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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耳到了秦国之后,秦穆公立刻予以接见,并把女儿怀赢及
四名美丽的女子,赐予他为妻妾,好照料重耳的生活起居。然而,重耳没有和怀嬴同房,怀嬴与他有一层尴尬的关系,让他心中有一种墨碍。
今天一早,重耳起床后,心里感到奇怪,秦穆公一直未与他提及回国一事,究竟是在等什么。睡在内房的怀赢见重耳起床了,便走出来。
“舀一勺水来给重耳洗手吧!”重耳对怀赢说:
舀水是侍婢做的事,身为秦国公主,怀赢从来没舀过水,向来只有别人舀水给她。听重耳叫她做事,怀赢起先楞住了。她心里想,这是重耳第一次开口跟她说话,而且是叫她做事,或许重耳开始把她当成妻子了,这是一种亲近的表现。她高兴地跑出室外,舀了一勺水进来。
怀赢满脸笑容地看着清澈的水,轻轻浇在重耳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上。她想与重耳更亲近些,便细细地看着重耳,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
重耳专心地洗手,并未注意到怀赢的举动,更没发现她始终是笑眯眯地在看着自己。洗好手后,重耳用布擦着手,头也不抬,挥了挥手,说道:
“好了,你可以走开了。”
怀赢被浇了一盆冷水,觉得受到极大的羞辱。重耳冷落她、轻
视她,这种委屈,她几时受过?原以为今天一切都雨过天晴了,现在,重耳竟像对待婢女一般,叫她走开?憋在心里好几天的苦闷与气恼,像火一般烧着她的胸口,她气得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
重耳听到怀赢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他看到怀赢正对他怒目而视,而且是气得全身发抖,眼里涌出了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但她眨也不眨,不让泪珠滚落。重耳知道怀赢在生气,但不知道自己如何得罪了她。
“公主这是做什么?难道重耳做错什么事了吗?”“你……你为什么挥手叫怀赢走开?”怀赢委屈地问。“这……”重耳说不上来。
“公子可知,舀水是侍婢做的事,你竟然叫怀赢做,你知道怀嬴是谁吗?”
“重耳知道,你是秦国公主,重耳不该叫你去舀水。”
“秦国和晋国同样是大国,公子为什么把怀赢看得如此卑下?”“重耳不敢小看公主,重耳是十分尊重公主的!”
“君父把怀嬴许给公子,怀嬴遵从君父的命令,也愿意来服侍公子,可是公子并不愿与怀嬴亲近。”
重耳大吃一惊,怀赢如此直话直说,可见得自己对她的冷漠与不尊重,她都已经感觉到了。问题的关键在于重耳不肯接受怀赢,怀赢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怀赢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愿意服侍他,也就是愿意嫁给他。可是,重耳可以娶自己的侄媳妇吗?或者说可以娶自己的外甥女吗?
重耳陷入了苦思,半天答不上一句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怀赢想起刚才重耳叫她舀水,她还以为是重耳向她示好,现在想起来,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现在重耳一句话也不说,令怀赢更加气恼:
“公子把怀嬴当作奴仆使唤。既然这样,请公子自己去跟君父说吧!别再让怀赢跟在公子身边,名份不清,公子看了也不高兴。”重耳听得冒出冷汗,他双眼注视着怀赢,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怀嬴实在气极了,涕泗滂沱地嚷道:
“公子什么话也不说吗?公子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怀赢?再这样下去,公子等着君父的责备吧!那时,君父不会送公子回国的,公子
十九年的苦日子都白熬了。”
重耳听到这里,好象受了电击似的,吓了一大跳。他紧咬着嘴唇,拚命地想,该怎么办?
怀赢当过宫中女官,心思细密,她知道秦穆公尚未决定是否要送重耳返国。只要重耳愿意正式娶她,立她为夫人,秦穆公就会马上做决定了。重耳是个聪明人,一定明白这一点,怀赢知道秦穆公一心要把她嫁给一位晋国国君,好让这段秦、晋联姻能稳定地维系两国的外交友谊。怀嬴见重耳依旧沉默,忍不住忿然问道:
“公子,你真的不明白婢子的意思?”
重耳依然默不作声,他不是不明白怀赢的意思,只是,这叫他怎么回答呢?
