须回来。原来阳春景在路上也跌坏了右臂,所以回来得晚。公主得到胡须后十分欢喜,正拿在手中细看,又发生了怪事:一霎时香风再起,又把胡须吹向空中。香风过后,接着刮起狂风,将庭前树上盛开的花卉全部吹落,一朵不留,众人都大为惊骇。有词为证:“灵运面,维摩诘,何妨佛面如人面。此须借作彼须留,怎因嬉戏轻相剪?才喜见,吹不见,不许妖淫女子见。谁将金剪向慈容,剪得须时两臂断。”

当下安乐公主惊惧不已,合掌向空中忏悔。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得知后,更加觉得惊异。于是三个女子各自捐出千金,送给祗洹寺,用于增修殿宇、重整金身,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那时朝中大臣,自狄仁杰死后,只有宋璟最为正直,风采令人敬畏。太后也很敬重他,武氏族人都不敢怠慢。至于张易之、张昌宗二人,畏惧宋璟的程度,和当初畏惧狄仁杰一样。

当初狄仁杰在世时,恰逢海国进贡一件名为“集翠裘”的裘衣,是用集翠鸟身上的软毛做成的,极其轻暖鲜丽,是件难得的奇珍。张昌宗见了很想要,便恃宠向太后乞求,太后就把裘衣赐给了他。昌宗谢恩后,立刻在太后面前穿上,太后看了笑道:“你穿上这件裘衣,更显得妩媚了。”昌宗得意洋洋。

恰逢狄仁杰入宫奏事,太后准了他所奏之事,想让狄仁杰与昌宗亲近些,见几案上有棋局棋子,便命二人对坐弈棋。二人领旨坐下后,太后说:“棋艺高的人用白棋,昌宗棋艺颇高。”狄仁杰起身奏道:“臣自信是精白一心、涅而不淄的人,下棋虽是小技,也愿从其类,请用白棋。”太后说:“任你选用。但你二人须各赌一件东西,如今赌什么呢?”狄仁杰说:“请就赌昌宗身上穿的裘衣。”太后问:“你用什么来对赌?”狄仁杰答:“臣就用身上穿的紫袍来对赌。”

太后笑道:“这件集翠裘价值超过千金,你的紫袍怎么能抵得上?”狄仁杰说:“此袍是大臣朝见奏对时穿的衣服,昌宗的裘衣却是宠臣佞幸之服。用紫袍对裘衣,臣还觉得不屑呢。”太后听了,笑而不答。张昌宗羞惭气馁,接连几局都输了。狄仁杰当即在太后面前脱下昌宗的裘衣披在身上,谢恩而出。到了光范门,他便脱下裘衣,让家奴穿上回家。太后知道后,也没有过问。因此众小人都畏惧狄仁杰,在朝的正直大臣如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元暐等,又都是狄仁杰所荐引的,他们与宋璟共同立下忠心,发誓要除掉逆贼。

一日,中宗与张柬之等五人同往南山打猎,五人骑马随行。行至山中僻静处,五人下马奏道:“臣等心中所想之事早欲面奏,只因耳目众多,不敢开口。如今事势紧迫,不能再隐瞒。臣等认为陛下年富力强、德行兼备,太后却被张易之、张昌宗的言语迷惑,贪恋权位不肯还政。近来听闻二张备受宠幸,太后竟想将皇位让与张昌宗,万一成真,陛下将置于何地?臣等情急之下,不得不奏请陛下定夺。”

中宗闻言大惊,问道:“如今该怎么办?”张柬之道:“必须除掉张、武乱臣,陛下才能复位。”中宗说:“太后还在,如何杀得?”张柬之道:“臣已定下计策,无需陛下忧虑,只是担心惊动陛下,故先告知。”中宗说:“二张可杀,但武氏族人是我的表亲,望看在太后的面上留下他们。”张柬之道:“臣等率兵至宫闱,若未遇则罢,若遇着恐刀剑无情,难以自主。”中宗说:“若我能得位,恢复大唐,定封你们为王。”张柬之道谢,众人草草结束打猎返回,至朝门各自散去。

中宗回到宫中,恰逢武三思得知他出猎,正与韦后在宫中玩耍,听闻王爷回来,武三思吓得浑身战栗。韦后说:“不必害怕,我同你去外头书室打一盘双陆,他进来看见,包管不会说什么,还会替我们指点。”武三思无奈,只得随韦后出来对局。中宗走进来见状笑道:“你两个好自在,在此打双陆。”武三思忙上前见礼。中宗问:“你们赌什么?”韦后说:“赌一件玉东西。”中宗坐在旁边说:“我来帮你们点筹,看谁赢。”

