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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糊涂官 糊涂案 (上)
“你倒是忠心?”审了一天案子,参军罗本精疲力竭,听范书童如此无赖,立刻火冒三丈。“来人,给我拖下去,先打三十板子!”
“是!”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按到范书童,扒下裤子,就是一顿狠揍。不一会儿,就将疑犯打得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然而打得场面虽然惨烈,范书童却没有被活活打死。不一会儿,三十板子挨完了,又被衙役们架了起来。
“青天大老爷!”他双手扶地,哭鼻子抹泪儿。“范某自打做了教徒起,就没当自己还能平安活到老。可如果死在您的刀下,范某即便做了鬼,也要喊一声冤枉。范某之所以死心塌地辅佐张明鉴,是觉得他本领高强,拉到红巾这边来,总好过继续跟着蒙元朝廷干,继续助纣为虐。至于他做下的那些恶行,范某根本没参与。以范某当时的身份,想阻止,也肯定阻止不了!”
“那你到底阻止没有?哪怕是替扬州父老求一句情也算上?”参军罗本一拍惊堂木,大声质问。
“没,当时没敢!”光明右使范书童抹了把眼泪,低着头承认。“当时如果小人阻止了,也许就被他一刀砍了。然后他就断了投奔红巾的退路,要么立刻去庐州追赶帖木儿不花叔侄,要么直接渡过江去,祸害南面的百姓!”
“这么说,你还救了江南几百万人了?”参军罗本鼻子都快气歪了,扬起惊堂木,就准备再叫人将范书童按倒痛打。
范书童被吓了一哆嗦,赶紧摆着手,大声哭喊,“不敢,不敢,小人不敢居功啊。小人只是说,小人当时人微言轻,劝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啊。还不如留着一条命,待将来努力把张明鉴往正道上引,让他也起兵抗元,驱逐鞑虏。小的,小的见识浅薄,只懂这些啊。小的若是早听到朱总管的教诲,只恨那蒙古人做下的恶事,而不是针对蒙古人。小的,小的说啥也不会打把张明鉴拉进红巾军的主意啊!”
一番胡搅蛮缠下来,还真叫罗本拿他没办法。事实上,红巾军上下所有人,包括罗本在内,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此刻都是狂热的民族主义者。只想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想着把蒙古人驱逐出中原,光复汉家山河。至于驱逐了蒙古人之后,汉人自己杀自己人算不算罪,还真没来得及仔细琢磨。
“子曰,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范书童早年间行走江湖,凭得就是一张好嘴。此刻见罗本被自己给绕了进去,立刻重重磕了个头,大声补充,“小人之罪,罪在不能明辨是非。至于残害无辜,那是绝对不敢的。小人原先不懂,所以犯下了天大的错误。可小人罪出无心,若是连个悔改的机会都没有的话,小人就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一边哭,他还一边拿眼神偷偷四下张望,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里,都没太多恨意,又继续大着胆子补充道,“如果大人非要小人死的话,请给小人一把刀,让小人杀过江去,死在鞑子手里。小人这辈子矢志驱逐鞑虏,哪怕是被万箭穿身,也总好过死在自己人刀下。呜呜,呜呜,呜呜......”
说罢,一阵悲从心来,趴在地上,放声嚎啕。
参军罗本原来就对是否处死他非常犹豫。此刻听了他“宁愿死在鞑虏之手”的志向,心里也涌起一阵难过。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说道,“大错已成,你哭也晚了。来人,把他先扶到一旁去,听候宣判。”
然后,又将目光转向众陪审宿老,大声说道,“范书童身为张明鉴幕僚,对其恶行却不加以阻止。事后还千方百计想让他逃脱惩罚。所以本官以为,他犯有两条大罪,第一,为虎作伥,纵容乱兵杀人放火。第二,包庇张明鉴,试图替他洗脱罪行。诸位长者以为如何?”
“不成立!”话音未落,有个姓吴的宿老立刻站起来,义愤填膺地说道,“青天大老爷,按道理,您给咱们扬州百姓出气,咱们理应帮您说话。但咱们这些人,却不能看着您老断错了案子,损害了朱总管的名头。那姓范的虽然是非不分,跟着张明鉴一条道走到黑。但是他的确算不得渎职。张明鉴把他从大狱里捞出来,就是为了利用他。他当日无论说不说话,结果都是一个样!”
“是啊,大人,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张明鉴救了他的命,他理所当然想尽办法替张明鉴脱罪。这是人之常情。如果大人您因为他始终对张明鉴不离不弃,就要治他的罪。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忠心侍主就是一项罪名?那以后,谁还敢尽心为朱总管做事?哪个店家还敢雇伙计,哪个官员还敢请师爷?大伙看到主公有难,全都撒腿跑了算。反正留下来,就是错的。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另外一个姓刘的老汉,也站起来,气鼓鼓地说道。
“是啊,大人,自古以来,两国交兵,还只杀国主,不害忠良呢。咱们淮安军乃仁义之师,不能干糊涂事儿!”
“可不是么?姓范的虽然做事糊涂,可是个忠义之人。杀了他,实在有损咱们淮安军的威名!”
“是啊,自古忠臣孝子,人人敬之。大人如果想杀他,可以说,为了成全他的忠义之名,才送他去九泉之下,与张明鉴那恶贼相伴。却不可随便给他安一个什么渎职之类的罪责!”
.......
一帮宿老以前家境不错,都读过许多书,引经据典,把参军罗本说得哑口无言。包括围观的百姓们,大多数人也觉得范书童这事儿有点纠缠不清,纷纷侧过头去,交头接耳,“按吴老说,这姓范的倒成了好人了?我怎么听着好生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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