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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候了良久,钟南没有打扰孙玉树,无论是出于个人修养,还是战略思考,他都不应该打扰孙玉树。
孙玉树身后的老军师大概心里已经猜测到了孙玉树心里的想法,但他没有说出来,有些话,还是让孙玉树自己说出来比较好,外人说出来,反倒是破坏了许多的意境。
想起之前,又想起之后,孙玉树终于睁开了眼睛。
说道:“如此,归顺于你家主上吧。”
“这一战打起来,其实没有任何的意义,你我之间一旦开战,大周的精锐铁骑过境,反倒是让大周捡了一个大便宜,大周终归是敌军,比较之下,还是让我的侄子,捡一个便宜,心里还能划算一些。”
“反正侄子,早晚都会和大周开战的。”
孙玉树终于从口头上承认了元正是自己的侄子,钟南闻后,心里有些感触,这两个人之间,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的香火情,这一声侄子,其实更多的是无奈。
钟南觉得这个世道,亏欠了孙玉树很多。
可细算起来,这个世道,亏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孙玉树只是其中一个。
钟南言道:“多谢将军的慷慨,我家主上闻后,也定会欣喜万分。”
孙玉树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钟南微微皱眉,言道:“将军请说。”
孙玉树道:“雄州的将士,依然归我统帅,所谓的制衡之术,不得用在雄州之地,起码三年之内,不得用在雄州之地。”
“这个条件,不知道你家的主上,可愿意答应?”
制衡之术,用在雄州之地,其实也并不稳妥。
不同于旧南越一战,多少还是死了一些人,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运用制衡之术,可是雄州这里,并未开战,孙玉树出于个人的原因,直接归顺了云端之巅。
这样的条件下,再对孙玉树运用制衡之术,难免会寒了孙玉树的心,也会寒了孙玉树部将的心,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为人主上着,运用制衡之术,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不运用制衡之术的话,自己的权势不会稳固,根基也会虚浮。
人性,是最不可靠地东西。
钟南短暂的片刻,不敢说多么的了解孙玉树,但他知道,孙玉树的心里没有家国情怀,却对世间万物,充满了深深的宽容之意,这一点,不像是一个读书人应该有的情怀,也不像是一个武将。
就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世外之人。
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采。
钟南言道:“这件事,我可以私自做主,不会对你雄州之地用任何的制衡之术,雄州之地,仍然由你做主,雄州仍然是你的镇守之地。”
“除此之外,你每月的俸禄,也会原封不动。”
“但,雄州的城墙上,必须插满,云端之巅的旗帜。”
“雄州的赋税一事,全部由我做主。”
“具体的权力分配,我不会插手,你一个人,可以一言堂。”
孙玉树闻后,反问道:“你就不害怕我假装投降,在关键时刻,给你致命一击吗?”
钟南微笑道:“这件事,无关轻重,你若是真的想要给你致命一击的话,现在就可以,在我攻打旧南越的时候你也可以,可你迟迟没有对我发难,一来是为了看我的器量,二来,也是想要更加的看清眼下诡谲的形势。”
“如果将军您真的是那样的人,大概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提出这样的条件。”
孙玉树微微笑道:“果然啊,自古英雄出少年,你如此年轻,看待事情,就已经如此透彻了,远胜于当年的我。”
钟南淡然笑道:“不敢当,有些时候,只是顺心意做一些事情罢了。”
“雄州之战,没有任何的杂质,只是情怀,只是大局,却没有死伤一兵一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孙玉树反问道:“如果你家的主上,知道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会不会怪罪于你,猜忌于你,你答应了我,会不会,也顺带连累了你自己。”
元正猜忌钟南,兴许有朝一日,的确不排除那样的可能,可未来十年只内,元正是不会猜忌钟南的。
除了倚重于钟南,更多的是,这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彼此都是什么样的人。
钟南从善如流道:“不会,不过我家主上,也不会架空你的权力,有一定的可能,会亲自带着一部分心腹,抵达雄州之地。”
“从今日开始,将军你已经是我云端之巅的将军了,再也不是大魏庙堂的将军。”
“我家主上,自然要亲自见一见你。”
“我也不知道你们昔年之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交情,不过见面了之后,总归还是有很多话要说的。”
孙玉树也在想,自己和元正见面之后,到底都会说一些什么,是一些陈词滥调,还是为赋新词。
钟南道:“如此,我便返回青山郡了。”
孙玉树道:“我送你一程吧。”
钟南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孙玉树亲自送钟南和泰鸿走出了安阳郡的城门,更是往前送了十里之地,这才返回了安阳郡。
