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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英杰是说者无意,可是我这个听者的心灵却受到极大的震撼。过去我把仕途看得太重,甚至生活就等同于当官,以至于离开官场以后,我对生活的基本特征都一无所知,又怎能理解美呢?
英杰可能看出来刚才的话说重了,便打趣地说:“雷哥,给你讲个笑话吧。果农发现一个小男孩在偷苹果,便生气地说,小坏蛋,敢偷我的苹果,你等着,我去告诉你爸爸!小男孩一点也不害怕,他抬头向树上喊道,爸爸,有人要找你。”我一听哈哈大笑。
翻过天寿山就是龙尾湖。龙尾湖是坐落在林壑深处的一座狭长的湖,由于酷似龙尾而得名。湖很小,不能用烟波浩渺来形容,也不能用碧水茫茫来比喻,只能用粼粼小波,淡绿微漪来描述。严格来讲,它算不上湖,只能叫池塘。水也是由泉水和雨水而形成。但碧绿透明的湖水,像一只富有感情的眼睛,闪动着含蓄和深远的光波,狭长的湖两岸草木丛生,树木林立,有柳树、槐树、野山梨树、枫树、山楂树……树木倒映在水中,与水草相映,越发显得幽静,静得让人有些恐惧。
湖面上有十几条铁船是供游人游玩的,然而由于这里偏远,很少有人到这里划船,所以龙尾湖更像是一个野池塘。湖面被一个小伙子承包了,这十几条船就是他的。我和英杰走到船前,看见湖边大树上绑着一张吊床,那小伙子正鼾声如雷。
“哎,兄弟,这船怎么租?”我大声问道。
一连喊了好几声他才如梦方醒,一骨碌爬起来睡眼惺忪地说:“租一次二十元。”
“二十元划多长时间?”
“随便。”
于是我和英杰上了一条船。说实在的,我已经很多年没划过船了,记得第一次划船是与杨娜谈恋爱时,结婚后就再也没有划过。不过,我的划船悟性很高。
起初英杰坐我的船还很害怕,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我划船又快又稳,便兴奋地说:“看不出来,你还是划船高手。”
“你尽管放心,我不仅船划得好,还是游泳好手。我游泳还是在山东老家小清河里学会的。”我得意地说。
“小清河有多大?”
“我小时候小清河跑拖船、走汽艇,遗憾的是现在已经干掉了。”
“谁能保证这龙尾湖有一天不会干掉呢?”英杰伤感地说。
英杰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天然小湖在这大森林中越发珍贵了。我在东州住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个龙尾湖,今天在这片大森林里不期而遇算是一种邂逅,这种静静的、淡淡的、清新的感觉真好。
我的疲惫和沧桑感渐渐消失,小船滑过湖面,湖水被冲荡起阵阵波光,阳光随着这些小波浪跳跃。小船荡漾在湖边,清清的湖水把错综盘结的草根、苇茎洗刷得嫩白,浓郁的清香沁人心脾,青蛙在大片的水葫芦叶上跳跃,紫色的小花密密丛丛。我揪下一朵小紫花递给英杰。她明亮的眸子里闪着幸福之光。
我慢慢地划着小船,突然英杰叫了起来:“雷哥,雷哥,你看。”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岸边,一棵插在湖水中的没有树皮的树干,被阳光晒得干白,一个巴掌大的绿色的小乌龟趴在树干上,它长着绿色的三角形的头,一双小眼睛里透出黑亮的光,它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格子“外衣”,油光闪亮,像是将军身上的铠甲。这隆起的“外衣”上有十来个近似六角形的格子,像个棋盘。
“雷哥,这小乌龟太可爱了,你把它抓起来,带回去吧。”英杰激动地说。
我慢慢地让小船靠近小乌龟,厚厚的水草缠住了双桨,我试图用力划过去,桨把水搅得混沌一片,小乌龟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静静地趴在树干上晒着太阳,不时用一双小眼睛看看我,好像在说,笨蛋,就你也想抓住我?
这时英杰不停地给小乌龟拍特写,我紧张地说:“英杰,你先别拍了,我先把它抓住。”
于是我身体前倾,一只手抓住水中的树干,另一只手去抓小乌龟,小乌龟看见我的手慢慢伸向它,脖子像安了弹簧一样,长长地伸出来回头看我,当我的手刚刚触到它的硬壳时,它却一下子钻进了水中。
英杰看我笨手笨脚的样子,有些怪罪地说:“真遗憾,要是抓住了该多好啊!”
这时,有人喊:“大哥,看到什么了?”
我回头一看是那个租船的小伙子划着一条船过来了。
“是一只小乌龟。”我用手比画着说。
“这湖里小乌龟很多。”小伙子笑着说。
“是野生的吗?”我好奇地问。
“野生的也有,但大多数都是信佛的人放生的。”
我听了以后心里有些惭愧,这小乌龟刚刚有了自由,险些被我剥夺,最起码我打扰了它的宁静。连小乌龟都渴望一份宁静,何况人呢?
天寿山的确算不得山,龙尾湖也算不得湖,英杰也不比丑儿,算不得红颜知己,但是我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至真、至善、至美、至纯。这种感觉有些曲高和寡的清苦,却又是那么轻松,轻松得就像手中刚刚掸落的烟灰。生命就像一个自然的流程,春花秋月,夏云冬雪,低谷和高潮都是未知的,能把握的就是刚刚迈出的这一步。生命的意义就在于下一步,因为谁也不知道人的一生要走多少步,让下一步更加精彩就是我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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