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冰层下的脑髓珊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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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低沉、规律、如同庞然心脏搏动的“咚…咚…咚…”声，并非源自脚下均匀的冻土，而是来自更深、更偏西方向的某一点。每一次搏动，都通过冻得硬如钢铁的基岩传导而来，震得人脚底板发麻。冰原上堆积的厚雪层表面，随之泛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状波纹，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在昏沉的暴雪暮色下诡异地扩散开来。

“声源点锁定！方位角243.7度，距离……直线深度约1.7公里！”诺拉嘶喊着将声呐反馈数据同步投射到所有人的战术目镜上。她半跪在剧烈颤抖的金属地板上，一手死死抓住控制台的边缘来维持平衡，另一只手则以近乎抽筋的速度在一个刚展开的物理键盘上输入着指令。斐清胸前凝结的银色凝血泡沫表面已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震动都让她忍不住发出压抑的、如同内脏被揉搓的痛哼。

“稳住她！核心空洞的虹吸速率在和震动频率同步上升！7%……9%……该死的！它把这震动当成了助推泵！”诺拉扭头瞥了一眼穹顶内那个如同贪婪巨口的能量空洞，它正伴随着每一次“心跳”搏动而扩张、收缩、旋涡内部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陈岩右臂如同铁钳般牢牢托住斐清下滑的身体，左臂将一支高剂量军用快速凝血凝胶注射器猛地扎入她另一侧尚未被能量侵蚀的肩窝。“深度？1.7公里？不可能！当年林深实验室主体结构最深只探入地下四百米！”他的声音被震波搅得有些不稳，额角血管因极致的专注和压力而突突跳动。青年被安置在控制台旁相对平稳的角落，腹部的菌毯脐痕暂时稳定，但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地质扫描回溯断层……结构！扫描断层结构！”斐清强忍着剧烈的痛楚，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染血的齿缝间挤出。胎记星图的微光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在她紧蹙的眉心和染血的额头皮肤下微弱地闪烁、明灭不定。“……那‘心跳’……它……‘包裹’了……不规则的轮廓……扫描反馈里……有空腔！巨大的空腔！”

如同醍醐灌顶！诺拉瞳孔一缩，瞬间理解。她放弃了徒劳无功地解析空洞能量本身，转而将所有的能量弦探针驱动程式瞬间改写！“重定向！启动高分辨率脉冲穿地谐振成像！频率叠加模式！目标：定位1.7公里深度点所有非连续刚性物质断层边界！”

嗡——！

控制台上，代表声波炮剩余能量的数值如同雪崩般直线下降。一股无形的、极其尖锐的低频能束从武器谐振腔射出，狠狠刺入脚下剧烈震颤的冻土。能量束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利用地下震动的“泵”效应增强自身的穿透力和解析度，在坚冰、岩石、冻土层中急速穿行，接收、叠加、反射回所有不同的结构信息。控制台主屏幕上的图像不再是混沌的回波线条，而是如同墨滴入水，急速渲染、构建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三维地质模型！

屏幕中心是代表他们位置的穹顶废墟光标。一根虚线代表探测束急速向下延伸、扩散成像。深度持续增加……五百米……八百米……一千米……模型内部开始出现大块代表致密基岩的冰冷蓝色块状物。

就在这时，探测束穿过了约一千四百米深度的某一层异常致密、可能是古老冰川挤压形成的超级冰核层。图像短暂地扭曲、模糊。诺拉的手指几乎敲碎了键盘边缘，迅速调整波束聚焦参数。探测束艰难地刺穿了它。紧接着，图像骤然变得怪异！

“发现空腔！位置确认！深度……1682米！”诺拉的声音带着一股发现禁忌的颤栗。模型显示，在这个深度，本该是均匀冰冷的深蓝色基岩结构层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巨大且极不规则的……空间！它像一颗被强行挤压变形的巨大卵石，边缘破碎而锐利，周围基岩的纹路以一种暴力被撕裂、又被强行“愈合”的状态扭曲包裹着它！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个空腔内部并非均匀的黑白成像，而是遍布着无数细密、盘绕、如同某种生物管道系统或超导线圈网络般的幽绿色网格状结构！那规律的“心跳”震动核心源，就被精确定位于这网格结构最中心的一个如同巨大神经节的亮白色球状物上！

而这白色“神经节”的每一次搏动，都会在它正对地表的直线上方，激发出一个强大的、扭曲的物质波动场！这个场穿透了冰层、岩石层，直达他们所在的真空织造场穹顶内部！如同看不见的鞭子，每一次都精准地抽打在那个能量空洞上，强迫它“泵”入更多的胎膜能量！

“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陈岩盯着屏幕上那个深埋于地底的幽绿色网格腔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缝里直接钻了上来。林深实验室的建造背景他反复研究过无数次，绝无可能挖掘到这种深度的东西！

“空腔的形成……扫描回溯分析结果显示……”诺拉调出了一个飞速滚动的数据流窗口，“……内部网格结构密度异常，主要成分……无法完全识别，混合信号……但扫描束探测到明显的衰变氢同位素残留能谱！ 比例特征……指向非自然热核反应初期阶段！空腔形成时间推测……超过九万年以上！”

“九万年前？！”陈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西伯利亚永久冻土层下九千米，埋着一个有核脉冲“心跳”的幽绿网格空腔？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任何国家实验室的秘密范畴！

