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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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双信没想到是这么个说法,一下子笑出来,低头看着长发柔顺的小猫,伸手去捞起一缕银白的发,“怎么,你吃味儿啊?”
“吃味是什么意思?吃味、儿?”维尔西斯轻轻歪头,虫族鲜少有类似于儿化音的发言,他学舌一般,似乎正在理解这种用法,“听起来像是吃醋的意思,如果是的话,我确实有一点。”
“我暂且说不出口,维达。”楼双信俯身,和他额头贴着额头,“只不过方才跟楚陵光说话时,因他想起一些过去的恩怨,心里有些惆怅罢了。”
维尔西斯直起身子贴了贴他的唇,小声问,“恩怨。是有虫伤害过你吗?”维尔西斯并不认为有什么敌虫是能让楼双信束手无策的,哪怕是楼家本家待的那个位面,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这只雄虫的虫吧?
但这话听起来,就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了,还记了很多年。他知道那种想要放下却耿耿于怀的感觉,就像北境的雨雪,撑了伞走出去,领口里还是湿冷的。
楼双信的此刻暗沉的眼让他想起自己,在雄父还没有被变成一只废虫的时候,在生育他的雌父刚刚死去的时候,他,还有他的哥哥们,每天身上都是这样的气息。
那时的范斯才刚刚二次分化,强撑着给他们疏导精神海,尚还年轻的小虫们对这一切都不理解,但清晰地憎恨着,即使过去很多年,痛苦也历久弥新。
“有什么虫能伤害我......?”楼双信低声说,像是在否认,在眼睛紧紧盯着他,固执地要把他每一个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维尔西斯清晰地看着这一切,连带那双黑瞳里的不安和暗藏的恨意,尽管他都不知道这一切从何而来,又针对谁。他捧着雄虫的脸,说:“雄主,别怕。”
“我怕什么?”
“你可以害怕,雄主,你应该依靠我的。”维尔西斯起身站在他面前拥抱他,楼双信坐着一动不动,半晌才慢慢伸手环住他的腰,任由自己的脸埋在雌虫温暖的小腹上。
楼双信不明白,是否是因为军雌本身都很强大,才有这样的力量,像一根撑起他灵魂的脊柱。他从维尔西斯身上找到了一种同源的痛苦与释怀,这种带有依赖性的姿势,他还是第一次做。或者说,他只是第一次被保护,然后对方会告诉他可以害怕。
他从不害怕。从他离开师父那一刻起他就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因为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第一次走过闹市街头的时候感到一种从心头涌上来的快乐。天下正是如此,他向人间繁华走去,那时的他不留恋山中的一花一木。
从十五岁开始,他就当上幕僚,走进仕途,走得越深看得越多,眼里的污秽就越多。但是他高兴啊,他愿意为尘世抹去灰尘,在实力最盛的时候,他也没有在乎过权力高位,从始至终他只想做一个为明君拂去肩上雪的人。
那时候的楼双信爱天下,也爱自己。征战天下的战神与他把酒言欢,万人之上的君王是他的挚友,在帝王还只是太子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理念最合,那时楼双信手脚功夫不怎么样,那位考了武进士的小公子翻了东宫的墙,再把他拉上去。
两个人悄悄潜入太子的寝宫,偷偷拉着太子起来喝酒。月光如水,酒杯里落了几片花瓣,夜深露重,冻得太子直哆嗦。
他们说未来会很好的,我会为了你,为了卫国征战四方,让八方来朝。他可以为了百姓算天命算人心,知天逆命皆不难。而你,会成为千古一帝,流芳百世。君臣佳话,太平盛世,不过如此,一切近在眼前,仿佛唾手可得。
楼双信很多年以后还曾经梦到那个晚上,梦到那坛酒,还乘着盈盈的月光。
梦外是他不知好歹去翻阅的典籍,以前的朝代历史他并不关心,此后的时代发展皆在他眼中,唯独他真正参与过的那些年,需要靠他人的笔墨去看。
卫有国师楼双信,假玄术以惑众,聚敛无度,残虐黔首,朋党营私,蠹国本而危社稷。嘉和十有三载,竟行大逆,弑君于明堂,事败乃引刃自决。新帝践祚,颁《斥奸诏》曰:“楼氏以方技窃鼎,妖言乱政,实乃国蠹“,遂籍其族,镂罪金匮,永为后世殷鉴。
皇帝死于奸臣,奸臣谋逆自尽,只剩一个少年将军策马回京,殿前自刎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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