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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海城大大小小的码头,约莫五十余个。

而私人拥有的码头差不多有三十来个,余下的都是大夏特设的码头,只有官府中人才能登船。

一个非常老套的规律。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私人的码头想要做生意,要先让官府里的码头将银子赚够了再说,不说赚多少了,起码也得将本钱赚回来。

等官府的码头赚个差不多的时候,私人的码头才可以接客做生意。

这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但干这一行的人,都不会违背这个规定。

北海城的确是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可每年来这里的王公贵族也不在少数,北海城的城主为了讨好那些王公贵族,也只能压榨一下私人的码头了。

这里面的门道很深,如私人码头每年需要向北海城的府库上缴多少孝敬钱,才能赚出一定的数额。

若是孝敬钱没有到位的话,官府那里也有的是办法让私人的码头颗粒无收。

虽说北海城没有军队驻守,可私人想在这里吃一碗干饭,也没那么容易。

有些码头,本身的背景都极为过硬,不是家里有人在庙堂之上,要么就是在地方州郡里有人。

再有甚者,有着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如某一位码头的主人是某个大人物的女婿,或是干儿子,或是大舅子小舅子的。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在北海城有着一座码头,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入账,因为对北海感兴趣的探险家实在是太多了,租船这门生意,自然稳赚不赔。

尤其是当哪一个探险队在北海里打捞到了奇珍异兽,亦或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宝贝,码头的生意也会随之起势,前来租船的人会蹭蹭蹭的往上飙升。

自然也就导致了,没有点背景的人,是在北海城干不起码头生意的。

这种事情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敢说出来。

至于码头的背后,或许就有皇室成员的一股分红在里面。

元正出自于王侯之家,武王府虽然没有干这些事情,可元正也是见过猪跑的人。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也非常的简单,就是拿着足够的银子,去租一辆还算不错的船出海。

可话说回来,要是不小心当中犯了什么忌讳,也会惹上没完没了的麻烦。

鱼龙混杂之地,本来破事儿就多,麻烦也多,有些麻烦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惹上的。

若是原先的元正,自然也不会在意那些银子,在意那么多的破事儿。

可毕竟现在是鬼谷弟子,不能犯下太低级的错误,知根知底,预判朕焉,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李尘和李鼎还在庭院里,近日以来,李鼎的心气儿似乎很大,没日没夜的修行《生死印》大概也是知晓北海的行情之后,想要自己的武道修为更强一些,遇到某些事不说是有底气了,也不会给元正和单容拖后腿。

过年期间,北海城的上空布满了灿烂华丽的烟火,烟火虽大,可大街上的人也没有增多多少。

来这里的人,都是混一口饭吃,或是探险寻宝的,也没有什么心思过年了。

来自于远方的苦力,也只能在客栈里喝点小酒,吃两盘花生米,想一下远在家乡的妻儿父母。

有点钱的主儿,要么是在酒楼里胡吃海喝,要么就是在青楼里消遣。

过来过去,过年期间,也就这么点事儿。

北海城的过年,大家都消停了下来,并非是为了过年,而是到了冬季,北海城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无法出海,只能消停下来。

