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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微笑了一下,避重就轻地道:“我一个人挺好。”
龙斐阁还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龙斐陌却不动声色地瞥了我的脸颊好几眼,等我告辞之时,他拿起车钥匙:“我们刚好要出去一下,顺便送你。”
其实我一直想坐后排,没承想,一打开车门,就被龙斐阁大咧咧抢了先。
我踌躇了一下,有点局促地坐到了前排,身体尽量朝右后侧去,离身边开车的那个人远一些。
我还是莫名地有些惧怕他。
以他那么敏锐的人,可能早就发觉了,但他一直不动声色,直到快到我的住处时,他才转过脸来,似是不经意般说了一句:“《临风》杂志社是出版业的后起之秀,虽然现在规模还不算大,发展倒是挺快。假以时日,前途可期。”
我有点诧异于他的耳目之广。不过,这是成功人士的必备素质不是?我没吭声,只是出于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他唇角轻轻一撇:“听说《临风》杂志社招人标准还不低,俞小姐,你是自己去应聘的?”
我眉头一动。
他这是什么意思?
见我不答,他淡淡一笑:“你别多心,这个问题跟俞家没什么关系。只不过,”他侧过脸,略带研判地瞥了我一眼,“你三流大学毕业,成绩履历不见得出色,口才也未见得伶俐,能这么顺利进《临风》。”他眉头微微一挑,“想必,还是有你的过人之处。”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褒奖”我,我当然听得出他口中淡淡的揶揄。
只不过,似乎也没什么恶意。
我低头不语。
我不想搭腔。
我只想离眼前这对龙氏兄弟越远越好。
他们亲历了我最没有尊严的一刻,同情也好,鄙薄也罢,与我都不相干。
就算没有家人,我还有朋友。
就算丢掉了亲情,至少我还有友情。
还有我的工作。
进临风已经有段时间了,带我的实习老师是一个干练爽快的三十多岁女性黄晓慧,明眸皓齿品位不俗,据说一直独身。
这年头,好女人反而容易惆怅。
可能因为最开始上面跟她打过招呼,她对我印象一直不好,态度不算友善,甚至淡淡鄙夷。对她这样在职场上拼搏才得到今天这一地位的女强人来说,跟我这样靠关系进来的平庸之辈共事纯属浪费时间。
实习生的工作其实是很烦琐的,再加上《临风》杂志社规模并不大,因此,她经常毫不客气地对我要求:
“俞桑筱,去把那堆稿子整理一下,不能有错别字,明天要用!”
“俞桑筱,去核对昨天的采访记录,要一个字一个字核对,明白吗?”
“俞桑筱,去把桌上的所有文件影印一下,一式三份。”
“俞桑筱??”
“俞桑筱??”
我回去偷偷跟乔楦抱怨:“乔楦,我都快升级成影后了。”
乔楦也挺同情我,闲暇时多半会拉我出去逛逛街,散散心。
其实我们也买不起什么东西,无非图个热闹,看个开心。往往街边一个小咖啡馆,就能让我们消磨整整一个下午。
有一天,都已经下班回家了,黄晓慧突然打电话给我:“俞桑筱,赶紧收拾东西,陪我出趟差!”
我急匆匆连滚带爬赶到火车站,待得上了火车才知道,原来隔壁W市一名高中教师因十分敬业,经常给学生补课加课,前几日在讲台上已经站立不稳,医生判定是“颈椎综合征”,建立休养一段时间,可回家只休息了半天,便不知何由在家中骤逝。
我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先进事迹采访,可是一上车就发现黄晓慧激动莫名,竟然在我面前泪流不止。
我很惊诧。
她哽咽道:“她以前是我的语文老师,待我们所有学生都非常好。那时候,我爸爸去世了,妈妈下岗,家里穷,如果没有秦老师,可能我连大学都考不上。”
我默默坐在一旁,无从安慰。
她拭了拭眼泪,勉强平静了一下,抬头看我,淡淡地道:“你不会懂。”
到了目的地,我们第一时间去了秦老师家里。
一进门,黄晓慧的泪水止不住又掉了下来。
我也愣了一下,现在这个年头,很难得看到这么简素的家庭了。家里没别的东西,看到最多的就是书,窗户还是木制的,几乎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秦老师的爱人是一名大学老师,他面容憔悴地招待我们,字字含泪:“我们的小家庭走过了十六载,有欢喜有埋怨。埋怨的是,秦爽每天下午都要六点多、甚至七点才能下班,经常错过回家的班车。回家后,她还忙着给家长发短信、打电话??”
黄晓慧哭得不能自已。
我从没见她这么失态过。
出得门来,我递给她一包纸巾,她擦干净泪水,扬起头:“俞桑筱,你知道吗,其实我悼念的,不只是秦老师,”她的脸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还有我的青春。”
回到本城,到了火车站,熙熙攘攘的人潮里,黄晓慧问我:“走得匆忙,我没开车过来。一起打车回去?”
