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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士龙见了心中恼怒,说:“这丫头吓得眼花,看不清楚,越发胡言乱语。”小姐已经明白地说过,因为见父亲发怒,越发不敢说话。包公说:“令爱既然吓得眼花,看不清楚,想必老先生看得清楚,不如你亲自判这后生死罪,何必等我千言万语?况且丹桂为这后生做传递消息的人,他又怎么会忍心杀她?”邹士龙说:“小女还年幼,难道真有西厢记那样的故事吗?”包公说:“先前的真情,已经在整理头发时表现出来了,何必苦苦争辩。”邹士龙说:“我知罪知罪,任凭老大人公断。”
包公说:“如果依我处理,你当时与他父亲既有同窗的情谊,又有指腹为婚的约定,加上男有情女有意,为什么不让他们尽快完婚?”邹士龙说:“根据他的话,丹桂的死虽然不是他杀的,实际上是他连累的。一定要他查出这个贼,才能脱罪。”包公说:“贼容易审出,等七日后定然抓获,然后择吉日完婚。”邹士龙愤愤不平地出去了。包公让王朝栋和邹琼玉各自回家。
当夜,王朝栋回家,燃香向父亲祷告说:“儿子不幸遭遇此祸,背负这不光彩的名声,无奈没有查出贼的线索,终究无法了结。父亲在天有灵,请详细启示报应。”祷告完毕就寝,梦见父亲坐在上方,王朝栋上前作揖,父亲于是掷下一双祝签在地上,得到的圣签呈八字形,王朝栋上前拾起,父亲便出去了。王朝栋于是醒来。
再说包公退堂后,心中思考,用什么计策查出这个贼。当夜,梦见一个人,头戴高冠,腰系博带,近前作揖感谢说:“小儿不肖,多承蒙您培植。”掷下竹签后离去。包公看那竹签,是呈八字形的圣签。醒来后思考:贼不是姓祝就是名圣或者名签。第二天升堂,差人唤王朝栋到此有事商议。朝栋听说后,立即穿衣来见包公。包公将夜里梦见掷竹签的事告知。
朝栋说:“这是先父感激大人的恩德,特意来叩谢。学生当夜也曾焚香向父亲祷告,请求告知贼名,就梦见先父如此这般,梦境相符,想必贼名一定在签中。”包公说:“我三更仔细思考,这贼莫非姓祝,名圣,或者名签。如果是八字形,或许排行第八。你想想,有这样的名字吗?”恰好有一个门子在旁边听到,禀报道:“前任刘老爷曾捕获一名小偷叫祝圣八,后来因为是初犯刺臂释放。”包公说:“就是此人无疑了。”
立即升堂,用朱笔写了传票,派二人快去拿来。公差到祝圣八门口,见祝圣八正出门来,二人上前,一手扭住,用铁锁扣住送往公堂。包公说:“你这畜生,黑夜杀人劫财,胆子好大!”祝圣八说:“小人一向遵守法度,并没有这事。”包公说:“你一向守法,为什么前任刘老爷捕获你刺臂?”祝圣八说:“是刘老爷误捉,审明后释放了。”包公说:“因为你是初犯刺臂释放,如今又不改,杀婢女劫财。重打四十,从实招来!”
祝圣八推托不招,下令上夹棍,仍不肯认罪。包公见他腰间有两个钥匙,让左右取下,派二人径直到他家,嘱咐道:“依计而行,如果有泄漏,每人重责四十,革去差役不用。”二人领了钥匙到他家,对他妻子说:“你丈夫今日到官府,承认抢劫了邹家财物,拿这钥匙来叫你开箱,照单取出原赃。”他妻子信以为真,于是开箱依单取出归还。二人挑到府堂,祝圣八惊愕得无法争辩,于是招认说:“小人当夜经过他家花园小门,偶然听到丹桂说:‘公子来了。’小人冲进去,她想要喊叫,所以杀了她,掳掠财物是真。”
包公立即差人请邹士龙到堂,认明彩色衣服四十件,彩色裙子三十件,金首饰一副,银妆盒一个,牙梳、铜镜等,一一领收明白。包公判道:“审得祝圣八,一向行窃欺诈,猖獗害民。受过刺臂之刑仍不悔改,肆意偷盗,杀死婢女劫掳财物来利己;误使王朝栋几乎陷入牢狱而离婚,原赃都在,应判死刑。邹士龙枉列官员,不顾仁义,辜负死去的朋友,想要悔弃前盟。管束不严,以致怨女旷夫私下往来;防范松弛,让他们披星戴月秘密往来,侍女因此丧命,女婿几乎被判极刑。本应按法处置,念你为官年老,姑且从轻发落。王朝栋无罪却受到牵连,应当免罪;邹琼玉应继续履行前盟,仍判决成婚,让他们夫唱妇随偕老,同心同德。”
