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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徽宗妃嫔曹才人如厕时,被金兵乘机侵犯。

八日,抵达相州时,适逢大雨不断,车帐渗漏,宫女到金兵帐中避雨时又被强制侵犯,死者甚多,徽宗长吁短叹,无可奈何。

钦宗出发时,被迫头戴毡笠,身穿青布衣,骑着黑马,由金人随押,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但受尽旅途风霜之苦,还备受金军的侮辱。钦宗时时仰天号泣,辄被呵止。日暮宿营时,金兵“絷帝及祁王、太子、内人手足并卧”,以防逃跑。当时正是农历四月,北方还很寒冷,徽、钦二帝和郑氏、朱氏二皇后衣服都很单薄,晚上经常冻得睡不着觉,只得找些柴火、茅草燃烧取暖。钦宗的朱皇后当时二十六岁,艳丽多姿,还经常受到金兵的调戏。

十一日到达真定府,金兵摆设酒筵,威逼朱皇后、朱慎妃为他们填词演唱。朱皇后无奈,曾填词哀叹自己生不如死的悲惨处境,其中一首为:

昔居天上兮,珠宫玉阙;今居草莽兮,青衫泪湿。

屈身辱志兮,恨难雪;归泉下兮,愁绝。

十九日,真珠大王强娶富金帝姬为妾,大摆宴席,强请北宋后妃参加。

队伍从燕山登程以后,进入沙漠,路绝人烟,金人日行一百五十里,壮年男子都感到疲于奔命,这些女俘们更是苦不堪言。

过兔儿涡(今辽宁北镇县境内)、梁鱼涡(今辽宁新平县东南)沼泽地时,尽管她们躺在骆驼、马匹两侧的兜袋里,衣服也全部湿透。“地狱之苦,无加于此”,以致人皆病困,直到十几天后到达乌舍(今吉林农安县东北)时,才算死里逃生。然而,等待她们的将是更悲惨的命运。

至于民间贡女,其处境更是惨不忍睹。金人押解贡女三千一百八十人、诸色目人(各种类的人)三千四百一十二人从青城寨出发,四月八日她们在相州(今河南安阳)因避雨遭金兵侵犯,以致“多毙”。被掠者每日以泪洗面,而金军将领皆“拥妇女,恣酒肉,弄管弦,喜乐无极”。

最后的归宿金天会六年(1128)八月二十四,徽、钦二宗及其后妃、宗室、诸王、驸马、公主都穿上金人百姓穿的服装,头缠帕头,身披羊裘,袒露上体,拜祭完颜阿骨打庙,举行所谓的“牵羊礼”,亦即献俘仪式。

礼毕,金国士兵簇拥着宋徽宗、宋钦宗等宋朝俘虏到金国皇帝大帐,跪拜在地,等候发落。金太宗完颜晟宣布诏赦,给两位皇帝派了个侮辱性的封号,封徽宗为“昏德公”,封钦宗为“重昏侯”。

随后,对皇室女眷进行了处置。史载:“后妃等入宫,赐沐有顷,宣郑、朱二后归第。已,易胡服出,妇女近千人赐禁近,犹肉袒。韦(宋高宗的母亲)、邢(宋高宗的妻子)二后以下三百人留浣衣院。”发送前,金国统治者再次命令二十名医官对暂不发送的九十四名宫眷“孕者下胎,病者调治,以备选进”。

所谓“浣衣院”,并非通常的洗衣场所,而是金国特设的佳丽储备所,一则供金国帝王贵族们随时玩乐,二则“以备选进”。史载,与韦氏一同被送到浣衣院的朱风英、赵嬛嬛两位帝姬,第二天就“并蒙幸御”,其他沦入浣衣院女性的悲惨命运可想而知。

在金人统治者的众目睽睽下,宫廷、宗室妇女遭受的集体侮辱使钦宗的朱皇后感到绝望,为了扞卫自己和所代表民族的女性尊严,履行母仪天下的职责,她选择了以死抗争。受降仪式结束后,朱皇后即“归第自缢”,被人发现救活,但她“仍投水薨”。

她的刚烈赢得了金人的尊重。金世宗下诏赞她“怀清履洁,得一以贞,众醉独醒,不屈其节”,追封她为“靖康郡贞节夫人”。对徽、钦二帝和大多数苟活者来说,这无疑是最大的嘲讽。

据统计,“靖康之难”时宋徽宗有成年女儿二十一名,除保福帝姬、仁福帝姬和贤福帝姬三人死于刘家寺,富金帝姬被真珠大王强纳为妾,惠福帝姬被宝山大王强聘为妾外,剩下的十六人中,发配浣衣院的九人,遣送到各大营寨的六人,云中御寨的一人。

