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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心情不美丽,今天不支摊算卦。方七杀今天一副躺平摆烂的样,想休息就休息,爱咋咋地!

方七杀盯着卦摊上两枚铜钱发怔。左边那枚沾着昨日求卦妇人的泪渍,右边那枚浸过熊妖的酒气,此刻在霞光里泛着截然不同的光晕。檐角滴落的雨水砸在青石板上,碎成八瓣的水花里,他忽然看清了白玉京的昼夜交替——测字摊前飘落的失望与天上人间腾起的欢愉,恰似阴阳双鱼在天地这方砚台里研磨。

阿茫啃剩的羊骨滚到卦桌下,方七杀俯身去拾,却见骨缝里爬着只蝼蚁。这小虫正艰难拖拽着肉渣,而琉璃瓦上掠过的元婴修士,袖袍间漏下的灵气就够它修行百年。他屈指弹飞羊骨,看着蝼蚁随残骨坠入阴沟,忽觉脊背发凉——所谓命数,不过是仰观苍穹者脚下碾过的尘。

子时打更声惊醒了这份悚然。方七杀摸进酒窖取存酒时,指尖触到两坛并排的陈酿:左边那坛封泥龟裂如老翁皱纹,右边那坛还沁着新泥的潮气。混沌灵气不自觉地漫出,竟见陈酒里沉淀着百年孤寂,新酿中沸腾着初生欢愉。阴阳二气在坛口交缠成雾,恍惚是太极图中游弋的鱼目。

\"孤阴不生...\"方七杀蘸着酒水在桌面画了道弧线,水痕未干便引来了夜蛾。这扑火的小虫绕着烛光盘旋,翅尖每次掠过焰心都带走些许光明,投下的阴影却愈发浓重。他忽然捏住飞蛾,看着它挣扎时洒落的磷粉在明暗间流转——原来最炽烈的生欲,总要伴着最幽微的死志。

三更雨急,方七杀独坐参道。檐角悬着的青铜铃被风扯得左摇右晃,清音与浊响交替叩击耳膜。他望着铃舌摆动的轨迹,识海里浮现出混沌诀第三重的心法图——那些曾以为玄奥的灵气走向,不过是阴阳二气最朴素的缠绵。当铃舌第八百次撞向左侧时,右侧铜壁已悄然爬满绿锈,正如当年母亲乌发里渗出的第一缕霜白。

五更鸡鸣穿透雾霭,方七杀在晨露中摊开掌心。左手指纹里嵌着七颗星辉,昨夜替哭坟寡妇改命时沾染的;右手掌纹间游动着三缕黑气,是前日劝阻修士斗法残留的。生死二气在劳宫穴相撞,炸开的刺痛感直冲天灵——原来他苦修多年的混沌诀,不过是替这天道调和阴阳的捣药杵。

午时骄阳最盛时,方七杀盯着屋前阴影出神。日光将\"铁口直断\"的旗幡投射成\"妄言休提\",而阿茫吐舌哈气的影子竟似麒麟吞日。他忽然屈指叩响青玉卦盘,震得阴阳鱼跃出虚影——阳鱼眼中凝着求卦者的泪,阴鱼腹内藏着酒客们的笑。双鱼交尾处腾起青烟,隐约现出混沌图腾。

暮色再临时,方七杀倚着千年古槐观树影婆娑,见光斑与暗翳在青石板上厮杀缠绵。当最后一线残阳被夜色吞没时,树根处突然冒出簇萤火——这幽微的光亮竟是从腐烂的落叶里诞生的。方七杀伸手截住一点荧光,看着它在掌心炸成星屑,忽然明悟阴极阳生的真谛:正如天上人间的酒客们,哪个欢颜下没藏着几道陈年旧疤?

夜雨骤降时,方七杀在茶棚悟通了最后一层关窍。粗瓷碗里的茶水被雨滴砸出漩涡,边缘浮沫聚成白鱼,中心沉渣凝作黑鱼。他并指搅乱阴阳,水面顿时浮现出母亲缝衣时的侧脸——烛火映亮的半边温柔如阳,阴影里的半边沧桑似阴。当惊雷劈开雨幕时,水中倒影忽然开口:\"痴儿,阴阳本就是一盏灯里的光与影。\"

阿茫的吠声惊醒大梦。方七杀低头看着湿透的卦袍,前襟水渍竟自然晕染成太极图形。他忽然大笑三声,震得茶棚茅草簌簌落雨——原来几十载红尘行走,自己早成了游走阴阳的摆渡人。测字摊前收的是至阴憾事,天上人间饮的是至阳欢愉,而这悲喜交织的浊酒,才是真正的悟道醍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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