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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木讷失神,立在一朵微弱烛苗的亮影中。
先是于德者手下示弱忍耐,再突逢美妇人,叶凤泠除了睡觉,一直没有时间厘清自己的心绪。
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在暂时安全的环境下,站在看不清来路、望不到未来的岔路口,她终于能够仔细想想这几日经历种种。
第一拨刺客是昭阳公主派出,第二拨刺客是萨瓦克德者,第三拨刺客是另外一伙人。
她看到的三拨人,第一拨和第二拨有勾结,第二拨和第三拨暂时联合,那第一拨和第三拨认识么,或者说是否三拨根本就是一伙呢?
她很快否定了最后一种猜测,不可能是一伙人,如果一伙人一定不会如此费劲周折、分伙突袭。
思来想去,她认为这些事跟自己实在没什么大关联,她会被捉,一是桫椤木由花桃儿那里被萨瓦克知晓了在她手里,另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和苏牧野的关系。
想起苏牧野,她手抖了一下,蜡烛摔到地上,噗地灭了。
叶凤泠没着急捡起来,继续静静立在原处。
其实她心里远比在昭阳公主和德者面前表现得要愤怒和痛苦。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在生死关头,被她锁在心底。
此时此刻,复杂情绪如猛兽攀笼,撕鸣怒号,扯得她胸口窒息疼痛。
上一世她在路峰后宅,路峰找谁她都无所谓,她唯一期盼的只是路峰别来找她就行了。
这一世,在苏牧野身上,她学会了爱人、学会了被爱,更倾尽满腔真心真意。
她就像一个骨子里藏着疯狂赌念的赌徒,把感情押宝到苏牧野身上,贪婪又狂热。
一路走来,她跑、他追,她退、他逼,她陷在他编织的情网之中,把狡黠心机套在脸上,却捧出了一颗心放到他的丝网之上,被裹缚、被禁锢。
而她还傻乎乎地洋洋自得。
当她亲耳听到苏牧野对昭阳公主虚与委蛇、娇宠怜惜时,说不嫉妒、不难过是假的。
哪怕她再对自己重复,那是权宜之计、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权宜的权宜之计,她还是忘不掉一声声的娇啼、忘不掉昭阳公主身上隐约于轻纱之下的点点“红梅”。
还有那句——“以色侍人,人轻之”的话,苏牧野也对自己说过。
想当初她还曾因这句觉得他是正人君子,自认为认清了苏牧野骨子里的孤傲。
原来啊,他也曾对昭阳公主说过,在早于对她说的很多年前,就温声细语、谆谆教诲着昭阳公主。
是不是那时,他对昭阳公主,就像对现在的自己一般,宠溺、娇纵,还有冷面的严厉,以及藏在严厉背后不自禁流露的不忍和无可奈何。
这些思绪不能想,一想就像决堤的河流,冲倒树木、冲毁农田和屋舍,冲垮整个世界。
河水流经的所有地方,寸草不生,荒芜成野。
叶凤泠面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流下眼泪,眼眶却火热灼烧。
她轻抚过自己手背,捂住黑暗中的双眼,想起去年第一次去南平王府庄子上看到的昭阳公主对秦嫣行凶,又想起她自己在慈宁宫被昭阳公主推倒,突然笑了,轻声呢喃:“原来是一样的啊。”
无论是秦嫣,还是她,苏牧野都没有做什么去平息她们的怒火,至少在昭阳公主那里什么都没做。
他不知道她们受的委屈么,他知道,可他选择了沉默。
这是不是说明,对于昭阳公主,他不仅有青梅竹马的手足情,更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愧疚。
如是而已,她终于懂了。
那些所谓珍贵呵护,从来不被她独占,她只是其中之一,甚至都不是唯一。
跟秦嫣和昭阳公主相比,她才是那个幼稚不堪、抱着不切实际想法的人,因为她就算嘴上说着想找个寻常夫君的话,心底里还是如同每个小女儿一样,憧憬着得意郎君——疼自己、爱自己、时时刻刻挂念自己、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的郎君,满如盈月夜夜不息。
可是啊,人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对于她和苏牧野而言,都没有呢……
她蹲下来抱住膝盖,品尝着喉间翻涌的酸涩,将痛苦抑制在最深处,埋下了头。
浅浅的呼吸,化成一阵阵平波无疾的风,从纠肠百结的魂灵深处传出,在空旷无光的地下深处发出无声的啜泣。
……
许久之后,叶凤泠捡起蜡烛头站起身,她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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