王朝栋择日成婚,夫妇和谐,侍奉双亲至孝。次年科举,早早被推荐,赴京会试,考中进士,官授翰林之位。
第六则包袱
话说宁波府定海县的佥事高科和侍郎夏正二人是同乡,平日里交情深厚。两家内眷同时有了身孕,于是便指腹为亲。后来夏正家生下儿子,取名昌时;高科家生下女儿,取名季玉。夏正便请媒人去高科家议亲,拿两股金钗作为聘礼,高科痛快地收下了,回赠了一对玉簪。只是夏正为官清廉,家中没有多余财物,一旦在京城离世,高科便资助钱财护送灵柩归乡安葬。不久后高科也罢官回乡,此时他家资财巨万。
夏昌时虽然擅长读书,却一贫如洗。他十六岁时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县学,托人去岳父高科家求亲。高科嫌弃他家贫穷,有退亲的想法,便故意刁难说:“必须备齐六礼,才能成婚。如今只空口说完亲,我不能答应。他要是备不起彩礼,不如早早退亲,我多送些礼银让他另娶。”又拖延了三年,高科的女儿季玉时常劝谏父母不该违背信义,父亲总是说:“他若有百两聘金,任凭你去嫁,不然这门亲事难以成全。”
季玉于是偷了父亲的银两和自己的手镯、钿子、宝钗、金粉盒等,总价值百余两,秘密让侍女秋香去约夏昌时,说:“小姐让我拜上公子,我家老爷嫌公子家贫,想要退亲,小姐坚决不肯,每天和父母争辩。如今老爷说,公子若有百两聘金便同意成亲。小姐已收拾好银两钗钿,价值百两以上,约你明日夜间到后花园来,千万不要错过。”
昌时听了十分欢喜,就把这事告诉了极要好的朋友李善辅。李善辅心生一计,说:“兄长有此好事,我备一壶酒为兄长庆贺。”到了晚上,他在酒中加了毒药,把昌时灌得昏迷过去。随后,李善辅抽身径直前往高佥事家花园,见后门半开,到花亭处果然看见侍女秋香拿着一个包袱。李善辅上前接话:“银子给我。”
秋香在月光下辨认后说:“你不是夏公子。”李善辅谎称:“我正是,秋香密约我来的。”秋香再仔细一看,说:“你果然不是夏公子,是贼!”李善辅于是捡起一块石头,将秋香劈头打死,急忙拿了包袱返回。此时昌时还没醒,李善辅便假装睡在他旁边。
过了一会儿,昌时醒来对李善辅说:“我今晚要去接东西了。”李善辅说:“兄长真是不善饮酒,我等你不醒,不知不觉也睡着了。如今夜深人静,可以去了。”昌时径直来到高宅花园,四周寂静无声,到花亭看到秋香倒在地上,便说:“莫非睡着了?”他用手扶起秋香,发现她手足冰冷,呼喊也没回应,细看周围又没有财物,吓得急忙逃回家。
第二天,高佥事家不见侍女秋香,四处寻找,发现她被打死在后花园亭中,不知为何,全家都很震惊。季玉于是出来说:“秋香是我命她送银两钗钿给夏昌时,让他备礼来娶我。谁料此人狠心将她打死,必定没有娶我的心意了。”高科闻言大怒,立刻命家人去府衙紧急告状,状词称:“状告谋财害命之事:为盗者当斩,难逃月下孤影;杀人者当死,难洗衣上血痕。凶狠的夏昌时是已故侍郎夏正的不肖之子,因念及年谊曾指腹为亲,自他父亲亡故后从未行聘。岂料这恶徒勾结婢女秋香盗窃钗钿,见财到手便杀婢灭迹。财帛事小,人命关天,上告。”
昌时也随即申诉:“申诉为杀人图陷之事:念我是先辈贤良后代,诗礼儒生。先君侍郎清廉节操众人皆知,岳父高科曾感恩愿结姻亲,应允将季玉许配给我,以金钗为聘、玉簪回礼。没想到家运衰微,二十年难全六礼,致使岳父反复无常,千方百计想退亲。他先令侍女传言赠我厚礼,再自己打死秋香,将我陷入绝境。求青天为我洗冤。”
顾知府拘来各犯,仔细查看两造供词后审问。高科质证说:“秋香偷了一百余两银子给他,我女儿季玉可以作证。他若没打死秋香,我岂会让亲女出堂作证?况且他虽非我婿,也非我仇人,即便想退亲,何必杀人害命诬陷他?”夏昌时质证说:“前一日,你让秋香到我家哄骗说小姐有意于我,收拾了百余两金银首饰,叫我夜到花园来接,我痴心误信。到花园却见秋香被打死在地,并无银两。必定是这婢女有罪,你将她打死,再让她来哄我,企图赖我。如果我真得了银两,怎会忍心打死她?”
