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学校的一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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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学校的一天【上】

当带有赤红色的太阳缓缓升起时，周遭一切都变了。

本是灰蒙一片的城市，就像被抽走了块遮盖的抹布那般，快速印透出染有生机的亮调来。不久后，明亮彻底驱赶掉了昏暗。不单整片天空都变得湛蓝，温黄的光线也掠过了一幢又一幢的房屋。

这预示着：一天的早晨就要开始了。

随着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入，赵鹏飞被‘叮铃铃’的闹钟声给吵醒。他猛然睁开双眼，一咕噜地从床上跳起，之前盖在身子上的被单也被抛到了地上。他瞪着闹钟内显示的时间，迅速按下了上面的开关。

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但此刻赵鹏飞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平复。他用着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了厕所。接下来，刷牙、洗脸，着衣等一些必要程序，全都一气呵成地完成。稍就在厕所内照了几下镜子，已穿上校服的他，便兴冲冲地抓起书包冲出了门外。

在楼下的敞篷内取出了脚踏车，他拉开了后座篮兜，将手包往内一扔。也就在下一秒钟，他单脚飞一般地跨越上去，一屁股坐上了三角坐垫。

‘好，现在全速前进。’他内心喊着这么句话，使力踩下了那两个蹬踏。感到自己就像子弹一样地飞驰，他感触起了扑面而来的强风。骑出了小区，他很快来到了条热闹的主干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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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拥有四条车道的大马路，汽车川流不息，人流络绎不绝。一时间，引擎声、鸣笛声、交谈声等混杂的音调蒸发在空气中，好似在谱写一曲‘惊愕交响曲’。恰巧横在马路中央上的高架轨道上，一辆地铁列车‘呼’得一声穿过。它带来的钢铁摩擦声与气流运转声，又吸附到了之前的杂音中，与之互相渗透、彼此交织——好似在一起烘托整个城市的繁华。

而在车道与路面之间的非机动车道上，一个脚踏车跃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目标。

骑在上面的青少年飘然欲仙。他有着一米七几的身高，可以说体型修长。在他那健康小麦肤色的脸庞上，长有两片似要连在一起浓稠蚕眉。他的眼珠像是算珠那样的圆，从中透出的犀利目光，令人觉得就像是在被两块红火炭注视着。只见他还不断作着唇语：‘快，快，快’，全然无视周边的摩托与机动车，超速向前迈进。

这就是赵鹏飞每天早上要经历的，今天也不例外。

在骑到一处四岔路口时，前方刚好变成了红灯。但他却不甘心就此停下。他恍惚间猛踩下了脚踏，车速瞬间被提高了好几倍。像这样风一般地驰骋在岔口，连屁股都不自觉地离开了那个三角坐垫。他吃力地两**互蹬踏着，心里还喊着‘快啊，快啊’，脸部肌肉都不时抽动了起来。幸好他的车速足够快。在众汽车行进启动的刹那，他就如同一条贯穿河流的飞鱼，穿过了马路。不过，他还是逼停了一辆开到半路的蓝色卡车。

“喂，臭小子。不要命了啊。怎么骑车的？”卡车司机愤怒地把头伸出车窗外。他还挥舞着双臂，作着要揍人的姿势。

赵鹏飞却当没看见那样，直接扬长而去。甚至，他还惬意地吹起了口哨。

约莫骑了几条马路，他看到一个贩卖面包的红色亭子。他适时地放慢了车速，随着距离的拉近，他瞅准了其中一个土司面包。在与亭子擦肩而过的刹那，他伸手就抓起了面包，并将其扔进了后座的篮兜内。

“阿姨，东西我先拿走了。”他抬起一手，用晃动着的手背招呼了句。而后连头都没回，又重新加快了车速。

亭子内那戴着高帽的胖女人见状，非但没有呈现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反而还洋溢起了一个充满暖意的微笑。

