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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Godfather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手。
教父唐请你坐下来喝杯茶,和颜悦色地好好聊一聊,那就是你最后的机会,听说,这叫先礼后兵。
来自遥远的东方悠长历史积累下的文化,实在陌生,他们需要时间去适应,而死亡,会让这种适应更快些。
死了儿子,血雨腥风必然会来,至于怎么来,这就要看风往哪吹了。
作为一名昔日的历史学副教授,从史书中浸润出来的知识分子,又能在三十出头就拿到副教授职称,他擅长布局、运筹帷幄和隐忍。
他有把握,风会往哪吹。
礼扎小儿子就死在距酒馆街不远的交叉路口,酒馆街议论纷纷,各酒馆一大早到下午,连酒水都多卖了一倍,而黑猫酒馆一如常往,不但没有闭门,连防卫也没有加强,只是无人敢去那喝酒。
早上还放晴,中午就下了雪。
英格兰的隆冬来得比京剧的变脸还快,下雪却不利索,黏黏糊糊的,到了下午,遍地都白了。
章片裘紧了紧袄子,外头的皮毛马甲油光发亮,与其他唐人来到英格兰后立刻剪去头发,穿上本地服装不同,他总是会穿自己国家的服装,一身黑色或藏青色的长褂子。
辫子,也还留着。
魁梧的李腰杆比平日里挺得更直,像久旱逢甘霖的植物,生机盎然,连牵着的马匹都昂着头。
清晨的凶杀,让他向章片裘证明了自己的枪法,可惜得严格保密,否则,他也很想告诉合作的礼扎家族,让他们看看唐人的实力和作为蒙古骑士后代的尊严。
虽然并没有任何资料记载他是蒙古人,但章片裘说过,他长得很像蒙古勇士,那他就是。
周围看热闹的人像乌龟一样把头从二楼纷纷伸出来。
“走,去莱姆豪斯。”章片裘说道。
这几天,他一直往莱姆豪斯跑。
莱姆豪斯有一片破败的船坞区,在靠近船只停泊处就几个烂房子,这是几十年前一些来自中国的劳工和水手居住的地方。
黑猫酒馆太拥挤了。房间、厨房、乃至院子里都住满了人,地下的酒窖也快被藏品撑爆,换个地方安家的事迫在眉睫。
船坞区价格便宜且手续好办,是安家的好地方。
话音落,急促的马蹄声从东街而来,浓雾大雪之下,远处黑压压的马匹意味着南边礼扎家的人到了。
李立刻将身体挡在了门口,将枪从肩头取了下来,对准长街。
“放下枪,简单聊几句就行。”章片裘说道。
他说得仿佛不是杀了对方儿子,对方来寻仇的大事,而是一件街坊间借借农作工具的小事。
不到一分钟,长着同样鹰钩鼻的黑手党,乌泱泱地将黑猫酒馆的门口挡得水泄不通。
整条街一楼纷纷关门,而二楼窗户则哒哒哒打开,窗口全是伸出来的脑袋。
为首的老教父头发斑白,眼睛下挂着像水袋那么大的因为失眠而导致的淤青,他的开口没有废话,“你是Godfather唐吧,我是礼扎,我想知道,我小儿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老教父礼貌且克制,这说明他是调查过的。
首先,他那性格莽撞冲突的小儿子有错在先,在院内杀了人,听说还调戏了老板娘。
同行的人说,他不止一次在酒后描述就差临门一脚就进去,以及那女人身躯有多勾人。
而在院内谈判的时候,这唐人面对自己小儿子的再三挑衅不但没有任何冲突和动怒,还耐心地介绍了整个生意的内容和方向,要知道,这通常只对合作者才会说的。
可以说,眼前这个唐人展现出了极其容忍和大度。
“Godfather唐的诚意很足,说实话,那种情况下也不动怒的人,这都二十天了,不太可能突然暗杀。”这是跟着小儿子的几个亲信一致的回答。
“从谈判到被杀这么多天,那个长得像牦牛一样壮的人每次见到小儿子,都会毕恭毕敬打招呼。”周围人这么回答。
杰哥生性张狂,得罪的人实在是多,而哪怕没有口舌之争,为了西西里那利润极高的柠檬和硫矿,杀身之祸亦如影随形。
大概率不是章片裘,这是老教父的判断,所以才没有上来就拔枪,而是询问。
章片裘如果要撇干净,是能撇得干干净净的。但没想到,他却说:“我也是上午才知道噩耗,节哀,至于和我有没有关系,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没有关系。”
老教父脸色刹那就变了,伴随着咔咔咔子弹上膛的声音,几十人举起了枪支齐齐对准了章片裘。
而黑猫酒馆门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北边礼扎家黑手党从房内如泄洪般涌出,枪支举起,全部实弹。
是不是他安排人杀了杰哥,已经无关紧要,毕竟,这段时间以来,双方从建立合作到深入合作,速度极快,他们早就是一条藤上的蚂蚱。
再者,两边礼扎家族都对东方古物有浓厚的兴趣。
只要和钱挂钩,事情就不仅仅是死了个儿子那么简单了——这年头,西西里人谁家不死几个儿子?
两边对垒,近距离对射,死亡率极高。
街道二楼伸长的好事者纷纷将脑袋缩了回去。
漫天的飞雪,老教父肩头盖了一层,他咬着牙根等着章片裘接下来的话。
“爱子去世,我很遗憾,您节哀。”章片裘真诚地把手放在胸前,“他太鲁莽了,无端在约定时间跑到黑猫酒馆院内枪杀一人,礼扎教父,你也是教父,应该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整条街二楼原本打开的窗户,伴随着这句话,纷纷虚掩。
“你杀了他?”老教父进行最后的确认。
“你们西西里人有很多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是合作者不能有隔阂,他想和我合作,可以,但在我这杀了人,那必须解除隔阂。而解除隔阂的办法只有一种:一命抵一命。但……我们谈得不错,他也解释了并非刻意杀人,而是擦枪走火。”
说到这,章片裘掸了掸肩头的雪,“既然不是刻意杀人,那就好办了,谁擦枪走火谁抵命,他甚至可以抓个仇人过来宰了,也行。”
老教父骑着的马大概感受到了什么,原地不安地踱步了起来。
“你继续说。”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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