顾公于是叫季玉上来问:“一边是你父亲,一边是你未婚夫,你是关键证人,从实招来,免受刑法。”季玉说:“我父与夏侍郎同僚,早年指腹为婚,受金钗一对为聘,回赠玉簪一双。后夏家贫困,父亲想退亲,我不肯依从,便收拾了百余两金银钗钿,私命秋香约夏昌时今夜到花园来接。竟不知为何他将秋香打死,银物也被取走,莫非是因强奸秋香不从,或怨恨父亲退亲而打死婢女泄愤?望青天详察。”顾公听后仰坐在椅上笑道:“这证人说得真切。”
夏昌时说:“季玉所证前事极实,我死而无怨,但说我得银后打死秋香,我死也不服。我想这或许是前生冤孽,今生偿还,百口莫辩。”于是自诬服罪。府公判决道:“审得夏昌时,实为狂徒,滥竽充数于学校,破家荡产玷污家声。岳父高科因嫌弃而明告退亲,未婚妻季玉重盟誓而暗赠金银。为何既贪其财,又忍杀其婢?若非强奸怕泄露,便是贪财丧良心。赴约而来,花园中岂有他人?淫欲得逞,黑夜中岂无人知?高科虽背盟,但断绝凶徒实为明智;季玉虽背父,但念及婚约亦可见仁。判高女另行改嫁,昌时明正典刑。”
昌时入狱三年后,恰逢包公奉旨巡行天下,先到浙江巡历。他尚未到任时,私行进入定海县衙,胡知县怀疑他是来打点衙门的,将他收入监中。在狱中,包公说:“我会写状子,你们众囚若有冤枉,我可代你们申诉。”当时夏昌时在狱,将冤枉如实告知,包公悉数记在心里。后来,包公用印信让禁卒交给胡知县,知县才知是巡行老爷,连忙跪请升堂。
升堂后,包公调阅昌时一案文卷审问,季玉仍坚持说是夏昌时杀了侍女,绝无他人。包公难以决断,再问昌时:“你曾向谁泄露过此事?”昌时说:“只与好友李善辅说过,当夜在他家饮酒,醒来时他还在旁边。”包公心中有了猜测,便不再多问。
随后,包公考校宁波府生员,取李善辅为第一名,与他交情极密,对他所言无不听从。到省城后又召他相见,如此持续近半年。一日,包公对李善辅说:“我为官清廉,如今嫁女苦于没有嫁妆,你在外留意好金子帮我换些。日后若有好的门路,准你一件事。你是我得意门生,此事要保密。”
李善辅深信不疑,数日后送来古金钗一对、碧玉簪一对、金粉盒和金镜袋各一对,包公假意欢喜。随即调夏昌时等人再问,取出金钗、玉簪、粉盒、金镜袋摆于桌上,季玉认出:“这些都是我以前送给夏昌时的。”再叫李善辅来对质,他见高小姐认出物件,吓得魂不附体,只推说是从过路客人处换来的。
此时夏昌时才知当日是被毒酒迷倒,高声喝道:“好友!你竟害人至此!”李善辅无法抵赖,遂供认不讳。包公判决道:“审得李善辅,贪财害义,残忍丧心。用毒药迷倒昌时,筵席中暗藏陷阱;用顽石打死侍女,花亭上骤施暴行。利益归己,祸害归人,竟敢效仿郦寄卖友;杀一人命,坑一人身,更胜蒯通误人。金盆宝钗,皆是昔日赃物;如今罪证确凿,判斩立决。高科厌贫求富,想背故友婚约,掩盖真相弄虚作假,几乎陷佳婿于死地。若按伦理法度,应加重刑,惜其为缙绅,酌情从轻发落。
夏昌时虽身陷囹圄,却非其罪。高季玉既念旧情,应成全婚约。昔日结同心曾山盟海誓,今判决完婚,使他们夫唱妇随。”
夏昌时罪释后与季玉成亲,二人恩爱甚笃,便画了包公图像朝夕供养。后来夏昌时也考中科举,官至给事。
第七则葛叶飘来
话说处州府云和县的进士罗有文,担任南丰县知县多年。龙泉县的举人鞠躬,和他是亲戚,带着三个仆人:贵十八、章三、富十,去拜访罗有文,只得到一百两银子。鞠躬用五十两银子买了南丰的铜镏金玩器、笼金篦子,用皮箱装好,配上白铜锁钥。此时恰逢包公巡视南京,鞠躬和他有交情,想去拜见。备好货物后,鞠躬辞别罗有文出发。
几天后,到了瑞洪,他先让章三、富十二人早起前往南京,探问包公巡视哪个府,约定在芜湖相会。第二天换船时,水手葛彩搬运行李上船,见皮箱很重,怀疑装的是金银,就报告给船主艾虎说:“几只皮箱异常沉重,想来是金银,绝非其他东西。”二人便起了贪心,商议道:“不能再搭其他客人,以便中途动手。”
计划定好后,他们假装对鞠躬说:“我们想相公是读书人,肯定喜欢清静,担心搭坐其他客人同船会打扰您。如今不搭别人,只求相公多赏些船钱。”鞠躬说:“如此更好,到芜湖时多给你们钱就是。”二人听后,更怀疑箱中装的是大量银子。当天开船过了九江,次日晚,水手把船停在僻静处,等到半夜时分,艾虎提刀向鞠躬头上砍去,葛彩提刀向贵十八头上砍去,主仆二人死于非命,被丢入江中。他们搜出钥匙打开皮箱,见满箱都是铜器,有香炉、花瓶、水壶、笔山等精致玩器,还有篦子,都是镶金的图案,只有三十两银子。葛彩说:“我以为都是银子,想着二人能大富大贵,原来是这些东西。”艾虎道:“有这样的好货,不愁没处卖?不如去芜湖,沿途发卖就能换成银子。”二人商议后便这么做了。
