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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洪丰在刘病久离开门派的原因上与贺难多有推诿,只不过洪丰区区一个堂主没有这个职权把消息告知贺难而已,直到苏眉清接管此事之后才不再遮遮掩掩,而刘病久与谷连芃的矛盾也的确值得玩味。
据苏眉清所说,当年的刘病久与谷连芃皆受到药王斋斋主的欣赏,大有在二者之一挑选继承人之势。刘病久年少轻狂,性格激烈桀骜,虽然偏爱弄险并非医者所为,但其不落窠臼的天赋巧思着实令人惊叹,年纪轻轻便已然研制改进出了不少疗效上佳的新方,就连门主也自叹弗如。相比之下谷连芃年纪更长一些,性格也更加沉稳内敛,早就于江湖当中有“润物谷雨”之美称盛赞,其医道也如性情一般较师弟相反,用药理念重视根治,虽说较为保守,但也更加稳妥。
二者同门情谊深厚,治疗手段本是相辅相成,配合天衣无缝。然而最后终于却是因为理念之争而殊途——分歧最初是因一位患者而起,这患者所负之症奇特无比,甚至可以说是普天之下只此一例,而药王斋则为其症状取名为“蜥化”。
虽说黑海商会当中那位神射手瓦西里也有着“避役人”的称号,但避役人也只是形容此人伪装隐匿技术高超宛如变色龙般神奇,而当年那位病患可谓是真正的“蜥蜴人”。此君从八岁开始身体便逐渐产生这种怪症,起初只是手脚产生一些角质化的鳞状表皮,颇类似于部分皮肤病症,随着年龄增长后来又产生蔓延于关节、四肢以及胸腹,虽然体感并无太多异样,但从光下看去已经清晰可见。
这样非人的怪状自然令此人生活无比艰难,其生活的小镇当中谣言四起且愈发离谱起来,有说他被精怪夺舍或者妖怪变化,有说他小的时候被蛇咬过,最为离谱的竟然说他是成了精的蛇或者鳄鱼与人生下来的孩子等等……但实际上就连患者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何苦就患上这样的绝症。苦不堪言之下,最终几经辗转方才来到药王斋求救,而那时此人的鳞状表皮已经滋生于面部,看起来十分骇人。
为解决他身上的怪病,药王斋上下可谓是倾尽全力,但充其量也只能用外敷猛药的方式将鳞皮暂时去除,无异于杯水车薪,不过短则十天长则二旬的时间那鳞片便恢复如初,后来竟发生了鳞皮生长愈快且更加顽固的病变,这也使得每日涂抹药物、哪怕退而求其次“治标”的道路都走不通。
为使患者痊愈,药王斋当中已成中流砥柱的“双骄”同时闭关潜心研究,终于是先后得出了值得一试的法子。谷连芃是以研究鳞类动物体质为基础,终于想到对策——那便是用自己研配的药物来辅佐,拟鳞类蜕皮生长之法,使得鳞片定期自然消褪,在他的设想当中虽然距离根治时间久远,但每完成一次蜕皮之后都能减弱鳞甲的滋生,且下一次蜕皮的时间段也会逐步缩短,直到最后彻底将鳞片消除为止;而如果说谷之法是加速其体内代谢,那么刘病久正是反其道而行之,却是将代谢速度极度压缩减缓,在用外敷药剥离鳞片后配合服食自己的药,足可以使得一年左右才会再生鳞片,届时只需要再重复用药便可解决。
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却是各有各的道理与优劣,而二人的争执也因此开始——刘病久认为谷连芃的方案只是空有一个美好的愿景,但考虑到这患者本身的身体状况来说,恐怕有生之年也不好等到彻底痊愈,更别提按照这种方法那直到完全治愈之前,他也依旧是其它人眼中的异类、怪物,还是无法进行正常生活;而谷连芃则指责刘病久急功近利,刘病久所想虽然能够让患者长期保持一个常人的外表,但本质却没有变化,病根依旧存在,而强行压制鳞皮生长速度的代价就是患者本身的寿命也会被极度缩减,真如此做恐怕也就只剩下三五年可活。
他们二人的研究自然是要上报门主的,药王斋集结全员进行商讨得出的意见大幅度地偏向谷连芃——其理由无比充分,那就是医者不能去害死自己的患者。蜥化属于天降横祸,谷连芃的办法见效虽慢,但终究是逐步利好的,算是医生对患者正常的良性干涉;而刘病久的做法无疑走向了一种极端,为了治疗病症甚至有可能对生命造成更大且不可逆转的损害。
然而刘病久也不枉他天才之名,在药王斋一众医师终日议事之际,他便早早地找到了患者本人直接咨询他的意见,他究竟有没有在私下交谈当中进行过劝说和诱导那就只有两位当事人知道了,但药王斋门主亲自过问患者想法之际,患者却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刘病久——对他而言哪怕只有寥寥数年的性命,恐怕也要做一个正常人。
刘病久开发的新药物的确彰显了它的成效,被剥离的鳞片重新生长的时间被拉长到了七个月之久,这也意味着他成功了——然而终究是天不遂人愿,或许是刘病久的治疗手段仍旧存在一定缺陷,或许是患者本身的生命力也不够继续维持下去,他生命的终结甚至短于谷连芃的估算,只有两年出头的光景便离世了。
这件事非但给了刘病久沉重的打击,甚至也让同门对他产生了质疑与不满,虽说这也是患者自己的选择,但一来刘病久所承诺的三五年寿命并未实现,二来刘病久也是私下接触患者才争取到了同意,流程并不合规。再加上药王斋内部也存在着权力斗争,最终成为了引燃刘病久脱离门派的导火索。
而在听完苏眉清对于这件事的叙述过后,贺难也理解了为何刘医生会被列为头号嫌疑人了——那种别具一格的医术与理念,的确有可能愈演愈烈走到另外一条道路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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