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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缠睁开眼,睫毛微颤,在簌簌落雪中,一双乌皮靴出现在她视线中。

还未等她出声,一把未出鞘的长刀抵在她脖颈处,刀鞘上没有完全打磨掉的鳞片几乎刚碰到她,就将她颈侧割出了血。

“名字?”头顶的声音和缓低醇,如果那把刀没有抵在她脖子上,阿缠会觉得这是个温柔的男人。

“阿……季婵。”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家在昌平坊,我只是回家的路上经过这里。”

属于季婵的记忆在夺舍之后就直接灌入阿缠脑中,那是完完整整的属于另一个人短暂的一辈子,也是她能替代季婵活下去的关键。

阿缠很快捕捉了今晚的记忆,用来应付面前的人。

“说说,发生了什么?”

躺在地上被人逼问的感觉不太好,但身旁的男人根本没有移开刀的打算,她只能继续维持这个姿势,顺从地回答他的问话。

“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附近有人在捉鬼,那只鬼冲我过来的时候,一支箭飞了过来……伤到了我。”

伤口已经好了,她本不该说这些多余的话,但是这一身白袄太显眼,胸口处还洇着大片的血渍,想糊弄过去都不行。

白休命的目光随着她的话下移,落在了她心脏处,随即又看向一旁的箭矢,是官制,看制式似乎来自于刑部。

“继续说。”

“我爬到巷子里,就看到了她。”

“你和它说话了?”

“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又以为她会吃了我,就说了一句,谁知她回应了我。”

“说了什么?”

“她说自己不吃人,还问了我的名字,就没了声息。”

头顶响起一声嗤笑,那把随时威胁她生命的刀终于移开,站着的男人半蹲在她面前,黑色的大氅垂落在地,沾上了雪。

阿缠抽空想着,它看起来真暖和。

以前她从来都不会感觉到冷,她的皮毛不但漂亮还很保暖,现在她却冷得发抖。

做人可真不容易。

“胆子不小,敢骗本官。”这句尤犹带一丝笑意的话语在她耳边响起的下一刻,一只手如铁钳一般掐住她脖子,强迫她将脸抬了起来,阿缠不得不与之对视。

入眼的是一张分外俊美的脸,就像是被上天精雕细琢过,在她熟识的妖与人中,至少也排得上前三。

她这人最是挑剔,一贯喜欢好看的人,也因此吃足了亏。眼前这个,怕是也不好惹。

男人长了一双温柔的眼睛,垂眸看向她的时候,眼中仿佛有缱绻的流光划过,然而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不轻,只是片刻,阿缠就眼前发黑,几乎要喘不上气。

她拼命抓着对方的手想要挣脱,却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白休命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她挣扎的力度变弱,才将手松开几分,再度开口:“本官再问一遍,它对你说了什么?”

“她向我讨封,但是失败了。她还说自己是一只八尾狐。”

“八尾狐?”白休命眸光一闪,突然出声,“封旸。”

“属下在。”

名叫封旸的男人不知从何处出现,半跪在地,垂头等着听主子吩咐。

“让人过来验尸。”

“是。”

很快就上来两人围着阿缠的原身检查起来,不过片刻功夫,那二人检查完后,垂手立在一旁。

“如何?”白休命问。

“启禀大人,这妖确实是一只八尾狐,且年岁不大,身上伤痕透骨,似被人围杀过,我们没有在它体内找到妖丹。”

白休命似乎对他们的检验并不感兴趣,只问了一句:“死透了?”

“死透了。”

“抬回明镜司。”

“是。”

“这个……”他站起身,接过封旸递来的一方素帕擦了擦手,“也带回去。”

话落,素帕落地。

“是。”

阿缠被带去了明镜司,更准确地说,她被带进了明镜司地下的镇狱。

她听说过镇狱,据说这里关押了许多大妖,这是一个给妖族幼崽讲故事能吓哭他们的地方。

在季婵的记忆里,同样有很多人都说过,进了明镜司的镇狱,就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

镇狱入口处有身着黑甲的明镜司卫日夜把守,两扇漆黑的玄铁门上龙九子狴犴的身形隐隐浮现。

当明镜司卫带着阿缠走近的时候,门上的狴犴越发清晰,那对眼珠还在随着她的脚步而缓缓移动着,直至玄铁大门打开,阿缠被人推搡进去。

迈入镇狱大门的阿缠心想,那个男人果然在怀疑她。

世人都知狴犴能明辨是非,断刑狱事,却不知它的一双真龙瞳还能看透人身与魂魄是否相合。

如果她今夜强行夺舍季婵,恐怕就算侥幸躲过天道惩罚,也躲不过那个人。

可就算她过了这关,今天真的能活着走出去吗?

明镜司卫并没有带她去牢房,而是带着她走过一条幽深黑暗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间带着火光的石室。

走进去之后,阿缠才发现,这是一间刑讯室。

她刚才看到的红色的火光,来自于正燃烧的炭火,那上面还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烙铁。

明镜司卫迅速且无声地将阿缠挂到了房间角落的铁架上,用铁索扣住她四肢和脖子,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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