章三、富十探得包公在巡视苏州,便径直转往芜湖,等了半个月,未见主人到来,于是乘船一路迎上去,沿途都没找到。又上到九江,直到瑞洪原来的旅店查问。店主说:“次日换船就走了,怎么会等到现在?”二人惊讶不已,又下到南京,盘费用尽,只得典卖衣服作路费,前往苏州寻问,在苏州寻访也没有消息。没想到包公已前往巡视松江,二人又往松江去问,依旧没有消息。他们想见包公,无奈衙门规矩森严,便商议假装成告状的人,乘放告日期带状子进去禀知,于是各自递了状子。
包公见了状子大惊,问道:“你家相公中途如何与你们分别的?”章三道:“小人与相公同到南丰罗爷任上,买了镏金铜器、笼金篦等货物,离开南京抵达瑞洪。小的二人起早先往南京,探问老爷巡视何府,以便进谒,约定在芜湖相会。小的到南京得知老爷在苏州,又转回来,等主人半月都没来。小的二人直上九江,沿途寻觅,没有消息,心中疑虑才来到苏州。小的盘缠已尽,典衣作盘费到苏州,老爷又已出发,遍寻不见。如今到此数日,老爷衙门规矩严,不敢进见,故假告状为由,门上才肯放人,求老爷代为清查。”包公问:“中途别后,或许回家去了?”富十道:“来意明确,怎会回家!”包公问:“相公在南丰得了多少银子?”答道:“仅得百金。”又问:“买铜货花了多少?”答道:“买铜器、篦子用了五十两银子。”包公说:“你家相公此去目的明确,既然没回家,不是在船中被劫,就是江上遭难。我给批文一张,银二两作盘费,你们沿途缉访。若被劫,定会有货物出售,遇到卖铜器、篦子且来历不明的,就押送官府解来见我,自有分晓。”二人领了批文离去,往各处缉捕都没线索。
章三二人路费将尽,来到南京,见一店铺有一副香炉,二人细看正是主人买的那种,问:“这货可卖否?”店主道:“自然是卖的。”又问:“还有什么玩器?”店主道:“有。”章三道:“有就借看。”店主抬出皮箱任他们挑选。二人看得真切,问:“这货从何处贩来?”店主道:“从芜湖来的。”富十一手扭住店主,店主不知缘故,道:“你们二人无故扭人,是何缘故?”双方厮打起来。
恰逢兵马司朱天伦经过,问:“何人争吵?”章三扭着店主,富十取出批文呈上,朱天伦将他们带回司里,细问来历。章三一一详述。朱公问店主:“你叫何姓名?”店主道:“小人名金良,这货是妻舅从芜湖贩来的。”朱公道:“这不是芜湖出产的,怎么会从那里贩来?中间必有缘故。”金良道:“要知来历,拘得妻舅吴程才知明白。”朱公即将众人收监。次日,拿吴程到司。朱公问:“你在何处贩来此铜货?”吴程道:“这货出自江西南丰,正好有客人贩至芜湖,小人用价银四十两通过牙行买来。”朱公道:“这客人认得是何处人吗?”吴程道:“萍水相逢,哪里认得!”
朱公闻言,不敢擅自判决,只得将四人一起解赴包公处。
包公巡视到太平府时,解差将人犯解送至此。恰逢包公正在审录考察官员,无暇亲自勘问,便委派董推官审理清楚后回报。解差将人犯带到,董推官升堂,富十、章三二人立即递上状子,状词称:“状告谋财杀命之事:天网虽疏但从不漏过恶人,沉冤虽久终会得以伸张。我家恩主鞠躬,前往南丰拜访亲戚,用银购买铜器、篦子,来京拜见您,中途与仆人分别后便杳无踪迹。不料凶恶的金良、吴程谋财害命,如今有幸查获原赃,请求将他们依法严惩。可怜恩主冤魂缥缈,不知其白骨在何处沉浮,悲痛泣告。”
吴程也申诉道:“申诉为平白无故遭人陷害之事:冤有头债有主,各自都有缘由;无辜者受牵连,也绝非没有原因。我本是守法商人,在芜湖做买卖,偶然有客人带铜货来,我出价买下,当时有牙侩段克己作证。怎料恶人凭空冒认,无端坑害我。若这些货物是我偷来的,我怎敢公开售卖?即便货物来历不明,也应详细追究根由,特此上诉。”
当时董推官受理了状词,初步审讯后将人犯收监。次日,传拘段克己到案,带出各犯听审。董推官问段克己:“你作为牙行,吴程称货物是通过你买下的,你可知原客姓甚名谁?”段克己说:“过往客人太多,我怎么能长久记住姓名。”董推官说:“这起案件是包爷交办的,而且关乎人命大事,你知情不报,必定是同谋。吴程你从实招来,免受重刑!”吴程说:“古话说:‘牙行有眼力,客人难辨清。’当时货物确实是通过他买的。”段克己说:“当时你贪图货物便宜才肯买,我不过是为你调解价格纷争,让价格公平,我怎能为你盘查是不是奸细?”