回来的路上,孙玉树对老军师说道:“从此以后,我们就换了新的主子了,明日一早,钟南就会将云端之巅的旗帜送过来,插在城墙之上,越醒目越好,让所有的老百姓都看看。”
老军师嗯了一声。
老百姓不会拒绝这件事的,一个人的影响大小与否,取决于一个人所做的事情。
雄州之地的老百姓,在元正拿下冀州之后,就已经开始人心惶惶了,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拿下冀州之后,就要攻打雄州。
战乱,对于老百姓来说,真的是生不如死的一件事情。
旧南越拿下之后,秦大夫和一众文官,发展民生,不曾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整个旧南越的赋税,上去了不少,老百姓的钱袋子里,也有了较为明显的鼓涨。
军民一心,故此,孙玉树要是在整个雄州之地,插上云端之巅的旗帜老百姓的心里也不会多么的排斥这件事,顶多就是说说闲话,热闹一二。
好歹,没有爆发大型战役,老百姓的心里,也是避过劫难的庆幸感。
回到青山郡之后,萧子珍给钟南跑了一壶大红袍,泰鸿已经返回了黑水河。
庭院里,看着一桌子的折子,都被张工眼疾手快的清理一空过后,钟南的心里还有点不放心,暗中催动真元,隐秘的看了一眼张工的笔迹,仔细过目之后,发现没有什么问题,才将悬着的心给放下来了。
除却风格上和钟南有所不同之外,大局上,竟然还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茶桌上,张工处理完了政务之后,也过来了。
钟南将雄州之地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张工闻后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还说道:“如孙玉树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我们若是真的强攻,可能一时半会儿还强攻不下呢。”
“甚至,孙玉树必然会和我们鱼死网破。”
“继续让孙玉树治理雄州的大小事宜,反倒是让我们也松了一口气,我们的文官,在旧南越之地,刚刚成了一点小小的气候,暂时还没有办法分一部分过去呢。”
“不过,咱们倒是可以从孙玉树的手里,要一部分郁郁不得志的文官过来,或是分布于冀州之地,或是分布于旧南越之地。”
“如此一来的话,既没有用到制衡之术,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咱们的中流砥柱不足,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钟南闻后:“这件事,等明年开春以后再说吧,不过雄州的赋税,我们可以全权做主了,孙玉树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大致,也是想要看看我和元正的胸怀如何。”
“三年之后是怎样的局面,我暂且不知道。”
“可三年之内,孙玉树既然已经成为了云端之巅的将军,肯定还是要上战场的。”
“我书信一封,送回云端上城,看看元正的反应如何。”
张工道:“咱们主上的反应,估计也和你一样,我倒是好奇,苏仪先生,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钟南抿了一口茶,笑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比较好奇。”
孙玉树归顺于云端之巅的事情,很快名扬天下。
雄州之地的将士们,对于这件事也没有什么看法,更没有不服闹事者。
主要是元正的基础太好了,在雄州之地,除却孙玉树自己只是认可寄建功之外,其余的将士们,心里可都是将武王元铁山当做神明一样供奉在自己的心里。
如今只是归顺了武王殿下的小儿子,也不算背叛了什么,哪怕对不起大魏的君王社稷。
可君王社稷,哪里有自家人好说话?
此事一出,可谓是惊动朝野上下。
江南各地的士子,并没有对武王元铁山进行口诛笔伐,也没有多少人对孙玉树进行口诛笔伐。
核心原因,无非两点。
一来是元正真的成为一方诸侯了,硬性实力摆在那里的,孙玉树投降,对于许多名宿而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二来大周的精锐骑军和步军也快要过境了,江南之地的主战场虽然是广陵江上,不过广陵江的南边,仍然州郡数座,大周若是拿下了南边的疆域,就可以真正意义上给谢华施加压力了。
水陆一同出军,纵然是没有办法在正面战场上击败谢华,可时间长了之后,谢华若是依旧没有建立下任何的功勋,内政恐怕就要不稳了。
行军打仗,有些时候是在正面战场上杀个你死我活,有的时候,就是在诛心。
云端上城,元正已经打算去秦岭找个风水不错的地方闭关了。
结果,孙玉树归顺云端之巅了,雄州的城墙上,插满了云端之巅的旗帜。
这件事让元正可以说是措手不及啊。
本来以为,还会和孙玉树打很长一段时间的交道,才能确定下来这件事,搞不好,还要孙玉树象征性的战上一场,才能拿下雄州之地。
如此顺利,是元正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
看到钟南送回来的密信之后,元正长呼了一口气,顺手,将这封信交代给了苏仪。
苏仪看了之后,没有多大的反应,不管孙玉树是真的投降,还是假的归顺,起码这会儿,雄州的城墙上,已经插满了云端之巅的旗帜,面子上,这还是一件颇为漂亮的事情。
元正虚心问道:“孙玉树仍然是雄州的主人,名义上是我的将军了,这件事,师兄觉得可否妥当?”
