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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捕头看向乌泱泱的众人,又指了指被放在桌子上用布盖住的尸首:“看来你们报官就是为了这件事了……人是什么时候死的?事发时又有谁在场?”
船医自报家门向捕头详述了一番验尸经过,又有叶慈简述了昨夜到今晨的经过,却见那捕头点了点头,开口却道:“那你们这些人有没有收集过物证啊?都收拾收拾,抬上尸首准备跟我回衙门吧!”
真不是贺难从炕上下来都得翻一跟头,而是他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些官差办案都是什么流程,好一些的还会仔细地检查人证物证现场环境走访四邻,像这种混日子的还是大多数,甚至连现场都懒得仔细看一看,主打的就是一个先拷到衙门里再说。
“我说……这逢浪郡的衙役就都这点儿水平?却是案发现场也不看,各类物证也不辨,就这样晕乎乎地将人往衙门领?也难怪总有人找我们告状了。”贺难这边儿一开口就是老阴阳怪气了,也不等对方询问
自己的身份,便又从怀里亮出来那私刻的戍卫牌来。
见了郡兵卫所的戍卫牌,那捕头当即脸色一变,但也不敢全信,问道:“下官斗胆,请问大人姓名?”
“代天子巡狩,正五品巡茶御史包世安之子、尘州郡兵卫所指挥使赵希客下属,卫吏包瞰明。”贺难当即便信口雌黄出了一个身份,脸不红肉不跳,很好,很有精神。
这一连串挺吓人的名头也不是他胡诌的——包瞰明也是赵希客的好兄弟了,一路从山河学府跟到了郡兵卫所,去年在临宁也与贺难照过面。贺难对郡兵卫所所知不多,只好冒充此人,不过好在二人身高体型相仿,五官也都较瘦削,就算有人事后查证,只要不见到包瞰明本人那都能通过描述的大差不差蒙混过关,再不济赵希客也能替他兜一兜。
而之所以把包瞰明父亲的名头也加入到“自我介绍”里面,实际上也是一种模仿,除了赵希客这种少数青年高位的家伙之外,京城子弟自报家门之前都有这个拿父祖名头撑场面的陋习——而且巡按御史这个名头可着实不小了,听起来也很唬人。
盛国之初,几乎是吸纳了一堆古朝的官制地制杂糅而成,各部门的官职名称臃肿繁复,职权划分也十分混乱,而以都御史为首的山河府前身都察院更是达到了权力盛况空前的地步。原因无他,“纠劾百司,提督各道”八字足以,甚
至当时的州郡巡抚、事务巡按全部都挂靠在都察院名下。而为了削弱都察院权能,官制几经更迭,最后地方巡抚被一概废除,而如巡盐、巡漕、巡茶等各事务巡按则不设部门,直接向皇帝负责。监察百官的御史台体系得以保留,又因五寺改建,典刑狱诉讼的大理寺便与御史台合并成为山河府。
越是扯谎,便越要神色如常、理直气壮,尤其是要摆出那股京城公子出身的派头。贺难对尺度把握的不错,这小地方的捕快也没什么见识,被他那气魄所慑服,便也打消了怀疑,走近前去低声问道:“敢问大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捕头既然已经相信了自己,贺难便随口找了个奉命暗中执行公务的借口把自己出现在这儿的原因搪塞了过去,又见这捕头也挺年轻,便循循善诱了一番。不外乎说点儿鼓励与批评并行的话,又带他分别检视过自己发现的所有证据,以及督促着他对案情加以分析,最后道:“我也不是什么贪天功为己有之人,既然你已经到了这儿,那不妨就为破案出一分力,尤其是我公务繁忙不能在此地久留,最后功劳还不都是你的么?所以也劳烦你助我分析——无论你怎么想都尽管畅所欲言,到时候你回衙门领功,我也能重新启程,等回到郡兵卫所再替你美言几句,那你这升官发财不是指日可待?待会你把名字告诉
我,我定会牢记于心。”
贺难说话可相当具有煽动性,他那“大公无私、敢于让功”的精神感动了这年轻人,胡吹乱嗙、天花乱坠的未来规划更是让对方心悦诚服,颇有一股与贵人相逢恨晚的感触。
然而贺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加速这个进程而已,他在讲解当中插入的暗示与引导也不动声色。
人,会轻易地质疑别人的判断,却极少会质疑自己所下定的结论——而贺难正是要将一个真相植入到捕头的脑海当中。
“诸位久等了,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可能会让你们感到震惊,但根据现有的证据而言,我的确是做出了令自己也感到吃惊却合理的结论——依本捕头之见,这王掌柜应该是自杀。”在贺难的指引之下,年轻捕头的自信心膨胀的无以复加,就连神情都得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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