董推官说:“因为利益才带货,这是人之常情,若不是图利,怎会冒险奔走江湖?吴程你既然知道货物卖得便宜,必定是偷来的;段克己你做牙行,招揽四方客商,怎会不知此事?你们二人互相推托,中间必定有隐情,从实招来!若是别人干的,快说姓名;若是你们自己干的,就快快招认,免受刑拷。”两人拒不招认,都被打了三十大板,又用夹棍敲了三百下,仍推托不招。董推官心想:二人受了如此重刑还不肯招,暂且收监。这时,忽然有一片葛叶顺风吹来,将门上挂着的红彩一起带落,飘到了段克己身上,众人都不知为何。退堂后董推官思索:“衙门里并未栽种葛树,哪来的葛叶飞来?此事十分怪异,实在无法理解。”
次日又审讯,用刑后两人仍不招供,董推官于是将此案拟为疑案,呈文申详包公。包公回文让他着实查报,并且委派他去查盘仪征等县。董推官动身前往芜湖找船,官船都被上司调用了,便临时派皂快捉船,偶然捉到了艾虎的船。董推官登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答道:“小人名叫艾虎。”又问:“另一个叫什么?”艾虎回答:“水手名叫葛彩。”董推官听后不登船,立即命令手下擒捉二人,带回公馆拷问,二人吓得魂飞魄散。
董推官说:“你们谋害举人,之前牙行段克己就举报了你们,只是久缉未获。如今既然抓获,招供定罪,不必多言。”艾虎说:“小人只是撑船的,与段克己无关,是他自己谋害人命,为何胡乱攀咬我们?”董推官恼怒他们不认罪,当即下令各打四十大板,将他们寄监在芜湖县。
董推官前往各县查盘完毕回报后,立即发牌提审二犯。芜湖知县将二犯解送到府,送入刑厅,董推官下令再重打四十大板,二人仍毫不招认。董推官便带出吴程等一干人犯对审。吴程说:“你们这伙贼谋财害命卖货得银,连累我们无辜受此苦楚,幸好上天有眼。”葛彩说:“你怎么如此昧良心?我从未与你见过面,为何胡乱攀咬?”吴程说:“我花了四十二两银子买铜货、篦子,段克己可以作证。”艾虎二人仍抵赖不招,又被夹棍敲了一百下。
这时艾虎招供道:“这事都是葛彩发起的。当时鞠举人来乘船,葛彩因为搬了三只皮箱上船,觉得异常沉重,怀疑里面是金银,便萌生了歹念。我们不搭其他客人,等过了湖口,就用刀杀了他们,把尸体丢入江心。后来打开皮箱,见里面全是铜器,只有三十多两银子,我们后悔不已。将货物在芜湖发卖,得吴程四十两银子。当时只想把货物脱手,所以贱卖,被段克己察觉,他分去了十五两银子。”段克己低头无言。董推官让他们各自招认画押。富十、章三二人叩谢道:“老爷真是青天!我家恩主的冤屈终于得以昭雪。”
董推官判了案词,呈详包公。包公当即亲自审讯,人犯供词毫无差异,于是批道:“据供词:葛彩先试探皮箱轻重,而起贪婪之心;艾虎后听闻可能获利,便起谋害之念。他们谎称多赏船钱,以探知箱中虚实。不搭其他客商,装作清静模样,实则暗藏阴谋。将船停在僻静处,以防被人发现。半夜行凶,持刀杀害主仆二人,将尸体丢入江湖灭迹。本以为满箱都是银两,贫苦之人能借此暴富,谁知满箱都是铜器,难以迅速脱手。”
“他们将货物运到芜湖,牙侩知情后分赃行骗;货物贩到南京店铺,被两位仆人认出从而查获赃物。不知真凶姓名时,飘来葛叶暗示报应;抓获人犯时,因捉官船而得知真凶真名。这一切与之前的异象相符,并非单纯的风吹落叶;擒来拷问,果然找到了谋害恩主的真凶。葛彩、艾虎二凶谋财害命,应斩首示众;吴程、段克己二人合谋分赃,都发配远方。金良无辜,应释放。各按此判决执行。”
于是将葛彩、艾虎在秋季斩首示众,吴程、段克己即刻发配。
第八则招帖收去
话说广东有个客人,姓游名子华,祖籍浙江。从祖父那辈起就在广东售卖机织布,积攒了万贯家财,还在当地娶了个妾室王氏。子华向来嗜酒且性情凶暴,要是稍有不如意,就会把王氏毒打一顿。王氏不堪忍受,一天深夜,等子华睡熟后就跑出去投井自尽了。第二天子华发现妾室不见了,以为她跑了,就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可贴了好几个月都没消息。后来子华收完货款,就收拾东西准备回浙江。
当时本府有个叫林福的人,开了家酒肉店,攒了些钱,娶了妻子方氏,名春莲。谁知这春莲性情轻浮,时常和别人有不正当关系。林福的父母察觉后,就把这事告诉了他。林福听了怒火中烧,天天打骂春莲,让她受尽了屈辱。春莲就假意埋怨父母说:“当初生我长得丑,怎么不把我淹死?现在嫁给这么个心狠的丈夫,他贪花好色,嫌我貌丑,整天找我麻烦,轻了骂重了打,我看我早晚得死。”父母劝女儿说:“既然嫁了人,就只能低头忍受,能过日子就行,别和他争闹。”父母虽然好言相劝,但春莲心里还是觉得林福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有一天早上,春莲早起开门烧火,正好有个叫许达的无赖来打水,看见春莲一个人在家,周围也没人,就挑逗她说:“春莲,你今天起这么早,你丈夫还没起吧?要不跟我去我家喝碗早汤?”春莲问:“你家有人吗?”许达说:“一个人都没有,就我自己住。”春莲本来就行为不端,听说许达家没人,又想到丈夫每天跟她吵闹,就跟着许达去了他家。许达见她答应,心里十分欢喜,打开橱柜拿了些果品给春莲吃,还送了她两根银簪,然后关上柴门,两人就做了越矩之事。等周围邻居都起床了,春莲没法回家,许达就把她藏在家里,锁上门出去做生意,直到晚上才回来和春莲相聚。
