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剑出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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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吐字很轻,音色也冷,像早春的薄冰。这般耐心解释,却为之添上了几分认真。
可惜她所说的话,宁若缺一个字都不信。
在宁若缺记忆里,殷不染出身于杏林世家,世代行医,后因绝佳的天赋拜入碧落川,成为了药王唯一的弟子。
从小就是养尊处优、被人宠爱着长大的,其礼教和举止,非一般人可比。
而宁若缺自己是穷苦人家的小孩,小时候吃不饱饭、也上不起学堂,只能为了一个馒头走上战场。
殷不染在母亲身边行医问药时,她大概正在和难民抢食。
殷不染学琴诵诗时,她估计还在尸山血海里打滚。
而后哪怕她幸运的被师尊捡到,走上仙途,乃至最后成为了名闻天下的“剑尊”,她和殷不染依旧不是一类人。
她还记得,当初第一次遇见殷不染,她才从无间诡渊里历练归来,匆匆奔赴仙盟例会。
踏进议事厅时,浑身犹带妖鬼的煞气,连眼尾沾了血也不知。
无人敢上前提醒,唯有殷不染递与她一方干净的手帕,柔声说:“擦一擦,坐下来喝口茶。”
但她们之间也仅止于此了。
与其相信殷不染同她关系亲密,不如信她的剑已经飞升成神,让她这个主人重归于世。
“你不信我?”殷不染突然开口,打断了宁若缺的思绪。
宁若缺的目光在殷不染脸上停驻一瞬,却再也寻不见当初温柔自持的影子。
那双琉璃瞳里,如今只剩下深切的执拗。
还有那头白发,从前也是没有的。
宁若缺拧眉:“你认出我身份便罢了,为什么还要编这种话,我们之间从未如此过。”
听她这样反驳,殷不染也没恼:“鸣鸿六年的上巳,你背我去看了玄素山的日出。”
宁若缺仔细回忆了一番,打断:“没有的事,那天我在山巅练剑。”
殷不染接着道:“那年五月,你给我带了枝天池梅花。”
宁若缺面无表情:“可我明明记得,当时我出海除妖了。”
殷不染:“九月,你来碧落川找我,送了我一件礼物。”
“我和人打了一架,回玄素养伤了,没出过门。”
一来一回,殷不染口中的那些旧事,宁若缺一件都对不上。
不仅没有任何印象,还越发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对质到最后,殷不染敛下眼帘,摸了摸自己右手腕上、那只天青色的玉镯。
她眼里的情绪被睫毛遮挡,只余一片沉沉的黑。
“你送了我一道剑气。”
宁若缺觉得不可思议。
她全盛时期的剑气,大概只有上古陨铁才能承载。以她那点家产,吃顿好菜都心疼,怎么可能买得起。
“你或许是把别人当成了我,”宁若缺拒绝得斩钉截铁,毫不迟疑地把人推开:“比起旁人的说辞,我更相信自己的记忆。”
“旁人?”身后传来殷不染茫然的重复。
宁若缺人都走到窗台前了,还是停住了脚步,无可奈何地转身问:“或者,你还能拿出什么证据?”
房间的窗户大敞着,冬夜的风无遮无栏的灌进屋内,寒意直往人身上浇。
殷不染沉默半晌,嘴唇动了动。
白雪堆成的人,忽地一下,唇上咳出点殷红靡艳的血,格外刺眼。
宁若缺就眼睁睁地看着,殷不染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
明明方才还凶巴巴地拿着刀,转眼就像开败了的白梅花,一阵风过就能跌进泥里。
她却还浑不在意地用抿尽血迹,用那双铺满水雾的眼睛盯着宁若缺看:“那件东西,不能拿出来。”
随后单薄的身形晃了晃,像是要跌倒在地。
这一晃,宁若缺吓得冷汗都快出来了,本能比大脑更快,几个大跨步上前,一把将人扶住。
清雅的白梅香里掺了淡淡的血腥味,连人带斗篷一并拖着,也轻得像纸。
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预料,宁若缺大脑一片空白。
不是、等等。
发生了什么,怎么就把人弄成这样了?
宁若缺来不及顾忌其它。
她伸手将殷不染捞了个满怀,半搀半抱地将人带到床边。
把枕头抓来给殷不染靠着,解开斗篷的系带,好让人躺得舒服些。
还没来得及问出个好歹,就听殷不染轻咳几声,无比坚持道:“是你忘了。”
宁若缺:“……”
她怀疑殷不染病得不轻。
某人病怏怏的,难受得蜷成一团,还试图去拉宁若缺的手。
宁若缺侧身躲过,下意识拿出自己唬人的态度:“我对外人的气息敏感,会不自觉伤人。”
她把斗篷捞起来,给人盖好:“在弄清楚此事之前,还请你不要再做逾矩的动作了,免得——”
下一秒,殷不染就趁机捉住了她的手腕。
这时宁若缺刚把话说完:“免得伤到你。”
“……”
她忍了又忍,才控制住了自己,没反手压回去。
这是赤/裸裸的得寸进尺,而做出这种胆大包天行为的本人,正满眼无辜地反问: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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