“知道啦。喂，你不要单手握着车龙头，当心摔跤。”说完，女人还摇头叹气了一番。

赵鹏飞继续骑车赶往学校。在看到一处白色亭子时，他又故技重施。找准了放在柜台上的一瓶牛奶，他捏起就扔进了后座篮兜内。

“大爷，牛奶瓶我放学再还啊。”他扭头对着亭内那满是皱纹的大爷扬了扬眉毛，随后又向前一个冲刺。

“喂，你小心点。骑车看着前面啊。”这位大爷也同样没有生气。不过，他倒是指念其背影，“唉，这孩子啊。总是这么横冲直撞的，总有一天要出事。”

牛奶亭的其他顾客问那是谁？

大爷一副满是叹息的样子：“你说这孩子啊。唉……他就是隔壁街那所高中的学生。每天连买早饭的时间都没，一直都是这么急冲冲的。他要是早起个那么几分钟，不是一点事都没了吗？唉……”

其实不只那两个成年人，许多人都劝解过赵鹏飞不要这样骑车，但每次赵鹏飞都会把这些苦劝抛于脑后。

在拐了个弯后，赵鹏飞看见了一个镶有‘文汇高级中学’的牌子。目的地到了，他不再蹬踏，而是任其滑动了十几米。目前进入学校的学生，只有零星的几个。赵鹏经过了一幢又一幢的教学楼，最终来到了学校停车的平房内。

在一阵飘逸的滑动后，赵鹏飞停下了脚踏车。他习惯性地抬起了一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哇，还不错，居然才七点二十二分，看来今天的车速又提高了。悠闲安逸感顿时攀爬至了他的周身。在锁好自行车的同时，他还不忘将拔出钥匙放在手里颠个两下。

一天的学校生活开始了，他这样想着一手拿着面包牛奶，一手拽起书包，向教学楼内走去。

文汇中学是市内一所非常普通的高中，它基本没什么存在感。赵鹏飞就读于这所学校的高二【3】班，教室位于四楼。

走廊间到处都着学生的吵闹声。来到了自己班门口，赵鹏飞按照惯例先是深吸了口气。而后，他尽量装出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往教室内奋然一冲。期间，他还大幅度地摆动着双手。

“同学们，大家好。我……”他特意拖了个长音，还高举起一手，就像聚光灯下被招呼着的明星，“赵鹏飞来了啊。”

能感觉到有许多目光在注视自己，赵鹏飞很是得意洋洋。角落里围着的一群男生首先炸开。他们一个个都向赵鹏飞举手示意。

特别是一个叫徐荣的男生，他长得一张‘娃娃脸’，长发蔓及他的耳垂。“哟，看谁来了！”他嬉皮笑脸地朝赵鹏飞这边走来，手还摆出了副手枪状。

赵鹏飞会其意地做了个同样的动作。他们食指一个对触，在一起喊出了‘一，二，三，四’的同时，身体还相互扭动了番。最后，两人以一个击掌作为结束，并脱口而出一个‘yes’——这是高二【3】班男生所特意的招呼方式。

“你今天来得挺早的嘛。”打磨过后，徐荣还不忘嘲笑一句。

“用得着这么讽刺吗？”赵鹏飞以一个白眼回应。

他又小跑着来到了角落处，与那里的男生一个接一个地击了下掌。随意寒掺了几句，赵鹏飞就往自己的座位处走去。途中，周边只要有任一男生抬头看他。他都会在眼神对视下来确定的情况下，与其来次手掌上的摩擦。有时，当课桌两边都有男生伸起手，赵鹏飞则会像个打削球的乒乓手，手掌左右开弓地来个斜抽。

他非常享受这种青春气息十足的招呼动作。

“喂，赵鹏飞。走得那么快干吗，过来聊天呀！”

角落里的男生群中传来话语，那是倪一帆发出的。他被众多男生围在正中间，作着双手抱臂翘着二郎腿的动作。

“聊什么聊啊，我作业都还没交呢？”赵鹏飞适时地抖动了下手中的书包，一副为难的样子。

“谁叫你每天都来那么晚，早点来不就没事了。”