下了两局,两人一胜一负,第三盘武三思输了。中宗说:“什么玉东西,拿出来。”武三思道:“是粗蠢之物,陛下看不得,改日再与娘娘复局,天已黑,臣该回去了。”中宗说:“今夜在此用了夜宴再回吧。”两人到内书房,只见灯烛辉煌,宴席已备,便相对而坐。中宗想:“我且卜一卦,看宫外之事如何。”便说:“掷个状元吧!”武三思道:“状元虽好,两人玩有何趣味?”中宗说:“你我总是亲戚,叫娘娘与上官昭仪出来,四人共掷更有趣。”武三思心中大喜称妙。

不一会儿,韦后与上官婉儿素净打扮前来,另有一番袅娜风韵。众人坐下掷骰子,没掷几轮,中宗便掷出“么浑纯”,三人鼓掌道:“妙!状元归殿下了。”中宗道:“好是好,只是么色,若是纯六更无人能及。”武三思道:“何出此言,一是数之始,正合‘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快敬殿下一大杯。”中宗饮下,三人继续掷。上官婉儿掷出四个四,称是榜眼,韦后道:“不管榜眼探花,先喝一杯,看我掷六个四,把殿下也比下去。”

中宗见已初更,仍无动静,心想:“若他们事不成,不如让三思回去,我先派人打听。”便对婉儿说:“你们接着掷,等有了探花我再考校,我去去就来。”中宗离开后,武三思将椅子移近韦后,虽在掷骰子,难免有亲昵举动。上官婉儿知趣道:“娘娘,我去看看王爷。”韦后巴不得她离开,便遣开侍女,正欲与武三思亲近,婉儿突然嚷着进来:“娘娘不好了!”二人慌忙分开坐好,问怎么了,话未说完,中宗已到面前,对武三思说:“武大哥,让婉儿陪你去后边阁中坐会儿。”

武三思问:“为何外面人声鼎沸?”中宗便说张柬之等五人要铲除张、武二氏,自己再三劝说不要加害于他,如今二张想必已被诛杀。武三思闻言跪地求饶:“万岁救臣性命!”浑身抖个不停。韦后道:“皇爷留你在此自有主意,不必惊慌。”此时宫奴跑进来禀道:“众臣在外请皇爷出去。”中宗忙让婉儿将武三思推到阁中,自己来到外面。

原来张柬之等已统兵到中宫,二张正与武后安寝,躲避不及被军士斩杀。太后大惊,张柬之等请她即日迁入上阳宫,取来玉玺见中宗奏道:“太后已迁,玉玺在此,众臣在殿上请陛下登位。”中宗升殿,张柬之等献上玉玺、二张首级,百官朝贺,恢复国号为唐,复立韦后为后,封后父为上洛王,母为荣国夫人,张柬之等五人封王。

张柬之道:“武三思一门罪同二张,本应诛杀,前蒙陛下吩咐姑且免死,如今若仍居王位,臣等难以与之为僚。”中宗不得已将武三思降为司空。洛州长史薛季昶对五王说:“二凶虽除,武氏犹存,去草不除根,终会复生。”五王却道:“大事已定,他们如案上鱼肉,还能如何?”季昶叹道:“三思不死,我辈不知葬身何处!”

中宗改元神龙,尊武后为则天大圣皇帝,封弟旦为湘王,大赦天下。太后被迁至上阳宫,回想前事恍如一梦,时常流泪,病情日重。武三思进宫问候,见她面色黄瘦,心疼道:“臣因事务繁忙不便常来,不想圣容消瘦至此。”伸手轻抚她身体。太后道:“我的儿,你许久不来,我已病入膏肓,恐时日无多,不知武氏宗族能否保全?”

三思道:“陛下勿忧,圣上已应允保全武氏,您只需安心调养。”又诉说张柬之等凶恶,故无法时常进宫,说罢大哭。太后叹道:“我近来听闻韦后与你情投意合,你去告诉她,让她设计除掉五王,我族方可高枕无忧。”三思点头,太后让他请中宗来,有话吩咐。两日后太后驾崩,中宗颁诏整治丧礼。

武三思门下,兵部尚书宗楚客、御史中丞周利用等人为其耳目,称“五狗”,与韦后、婉儿日夜谗毁五王。三思暗中让人将皇后秽行写成榜文贴于天津桥,请求废后。中宗大怒,命姚绍之追查,绍之奏称是敬晖等五王主使,名为废后实则谋逆,请求族诛。中宗命法司定案,将五王流放边远各州,三思又派人假传圣旨途中将其杀害,这才放下心来,自此权倾天下,无人不惧。

中宗遇事反去问他,听其节制。韦后一心爱他,常说:“我想像你姑姑那样登临宝位,才遂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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