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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大吴会典?工役篇》载:“凡役使工匠,当以仁为本,衣食周全。” 然皇城工地之上,鞭痕深嵌骨肉,碎瓷充塞喉舌,所谓 “太府寺规矩”,实则是贪腐者以民工血肉为墨,在《吴律》白卷上肆意涂写的罪证。谢渊抚过新旧交叠的伤痕,方知每一道鞭痕都是无声的控诉,每半块毒饼皆是泣血的铁证 —— 且看这剥帛夺粟之恶,如何在断壁残垣间,勾勒出贪腐集团的狰狞面目。

剥我身上帛,夺我口中粟

永熙三年五月初一,巳时初刻。皇城工地临时搭建的草棚内,日光透过苇席缝隙,在泥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民工王大柱背对众人,颤抖着解开粗布短衫的盘扣,当衣衫滑落肩头的瞬间,谢渊瞳孔骤缩 —— 那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旧伤结着暗红痂皮,新伤渗着血丝,在阳光下宛如盘虬卧龙,最深处甚至可见森森白骨。

“张三麻子说,每省十斤粮,就给我们一鞭,说是‘太府寺的规矩’。” 王大柱的声音沙哑如破锣,带着压抑的呜咽。他从鞋底摸出半块发黑的饼,饼身布满尖锐的碎瓷片,“前日我家小柱儿吃了这饼,夜里呕血不止……” 话音未落,已泣不成声。

谢渊的指尖悬在鞭痕上方,迟迟不敢落下。那些扭曲的疤痕,与城西砖窑匠人陈六胸口的烫伤疤痕走向、间距竟分毫不差,仿佛出自同一人之手。他忽然想起陈大柱冒死递来的地砖暗纹,想起珊瑚笔架里的分赃密令,喉头一阵发紧。

“谢大人,您瞧这个。” 王大柱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工食签领单》,纸页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谢渊展开细看,瞳孔猛地一缩 —— 签领单上明明白白写着 “每人每日粟米一升”,可下方 “实发记录” 栏里,却赫然写着 “三合”,差额处盖着鲜红的 “太府寺右曹暂借” 印鉴,红得刺目,恍若鲜血。

角落里,民工李二蜷缩成一团,怀里死死抱着个破旧的瓦罐。见谢渊望来,他慌忙用衣袖擦拭眼角,声音发颤:“去年冬至,管工说粮车翻了,其实……” 他警惕地看了眼棚外,压低声音,“是用我们的口粮,换了越州商队的锦缎!那些锦缎啊,都给王崇年那狗官做了新衣!” 说着,他掀开瓦罐,里面装着的不是粮食,而是几块发霉的麸饼,和几枚沾着血迹的碎瓷片。

谢渊接过瓦罐,指尖触到罐底凹凸不平的刻痕。就着天光细看,竟是些歪歪扭扭的数字和符号 —— 正是《吴越兵器谱》中记载的弩箭部件编号。他的心猛地一沉,想起昨夜在太府寺粮库发现的密信,“砖模抵粮,弩机换银” 八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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