就在这瞬间，斐清紧闭着的、布满霜花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她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同被一股无形电流击中！一股远超之前承受血色樱花冲击时的精神悸动从她腹部的胎记星图处爆发出来！并非纯粹痛苦的冲击，而是某种极其庞大的、冰冷的、被秩序强行禁锢的……非人类思维场的瞬时同调共鸣！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而极度尖锐的痛呼，双手猛地抱住了头，胎记星图的微光瞬间转化为刺目的、代表极度危险的猩红色！她之前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此刻圆睁，瞳孔却失去了焦距，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撑开去“看”向她根本无法直视的深渊！

“……神经节……那不是‘心’……是‘脑’……”斐清的声音如同从幽冥地底爬出的呓语，破碎、模糊，带着疯狂的杂音，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去对抗某种碾压而来的庞大意志！“……一个……掉落的碎块……在……痛……在……模仿……模仿让它受伤的那个东西……它‘记得’……链式……绽放的……痛……！”

“诺拉！找到下去的路径！”陈岩的声音如同破冰的钢楔，瞬间斩断了令人窒息的恐怖与混乱。“不管那是核弹炸出来的坑还是外星陨石坑！它把‘心跳’当水泵抽真空织造场的核心能量！我们必须立刻中断这个连接，或者……进去拔掉它的‘电源’！找到能突破那层超级冰核的路径！就在这个空腔垂直上方！”

诺拉没有丝毫犹豫，她的思维已经高速切换到“突破”模式。“那层超级冰核厚度超过三百米，平均密度是标准冰核的1.8倍以上！穿地谐振显示其结构存在晶格异变应力薄弱带……理论上有两条路径可能存在贯通冰核的空隙……”她的语速快得像急速喷射的子弹，所有算力都被调动，“路径一：绕行目标空腔东侧断层裂缝，曲线路径……直线距离超过二十公里，时间至少三天！路径二：目标空腔垂直正上方！那里的冰核结构是……扫描波反馈显示……被未知外力反复‘击打’形成的聚焦碎裂区！ 晶格应力场呈现出环状叠加崩溃效应！就像被打了很多次的玻璃靶心！虽然它表层被重新冻住了，但结构极度脆弱不稳定！”

“直线向下！击穿靶心！”陈岩的指令毫无回转余地。“还有多少能量？！”

“声波炮核心能量残留……8.7%！无法常规钻穿！只能一次定向高能爆发冲击！利用共振效应扩大冰核聚焦碎裂区的裂纹！”诺拉瞬间调出所有参数模拟。“但计算结果显示，这种高强度定向冲击，会产生极其剧烈的物理冲击波和能量脉冲！目标空腔离我们太近！直线距离1.68公里！冲击波会在冰层、岩石这种致密介质中传导得极其迅速且强大！尤其是这种高度耦合的能量冲击！冲击波的核心峰值……可能超过人体承受极限数十倍！必须在冲击前找到足够强大的物理隔绝屏障！”

“屏障……屏障……”陈岩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残破的穹顶结构、控制台、昏迷的青年、身受重伤的斐清……最后，定格在穹顶内部那个依旧在“泵”吸胎膜能量的旋转空洞上！一个疯狂的想法瞬间成型！

“真空织造场本身……胎膜能量壁垒！”陈岩指着那个旋转的能量空洞，“这玩意在‘泵’吸能量，说明它的边缘壁垒结构虽然破损，但核心能量场框架还在！它既是问题源头，也是现在唯一可能存在的、能短暂隔绝超高能量冲击波屏障！”

“你想……把冲击波的能量束，通过这个空洞引导出去？利用它现成的能量屏障框架做缓冲层？？”诺拉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这理论简直胆大包天！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冲击波会在空洞内部直接引爆剩余的胎膜能量场，将整个穹顶瞬间化作基本粒子汤！“但空洞的能量通路是混乱的！无序的虹吸！我们根本无法引导……”

“斐清！”陈岩的目光猛地转向瘫软在他臂弯里的斐清。“只有你！你能感知那个‘脑’！你能感知到空腔内部的能量脉动！告诉我！当那个‘神经节’核心搏动、向上传导震荡的时候……它周围那个幽绿色的网格管道网络……能量是怎么流动的？！它的‘能量传输管道’，在那一刻，是打开的……还是瞬间关闭形成回路？！”

斐清的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再次刺入她的神经。胎记星图的猩红光芒明灭不定，她痛苦地喘息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渗出血丝。“……搏动前……管道……瞬间封闭……回……回路！脉冲……只走直线……传输通道……隔绝……保护……！”

“封闭回路！脉冲只走直线通道！”陈岩的眼睛亮得如同烧红的钨丝。“诺拉！就是现在！把冲击的能量束给我打进空洞！在那个‘神经节’跳动前的一刹那！当它的管道瞬间封闭成回路隔绝其他区域时！那就是唯一可以安全穿过空洞，直达地表，再穿透冰核薄弱点的窗口！利用那个瞬间的‘隔离通道’，将冲击束直接导出去！这样冲击波的绝大部分能量就不会在空洞内部溢散，而是被‘安全管道’直接引导至地表！”

时间……精确到毫秒！计算！配合！疯狂至极的赌博！

“明白！正在计算下一次搏动时间间隔！设定冲击波发射倒计时！冲击束能量调至最大！定向聚焦穹顶空洞！”诺拉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双手如同幻影在控制台前舞动！她在和那个来自地底深渊的“心跳”玩一场押上所有人性命的跑秒游戏！

“……来了！”斐清猛地抓住陈岩的手臂，指甲几乎陷入他的防寒服！胎记星图的猩红瞬间提升至极致！她感知到地底深处那个冰冷的“脑”髓即将再次“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