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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齐光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我的身份注定了我的人生。
我很感激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没有你,我可能在得知我家人都死了的时候就崩溃了。
所以我更不能害你。
今上可以接受你娶任何人,唯独我。”
蒋若若清冷的声音飘散开,击中韩齐光的心。
虽久不关心庙堂时局,蒋若若依旧敏锐而清醒于帝王之心。
韩齐光出身世家,背靠苏国公府,又有才华,是江南学子魁首。
他就是今上手里用来招揽国朝有才之士向背的锦旗,可以自己用,也可以传给二皇子,或者任何一位承接帝位的皇裔。
这甚至不仅是今上的打算,更是苏国公府的期望,是江南韩家几代的目标。
如此重要的人,不容许身上有污点出现。
蒋若若敢肯定,只要韩齐光说出娶自己,不用今上反对,江南韩家和苏国公府就会出手“解决”了自己。
她和韩齐光在一起只有两个结局,韩齐光用前程换来两人相守;她用性命换来他一生愧疚悲痛。
两个结局都是她不喜欢的。
经历过亲人离世、家族败落,蒋若若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从天入地的感受,她怎么能让对自己有恩、有情的韩齐光再经历一遍呢。
只要一想到他会因为她面临重重指摘,她就难过。
有很多次她都想,若是祖父没有反意,蒋家没有败落多好,可她又想,若没有此前种种,她应该也不会和他发生这么多事。
所以说,人与人的缘分实在难以捉摸,煞是奇妙。
“我不想骗你,所以不能给你希望。
我这辈子只还剩一个愿望,就是治好我五哥。
祖父在我离开洛阳时,对我唯一的嘱咐就是尽最大努力救出五哥。
只有五哥好了,我才有胆子去见我祖父,不然……连死我都不敢。”
蒋若若把手插进韩齐光衣襟内,感受他肌肤透出来的温热,那是生命的温度。
“和你的纠葛是意外,超出我预期。
那日我去找韦三其实是想用我的身体堵他的嘴,阴差阳错,和你一晌贪欢。
我一点都不后悔,甚至还很开心。
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我不用你负责不是践踏你的心意,只是因为我要不起。
你还挺倒霉的,遇上一个有缘无份,又遇上一个无疾而终。
事不过三,第三个一定会和和美美的。”
蒋若若解开了韩齐光的腰带,翻身压到对方身上。
韩齐光的心慢慢被冰水浸沉,他捉住蒋若若一路向下的手,轻声:“为什么会有第三个。
我说过,我的亲事我能做主,你凭什么给我定了性。
若若,你不能这么对我。”
蒋若若的根根纤长睫毛闪着晶莹的光,眼神里含了浓的化不开的东西,她沉沉低语,“你可能不清楚,除了番波斯国萨瓦克,南诏和吐蕃在各地都有暗桩。”
一句话道尽所有。
韩齐光重重一震。
蒋若若哀婉地笑了笑。
为什么有把握今上会放蒋奉奉一命,为什么有信心蒋奉奉只要想通就能熬过来,就是因为底牌还没打完。
就像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蒋斯倾从来没有对萨瓦克孤注一掷,如同没有对二皇子从一而终一样。
蒋斯倾死前,蒋若若那时在京都,只有蒋奉奉留在蒋斯倾身边。
连蒋若若都不清楚蒋奉奉对南诏和吐蕃的暗桩掌握多少,但凭借她对祖父的了解、对蒋奉奉那样痛苦也还坚持活着的旁观,就能猜到一二,不是全部,也是大部分。
祖父临终前一定对蒋奉奉有交代,对国朝下一代帝王有预测,只是蒋奉奉不说,她也不问。
她能做的,就是完成祖父交代给自己的最后一件事。
所有人都认为蒋家已经走到了绝境,再无翻身可能,可谁能想到,若是蒋奉奉想,也许蒋家还有稀薄的未来,端看蒋奉奉要怎么利用手上剩下的牌了。
蒋斯倾留给蒋若若和蒋奉奉护身手牌的同时,也给他们的未来套上了枷锁。
韩齐光整个人被蒋若若的话冲击着,然后便用力抱紧了蒋若若,他闭上了眼睛,有眼泪流入蒋若若发丝,流到她的面颊,流到她的心头。
到此刻,他方懂了她的拒绝。
蒋若若感到她的长发被韩齐光拢到了一遍,细嫩的脖颈承受着他炽热的呼吸,她紧咬着牙,极力控制自己不发出声音,任由他的气息笼罩住自己,给她营造出短暂的乐园……
一场势均力敌、抵死缠绵的翻云覆雨、被掀红浪过后,两人都觉得肚子有些饿,蒋若若手慢慢伸向堆在床脚揉成团的衣裙,不妨有手比她更快。
韩齐光爱若珍宝,为她穿上亵衣,又起身打开柜子,从最里面拿出来一套流光溢彩的衣裙,极尽繁复奢华,是宫里都没有的细密锦缎。
蒋若若被韩齐光揽到床下,低眉浅笑任他给自己一件件穿好。
蒋若若扑闪扑闪眼睛,发亮的目光转向韩齐光,狡黠笑了,“哪里来的,想不到你还有这癖好。”
韩齐光瞪她一眼,不太自在解释,“这不是贡缎,因为数量太少,我见有人送来,便想有一日送给你。”
然而蒋若若不给韩齐光这个机会,弄得韩齐光也不敢叫丫鬟小厮看到,万一韩夫人知道了,又该取笑他了。
无处可放,只能藏在衣柜最里,在黑暗中蒙尘。
韩齐光抓起袍子随意披在身上,转过头轻啄了下蒋若若的嘴唇,“想吃什么?