怀赢忍不住伤心地哭了。重耳这才抬眼看着怀赢,虽然怀赢长得秀逸清丽,哭的时候楚楚动人,但重耳还是不想娶她为妻。
重耳还在苦思这事该如何处理,得罪怀赢可不得了,怀赢是秦穆公最疼爱的女儿,只要发一顿脾气,说几句气话,重耳可能就此断送了前程。但是重耳不想讨好怀赢,在情感上,他不愿意这样做;在辈份上,他也不能这样做……
怀赢公主低头哭着,不时用眼角偷偷看着重耳,心里扑扑直跳,希望重耳过来安抚她。僵持了一会儿,重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他突然解去了衣冠,袒露上身,把自己当作囚犯,对怀赢说:“公主,请你转告秦侯,说重耳得罪公主,已自行解下衣冠,听候秦侯降罪。”
怀赢万分惊讶,重耳怎么会想出这种怪办法来响应她的责备,来拒绝她委婉表达的情意?这真教她伤透了心。她对姬圉早已失望,而重耳又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眼前,重耳解去衣冠,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看来,她必须去向君父禀告了。
重耳忽然走进后房,把门关了起来,说道:
“重耳再也不出房门一步,只有等秦侯饶恕了重耳,重耳才敢出来。”
怀赢再次感到被重耳蔑视、羞辱,她放声哭道:
“公子把婢子当什么了?公子只在乎君父的饶恕,不在乎婢子的感受吗?”
怀嬴哭着哭着,不禁怪起她的君父秦穆公来了。君父很疼爱她,但是把她嫁给十一岁的姬,让她去当间谍,这是疼爱她?等到她成了弃妇,君父又把她赐给姬圉的伯父重耳,这是疼爱她?如今,重耳还逼她不得不向君父说出重耳根本不想要她的事实。怀嬴越想,哭得越厉害。她哭了许久,才收了泪,去宫里见秦穆公。
一走进秦宫,怀赢就哭得泣不成声。秦穆公皱起眉头,知道怀赢可能被重耳冷落了,这可是个严重的问题,会影响秦晋两国未来的友谊。他开口问道:
“受了什么委屈?说吧!”
“君父,”怀赢抽抽噎噎地说:“重耳把怀赢当成奴仆,先是叫怀赢舀水给他洗手,然后又挥手赶怀赢走。”
“重耳赶你走?”秦穆公讶异道:
怀赢觉得被重耳嫌弃,甚觉羞愧,哭着点了点头。
秦穆公一心想拉拢晋国,他从前送夷吾回国,接着又把女儿嫁给姬,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现在,他只能靠重耳了。如果重耳拒婚,对付晋国的策略就全盘皆输。秦穆公把重耳从楚国接来,事情已经进行了一半,岂能就此罢手?他相信重耳讲信义,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秦穆公觉得必须跟重耳把话说清楚,他对怀嬴说:“寡人派人去叫重耳来,让他正式娶你为妻。”
怀赢不知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她知道秦穆公仍将她当作一颗使计的棋子,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悻悻地走了。
寺人带重耳来到了秦宫。重耳向秦穆公叩拜稽首,谢罪道:“重耳不慎得罪了公主,自知罪孽深重,特意解去衣冠自囚,请求秦君赐罪。”
秦穆公命人取来三重茵席,请重耳坐下,说道:
“公子解去衣冠受辱,乃寡人之过也,请公子立刻穿上衣服,戴上礼冠。”
重耳从茵席上起身,再次拜谢道:“重耳谢秦君宽恕!”
秦穆公看重耳极有礼貌,心中的怒气全消,改以和缓的语气说:
“寡人赐子公子五名女子,其中,就属怀赢最有才能,她以前是宫中的女官。寡人想让她和公子成婚,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秦穆公故意停了一下,想看看重耳的反应。
重耳心跳如鼓,没想到他最害怕碰触的问题,秦穆公这么直接地提了出来。
秦穆公见重耳不答,知道他心中不愿,便干脆把问题捅破:“怀赢曾经是姬围的妻子,这虽然有损她的名声,但除此这外,怀赢在其它方面的灵慧,是谁也比不上的。”
秦穆公微笑地开导着,只见重耳恭敬地点头,还是没开口。秦穆公又继续说:
“怀赢已非洁净的处子之身,因此,寡人不敢以正式的仪礼把她嫁给公子。”
重耳头上冒出冷汗,他觉得内禅衣也湿透了,此刻真是如坐针毡。
“就这样二度把怀赢这孩子送了出去,实在也是委屈了她,但寡人还是要把她嫁给公子,因为她是寡人最疼爱的女儿,寡人要她嫁给一位贤德而有作为的年轻人。”
秦穆公疼爱怀赢,尽管怀赢已成了姬圉的弃妇,但他还是要把她嫁给重耳。秦穆公的口气毫无商量余地,不容重耳辞绝。秦穆公以为重耳会“知恩图报”,谁知重耳仍低垂着头,连一句道谢的话也没有。秦穆公火了,倏地站了起来,硬梆梆地扔下一句:“如何安置怀赢,寡人听凭公子决定!”
秦穆公说完,拂袖离去。到了门口,又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说:
“寡人盼公子三思!”