我刚要点头,一辆车突然无声无息地滑了过来,堪堪停在我们前面。
前车窗滑下一半,一张似曾相识的胖胖的笑脸慢慢露了出来。
我认了出来,是龙家的司机安叔。以前给龙斐阁做家教的时候,偶尔他也会送我回去。
安叔热情地道:“俞小姐,您这是要上哪儿去?我送您吧。”我冲他挥了挥手:“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打车好了。”他笑笑:“这个点很难打到车的,别客气了,上来吧!”
我回身看看黄晓慧,她一脸无限的倦容,这两天,从操办后事到帮忙追悼会,事无巨细,也的确折腾她了。
真看不出她原来是个挺重情重义的人。
于是我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了。”
把黄晓慧送进前座,我拉开后排的车门。
一开门,我就吓了一大跳。
后排座位上,赫然坐着一个人,正在闭目养神。
是龙斐陌。
他好似听到了动静,朝我瞥了一眼,淡淡地道:“你好。”
黄晓慧也赶紧朝后瞧,旋即朝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硬着头皮坐了进去,硬着头皮开口:“这位是《临风》杂志社的黄晓慧记者,我的实习老师。这位??呃??”
龙氏企业全称叫什么,我还真搞不清楚。
龙斐陌看了我一眼,眼底是几分了然,似乎还带着几分嘲弄,他朝黄晓慧微微一笑:“龙氏国际物流集团,龙斐陌。”
黄晓慧一愣,想必她从新闻媒介上早就对眼前这位人物略有了解。于是她立刻展开媒体人的热络:“久仰久仰,龙先生,闻名不如见面,怪不得刚才看着有点面熟,您本人可比电视上看着还要出众!”
是吗?我低了低头,不露痕迹地稍稍往外挪了几厘米。
龙斐陌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瞥了我一眼:“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
黄晓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龙斐陌颔首,带有几分赞叹地道:“现在这样纯粹的人不多了。”他微微一笑,“虽然有点不合时宜,”又问,“但我还是想问,是怎么认定的?”
黄晓慧愣了一下:“什么?”
龙斐陌微笑了一下:“以你老师这个情况,完全可以争取工伤赔偿。但因为在家里去世,即便积劳成疾,从程序上来说认定工伤恐怕有一定难度。”他思索了一下,“不过,逝者已矣,生者可追,该为生者争取的,还是要争取,否则,岂不是没有善待死者?”
他转过头来,眼神中有浅浅的探究:“俞桑筱,你说是不是?”
我心底微喟,可以预料到的是,接下来一定是大面积的报道、荣誉、追思,只不过再多的荣光,也都是做给依然活着的人看的。我低下头,心底掠过一阵浅浅的惆怅:“死者已矣,能多些物质赔偿告慰死者当然最好,但是不是善待,是不是值得,怕还是要看秦老师至亲的意见和评判吧。”
他们认为值得,便是值得。
他们认为合理,便是合理。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钱和利益来衡量的。
安姨勤恳一辈子辛劳一辈子,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她也只是在我一个人心底重若泰山而已。
她也只是在乎我一个人心底的评判而已。
听得我的话,龙斐陌目光微闪,轻轻一笑:“难得俞小姐看得这么通透。只不过??”他朝安叔示意,后者迅即找出一张名片,递给了黄晓慧,“我们这些做商人的,一身的铜臭味,凡事都讲求一个‘利’字。黄小姐,这是律师名片,他最擅长打类似的诉讼案件,你可以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黄晓慧很感激地收了下来,朝我微微一笑:“桑筱,谢谢你了。”
我也微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黄晓慧的家很快就到了,不一会儿便下了车。
安叔回头,依然是很和蔼地朝我微笑:“俞小姐,上哪儿?”
我报了一个地址,他点点头,转过头去继续平稳地开车。
我低头,感受到一道略带探寻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我抬头,无惧地迎上那道目光。
他微微一愣,瞥向我的头顶:“你头发上有几缕碎草叶。”他的眼睛不露声色地在我身上打量了一圈,我随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何止,我的衣服裤子都是皱巴巴的。
我明明白白看到他的眼底那很明显的不赞同。
这两天跟着黄晓慧四处奔波,根本无暇他顾,我总不能袖手旁观,看着她一个人辛苦劳碌。
现在的我,只想回去赶紧洗个热水澡。于是,我伸手一捋,将草叶攥在手心,轻轻一吹:“这世上,总该不只秦爽老师一个人有那么一点儿不合时宜的纯粹。”
他又是微微一愣,半晌,这才似笑非笑地道:“俞桑筱,真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有着一份侠肝义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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