宋徽宗的皇后皇妃五人,其中韦氏发送浣衣院。其余嫔位的三十一名,其他封号的一百零八人,另有国夫人、郡夫人、夫人封号者六十七人,皇孙女二十九名,均被像牲畜一样地分配。

宋钦宗一后一妃,朱皇后投水自尽,朱慎妃随至五国城。其他有封号的姬妾十名,奴婢二十七名,皇子妃三十四名,以及赵氏宗室,徽宗之兄、弟的二十二个女儿,也被牲畜一样地分配。

这些宗室女子,除了沿途被糟蹋或饥寒病痛而死之外,其归宿大略有四:一是被金人的王子贵胄纳为姬妾,相对来说,这是最佳出处,倘能生得一男半女,或能提高身价,再次过起养尊处优的生活;二是被安置浣衣院,供金人的王公贵族及高级军职人员淫乐;三是分配给各军寨将领或下级军官;四是出卖给民间妓院。

由于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逃脱了靖康之难,并且被拥戴为南宋皇帝,与金国对立,因此,金人对他恨入骨髓,对他的直系亲属惩罚也最为严厉。赵构的母亲韦贵妃,被俘时已经四十八岁(一说三十八岁),竟成了金国猛士重点发泄的对象。为了狠狠折磨她,金人特地把她发送浣衣院,据传,曾创一天接客一百零五人之最高纪录。

赵构元配妻子邢秉懿,被俘时已经怀孕,金人强迫其骑马,结果“以堕马损胎”。被押解到汤阴县时,金军万夫长盖天大王完颜塞里(宗贤)逼淫之,邢秉懿自杀未遂。后被送至浣衣院,也是金人泄愤的重点对象,十二年后死时才三十四岁。

赵构妾田春罗、姜醉媚,也在浣衣院被折磨致死。他的五个女儿也被编入浣衣院,下落不明。

《呻 吟语》引《燕人麈》之语,说那些被分赏给金兵将帅的妇女,如“不顾名节,犹有生理,分给谋克(管二十五人的低级军官)以下,十人九娼,名节既丧,身命亦亡”。由于一些低级将领自身的原因,如有的要结婚,有的结婚不久,有的没有自己的营盘住处等,都不能长期占有分赏的北宋女子,就将她们低价卖掉。“甫出乐户,即登鬼录”,结果将更为悲惨!

书中还专门记载了一位铁匠,“以八金买倡妇,实为亲王女孙、相国侄妇、进士夫人”。从这令人咋舌的记载中,可见她们沦落到了何等境地!

有一次,使金被留的词人宇文虚中、吴激在张侍御家宴饮,座中有一位沦为歌伎的北宋宗姬佐酒,宇文虚中当场为之填词一首,曰《念奴娇》。

疏眉秀目。看来依旧是,宣和妆束。飞步盈盈姿媚巧,举世知非凡俗。宋室宗姬,秦王幼女,曾嫁钦慈族。干戈浩荡,事随天地翻覆。

一笑邂逅相逢,劝人满饮,旋旋吹横竹。流落天涯俱是客,何必平生相熟。旧日黄花,如今憔悴,付与杯中醁。兴亡休问,为伊且尽船玉。

情真事切,感慨万千。

吴激作《人月圆》一首,亦受后人赞许。

金朝统治者不仅自己享用这些战利品,还把她们赐给南宋出使金朝的大臣以示侮辱。天会六年正月,南宋使者王伦等出使云中,被金国扣押,粘罕赏赐王伦内夫人及宗女四人,甚至还赏赐随行使者朱绩一位宗室女。朱绩因不接受赏赐触犯了金兵,竟被粘罕立即处死。

含羞带泪的姻亲据《宋俘记》统计:宋徽宗的女儿有九人被编入浣衣院,其中包括五女赵瑚儿、七女赵巧云、十女赵娱娱、十四女赵佛保、十七女赵金珠、十八女赵金印、十九女赵赛月、二十女赵金姑、二十一女赵金玲,这也就是其后宋徽宗、宋钦宗与金国皇帝攀亲联姻的前提。

史载,这九位公主先后有六女被选进金国皇室,尽管这样的姻亲是以强制侮辱的方式完成的,但时间一久,也就成为了事实上亲家和翁舅关系。

天会八年(1130)六月,穷困潦倒的徽、钦二宗突然接到了金国皇帝“诏以昏德公六女为宗妇”的诏书,起因是“赵桓(钦宗)妹凡六人久侍宗子,获宠生男,应予优容,抬为次妇”。按照金人收继婚的习俗,此六人中应有后来被金世宗封为次妃的赵赛月、赵金姑两位公主。困境中的徽、钦二宗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打起了与金人攀亲的小算盘。

