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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天一早,烈日高挂,气温在清晨就可以令人热得冒汗。
鲁伊特依旧穿着体面的制服,扎着白色的领花,戴着他那顶巨大的宽檐帽,帽子上的羽毛由他的仆从在昨晚精心梳理过,白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污垢。
他没有一点点的耽搁,喝完早餐的最后一口椰子汁后,他在饭桌上就下令全体开船起锚。
船员们快乐的忙碌起来,昨晚上的好消息已经传达到了每一条船上,大家都知道今天要去干什么,还有什么比抢劫商船更有趣的呢?那些商船,特别是明国商船普遍没有重型的武装,可以忽略不计的炮火与船上装载的值钱货物完全不成正比,抢劫他们轻松又自在,还能获益不菲。
大家爬上桅杆,拉起绳索,灵活的在横桅上走来走去,哪怕下面是距离甲板十几米的高空,也毫不不惧。炮手喊着号子,用长长的通杆套着布,一下接着一下的擦拭炮膛。火枪手们坐在舷墙底下,伴着船身的摇晃笑着收拾燧发枪,他们的枪身上没有刺刀。
欢乐的气氛在那些附庸的巴达维亚海盗船上更为浓郁,他们很少过来这边,因为太远了,无法保证取得充分的补给,但这边的明国商船又像一块块肥肉吸引着他们的注意,今天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一回了,如何能不高兴呢?
毕竟抢劫一艘苏禄国或者马来群岛其他土著国家的商船,与抢劫一艘明国商船比起来,差距太大了,后者能带来几倍至数十倍的财富。
近三十条船只齐齐出海,是非常壮观的景象,也很能振奋人心,海风吹动船帆,巨大的横帆吃风鼓起时像是一团团白色的云朵,数量可观的船只连绵成片时,从远处看就像一片云海飞了过来。
“让所有的炮手都做好准备,等会若是需要开炮时可要瞄准吃水线以上打,不要把对方击沉了,落在海底的东西就算价值再高也得不到。”鲁伊特吩咐手下人道:“让剑盾兵和火枪手把他们的武器都收拾利落些,对付商船,还是他们比较有效。”
手下人遵令去了,然后他就看到了等候在甲板上的向导。
“郭。”鲁伊特冲这个油滑得很讨厌的本地人招招手,他的姓氏是郭,至于名字,鲁伊特已经忘了:“你站到我身边来,在这种狭窄的海峡里,需要你指挥舵手避开一切潜在的危险。”
“好的,好的。”向导郭正在啃一块面包,他对这种西方馒头很有兴趣,早饭时拿了好几块,闻声忙几口把面包吃完,跳上了盖伦船的后艉楼,与鲁伊特站到了一处。
两人身后,就是舵楼。
“大人,请出发吧。”向导郭鼓着腮帮子道,还有一点面包在他的嘴里咀嚼:“从这里直接沿着岛子的海岸线走就好,运气好的话,我们中午时分就能横穿整个海峡。”
“中午?”鲁伊特呼了一口气,心情愈加的愉悦起来,连向导身上的鱼腥味都不那么刺鼻了:“你确定?”
“确定,大人,我还敢骗你吗?”郭向导标志性的搓着他的手:“整个海峡长度不到三十华里,除了两侧礁石比较多之外,中间部分水深达三丈以上,宽度也大,起码十几里,这样的深度和宽度一点不会让大人的舰队通过时发生危险。”
“非常好。”鲁伊特把手按在舷墙上,看着忙碌的甲板,微微侧头向舵手道:“按照向导说的方向走,注意不要太靠近海岸,以防礁石。”
舵手是个魁梧的大汉,巨大的舵盘在手里像个玩具般的纤细,他用力点点头,看了身高不到自己胳肢窝的向导一眼。
“嘿嘿。”向导朝他笑,露出一口黄牙。
“.…..”舵手。
此刻正起微风,荷兰船的横帆远比巴达维亚海盗的帆大,吃风面积更广,速度起来之后一马当先的跑在了前头,二十来条海盗掠私船紧跟在后,船队呈一条直线纵队,劈波斩浪,驶向前方。
时间推移,日头越来越高,烈日下的船只被烤得发热,木头甲板像铁板一样烫脚,早晨时神气活现的水手们纷纷躲到了阴凉处,龇牙咧嘴的吐气,大口喝水。
在东南亚夏季的高温下,鲁伊特也不能装逼了,他那身荷兰海军的制服套在身上简直要捂出痱子来,浑身像洗澡一样汗如雨下,于是他早早的躲进了船舱,由两个仆役举着扇子扇风。
留在外头晒太阳的,都是苦逼,比如舵手,比如向导。
船依然前进,航行得非常顺利,天气正如向导之前说的,比较给力,一直持续的微风,天边没有一丝的云彩,爽朗的空气里带着热度,直灌入人的肺里。
“到了到了,前头就是海峡入口。”向导郭从舵手庞大身躯的影子里钻出来,指着前方大喊:“注意,接下来听我的,按照我的每一个口令来,不然容易触礁!”
舵手满脸都是汗,头上虽然戴着个宽边大帽子但一点没有减少暑气折磨,他抹一把流到眼睛边上的汗珠,用力点头。
目力所至,前头果然出现了一处海峡,两边分别是比科尔半岛和萨马岛,两座岛子中间,夹着一条狭窄的海峡,从远处看,有些像山间峡谷中的一线天。
“这是从新大陆跨越大洋而来的捷径,如果不从这里走,那就要从萨马岛的那一头绕过来,或者北上从吕宋岛北面绕过去,平白的多上几百里路。”向导郭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又像是说给舵手听的:“海峡最宽处有三十二里,最窄处很窄,里头水深不一而定,两侧多暗礁,有暗涌从西往东流动,要是不熟悉水情,很容易触礁酿出海难。”
舵手面目也凝重起来,他自然知道这里头的轻重,海峡行船,的确如向导所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舵盘缓缓转动,船身慢慢转向,船头那尊雕刻在尖首上的胜利女神像对准了海峡的入口,带领船队进入海峡。
正在船长舱里研究海图的鲁伊特接到了手下的报告,从下面钻了上来。
“哟。”一上甲板,热浪如同滚滚沙尘般的袭来,当时就让他激灵了一下,扯开了领口的白领花。
他看向船的左右,笔直陡峭的山势嶙峋,夹在两座岛子之间的海峡好似被巨人用斧子从中间劈开一样,没有一处可以靠岸的地方,海水向海峡那一头汹涌而去,茫茫的好似没有尽头。
水面虽然宽,但由于礁石的原因,能供海船通过的区域远没有十几里,具体有多宽,鲁伊特也不知道,暗礁在水下,只有向导知道。
“果然是条险路。”鲁伊特眯着眼道,注意到两侧岸边目力可及,海浪拍打中,礁石的影子若隐若现,要是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暗涌带过去,船毁人亡。
他上到舵楼,左右看了看:“向导呢?”
“他到船首去了。”舵手答道,手指前方:“在那里视野开阔些,看得清楚点。”
鲁伊特视线越过甲板,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褂的人影正站在船头上,顶着烈日一动不动,稍息间,回头挥动一面红旗。
舵手立马按照旗号,把舵盘朝左转了半圈。
巨大的船身拨动水波,极为费力的转了一点点向,朝左边挪了一点。
鲁伊特皱起眉头,看向正在空中遮天蔽日的帆:“在这样狭窄的水域里,为什么不降帆?满帆转向太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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