苏仪反问道:“你觉得钟南这件事处理的可否妥当?”
元正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既然是钟南处理的事情,那自然是非常妥当的。”
“接下来,钟南就会着手于旧南越之地和雄州之地的贸易往来了,裋褐等人,也要开始着手灵州之地和冀州之地的贸易往来了,如此,冀州之地,就成了我们眼下的持枢之地。”
“这倒一件好事。”
“冀州之地,可以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灵州之地也是如此,雄州之地,可以作为一个中流砥柱,那里本来就有着足够的兵马,也用不着招兵买马,寻常老百姓们,只需要上交赋税即可。”
“形成了一个稳定的框架结构。”
“不过我意打算,免去雄州之地的赋税半年,待得明年开春之后,再让雄州之地的赋税一切如常。”
“既然都归顺于我了,我总要表示表示才行啊。”
“接下来,着重于休养生息即可,整个秋季,东面大周的兵马,暂时不会过境,不过入冬以后就不好说了,南方的冬季,其实和北方的秋季是差不多的。”
“完全可以用来行军打仗。”
“我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向东面进军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一定要做好自己,让我们的老百姓们,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立一座碑摆在这里,也让其余的人好好看看,我云端之巅,必然善待老百姓,必然对得起这辽阔的天与地。”
“这一场胜利,也是我们苦战的开始啊。”
大秦那边如何,暂且不说,起码这会儿,彻底的是和大周的军伍杠上了。
东方明月在冀州之战的表现,可圈可点,想来大周皇族,也已经知晓了这些事情。
云端之巅,已经和大秦,大周走到了对立面,恰好,大魏也和大秦,大周走到了对立面,如此算来的话,大魏的皇帝陛下倒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皇帝陛下需要自己面对大秦和大周,多少还会有些保守,手底下的将士们,可能会出现尸位素餐的情况。
而元正就不一样了,元正是自己单独的打天下,面对大秦和大周的精兵悍将,必然是要死磕到底的,在这样的斗争当中,一切顺利的话,元正也要元气大伤,如果不顺利的话,也顺带解决掉了元正。
大魏皇帝,横竖都不会吃亏的。
想到这个层面以后,元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子,哈哈笑道:“果然啊,帝王心,深不可测。”
苏仪打趣道:“你在大魏之地,的确形成了可纵可横的局面,不过就整个天下而言的话,你还是没有办法彻底的放开手脚。”
“大周之地,因为东方明月这一层关系,兴许有些人还对你有些好感,许多战役,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艰难困苦。”
“可大秦之地,几乎每一战,都是拼死拼活的一战。”
“且进入了大秦之后,就是和大秦铁骑正面撄锋了。”
“你的路,才刚刚开始啊。”
格局忽然间扩大了之后,元正本来是要欣喜若狂的,可这会儿,一下子愁眉苦脸了起来。
哭笑不得,接下来的事情,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排了。
和大周的将士们争锋的话,也要防止云端上城会被大秦铁骑突然发难。
这个局势,很像是之前孙玉树的局势,被冀州和旧南越之地夹在中间。
如今的元正,已经被大秦和大周夹在中间了,甚至在有些时候,可能还要给谢华帮忙一二,谢华也代替元正承担了一部分来自于大周水师的压力。
当初将常思远让给了谢华,看来是远远不够的。
出来混,早晚都是要还的。
元正如今,深有体会。
想了想,元正说道:“如此一来的话,我想要闭关,可能还是痴心妄想了。”
“不过我感觉,在明年开春的时候,进入化境,不是多么大的困难,破开四灵阵以后,我的心里有着太多的感触。”
“孙玉树已经归顺于我了,于情于理,我都要去孙玉树那里看看,在人家的沙场上,看看寄建功叔叔曾经的精兵悍将,看看我如今的精兵悍将。”
元正如今的精兵悍将,按照账面上的实力来看,还真的全在雄州之地呢。
想到这一点,元正欲哭无泪,偏偏还没有办法对雄州之地采用制衡之术,孙玉树的这个条件,让元正多少有点不放心,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元正只能选择平常心看待这件事,也只能相信钟南的决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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