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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五,燕北祁夷水下游,代王城。
出塞伐大军云集而至,连营数里,旌旗如云,气势恢宏。
李风云、李子雄率统帅部抵达代王城后,马上召集北征诸军所有统军以上级军官进行军议。
现在韩世谔、来渊的军队均已到达;周仲的军队就在几十里外的长宁城,隔桑干河与卫府军对峙;郭明、夏侯哲所率的中路总管府辖下的联盟第一、二、四、五军亦已到达;直属联盟大总管府的虎贲、风云和骠骑三军也随统帅部抵达代王城,唯独岳高所统的联盟第三军因为远镇常山关,需要时间行军,目前正在北上途中,日夜兼程急速追赶。
军议尚未开始,气氛就有些紧张,很多军官牢骚满腹,虽然李风云威信很高,军官们不敢当着李风云的面纵声咆哮,但他们大都从芒砀山就开始追随李风云,彼此知根知底,信任有加,生死与共的关系让他们难免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做出一些“放肆”之举。
夏侯哲第一个“跳”出来,大叫“不公平”。事实也的确如此,一直以来联盟主力也就是李风云的嫡系部队都是冲锋陷阵在前,承包了所有的“脏活苦活”,流血流汗最多,功劳最多,获利也最大,但相比河北、齐鲁豪帅敲锣打鼓、摇旗呐喊就能轻松获利,甚至不劳而获,他们的“血汗钱”就赚得太辛苦了,所以当然感觉不公平,心理失衡,怨气冲天。
这次出塞作战,风险太大,在军官们看来,就算创造了奇迹,侥幸胜利了,损失也难以估量,将来两路大军会合安州,留守军团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平分胜利果实,这太不公平了,主力大军流血流汗,最终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岂有此理。
李子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韩世谔、周仲等人更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种场合下他们不能说话,这属于李风云一系的内部矛盾,必须由李风云解决,其他人不能插手,插手了反而适得其反,越帮越乱,但出塞在即,内部矛盾激烈化,如果不能有效化解,而是强行压制的话,必然留下隐患,给此次出塞作战蒙上一层阴影,让本来就不乐观的北征变得愈发悲观。
李风云倒是云淡风轻,面带浅笑,认真聆听,甚至还鼓励其他军官把憋在肚子里的怨言都说出来,把心里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矛盾的爆发很正常,这源自讯息的不对称。机密都掌握在李风云和联盟高层手中,大部分军官对北征的前因后果及其预期目标均一无所知,他们只能盲目地服从命令,而这必然导致矛盾。
机密之所以成为机密,之所以只能被少数人掌握,就是担心泄露,担心被对手打个全军覆没,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但现在北征大计已经进入执行阶段,战场上的胜负将决定北征的成败,因此在军事层面,该透露的机密必须透露,以确保高级军官对出塞作战有正确解读,能够忠实、坚定、不折不扣地执行统帅部的命令。
李风云耐心十足,直到军官们把不满都发泄完了,情绪都平静下来,气氛相对轻松了,他才做了一句总结性发言,“你们说的都是事实,的确不公平,但另外一个事实是,如果我们不冲在最前面,不为联盟的生存发展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是否还有联盟?如果没有联盟,是否还有今天的实力?如果没有今天的实力,是否还会北上杀虏?”
鸦雀无声。
“凡事都有因果,今天的果,源自昨天的因。”李风云的目光从诸将脸上缓缓扫光,微微笑道,“如果今日北上杀虏是因,那明天的果又是什么?大家都有所猜测,但某不客气地告诉你们,你们所认为的果是错误的,你们对北征的解读是偏面的,而你们之所以对北征持悲观态度,是因为你们对南北战争过于乐观了,就如去年的东征,结果却是乐极生悲。”
第一次东征的惨败就是噩梦,就是刻骨铭心的痛,这种痛深入灵魂,每个中土人都有切肤之感,,不去触动也就罢了,一旦触及则痛彻入骨,倍感耻辱。李风云毫不留情一拳砸在灵魂伤口上,时让所有人都深陷痛苦、悲伤、愤怒、羞辱、惊悚中而难以自拔、窒息难当。
“在你们的心目中,中土是强大的,卫府军是无敌的,东征惨败是偶然的,是大意轻敌,是马失前蹄,中土马上就能以摧枯拉朽之势击败敌人,洗雪前耻,但事实却是噩梦连连,二次东征半途而废无功而返,明年第三次东征又势在必行,接下来就是南北大战。以某的预测,后年北虏必定南下入侵,而且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南下入侵,原因很简单,中土再强大,国力再强盛,也无力支持数十万大军连续四年远征作战,所以后年是北虏南下入侵的最好机会,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突厥人绝无可能错过这个重创中土的天赐良机,战争一定会爆发,中土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延缓或者阻止战争的爆发,而中土必将在战争中遭受重创,付出难以估量的惨重代价。”
“我们不能没有自信,但不能盲目自信,不能盲目乐观,更不能沉浸在自我编织的梦幻中自欺欺人,以致误人误己,误国误民,遗祸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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