“喂！拜托啊，你不要一副长辈的口吻好不？”赵鹏飞拉扯着自己的耳朵，并冲那群男生投去了个‘鄙夷’的目光，“这种话我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他的话音刚落，男生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嬉笑来。不过很快，闲着没事的他们又开展起了别的话题。

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处，赵鹏飞麻利地搬下了椅子。他坐下来长吐了口气，觉得应该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了，他很快撕扯掉了那张带有笑意的面具。板起面孔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当内心慢慢静下来时，周围的吵闹声也就变得更为敏感。同学做着各自的事情，有的扎成一堆，比如角落里那群谈天说地的男生。有的则形影单只，独自在书桌上看着书。

在赵鹏飞左边的那群女生中，核心成员吕晓芸不时诉说着，父母曾带她到哪个旅游景点游玩。她说得有声有色的，其余女生也听得是津津有味。应该是感触到赵鹏飞的视线，吕晓芸对着他来了记媚眼。

那真是个令人作呕的眼神，赵鹏飞咽了记口水，赶快收起了目光。他低下头拉开了书包拉链，想从中拿出作业本来。这时，一叠本子忽然从他的视角前坠下，并伴随着一记足以令人醒悟的强风。赵鹏飞反应过来抬起头，看见丁佳瑜手正叉着腰站于面前。

丁佳瑜是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几乎每天，她都是这么一手叉腰、一手怒拍着本子，来向赵鹏飞讨要作业的。

“数学作业，快点。”她语气呈现着不耐烦。

也是个麻烦的女人，赵鹏飞瞄了她一眼。“知道啦。”他乖乖翻起了书包来。

“每天都来那么晚，真不知道你晚上在干吗？”丁佳瑜鼓嘴望着别处，偶尔眼珠朝赵鹏飞这边斜一斜，全然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要你管？”赵鹏飞喃喃自语了句。他用手指拨弄起书包内排列着的书本来。可是，他翻到了最后，并没有看见数学练习本。他吃惊地深吸了口气，又在书包内快速捣弄了阵，却依旧没有练习本的踪影。

“你该不会是……没做吧？”或许是见赵鹏飞长时间交不出作业来，丁佳瑜试探性地问了句。

“不是没做。”赵鹏飞激动地回应。接着，他的视线渐渐定格于前方。完了，他想起昨晚在理书包时，一定是忘记将数学作业放进去了。他露出后悔的神色。“作业好像……落在家里，忘记带来了。”他舌头有些打颤。

“哦，是吗？那好吧。”丁佳瑜点了下头，凭空宣布了句，“赵鹏飞数学作业没有交。”说完，她转身就走。

“喂，等等。”赵鹏飞见状慌忙追上去。因为情急，他一把拉住丁佳瑜的胳膊。

丁佳瑜就像触电了那样，奋力甩开之。“你干吗？”她恶狠狠地瞪起了眼。

吓得赵鹏飞赶紧收回了手。他特意将两手张于胸前，作着后退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说我数学作业并不是没有做，而是没有带。”他小心翼翼地解释着，还插入着尴尬的笑意。

“你自己去和数学老师解释。”

“等等。”见丁佳瑜又要行将离去，他慌忙又抬起了胳膊。

“你干吗啊，你……”

赵鹏飞无奈地缩回了手，他与丁佳瑜保持着距离，“能不能帮个忙？”说着，他双手合掌，“就算我作业交了，不要记我的名字。”

丁佳瑜撅嘴‘哼’了一句，直接转身即离。

“喂……”赵鹏飞伸长一手臂，但很快又泄气般地垂下。什么人啊！他气馁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哀叹了口气，双肩如同散架般地耸拉了下来。

“怎么了啊，早上就这么愁眉苦脸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坐在前排的陆鸣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陆鸣的眉毛稀疏，眼睛就如丝状般细小。他身材并不矮小，但那副塌得厉害的肩膀，致使他常被贴上了营养不良的标签。为此，他还曾遭受过不少不良学生的招呼。

赵鹏飞低下了头：“今天早上就出师不利啊。我数学作业居然忘记带了。完了……”说到这里，他哭丧起脸，双手狠狠抓起了头皮来，“那个灭绝师太肯定会把我训死。”