再说林福起床后,见妻子早起烧火开门后就没回来,心想这妇人总被打骂,肯定是逃走了。于是他到处寻访都没找到,也写了寻人启事贴在各处,还把这事告诉了岳父方礼。方礼大怒说:“我女儿一直不受你待见,她常跟我说你屡次打骂她,她痛恨自己嫁错了人,总想寻死,我们老两口常常劝她,她才没自尽。今天她肯定是被你打死了,你把尸首藏起来,谎称她逃走了来骗我,我一定要告到官府,为女儿伸冤,才能消我心头之恨!”于是方礼写了状词,到本县向汤公告状,状词称:
“状告为伦理法度被严重破坏事:婚嫁只论钱财,这是夷狄之道;丈夫嫌弃妻子貌丑,简直禽兽不如。我女儿春莲,通过媒人嫁给林福为妻。谁知林福生性贪色,嫌弃我女儿貌丑,天天打骂,让她受尽凌辱。今天他又下毒手,当场把我女儿打死。他怕罪难逃,就把尸首藏起来埋了,还谎称我女儿逃走了,这有谁能作证?想想这人烟稠密的地方,就算私奔怎么会没点踪迹;我女儿走路不便,这么多天怎么会没点消息?很明显是这恶人杀了人还藏尸。我女儿的魂魄深陷黑暗,我这把老骨头只能仰仗青天大老爷为她做主,请求追查尸首,让凶手抵偿。悲痛上告。”
本县县令准了状子,立刻派差役捉拿林福,林福也写了申诉状,这里就不多说了。
再说许达听说方礼和林福两家告了状,就对春莲说:“留你在我这儿好几天了,没想到你父母告状向你夫家要人,你在我这儿不方便,要是被他们找出来,可怎么办?不如我带你一起逃到他乡,再从长计议。”春莲听了说:“事不宜迟,得赶紧走。”于是两人收拾行李,连夜逃到云南省城落脚。没过多久,他们的盘缠就花光了。许达说:“如今到了这里,举目无亲,吃穿都成问题,这可怎么办?”春莲本就是个行为不端的妇人,就说:“你不用为衣食发愁,我要是放下身段,足够你用的。”许达没办法,只好同意。于是春莲梳妆打扮成风尘女子,改名素娥,靠接客赚钱度日。一时间,风流子弟听说新来的妓女长得漂亮,都来光顾,他们的衣食这才充足起来。
再说春莲逃走后,有地方老人上报说,本坊的井里有具女尸。县官立刻命验尸人去检验,发现是广东客人游子华的妾室。方礼看到后,硬说这就是自己的女儿,抱着尸首哭道:“这就是我女儿的尸体,果然是被恶女婿林福打死,丢到这井里的。”接着他禀明县官,哀求严刑拷问林福。县官提审林福,问道:“你把妻子打死,藏在井里,这事是真的吗?”林福辩解说:“这尸体虽然是女人,但衣服和相貌都和我妻子不一样。我妻子年纪大,这妇人年纪小;我妻子身材高,这妇人身材矮;我妻子头发多又长,这妇人头发少又短,怎么能拿这个来陷害我呢?希望老爷详查。”方礼上前哀求道:“这是林福抵赖的话,望老爷验伤就知道是不是打死的了。”县官对林福严刑逼供,林福受刑不过,只得屈招,案子申报到府里后,他就被关在狱中。
到了年底,包公奉旨巡行天下,来到这个府,审问林福的案情,立刻就知道他是被冤枉的,感叹道:“我奉旨查访冤案,如今看林福这事很可疑,怎么能不给他伸冤呢?”于是对众官说:“方春莲既然是个行为不端的妇人,肯定不肯轻易寻死,虽然被打骂,但也只会逃走,她被人拐跑的可能性很大。”于是他让手下把各处的寻人启事都收集来,一一查看,其中有一张是广东客人游子华寻妾的帖子,上面描述的衣服和样貌和井里的女尸相符,就想传游子华来作证,可他已经回浙江了。包公日夜想着林福的冤案,明知他被冤枉,怎能不替他伸冤?于是焚香向司土之神祷告:“春莲逃走这事,我心里疑惑不定,希望神明显灵,给我指引。”
祷告完第二天,包公派差役去云南公干,有个叫汤琯的承行吏,到了云南省城,投下公文后,住在公馆里等回文。等了几天,听说新来的妓女素娥风情万种、容貌过人,就到素娥家去。他问素娥:“你是哪里的女子,怎么到这里做这行?”素娥说:“我本是良家女子,被丈夫打骂,受不了苦才逃出来,无奈没吃没穿,只能靠这个糊口。”汤琯说:“听你声音像是我同乡,看你相貌好像林福的妻子。”素娥听了一惊,满脸通红,不敢隐瞒,就把之前的事说了出来,说是邻居许达带她来的,求汤琯回府后不要泄露,她会好好伺候,也不收他的钱。汤琯假装答应:“你们放心接客,我明天还来,回府后肯定不把这事说出去。”
告别素娥回到公馆,汤琯感叹道:“世间竟有这样的冤案,林福和我是近邻,如今却被关在大牢里。”他恨不得马上回去把这事告诉大家。第二天领了回文,汤琯就赶紧启程回府,把春莲被许达拐到云南当妓女的事告诉了林福,林福立刻向包公告状。包公于是派人和汤琯一起去云南,把春莲和许达捉拿归案。
