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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谷郡的形势很不好,核心问题就一个,贼势太强,杀无力,导致一系列严重后果,郡府在军政财各个方面均陷入困境,官员们焦头烂额,穷于应付,十分被动,一筹莫展,以致于局势迅速恶化,有一发不可收拾之趋势。
这一恶劣局面地方官府当然要承担主观责任,但客观上地方官府也的确困难重重,东都那边叛乱刚定、自顾不暇,根本指望不上,本土这里的豪门世家权势太大,地方官府饱受掣肘,难有作为,而涿郡留守府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幽燕边陲和辽西辽东,再加上还要确保圣主和行宫的安全,对上谷也是有心无力,难以兼顾,仅靠地方官府一家之力确实解决不了啸聚山林的叛军。
白发贼的叛军攻占了以灵丘、蔚城和飞狐三座城池为中心的方圆数百里山区,而这片山区恰好位于太行、恒山和桑干水的交汇处,地势非常险要,易守难攻。另外灵丘属于代恒的雁门郡,蔚城属于幽燕的涿郡,飞狐则属于河北的上谷郡,三家奉旨剿贼,却没有一个统一指挥,各干各的,各自为战,各剿各的贼,可想而知结果如何了。
白发贼占山为王,对代北尚无形成任何威胁,代北镇戍军当然没有剿贼动力,纯粹是敷衍了事走过场,既不出工也不出力,应付一下,对上面有个交待就行了。雁门郡的首府雁门城距离灵丘四百余里,一路上崇山峻岭,荒无人烟,都是鸟不拉屎的穷山恶水之地,进山剿贼难度太大,倒不如守株待兔,只待叛贼下山劫掠,挖个坑就把他们埋了,所以雁门郡的剿贼是光打雷不下雨,声势造得大,但实际行动没有。
燕北那边内忧外患,形势非常紧张,而阴世师又立足未稳,需要优先处理的事太多,根本顾不上剿贼,另外他与李子雄有约定,双方有默契,在叛军出塞作战的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他也不会剿贼,倒不是怕得罪李子雄,而是担心激怒齐王,给自己带来更多麻烦。
如此一来,上谷郡的麻烦就大了,它剿贼的条件最差,它境内的鹰扬卫都去辽东了,境内的乡团宗团也去辽东了,境内的粮草等战争物资也送去辽东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当然它也不是一穷二白,它境内还有地方势力,“压榨盘剥”一下还是能勉强对付当前危局,但是这些地方势力不听官府的,都听豪门的,现在冀北幽燕两地豪门与白发贼达成了秘密约定,大家以燕北南北回易断绝为借口,纷纷赶赴幽州安乐郡,有限的人力和物资在短短时间内全部离开了上谷,名义上去古北口边市进行南北回易,实际上是在等待攫利的大好机会,因此此刻官府就算“压榨盘剥”也榨不出人力剥不出物资了。
然而上谷郡又不能不剿贼。上谷与涿郡比邻,上谷的一举一动都在圣主和行宫的眼皮底下,你不剿贼岂不公然抗旨?就算罪名小一些那也是不作为啊。另外上谷郡是下等郡,面积较小,现在叛军占据了飞狐,拿下了蒲阴陉,境内的太行山区都在叛军控制中,山区边缘的城镇都在叛军的直接威胁下,平民百姓的生命财产没有安全保障,于是纷纷逃离家园,形成了难民潮,而难民潮又会引发一系列新问题新危机,于是形势愈发恶化。这对官府来说罪责就大了,不能保一方平安,要你官府干什么?
圣主一怒之下,把上谷太守虞荷及郡府数名主要官员就地罢免。
虞荷出自江左虞氏,是圣主的亲信,也是改革派。圣主对自己的亲信痛下杀手,固然有杀一儆百、杀鸡儆猴的意思,但同时也说明上谷危机之严重,而导致上谷危机的核心问题就是剿贼不力,这个问题不解决,不把盘驻在飞狐的叛军彻底剿杀,不要说上谷危机化解不了,很快这一危机还会扩散到博陵、雁门、幽燕、代北乃至整个北疆地区,那问题就严重了,直接威胁到了长城镇戍安全,影响到了国祚安危。
圣主因此焦虑不安,愁眉不展。
这天深夜,涿郡留守段达急奏,古北口于九月二十四夜,一连三次急报,最终证实,李子雄、韩世谔和杨恭道于九月二十三攻占奚族的燕山蟠龙堡。双方建立联系后,据李子雄信使所述,周仲和来渊于九月二十二攻占奚族西南重镇白檀城,白发贼则带着主力大军于九月十八攻陷了奚族北方重镇鬼方城,同时还攻占了松山要隘,断绝了远征契丹的奚族主力大军的退路。如果李子雄信使所述真实可信,那么李子雄和白发贼就在安州战场上取得了较大优势,接下来他们只要抢在奚族主力大军撤回奚王府之前,攻陷奚王府所在的方城,则大局已定,胜券在握,安州基本可以收复。
段达随即对安州未来形势做出分析和推断。突厥人为了确保自己对东胡诸种的控制,确保自己在东北的利益,必定出兵支援奚族,帮助奚族夺回安州,所以未来一段时间,安州战事频繁,李子雄和白发贼立足未稳,应对吃力,虽然长城内会给予支援,但毕竟塞外作战,正好冬天又到了,大雪纷飞,既没有天时地利亦没有“人和”相助,困难重重,负面较大,因此段达建议,是否考虑在燕北方向给予适当支援,只要有效牵制一下碛东南牙旗的突厥人,必然可以缓解李子雄和白发贼所承受的重压,确保他们可以立足安州,赢得喘息之机,如此未来他们才能横扫东胡诸种,沉重打击突厥人的有力别部,以达到遏制和削弱突厥人的目的。
至于支援一事,段达也提出了一个建议,李子雄和白发贼若想得到长城内的有力支援,就必须拿出实际行动来赢得朝廷的最基本信任,而实际行动就是在最短时间内,把留在飞狐的叛军全部撤往安州,以幽燕的稳定和北疆的安全来换取长城内的全力支持。
段达认为,李子雄和白发贼没有理由拒绝这一建议,除非他们居心叵测、别有图谋,当然,如果他们别有图谋,那他们就是心腹大患,没有丝毫价值,朝廷就不能给他们以任何支持。这是原则性问题,不容妥协,不能退让。考虑到南北大战越来越近,必要时候,当机立断,干脆直接兵进安州,与突厥人正面交锋,由涿郡留守府来完成牵制和削弱突厥人的任务。
p>圣主看完这份奏章,没有任何喜色,脸色阴沉,心情极度恶劣。
前来呈送奏章的内史侍郎虞世基看到圣主脸色阴郁,眼神无奈而失望,当即意识到段达做了一件错事。
段达这一对策的确可行,毕竟有李子雄和白发贼冲在前面,中土拿下安州的阻力已无限减少,段达渔翁得利,功劳唾手可得。然而坏就坏在这里,段达明摆着要抢功劳,他的私心还是重了,胸怀也不够大,气魄也不够,才智亦有欠缺,不知道是因为被李子雄和白发贼联手欺骗了,恼羞成怒,还是因为做为圣主的绝对亲信,推翻前太子杨勇的首席功臣,不但迟迟进入不了核心决策层,甚至就连中枢最高决策层都进不去,心里失落着急,控制不住,看到功劳就想抢,已经饥不择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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