我去给你做。”
他看出来了,蒋若若不想让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看到她身影,他自然要顺着她。
蒋若若欢欢喜喜摸着衣裙,把自己想象成九天仙女,闻言想想道:“我跟你一块去。”
韩齐光挑眉,不太相信蒋若若能进厨房。
蒋若若轻哼,伸出手指给韩齐光看,“我可是都会自己熬药了呢。
前几日刚跟婆子学会了煮面,厉害吧。”
细如葱白的手指上,零星有几斑红痕,其中有韩齐光吮出的印记,也有热油溅烫留下的淡斑。
韩齐光心里一痛,握紧了蒋若若的手。
韩齐光低低道:“那你可真厉害。”
蒋若若骄傲极了,踮起脚转了个圈。
两人摸黑到厨房。
蒋若若看韩齐光轻车熟路找油找面、翻菜翻调料,惊得不行,“你怎么比厨娘还像厨娘?
可见是老手啊。”
韩齐光拍掉蒋若若趁黑作乱的手,“别闹,等会儿弄出动静来,就该来人了。”
蒋若若嘻嘻笑,指甲盖却从韩齐光腰窝上暧暧昧昧划过,激韩齐光脊背蹿过一阵电流。
韩齐光恼她坏心眼儿,扭脸直接咬了她脸一口,方叫蒋若若捂脸安分。
韩齐光问蒋若若想吃什么,蒋若若道,要吃他最拿手的。
韩齐光三下五除二给她下了碗清汤面,油水和菜叶子都没有的那种。
蒋若若傻眼。
韩齐光骄傲抬下巴,温柔地笑:“吃吧,我最拿手的。”
蒋若若噘嘴,摸了摸瘪塌塌的肚子,埋头吃起来。
清汤面入口,味道还是很不错的,看来韩齐光确实有两分手艺。
蒋若若端着面碗,坐在小几上,在月光下埋头苦干的同时抽空夸一句:“跟街边五文钱一碗的阳春面差不离。”
韩齐光哪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挪揶,也抽空回应——拍她脑袋一下,“食不言。”
蒋若若吐了吐舌头,腹诽:“老古板。”
两碗清汤面下肚,两人瞅瞅空空如也、连汤都没剩下的空碗,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韩齐光装样:“我刚做的面。”
蒋若若弯了弯唇,从善如流端起碗去洗,浑然不觉自己此刻的神态,十足是个照顾夫君的小娘子。
韩齐光立去她身后低头看她,目光变深变浓。
洗到一半,韩齐光自背后环住她,从她手里接过碗,“若若,你不需要做这些的。
你不用讨好我,我就喜欢你原来的样子,我喜欢你支使我。”
蒋若若闻言笑了,“我喜欢,这些事情从前没做过,以后可能也不会给别人做,正好过瘾,你别管。”
韩齐光却不松手,圈着蒋若若自己把碗洗好,放去一旁,然后转过蒋若若欺了下去。
两个人就在厨房里亲的难解难分起来。
蒋若若要被韩齐光吻得背过气,她挣扎着向后仰,“不行了,我得回去了。
不然我哥要找我的。”
韩齐光贴住她润泽的唇瓣,喃声:“那我跟你回去。”
蒋若若不同意。
韩齐光不同意她的不同意。
两个人扭作一团,直到肌肤上都泛起一层小小栗米粒方止住。
最终,韩齐光还是没能进蒋府,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韩府。
蒋若若因为和韩齐光见不得光的关系,心虚了好多日,尤其面对蒋奉奉堪比嗅犬的灵敏鼻子。
好在蒋奉奉虽然一日比一日盯她的时间长,却再没追问过她的晚归。
而她沉溺于韩齐光柔情之中无法自拔,日日都被守在含香馆门口的韩齐光拉走。
有时回韩府、有时去郊外、有时在马车上消磨时光,还有几次她随他去四方缘书斋、去檀溪寺……蒋若若觉得韩齐光跟个小孩子似的,想起来一出是一出,表面看比谁都正经,是那种乖乖读书的好儿郎,实则老喜欢打破常规了,带她钓鱼、狩猎、泅水、爬山不说,还要领她摆摊、听书、包团子、听和尚念经开大会……好玩的不行……
这点还体现在他总喜欢摆弄一些奇怪动作。
韩齐光咬她耳朵告诉她,他为了让她满意,挑灯夜读、读书破卷,研究不少孤本、绝版,现已颇有造诣,只差实践。
而她作为开启魔盒的人,有责任陪他完成实践。
蒋若若被韩齐光的谬论逗的哈哈大笑、眼泪四溅。
有些时候,蒋若若也会失落,尤其听说韩齐光又和哪位闺秀小姐议亲。
他明明前一日还依偎在她身边,给她讲故事,为她编辫子,替她捏肩捶腿,却只有她一个人知晓。
两个人的关系只能偷偷摸摸,在人前半分也展现不得。
听到别的人明里暗里表露对他的喜爱,她也只能听着笑笑,这样的感觉,心里实在有些烦闷。
转念再一想未来,蒋若若又很满足,至少还有一段时光只属于她和他。
她已无憾。
她想,好在在他遇到“第三个人”之前,是完完整整属于她的。
然,她没有想到,她和他的分别来的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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