包公审问清楚后,判春莲由官府嫁卖,所得财礼全部给林福;判许达徒刑;方礼诬告他人,要反坐治罪;林福无辜释放;还赏了汤琯三两官银。包公判道:
“审得方氏,性情轻浮,行为不端。时常和人私下约会,多次做出越矩之事。她丈夫听说她的不良行为,屡屡打骂,这也是情理之中。可她怎么能产生逃走的念头,不想夫妻情分呢?早上开门,遇见许达,就躲到他家,和他做越矩之事。而许达只是个奔走谋生的俗人,用花言巧语引诱良家妇女,贪图美色以此为生。他以为找到了心上人,不想要封侯的富贵,却不知拐骗逃妇,怎能逃脱徒刑的惩罚?方礼不怪自己家女儿行为不端,反而告女婿不好,诬陷他打死妻子、藏匿尸首,把别人妻子的尸体硬说成是自己女儿的。他告人杀命,可女儿还活着,控人藏尸,可女儿还在人世。这种虚假的情状可以欺骗一时,可实实在在的罪名难逃。判林福领了财礼另娶,汤琯因奉公办事受赏,记录在案。”
包公判完,百姓听说了,没有不心悦诚服的。
第九则夹底船
话说苏州府吴县有个船户叫单贵,水手叶新是单贵的妹夫,两人专门谋算过往客商。恰逢徽州商人宁龙带着仆人季兴,携带千余两银子来苏州购买缎绢,寻到单贵的船只,将货物搬上船。次日登舟开船,前往江西,五日后来到漳湾停船。当晚,单贵买来酒肉,四人围坐饮酒,他把宁龙主仆二人劝得酩酊大醉。等到二更时分,夜深人静,星月微光下,单贵和叶新将船悄悄划到江心深处,把主仆二人丢入水中。季兴醉得人事不省,被水淹死;宁龙自幼识水性,落水时顺势钻到水下,恰巧抓到一根木头,抱着木头随水漂流,看到一只大船悠悠驶来,便高声呼救。
船上有个叫张晋的人,是宁龙的两姨表兄,听到乡音后,赶紧让船夫把宁龙救上船。两人相见,互叙亲情,张晋拿来衣服让宁龙换上,询问他落水的原因。宁龙将前事详细说了一遍,张晋取来酒为他压惊。天明后,二人另租一条船,得知包公正在苏州巡视,便写下状词控告,状词称:
“状告为谋命谋财事:凶恶之徒害人,船户如同盘踞一方的猛虎;离乡客商受损,如同干涸水中的鱼儿。我带银千两,携一仆随行,来苏州贩缎,欲往江西贸易,通过牙行雇船装载。不料船户单贵、水手叶新揽下货物,行至漳湾时停船设酒,苦苦劝酒至醉,将主仆推入江心。孤客从月色中登船,一篙撑向芦苇深处;四顾人声寂静,双拳将人推落碧潭。人坠波心,命丧江鱼之腹;凶徒返回渡口,财入饿虎之口。无奈仆人遭淹死,我幸得张晋救援。凶徒喜夜无人知,不思天理可畏,恳请准告追货断赔。”
包公接状后仔细审看,随即发牌捉拿单贵、叶新,二人尚未回家。公差回禀后,包公下令将单贵家眷收监,同时将宁龙也暂押狱中,又派差快捕谢能、李隽二人领批文沿水路查访。
原来单贵二人当夜将货物转装小船,扬言遭遇劫匪,把船寄在漳湾,二人则带着货物去南京发卖。到南京后,他们将缎绢全部卖出,得银一千三百两,随后乘船返回。至漳湾取船时,偶遇谢、李二公差,二人假意道:“既然你们要回家,可否搭我们的船一同前往?”谢、李二人不动声色,同船回到苏州城下,突然取出枷锁将单贵、叶新锁住。二人吓得魂不附体,不知为何被抓,问道:“你们无故锁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谢、李道:“见了老爷自然清楚。”
二人被带入城中时,包公正在升堂,公差禀报:“小人领钧旨捉拿单贵等人犯,现已带到,请老爷销批。”包公又派四人去船上,将所有物品搬入府中,问单贵、叶新:“你二人谋死宁龙主仆,得了多少银子?”单贵狡辩:“小人从未谋人,哪认识什么宁龙?”包公道:“有人说你替宁龙雇船去江西,中途谋命,为何强辩?”单贵道:“宁龙雇船后中途遇劫,小人命都险些不保,怎能顾得上他?”包公怒道:“用酒灌醉他们,丢入江心,还敢嘴硬,各打四十大板!”叶新喊冤:“小人就算有亏心,如今无人告发、无赃可证,为何捕风捉影,不审明白就重责,我们绝不甘心!”包公道:“今日到案,由不得你不甘心,从实招来免受刑罚,否则夹棍伺候!”
单贵二人虽受刑,但神色不变,口中争辩不止。不久,士兵将船上行李搬来,一一陈列在堂下,包公从狱中提出宁龙辨认,却发现中间没有一件是宁龙的动用之物,一两银子、一匹缎绢都没有——原来赃银和宁龙的物件都藏在船中夹底之下。单贵见陈列之物无一相符,便喊道:“宁龙你好负心!当夜你遇贼被劫,二人被推入水中,为何不告贼却诬告我们?你太没天理!”宁龙反驳:“当夜何曾遇贼?是你二人灌醉我们,把船划入江中丢下水,将货物寄藏别处,才如此嘴硬!”
包公见二人争辩,一时生疑:“若真谋了宁龙,船中怎会无一物、无银子?千两货物又放在何处?”于是下令松刑收监。次日升堂,包公让单贵站东廊、叶新站西廊,先问叶新:“当夜贼劫你船,贼人多少?穿何衣服?面貌如何?”叶新道:“三更时分,四人在船中沉睡,忽有众贼将船划到江心,一人高大,穿青衣、涂脸,先上船,三只小船团团围住,宁龙主仆见贼上船,惊逃船尾跳入水中,贼打我时我哀求‘我是船户’才罢手,货物全被抢走,如今宁龙诬告,真是瞒心昧己!”
