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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苏节度使对刘钰的办事能力还是信任的,知道刘钰不是那种耍无赖的人。不可能说就为了办今年这一件事,日后就不管了,假装说说要搞青苗贷,结果人没影了,第二年闹出民变来。
真要搞出事来,他这个节度使就要当到头了。到时候朝廷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是不是他这个节度使平债,导致的百姓借不到贷了?
如果刘钰真的能搞青苗贷,当然就没有这个问题了。
最难的也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熬过那段时间,基本也就稳定了。
无非就是朝廷的赈济、蠲免,无法覆盖广大农村。说到底,还是得靠地方士绅承担一些底层稳定的事,比如放贷。
是以朝廷在放贷问题上,根本硬气不起来。大顺律写的明明白白,利率不能超36%,但实际上利率高的离谱。然而朝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朝廷又不放贷款,青黄不接的时候借高利贷总比饿死强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晚死两年是两年。
只要可以确定刘钰真的能在几个县搞青苗贷,而且资金绝对够,那特事特办就是小事。
官府出面干预,就说不准因为债务问题不放人,愿意去南洋的通通带走,债务不说取消,只说日后能还就还、还不上人死了那也就身死债消了。
今年等于就是赖账了,以官方力量强制压服。
“国公既若,我如何不信?今年的事,没问题。只是不知国公这青苗贷,要铺多大?”
刘钰只说先在几个县试行,主要就是今年人贩子收人的几个县先试着搞一搞。
“如今也只能在这几个县先搞一搞。钱这东西,物价平稳才有用。灾年还是要看粮食、种子之类的。”
“这几个县,我有把握把粮食、种子都运进来。再远的内陆县,做起来就难了。”
“而且,下南洋才是治标治本之法,若离海太远,远行数百里,其中消耗的粮食也多。”
点了几个县的名字,既是今年的灾区,也是距离海岸港口比较近的地区。
江苏节度使频频点头,心道钱和粮的区别,你就都想到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青苗贷不能只贷钱,钱这东西要是买不到米、种,意义不大,控制粮、种的人就会抬高价格把钱收到自己手里。
刘钰又道:“不但要有钱、有粮,还要有针头线脑、铁器农具等,都可以折钱借贷出去。这个诸位就不必担心了,我在鲸海、文登那边,搞过类似的东西,做起来不难。”
“但主要还得诸位大人的支持。若无你们的支持,日后难免会惹一些麻烦。这又不是在鲸海时候,我为节度使,一言堂。日后若出了麻烦,还望节度使给地方上打个招呼。”
江苏节度使忙道:“这倒好说。这青苗贷虽与官府无关、而且一定要与官府无关。但毕竟是利民之计,下官心里自有分寸。”
一边应承着刘钰,一边心里想着,只要你这玩意儿别挂官府的名就行。
只要不挂官府的名,一切好说。到时候收不回来钱,你或是把人地占了、或是把人妻女卖了,那是民间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官府来干这事就不好了。
反正你只要别让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闹出事来,我这边都好说。反正我是大顺的节度使,又不是晚唐的节度使,干几年就走了。
至于说你担心当地豪绅使坏,那也大可不必。他们欺负欺负百姓还行,谁闲着没事干动你的产业啊?这虽不是你军政一把抓的鲸海,但秩序还是有的。
只是……
他又仔细看了看刘钰,心道,只是,这下南洋真的就这么赚钱?搞15%这种简直和做善事施舍一样的低息贷款,那南洋得赚多少钱才能补足这里面的亏空?
只听说他们好像要在南洋种地,种地也能这么赚钱了?难不成……难不成兴国公在南洋挖着金子了?若不是挖着金子,实在想不出怎么能赚到钱啊。
他心里嘀咕,觉得是不是要派人去打听打听南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真要是足够赚钱,自己也投一些才是。
然而,刘钰并不是很在意赔了还是赚了,甚至也没打算真的让那些人还钱,包括将来做工还钱。
这当然知道这明显是个赔钱的买卖。
而且是会赔的底掉的那种。
况他对这种赔钱维护旧制度的善举向来嗤之以鼻。
只不过,来之前就存了杀人的心思,便要提前准备一手。既是那些人让他一时不痛快,那他也只能叫那些人再没有机会痛快或者不痛快了。
苏北的种种问题,或者说那些制造问题的人,他要解决解决。
造反有造反的解决办法。
制度内有制度内的解决办法。
与其说这是个好心的青苗贷,不如说是一个想办法让权力下到县乡以内的间谍机构、调查机构。
既然前人智慧可以搞《流民图》。
为何他就不能依照前人故智搞《劣绅谱》呢?
很多行为,即便是在大顺,那也是重罪。
而且刘钰把准了皇帝的脉。
既然皇帝花了几千万,准备治理淮河。能不能治好先不提,废弃漕运又治理淮河,显然是希望这里的统治能够安稳下来。
想要安稳,就得动土地。
动土地,就得想办法。
大顺的根基是小农,这一点皇帝心知肚明。黄淮地区这块帝国之癌,不是只靠治水能解决的,皇帝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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