灭绝师太是他们班的数学老师，以严厉著称。

“那是够倒霉的。”坐下的陆鸣歪起嘴巴。从他那扭曲的表情来看，他也明白被灭绝师太训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不过你为什么不在睡前检查下书包呢？我妈妈常对我说，每晚都要查下有无遗漏的东西，这样上学才不会丢三落四的。”

“你现在说这些干吗？”赵鹏飞咂了咂舌。“还有那个双辫女。就她最会搞事。”说到这里，赵鹏飞不自觉地将握紧的拳头，并往桌面上一砸，“哪个课代表会没事来讨作业的。又不是小学初中。”

陆鸣听得有些一愣一愣。良久，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哎呀，我作业也都没交呢？”他从包内拿出一叠本子来。

他选择先交数学作业。只见他怀揣着碎步来到了丁佳瑜跟前。丁佳瑜对于陆鸣的到来似乎没什么抵触，她还亮出了一个非常又亲和力的微笑，这弄得陆鸣有些不知所措。

在远处的赵鹏飞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他‘切’了一声，哀叹着那简直是天壤之别的态度。

当‘叮铃铃’的铃声响起，喧闹声也仿佛被抽去了，教室内渐渐只留下了寂静。

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走进了教室，那是一个眼角已印出老年斑的老头，听说过几年就退休了。他表情严肃，示意着早自习的开始。

也正是这一刻，赵鹏飞明白——程序化的学校生活正式开始了。

稍就磨了点时间，直到教室广播放出了响亮的列队音乐。同学们三两一群地走到外面去排队。虽然时间只有一小会儿，但他们依旧不会放弃哪怕一点点的放松时间。赵鹏飞也是如此，他和后排的几个男生有说有笑的，等待着队伍彻底成型。

跟着队伍来到操场，赵鹏飞感受了下温暖的阳光。

在前方的司令台上，教导主任与几个体育老师正用着威严的目光注视着学生。但这一套是绝对不会管用的，学生们踏步的姿势依旧是千奇百怪，有的干脆就像是在散步。在班级统统抵达操场后，列队音乐戛然而止。接着，就是升国旗，做广播体操等事务。

说到早晨的广播体操。在赵鹏飞的映像中，自从升入初中后，就再也没看到有哪位学生认真去做过。尽管教导主任在司令台上喊破了嘴，但学生们就是一副东倒西歪懒洋洋的样子。

今天，他心情似乎特别不好，吼着要是你们这群学生不认真做操，就不要离开操场。不过，在学生们那磨洋工的力度下，这位主任还是放弃了，匆匆叫体育老师又放出了列队音乐。

“装x的老秃头，还不是要放我们走。”收队时，不知谁小声放言了句，惹来了几记轻笑。

回到教室，同学们该干吗的干吗。有的调整下准备上课，有的则说要出去上个厕所。

而对于赵鹏飞而言，无聊的一天才刚开始。

第一节是英语课，老师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同学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野猴子’。‘野猴子’常喜欢用他那特有的尖锐音调，来带着大家朗读英语课文。在此过程中，他还会特意呈现出个一手拿书本，一手插入裤腰带这个潇洒满满的动作来。不过，同学们的关注点却从不在这个点上。或许这位老师并不清楚，每当他朗诵课文时，那一只插入裤腰带的手，都会时不时抽出来提下他那松垮的裤子。

徐荣对于这种事情是最起劲的。他以‘正’字为模板计数，只要老师每提下裤子，他都会在一本空白的纸头上划下一笔。待老师朗诵完课文后，徐荣的纸上已有多个‘正’字。

之后，他还不忘竖起纸张，向着周围的同学亮下他的成果。似乎‘野猴子’的这个怪异举动，能令许多学生笑逐颜开。

赵鹏飞不清楚那有什么好笑的，但当徐荣把纸张对向他这边时，他还是会挤出了一丝笑容回应。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在敷衍，他还会顺带扬下那标志性的浓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