包公让叶新站到西廊,又问单贵同样的问题,单贵道:“三更时贼将船划到江心,七八只小船围住,一后生穿红衣跳上船,把宁龙二人丢入水中,又要丢我,我称‘我是船户’才幸免,不然早落水了!”包公见二人供词不一,下令上夹棍,二人仍喊冤:“若真谋财,我们未回家,财货藏在哪里?”始终不招。
包公无奈,再次收监,随后亲自乘轿到船上查看。船内看似空无一物,细查发现船底有缝隙且无棱角,便令左右开启,因内有暗栓无法打开,遂取刀斧撬开,只见夹底内藏满货物,衣服器具俱全,两皮箱都是银子。验明后抬回衙门,取出宁龙辨认,宁龙道:“之前的物件不是我的,不敢冒认,这些才是,只是这新箱子不是我的。”
包公提审单贵二人,喝道:“贼子可恶不招,这些物件是谁的?”单贵仍狡辩:“都是客人寄存的,哪是他的?”宁龙道:“你说是他人寄存,皮箱簿帐想必已毁掉,但我旧皮箱左旁有‘鼎’字号,难道没有?”包公令开看,果然有“鼎”字号,于是将单贵二人重打六十大板。二人熬刑不过,招出真货在南京卖得一千三百两银子,分藏两箱,二人各得一箱。
包公判道:“审得单贵、叶新,贪图财利,驾船载货却贪财害客,因谋财而害命。客人宁龙误上其船,舟行数日,他们频频劝酒,杯中藏饵、腹内藏刀。趁主仆酒醉熟睡,一篙将船划离岸边;等夜深人静,双手推客入江。自以为主仆落江必葬鱼腹,幸得财货入囊可遂狼心。不料天网恢恢,虽仆人溺亡,主人却获救援,转行赴告后,公差在江中诱捕二人。起初真赃未获,二人在公堂巧言争辩,直至从船底搜出器物银两,才从其口中招出谋命劫财之罪。二人罪应斩首,以偿季兴冤命;赃物归还旧主,以助宁龙归家。”
判讫,拟二凶秋后斩首,其余人等释放。此案可谓奸民无法长久隐瞒罪行,王法终得公平彰显。
第十则接迹渡
话说徐隆是剑州人,家境十分贫寒,父亲去世后母亲还在世,家里常常连饭都吃不上。他有个弟弟叫徐清,靠给人做工来奉养母亲。徐隆的母亲见他干不了重活,整天游手好闲,就经常骂他,徐隆觉得很羞愧。有一天,他毅然约了知己冯仁,一起去云南做生意,这一去就是十多年,最终大获成功,带着满满一车财物回家。
当他们走到本地的接迹渡头时,天色已晚,只见当年的渡工张杰撑着船来接他们。两人笑着拱手打招呼,张杰问道:“徐隆,你出去这么多年不回来,想必赚了大钱吧?”徐隆步行背着银子,累得够呛,便随口答道:“钱是攒了一些,但不多。”说完就把雨伞和包袱扔进船舱,只听“咚”的一声,响声很重。张杰知道他从云南远道归来,心想这包袱里肯定装着银子,顿时起了歹心,趁其不备,一篙把徐隆打落水中淹死了。当时天色已晚,没人看见这一幕。
张杰把包袱偷偷藏回家,一下子就富了起来,渐渐买田盖房。他有个儿子叫张尤,七岁时,家里专门请了一位老师来教导他。老师经常对张杰称赞道:“你儿子很会作诗对对子。”张杰不太相信。到了端午节,他请先生来庆祝佳节。喝酒喝到一半,张杰说:“承蒙先生经常夸赞小儿会对对子,今天是端午佳节,不如就以这个为主题考考他怎么样?”先生说:“你儿子天资聪慧,对对子有什么难的。”于是随口出了一个上联让张尤对:“黄丝系粽,汨罗江上吊忠魂。”张尤沉思了半天,也对不出来。张杰很不高兴,先生也觉得没面子。
张尤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便假装去厕所。这时,徐隆的冤魂化作一位老人,在厕所旁问张尤:“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啊?”张尤答道:“我父亲让先生在酒席上出对子考我,我觉得很难对,所以不开心。”冤魂问:“那对子是什么呀?”张尤说:“是‘黄丝系粽,汨罗江上吊忠魂’。”冤魂笑着说:“这个对子不难,我来帮你对。”张尤高兴地说:“那太好了。”于是冤魂对道:“紫竹挑包,接迹渡头谋远客。”张尤十分欢喜,急忙跑回席间告诉先生:“先生出的对子,我对上了。”先生非常高兴:“你既然对上了,快说出来听听。”张尤答道:“紫竹挑包,接迹渡头谋远客。”他父亲一听,脸色骤变。先生说:“对子虽然对上了,但感觉不太好。”
张尤的父亲说:“这个对子肯定是你请人帮忙对的,快老实说出来,不然要挨打了。”张尤被逼问不过,就把有位老人帮他对的事说了出来。父亲问:“那位老人现在还在厕所吗?”张尤说:“不知道。”张杰慌忙跑到厕所去看,却没人,心里暗自怀疑,这一定是当年在渡头被他谋死的徐隆的冤魂出现了,吓得胆战心惊,竟然胡言乱语起来,把谋害徐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先生,没想到被堂侄张奔偷偷听到了。张奔以前因为和张杰争夺家产结下了仇怨,第二天就写了状子去告发。
董侯批准了状子,立刻派了五名精兵秘密捉拿张杰到公堂审问。张杰被带到公堂前,面无人色,手足无措。董侯一看就知道他谋害了人,对他严刑拷打。张杰受刑不过,把谋害徐隆的事情一一招供了。董侯把张杰戴上枷锁关进监狱,第二天上报给上司,上司包公下令让张杰抵命,他的家产全部充公,妻子儿女逃走了也不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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