南街,青石堆砌的房屋林立,并成长排,有炊烟升起。

南街外,有两家不算气派也不算寒酸的客栈,这一段时间里,生意还算是不错,客栈里的位置,总能占满个七八成。

来到北海城也算是有一段日子了,对此地的规划也略有些了解。

南街这一块,多数都是苦力居住的地方,或是家底儿不够厚实的生意人居住的地方。

想要了解整件事情,只能从最底层的地方开始了解。

虽说是苦力,可出海的工钱比较起大夏其余地区的工钱,要高出很多来。

北海终归是凶险之地,并不见得每一艘船出去了都能回来。

若是半途中海域上卷起了滔天巨浪,亦或是海底的妖兽出来觅食,结果都不太好说。

但凡出海之前,总是会踩点,可有些时候,探险家也是随机应变的,到了规定的时间若是发现了重大线索,也不会按照时间回来,会继续孤军深入。

有了这种情况,意外发生的可能便会很大。

正常日子里,假若有一百艘船出海,定然会有一两艘船回不来。

风险越大的事情,工钱自然也就越高,若是这里的工钱不高的话,也不会有人跋山涉水的来到这里混口饭吃。

南街这里,几乎没有锦衣玉带的人出行,大多数都是裹着厚实暖和的兽皮大袄,看似不体面,可身子骨也不遭罪。

元正和单容来到这里之后,自然是引起了些许人的注意。

能来北海,且锦衣玉带的人,多少都有些背景,起码许多苦活儿累活儿,不用自己亲力亲为。

想要知道一件事,就要从落单的人那里开始下手。

行走江湖以来,原来许多自己不会的事情,再到现在熟能生巧,也是一种修行和进步。

元正看见了一位差不多二十来岁的青年,穿着一件单薄的麻衣,在大街上来回踱步,时不时眼神热切的看一眼客栈里的情况,多数都是看着客栈里热腾腾的饭菜。

这样的一个人,几乎可以断定,是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下家。

若是有一个很好的下家,也不至于大冬天的,来一件保暖的袄子都没有。

元正细致打量了一番,这位青年虽说寒酸落魄,可大冬天的,浑身发热,哪怕传的很少,也不见其瑟瑟发抖的模样。

青年人在外,都有两个毛病。

第一个就是喜欢去赌场,好不容易挣出来的辛苦钱,到了赌场里给人家交代了。

元正作为一个过来人,很清楚赌场里都是一些老油子,很少见一些不懂世故的年轻人。

就算有年轻人,那也是老油子的跟班或是下手。

第二个毛病,就是喜欢去青楼。

试想一下,一个背井离乡的年轻人,出来谋求出路,本来家底儿就不厚实,出门在外难免会被人看不起,也交不到什么朋友。

感情上自然也不会有一个依靠。

如此有了银子之后,就喜欢去青楼,和那里面的小姑子同床共枕,彻夜不眠,说着许多看似温和亲切的情话,然后不知不觉当中就将自己的银子交代给了小姑子。

青楼素来有销金窟这一说法,里面的小姑子,对于上了年纪的客人,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伺候,也不敢奢求那样的客人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

只要将那些老男人伺候舒服了,会有一定的可能性给她们一笔还算看的过眼的赏钱。

而年轻人就不一样了,尤其还是雏儿的年轻人,小姑子稍微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年轻的小伙子分不清东南西北。

甜言蜜语之下,好不容易挣到的辛苦钱,也就不好意思的交代了出去。

以往在瀚州的时候,元正可是亲眼见过一位小户人家的青年,为了讨好一位快要退下去的花魁,将家里本来就不丰厚的家底儿给彻底败光了。

更有李鼎这个前车之鉴,那个漂亮的姐姐,也是让李鼎自己将背石头挣出来的五两银子主动交代了出来,不过那个姐姐所谋的不仅仅是五两银子。

如此大冷天,穿着少,又不冷的小伙子,码头里的管事最喜欢招这样的小伙子了。

毕竟小伙子胆子大是一方面,二来,这样的小伙子通常都不懂门道,被那些老狐狸忽悠去一些危险地带投石问路的可能也是最大的。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大不了就是给一笔抚恤金。

而老油子的区别就是,但凡危险的事情,绝对不会主动插话,都怂恿年轻人往前顶着上,然后有什么好处的话,老油子也能分一杯羹,毕竟引荐之功摆在那里的。

越危险的地方,小伙子的性命就越是如同草芥。

无论是江湖上,还是庙堂上,到头来能拿到实实在在好处的人,多数都是一些年纪老大不小的中年男人。

因为他们懂得算计,更懂得利用小伙子心中那一分不甘愿为奴想要出人头地的心理。

许多年轻人都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会拥有自己的宅院自己的三妻四妾,可实际上到头来依然一事无成。

少年春风得意,轻剑快马的风流恣意,终归只会发生在少数人的身上。

大多数人,都只是别人的陪衬,否则也不会有人向往那样的少年风流了。

元正会看相,这一位小伙子眼神中有几分忧郁,也有几分不甘心,更多的是对当下的一种无奈,摆脱困境的渴望。

其实出人头地并不是很难,只要上道了,出人头地是很快的事情。

可也很多人没有上道的机会和渠道,或者说已经上道了,却又不懂得珍惜,要么就是年轻人架不住自己的名声和身价,最后飘飘然,就给飘死了。

元正喊了一声道:“兄台体魄过人,如此冷的天,也敢出来转悠,令在下自愧不如啊。”

小伙子闻声,看向了元正这里,大概是被元正的锦衣玉带和单容风采绝世给震慑了几下,又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底气不是很足的说道:“公子见笑了,在下只是没有银子去买件袄子穿罢了。”

听声音的话,还是可以中气十足的小伙子。

看长相的话,略有些阴郁,五官也勉强称得上清秀,打扮一下的话,也还算是一表人才。

元正笑道:“我初来北海城,有许多事情不是多么的了解,兄台想来也是过来人了,可否换个地方说话,赐教一番。”

