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陋居里的父亲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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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着手里印着金色飞贼图案的马克杯已经很久了，杯壁处传来的温热感觉透过皮肤清晰地传达了到我的神经，只可惜现在这股温热正在逐渐地消退，因为杯子里的热可可已经被我喝到只剩下最后一口了，甜腻的棕色液体在杯底慢慢变凉，但我却仍然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把它喝完。

因为，一旦喝完的话，就很可能没有了。我在心里这么想到，重新又幻想了一个在我心中开始投掷的骰子，并且和自己说好了双数就喝单数就等一会再喝。这已经是我和西格蒙德被接进这栋位于广袤草原上的小屋后我在心里投下的第十八枚骰子了，透过老旧屋顶明亮的吊灯，我仿佛看到白色的骰子被高高抛起，然后——

“亚瑟——霍格沃兹那边怎么说？他们给你答复了吗？”

陋居的女主人莫丽-韦斯莱一边对着房屋的另一侧高声大喊着，一边端着一个把手还系着粉色缎带的巨大长形茶壶朝我和西格蒙德走过来，她步子飞快地走到了我的面前，看都没看我手里的马克杯一眼就马上用茶壶里的热可可把它给填满了，热可可那浓郁的香气从我的面前迅速荡漾开来，让我感觉非常温暖。

在看着我又抿了一口杯子里的热可可之后，韦斯莱夫人用她宽厚温暖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表情像是在夸奖我喝完了她的一整杯热可可，然后她又走到了坐在我旁边沙发上的西格蒙德拿着茶壶询问了他，但西格蒙德非常礼貌地摆摆手拒绝了。

“好吧，看来你们两个对甜食的需求量很不一样，我真心希望你们两个不是因为这件事打起来的。看看可怜的卡洛斯，他脸上还有你的巴掌印呢，好在我检查过了并不会留疤。西格蒙德，你应该给你的同伴好好地道个歉才对。”

在西格蒙德拒绝了她新煮出来的热可可之后，韦斯莱夫人顺势将手里的茶壶放到了旁边摆着一大堆锅碗瓢盆的厨房桌上，然后像是一个母亲正在训斥她的孩子一样双手插着她线条圆润的腰对着西格蒙德说到，尽管她的态度有些严厉，但举手投足都不会激起任何人的讨厌。

“但是明明是他先……”

西格蒙德在听到了韦斯莱夫人的话之后从沙发上坐直，似乎还想要争辩些什么，但当韦斯莱夫人的眼神一边然后轻轻地“嗯哼”了一声之后，他争辩的话语还是在她的喉咙中噎住了，于是他只好轻咳了一声，然后有些僵硬且不情愿朝我转过了头来，闷声闷气地对着我说道：

“好吧……我向你道歉，尼姆塔拉。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打你的。”

“做得很好！这才对嘛！”西格蒙德说完之后韦斯莱夫人朝他露出了一个赞许的表情，这之后她又朝着我转过脸来，用一双看起来总是在亲切地微笑着的弯弯的眼睛看向我，然后对我说道，“现在，轮到你了，我想西格蒙德这样的孩子不会无缘无故打你的，卡洛斯，来吧，你也要向他道歉才对。”

“欸……？我？”

我原本没想到韦斯莱夫人会突然提出让我也和西格蒙德道歉，所以当我听到她这么说的的时候一瞬间有些能愣住了，然后变得不知所措起来。为了防止我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打翻手里珍贵的热可可，我先把热可可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恰好对上了韦斯莱夫人看着我的视线。

她胖胖的身躯还散发和茉莉花和蜂蜜混合起来的甜甜的气息，鬈曲蓬松的红萝卜色头发软软地搭在她的脸畔，尽管她的脸上还微笑着，但她歪着头看向我的眼神却依然不乏一种温柔的引导意味，这种温柔的批判目光让我感觉我的脖子痒痒的，更别提西格蒙德这时候也一样一直在我旁边盯着我了。

于是我也只好讪讪地对着韦斯莱夫人点了个头，然后郑重地转了个身面向西格蒙德，此时他的身上还裹着韦斯莱夫人给他的印着向日葵图案的绒毛毯子，一只穿着深蓝色毛衣的手从毯子的下方露出来搭在了他穿着过于宽大的睡裤的膝盖上。

