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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虽将崔循与谢昭并称“双璧”,但明眼人都知道,两人无法等量齐观。
谢昭是因师从松月居士,因他那一手好琴、好文才而颇负盛名。
可他到底生母不详,纵然谢翁当年拍板,令他认祖归宗,而今谢家明面上也无人敢轻慢,但归根结底是个闲散公子。
而崔循不同。
崔循是崔氏的嫡长公子,母亲出身吴郡陆氏,亦是南边极煊赫的门第。
他是两族中最为出色的子弟,肩上担着无数期望,亦掌握着无数资源与人脉,如臂使指,莫不顺从。
所以对着萧窈不怀好意的问题,能轻飘飘地反问回去。
崔循脸上没有任何倨傲之色,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总是这样,那日在王家宴厅,说她“年少轻狂”时,亦是如此。
萧窈衣袖下的手不觉攥紧,冷笑了声:“我倒以为,协律郎很好。”
崔循平静无波:“随公主怎么想。”
这话彻底聊不下去了。
“少卿日理万机,事务繁忙,我便不叨扰了。”
萧窈皮笑肉不笑地起身告辞,没等崔循再说什么,便拂袖离去。
青禾见她气呼呼出来,迎上去笑道:“方才小六令人传了话过来,说是晏小郎来了建邺,正在祈年殿面圣。”
萧窈怔了怔,立时换了笑脸:“晏游何时来的?先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晏游是她舅父收养的义子,两人自小就常在一处玩,虽算不得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兄妹,但关系向来亲厚。
及至晏游年纪渐长,因功夫出众,在荆州桓大将军处谋了校尉一职。
此后唯有年节,又或是晏游攒了休沐回武陵时,两人才能见上一面。
萧窈此番来建邺,与荆州相距甚远,原以为见面怕是更难,却不料他竟也来此。
先前在崔循那里积攒的郁气一扫而空,连带着脚步都轻快许多,腰间的环佩禁步当啷作响,也没能叫她慢下来。
萧窈原是打算直接去祈年殿,却不料一出太常寺的门,迎面撞上晏游。
“怎的不看路?”晏游扶了她一把,调侃道,“好在是遇着我,若是旁人,可怎么办?”
萧窈踉跄半步,仰头打量着晏游。
与上回同游时比,他身量仿佛又高了些许。
兴许是入冬后日光不烈,原本麦色的肌肤养得白了些,依旧是剑眉星目,笑盈盈地望着她。
萧窈才站稳,立时问他:“你怎么突然就来了建邺?何时到的?来之前,怎么也不叫人传个消息过来?”
“适逢年节,大将军令人送年礼回建邺,我便主动请缨领了这差事。”
“昨日傍晚才到。”
“若是叫人提前知会,岂非还要你空等几日?倒不如留个惊喜。”
晏游一一答了,扬眉笑道:“窈窈,见着我可高兴?”
“自然。”萧窈眉眼弯弯,毫不矜持,“那你何时忙完,咱们出去玩。”
“该送的年礼、拜帖都已经送予各家,只是还有一封大将军的亲笔书信,命我务必交到崔少卿手中才行……”
晏游望向萧窈身后的太常寺门庭,却只见身着朱衣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他眯了眯眼,凭借几年前的记忆认出这位崔氏的长公子,低头向萧窈道:“窈窈,你稍待片刻。”
萧窈不喜崔循是她自己的事,并不会妨碍晏游的正事,点了点头,侧身让路。
照理来说,送个信而已,实在费不了什么功夫。无非就是自报家门,道明来意,再将那封书信给了崔循就是。
萧窈已经暗暗琢磨,该去何处玩才好。
哪知崔循接了信,竟又问了许久的话,在她等得几乎已经不耐烦时,晏游才终于得以回来。
“走吧,”萧窈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今日天色已晚,先请你去朝晖殿用晡食。”
“好。”晏游放慢脚步,跟在她身侧。
萧窈走了几步,好奇道:“你认得崔循?”
“早几年,崔少卿曾去过荆州,我那时刚到大将军帐下当差,有幸见过一面。”晏游提起,颇有些意外,“我那时不过一无名小卒,没想到崔少卿竟也还记得。”
萧窈追问:“他方才与你说了些什么?”
晏游深知她的脾性,笑道:“问了些荆州军务上的事,你怕是未必爱听。”
萧窈一听便不再多问,又同他提起那柄短剑:“我先前出宫时,想过寻那铁匠铺子重铸,却没能成……”
“本不是什么要紧的,无须你如此挂怀。”晏游觑着萧窈的神色,见她似是不情愿,随即改口,“改日出宫,我陪你去看看。”
萧窈遂了心意,忍笑道:“不必改日,就明日吧。”
晏游向来对她言听计从,无不应的道理,如今却犹豫起来。
萧窈疑惑:“可是还有什么要紧事?”
“崔少卿方才提点,还有些桓氏的部将该去拜会,实是我疏忽。”晏游歉疚道,“只怕得过了年,才能得空……”
萧窈期待落空,心虽沉了沉,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那你还是先忙正事,何时闲下来再陪我出宫转转,倒也不急在这几日。”
晏游认真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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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游忙他的正事。萧窈百无聊赖,抱着琴去栖霞殿,给长公主弹了自己练的琴曲。
《蒹葭》已是她练熟的曲子,较之先前,琴音再无凝涩。
阳羡长公主颇为捧场,抚掌笑道:“窈窈果然聪慧,来建邺不过这么些时日,已经能将曲子弹得这样好了。”
“班门弄斧,难为您能这么夸我。”萧窈摸了摸脸颊,“班大家先前教我时,曾专程提过,您的琴技极佳,昔年闺中无人能出其右。”
“我不过是自少时学,加之就在宫闱,无事可做,练得久些罢了。”
萧斐懒懒地倚着凭几,以手支额,打量着萧窈身前的琴:“若早知你如今练琴,早前来时,该将那张焦尾琴带来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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