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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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李睿召开五州运动竞赛的同一天，石勒也停止了征战。他的军团打从北上以来，每一天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战刘演、压服冀南群雄、鏖战段部鲜卑……硬仗恶仗就没停过，打了一年，将士们已经十分疲惫了，而在击败段部鲜卑之后，他们已在河北境内站稳了脚跟，是时候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一下了。

大家都可以休息，但石勒不行，他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饮着花大价钱买来的烈酒，眉头始终拧着，一脸不爽的样子。

张宾悠悠问：“明公，大过年的你一直拧着眉头，有何心事？”

石勒说：“户口清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占领的地区人口数量之少，远远出乎我的意料，就连游纶、张豺等等这些豪强手中的人口也远比战前要少得多。”

张宾呷饮着麦酒，说：“意料之中的事情。据乞活军内线提供的情报，这两个月以来光是经广宗逃到河南的人口就有四十万，逃往乐陵、晋阳乃至幽州的也不在少数，还能给我们剩下这些人口已经很不容易了。”

石勒有些恼火：“好些地方整个县的人都逃光了，一个人都没留下来！没有人口就没有人去种地，没有人为我的大军提供粮饷……这可怎么办？地里是不会自己长出粮食，长出布帛的！”

张宾摇摇头，说：“这几个月来我军只顾着征战，忽略了招抚民众，让人钻了空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寄望于攻略幽州的时候能够获得大量人口，将这个损失补回来吧。”

石勒说：“也只能这样了。”

想到如今十室九空的冀南，张宾和石勒都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乱世枭雄都不把人命当回事，平民百姓而已，愿意归顺自己的就招揽过来，不愿意归顺自己的就杀清光，有什么可想的？在他们眼里，老百姓就像地里的杂草，割了一茬又会自己长出一茬来，完全用不着操心的。可是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老百姓也是长了腿的，遇到战乱他们会跑，遇到天灾他们会跑，遇到苛政酷吏他们还是会跑！

然后一个不留神，冀州地区的人口跑掉了六七十万。

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西晋极盛时幽州人口五万九干户，冀州人口三十二万六干户，不难看出，整个河北的人口主要集中在气温相对要温暖一些，土地也更肥沃的冀州。八王之乱、永嘉之乱时期，冀州就遭遇了好几轮兵灾，人口本就损失了不少，现在又一下子跑掉了六七十万，大致相当于十一、十二万户，原本人烟稠密的冀州也变得异常萧条了。

这个人口损失是没有办法通过攻打幽州抢回来的，因为幽州的人口不到冀州的五分之一，而那些逃散的人口也没有多少停留在幽州，都跑到辽西、晋阳、乐陵、河南等地去了。

大多数都跑到了河南，被南阳小朝廷招揽。

想要从政局稳定、拥有数万精锐步骑军的南阳小朝廷手中抢人口，这是何其艰难的事情。从洛阳攻防到鏖战襄城，羯胡军团对上由北宫静、李睿、司马范所率领的晋军，就没有占到过任何便宜！

没有人口就没有粮秣，没有税收。没有粮秣、税收的话，就算羯胡军团拿下了整个河北，也没有办法像南阳小朝廷那样在华北平原上扎下根来，从这片肥沃的土地汲取养份，变成一个稳定的政权。哪怕仅仅是为了解决吃饭问题，他们也只能像乞活军那样四处颠沛流离，哪里有饭吃就往哪里跑！

总之就是头疼。

石勒问：“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我打算对乐陵用兵，拿下乐陵，将那一部分人口抢过来，长史认为如何？”

张宾摇头：“明公，人口固然重要，但还没有重要到值得我军改变原定计划的地步。襄国、邺城地区的人口虽然逃散了很多，但依旧有十余万户，只要能将这部分人口控制住，所提供的粮秣、财帛也足够维持我军接下来的征战了，实在犯不着节外生枝去打乐陵。”

他加重了语气：“况且，乐陵太守绍续忠于晋室，深得民心，乐陵民众乐于为其效死，真发兵去打，也不见得能在短时间内打下来。而邺城的刘演、幽州的王浚、渚阳的段部鲜卑，会在我军进攻乐陵的时候干掉什么，可难说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