这身韦斯莱夫人临时从衣柜里找来的衣服可以说是非常不合身了，但西格蒙德的举手投足依然盖过了穿着不合身且花纹花哨衣服的滑稽感，看上去就好像我第一次在列车上见到他时那般的镇静和优雅。

察觉到我又在习惯性地观察他，西格蒙德对我皱起了他秀气的眉毛，这时候我才注意到我的失态，赶紧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来，盯着地板上好像被洒上了些许面粉的瓷砖思索着。

我当然知道我必须和西格蒙德道歉，在很多方面我都必须好好地和他表达我的想法才对，至少这一个星期内，我和他经历了很多，他既是我的同学又是我的朋友，并且，还是我生命中遇到的第一个甘愿冒着巨大风险前来救我的人。

我以前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也没有过这样的同伴，西格蒙德当时在草地上救我时候的表情，我依然历历在目，并且我很确定我哪怕很久以后也绝对不会忘记。

所以当现在韦斯莱夫人给我提供一个我向西格蒙德表达自己的机会，许多复杂的情感冲击着我，我还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我与他人的联系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好在似乎不管是西格蒙德还是韦斯莱夫人都有着足够的耐心，他们看向我并且安静地等待着，这种温暖的沉默持续了足足五分钟，五分钟之后我才终于有些犹豫地开口：

“我……觉得我应该向你道歉，实际上……我也非常想向你道歉，西格蒙德。正如你所说的，我应该更珍视我自己的生命才对。请相信我，我一开始并不是想要嘲笑你或者……信不过你的人品什么的。”

“可能我只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家人，所以我不想看到别人的家庭被破坏这件事在我身边发生，我想你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离去吧？而且现在因为我，我们的计划能不能成功都是未知数，还害得你受伤了，我……”

“但是你也是我的亲朋好友的一员。”

西格蒙德突然飞快地接话道，完全没有留给我继续往下说的余裕，他的身子微微朝我这边倾斜，看向我的时候的目光就像是要把我整个人给看穿一样：“别管那个计划怎么样了，我不在乎，而且我也已经知道了我的家里人在哪里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能不做抓住他本身就是一场赌博。”

“你先是救了我然后又是救了我的妹妹，现在还和我一起来救我的家人……就算抛开这些不谈，我也是你的同学你的朋友，我又不是一个冷血且利益至上的人，我凭什么不拿你当朋友。所以作为你的朋友和同伴，我对于你之前的行为很生气，尼姆塔拉。就算你是真心想寻死，我也认为你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或者，至少通知我。”

西格蒙德的声音一开始很严厉，但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又开始颤抖起来，到最后变成了气音，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之后，他立马就非常高傲地住了嘴，然后像是赌气似地重重地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

“哦，孩子，你的腹部刚才还因为不充分的移形换影导致了挫伤……这么激动伤口会裂开的，我想你还是再喝一杯愈合药剂吧。”看着西格蒙德这个样子，韦斯莱夫人赶紧迎了上去，她轻轻将西格蒙德扶了起来然后在他的背后又加了一个针织的小靠垫，之后转过身想要去厨房拿愈合药剂。

“不，我想我我不用接着喝愈合药剂了……谢谢您，韦斯莱夫人。”

西格蒙德伸出一只手制止道，示意韦斯莱夫人继续留下，当从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我猜想他的腹部现在一定也很痛，但他还是颇为倔强地朝我转过脸来，然后说道：“所以，你能意识到你刚才的行为有多么愚蠢了吗，尼姆塔拉。你没做错什么，你应该好好活下去的。该死的……我真的觉得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的，你只会考虑吧一件事是不是‘应该做’的，是吗？”

“不不不，我相信你，我真的想相信你，西格蒙德……我很抱歉，我……”我说着说着又低下头来，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看见自己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那双手上现在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在绷带的缝隙之间还隐隐有红色的血液从里面渗透出来，我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我的双手，然后话语也像是此时我手上的血液一样不受我控制地冒了出来。

“其实、其实那时候我也不想死的，只是……我一时间想不到别的办法，而且真的、真的很累了。我一直都不是一个好孩子，也并不强大，很容易就会辜负其他人的期待，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我不能拿到奖学金就会让亨利失望，如果不能救回你和你的家人，那我就是个灾星。”

“不管是你也好还是希亚费也好还是别的其他人也好，你们都有很多人关心，有很多人在乎你们，而且你们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和你们比起来，我简直就像是墙角里的灰尘一样……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