重耳知道秦穆公对秦晋联姻向来看得很重,也了解这椿婚事在秦穆公心里的份量。秦穆公在就位第四年,就向晋献公请求能娶申生的妹妹伯姬为妻,求婚多次,终于娶走了伯姬。其实,秦穆公与晋国联姻,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借道东进。然而,那一年,晋献公伐虢灭虞,占领了天险桃林塞,阻断了秦穆公东征的路途,两国之间的关系也不再那么热络,秦穆公的政治联姻,向来是以政治权谋为优先考虑。
重耳知道秦穆公极不高兴,这将影响他能否回国的命运,重耳不得不再次深思这场政治联姻的利弊。
2
重耳回到寓所,召集众位谋士,把秦穆公希望他娶怀赢一事,说了一遍。接着表示:
“重耳在翟国娶了季隗,在齐国又娶了叔姜。重耳深爱着她们,不想再娶任何女子了。尤其这位秦国公主身份特殊,根本不适合重耳。一来,她曾是姬圉的妻子,论辈份,重耳是她的伯父;二来,而她是秦侯之女,说起来,重耳还是她的舅舅。重耳想辞谢这门婚事,不知诸位大夫们有何意见?”
谋士们稍早听到重耳解衣自囚去见秦穆公,都担心他会当场辞谢秦穆公的联姻之议,那将使他们的努力前功尽弃。现在听完了重耳的叙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公子明鉴,”胥臣率先道:“姬的父亲夷吾曾派人刺杀公子,对公子早已情断义绝,臣下认为公子与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再无任何瓜葛。怀赢虽是姬圉所抛弃的人,但她能成就公子返国的大业,只要公子心念一转,便能为‘走为上’计创造转机,公子不能因小失大。”
重耳转而向狐偃寻求支持,问道:“舅犯,你会赞成重耳辞谢这门婚事吧?”
“臣下认为公子将要回国夺回姬的国家,娶他抛弃的妻子又算得了什么呢?唯有顺从秦国的命令才是对的!胥臣说得对,不可因小失大。结婚是个吉兆,说不定能为‘走为上’计带来新的转机。公子,再也不可错过机会了。”狐偃直跪答道:
重耳寻思了一会儿,他还想听听赵衰的说法,便看着赵衰,问道:
“子余有什么看法?”
“古礼有谓,要请求别人,先要接受对方的请求;要别人爱自己,必须先爱别人;要别人答应自己的要求,先要答应别人的要求。如果对别人没有任何恩德,却只想利用别人的帮助,这是罪过。”赵衰稽首道:
重耳听了赵衰的教导,非常谦逊地说:“重耳受教了!”
“公子,”赵衰又说:“咱们千里迢迢来到秦国,不就是为了求得秦国的帮助,让公子回国为君?夷吾以前因为得秦之助而得国,公子今日难道要因为失秦之助而失国吗?”
这话像烙铁一样,重重地烙在重耳心上,他暗忖道,得失只在
一念之间,岂可大意!或许不该死守着小礼,而该为了大业着想。赵衰继续说:
“公子,如果能藉由这场政治联姻,表示顺服秦国,听从秦侯的安排,对公子回国之事极为有利,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啊!公子还什么好忧虑的呢?”
重耳听了,明白时势如此,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不回国为君,将如何面对这一群跟随了自己十九年的随从?不回国为君,将何以解救苦难中的晋国百姓?而要回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答应秦穆公的要求。虽然这将要背负不好的名声,但形势逼人,也管不了这许多了。重耳轻叹了一声,说道:
“重耳决定向秦国正式送纳聘礼,用正礼迎娶秦国公主。”众随臣闻言,都微微露出了笑容。重耳日即派人向秦穆公送上聘礼,正式请求婚配,请秦穆公选定吉日,让怀嬴出嫁。
到了成婚这一天,重耳以极为隆重的礼节,迎娶了新娘子怀嬴。秦穆公非常高兴,在宫中大办酒席,宴请群臣。
洞房里,红烛高照,重耳掀起新娘子的盖头,只见怀赢娇美地笑望着重耳。她觉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饱经沧桑的成熟男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怀赢看着威严的重耳,忽然想起他解衣自囚的模样,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重耳端起桌上的两个酒爵,一个递到怀赢面前,怀赢接了过去,两人便互望着,饮下了交杯酒。
重耳微笑着,温柔地挽起怀赢的手,说道:“公主,现在秦、晋平等了吧!”“是平等了,但也不平等。”怀赢笑着说:“什么意思?”重耳不解。“公子还未得国呀!”