天会八年七月,宋徽宗舞动他那生花妙笔向金国皇帝呈递了第一道谢表,他谄媚地声称,接到圣旨,得知自己的六个女儿被召进皇宫,对此厚爱,有无法言表的感激。念及自己以前听信谗言,以致亡国,如今年老体衰,发脱齿落,“得攀若木之枝,少慰桑榆之景”。他表示“誓坚晚节,力报深仁”,最后以“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作结。

由此不难看出,宋徽宗为了改变窘困处境,已经置国难家仇和礼义廉耻于不顾,完全成为向金国统治者摇尾乞怜的奴才,十分可耻。

宋徽宗的讨好姿态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当月,金人下诏将徽、钦二宗北迁五国城。此处离金人国都较近,但距离中原和南宋都城更远,尽管如此,宋徽宗还是不失时机地谄媚称谢:“曲照烦言,止从近徙。仍敦姻好,尚赐深怜。大造难酬,抚躬知幸。”他歌颂金国皇帝“垂丘山之厚德,扩日月之大明”,为自己仅能通过谢表表达感激之情而不能“仰戴龙光”、亲瞻天颜,竟然“感孤情而出涕”。

对于宋徽宗、宋钦宗的奴颜媚骨,金国皇帝提出了表扬:“尔受儿女之余恩,尚安晚节;朕采葑菲于下体,用沛殊恩。”北迁途中,他们还收到了金人“缣绢十端”的恩赐,甚至还被许诺他们父女、兄妹相见。

对此,宋徽宗更是大喜过望。他恬不知耻地说:“父女相见,已失秋气之寒;父子相欢,顿觉春光之暖。速沐丝纶之厚,仍蒙缣穗之颁。感涕何言,惊惶无地。”他盛赞金国皇帝“唐仁及物,舜孝临人”,并发出“天阶咫尺,无缘一望于清光”的遗憾。

此时此刻,这位曾经锦衣玉食、杀伐决断的昏君,已经体会到了平民百姓“无衣无褐,何以卒岁”的艰难。此次相见后,宋钦宗也上表称谢:“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仁恕及下,劳谦损己。虽天地有无私之覆载,而父母有至诚之爱怜。念报德之何时,怀此心而未已。”他们已经习惯和心甘情愿地做金国的阶下囚了。

但在金国统治者的戏弄下,尽管丑态百出,宋徽宗、宋钦宗的哀求和乞怜却并没有收到实际的功效。金天会九年(南宋绍兴元年,1131)六月壬辰,因为宋钦宗的妹妹中又有人为金人生下了传宗接代的继承人,他们再次得到了金人的赏赐,但也仅此而已,金人根本不承认宋徽宗、宋钦宗的姻亲地位,因此,他们也根本不可能以国丈、国舅自居,步入金人皇亲国戚的行列。他们依然是金国的阶下囚,时时被金国统治者嘲讽揶揄的对象。

为了完全暴露其丑陋的灵魂,让汉族人认清他们君主的真实面目,瓦解宋人抗击金人的斗志,金国统治者把这些谢表印刷成册,在宋金边境公开出售,传播四方,借以羞辱南宋君臣。

南宋人张端义在《贵耳集》中记载:“道君北狩,在五国城或韩州,凡有小小凶吉丧祭节序,北国必有赏费,一赐必要有一谢表。北国集成,刊在榷场中博易。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

尽管宋高宗在南宋初年下诏禁止私人修史,以防止此类内容在史书里出现;尽管南宋文人指责粘罕等“编造秽书”,否定韦后、邢后、柔福帝姬等诸人在金国为妓、改嫁的事实;尽管南宋政权动用一切手段,收缴、毁灭这些原始资料,致使徽、钦二宗及随之北上的宫闱人众在金国的生存状况湮没无闻,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随着岁月的推移,大量的史料和记录越来越多地被发现,宫闱人众遭遇之惨,徽、钦二宗无耻之尤,均已暴露无遗。

以上资料,大都摘自确庵、耐庵于南宋时期先后编辑的《靖康稗史七种》。宋太宗第八子、周恭肃王元俨三十二世孙诒琛校该书毕,仰天长叹道:“自古亡国之耻辱,未有如赵宋者,读此《靖康稗史七种》,能不泫然泣下哉!”

呜呼,亡国之痛,痛何如哉!录此,为千载亡灵一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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