小伙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也不是多么的怕事儿,而是说道:“我连饭都没有吃,这会儿赐教也不方便啊。”

元正搞不清楚这个小伙子到底是在赌场里还是青楼里将自己搞的如此穷困潦倒,不过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寻常而言,来这里的水手苦力,多数都会在自己租住的地方,支上铁锅土灶,自己给自己煮饭吃,也能省点银子,不过眼下是过年期间,还在家里煮饭吃的人没有多少。

二者,但凡是男子,对于灶台上的那些事,都没有什么好感可言。

元正无奈道:“你想要吃些什么,我来付账,尽管开口便是了。”

小伙子却苦笑道:“公子是大人物,也不会为了我这样的小角色而破费,真的想要知道一些什么,大可以去别的地方打听,公子能来我这里打听,就说明公子来到北海要做的事情,本身也没有什么底气可言。”

元正:“……”

如此看来,这个小伙子也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愣头青,也许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也不是一个愣头青了。

元正笑道:“的确如此,所以才来找你,我可以给你管饭,管银子,同样,你也能从我这里解决掉当下的窘境,你看如何?”

想要做一件事,起码要有诚意,最直白的话,往往最震慑人心,不过也看是什么人。

若是一些老家伙,元正这么说话,对方都不带理会的。

可小伙子不一样,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也有着热血和勇气。

小伙子道:“就在这家酒馆里,公子你看如何?”

元正应道:“当然可以。”

为了不让小伙子起疑心,元正带着单容主动进入了酒楼里,然后更是大气的要下了一个包厢。

南街这里,多数都是在客栈的大厅里围坐一桌,人多也热闹,桌子连着桌子上的人,多数也都是一些认识的人,有谁讲了一个还算是有些品味的荤段子,大家也能一起热闹一下。

进包厢这种事情,苦力们很少去干,一来是要多花费银子,二来也没有那个热闹的气氛。

都是俗人粗人,哪来的那么多的讲究。

南街客栈的包厢里略有些寒酸,就是一张大桌子,围着几个椅子,东南角的地方摆放着一个火盆,火盆里有炭。

寒酸归寒酸,可也要比大街上要暖和很多。

单容一直跟着元正,元正想要做些什么,单容是清楚地,她也不会插话,也不会左右元正的想法,因为这是元正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作为一位师姐来说,只要在必要的时候亮剑就行了。

这年头,谁还不懂一些套路和人情世故了。

小伙子跟着元正两人进入了包厢,店小二对这位寒酸的小伙子流露出了异样的眼神,也没有多说什么。

北海城不是别的地方,只要你有利用价值,哪怕一介布衣,也会得到大财主的赏识,甚至可以和大财主同坐一辆马车谈天说地。

小伙子要了几个肉菜,和一大盆海鲜汤。

元正微笑道:“还未请教兄台的高姓大名?”

小伙子也不客气,说道:“免贵姓马,名奕。”

元正也不着急询问马奕关于北海城码头的事情,他看得出来,这个小伙子肚子很饿,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心情谈正经事情。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马奕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直到店小二将菜肴海鲜汤都端上来,他自己大吃了几口之后才问道:“公子想要什么事情?”

元正直言不讳道:“北海城的码头很多,我想知道,到底哪一个码头才最让人放心。”

马奕也是不客气的回道:“按照公子这样的想法,其实每一个码头都不是放心的,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每一个码头几乎都有着自己的主要入账来源,也有着每一个码头都有的腌臜事儿。”

“就实力而言,自然是官府的码头最为过硬。”

“可其余的码头生意也没有断了,都吃香的喝辣的。”

“就看公子打算出多少本金来做这件事了。”

元正听的一愣一愣的,感觉到这个小伙子前途无量啊。

然后问道:“若是你给你所效力的码头带来一笔生意,你能得到多少好处?”

苦力给码头带来生意这种事情,听上去倒是可以让苦力挣一笔银子,然后在码头里堂而皇之的成为一个管事。

话虽如此,可其余的管事也会加大力度排挤新来的管事。

尽量的找茬儿,而码头的主人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他所在意的,只有效益。

这个小伙子很明显在自己效力的码头下,没有过硬的背景,只是一个苦力,一个随时都可以被利用的水手。

马奕微微一怔,然后正色道:“那要看好处有多大,码头里的管事是否有所作为,若是效益大,又有那么一两位管事的人吃着闲饭,我差不多可以混到小舵主的位置,手底下也能管上二三十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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