“这就看公主的君父肯不肯帮忙了。”重耳诚恳地说。“君父把婢子嫁给公子,意思已经够清楚了,公子怎会不懂?”重耳开心地笑了,一手揽过怀赢。怀赢却赶紧推开重耳,笑道:“慢着,婢子还有好多话要先跟公子说清楚。”
重耳又笑了,心想:这官中女官可不容小觑。他知道怀赢要说什么,摇头道。
“公主,你不用说了,重耳都明白。”“真的?”“当然是真的。”
重耳心想,眼前这位女子既是他的侄媳妇、外甥女,现在还是他的妻子。唉!别说了,怎么说也说不清的。
怀赢凝视着重耳,重耳锐利的目光虽然令人有点畏惧,但深藏着一股自信而坚定的力量。怀赢觉得重耳那天的解衣自囚,实在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她知道重耳沉稳有智虑,一旦得国,一定会成为天下霸主的。这时,怀赢不由得又想起前夫姬那轻浮、油滑、势利的样子,跟眼前的丈夫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她一个弃妇,今天能得重耳依礼正娶,实在不得不令她百感交集而泪湿衣襟了。
重耳看怀赢刚才还在笑,怎么忽然就哭了。心地善良的他,大概也能猜出其中一二,重耳也曾在欢欣的时刻里,因为想起往事而悲从中来,此刻见怀赢笑中带泪,便将怀赢轻轻揽抱入怀,连声安慰。这次,怀赢不再推开重耳,她颤抖着伸出双手,抱住了重耳。红烛发出微红的朦胧光影,墙壁上投射出他们相拥的剪影,良久,良久
3
政治联姻通常都能为两个国家,带来政治上的重大突破。秦穆公乃春秋五霸之一,他重视礼节,说话算话。重耳与怀赢成婚后,秦穆公随后便以国君之礼宴请重耳。
重耳请狐偃随他赴宴,狐偃却说:
“老臣不如子余那般善于文辞,请公子带子余随行吧!”宴会设在秦宫的明堂上。明堂两边摆满钟、鼓、琴、瑟、箫等乐器。各种乐器前,坐满了乐工。明堂内的院子则陈列了上百样的酒肴礼器。
在国宴上,秦穆公依周天子招待诸侯的礼仪,命人向重耳敬献了九次美酒。
秦穆公命乐工奏乐,他自己和着音乐的节拍,唱着《小雅·采菽的诗歌。秦穆公用他那粗犷而嘹亮的嗓音唱道:“采菽采菽,筐之(音举)之。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玄衮及黼。
(采大豆呀!采豆忙,方筐盛呀圆筐装。诸侯来朝见天子,天子用何去赐赏?虽然不觉得很丰厚,辂车驷马很堂皇。此外还有什么赏?黑色的卷龙礼服配下裳。)
乐声辉煌壮丽,更显得秦穆公的歌声气势威武。秦穆公唱完之后,便站在重耳身边。作为傧相(一作摈相,即赞礼者)的赵衰让重耳下堂,向秦穆公拜谢。赵衰代表重耳,躬身道:
“秦君依天子接待诸侯的礼仪来接待重耳,重耳万分感谢秦君的恩德。”
秦穆公见重耳下堂拜谢,也下堂辞谢,再回到明堂之上。重耳接着也走上明堂坐下。
赵衰请重耳吟唱《诗经·小雅》中的‘黍苗,来答谢秦穆公的赋诗。重耳唱道:
“黍苗梵梵(音棚),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
(黍苗长得多茂盛啊!这全是因为大雨带来滋润。迢迢遥远南行路,召伯领兵南行,时时慰劳远行人。)
重耳谦卑地唱着,他用充满感情的声音,娓娓地抒发对秦穆公的感激。
赵衰展示了身为一位外交家的杰出才能。他在重耳咏唱之后,诚恳而动情地对秦穆公说:
“重耳公子仰望秦君,就像久旱的禾苗仰望着天降甘霖一样,公子有幸蒙秦君的庇护滋润,成长为嘉禾,奉献给晋国的宗庙,那全都是秦君的功劳。假如秦君能够光大先君的荣耀,东渡黄河,以军队襄助周王室图强,重耳公子将万分感激。重耳公子若也能得到秦君此般恩惠而祭祀宗庙,成为晋国百姓的宗主,那么他将事事遵从秦君的指示。如此一来,四方的诸侯,谁敢不小心翼翼地听从秦君的号令呢?”
秦穆公听了赵衰的长篇说辞,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有一天会拥有这些的,岂是单单靠寡人才有呢?”秦穆公知道派兵送重耳回到晋国,晋惠公绝不会让出君位。而统领着晋国上下两军的吕省、郄芮一定会出兵相抗。秦穆公不愿让秦国兵士因此丢了性命,但又想不出别的办法,于是担忧地唱起了《诗经·小雅》中的(小宛):“宛波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
秦穆公把重耳比作小小的斑鸠鸟,力量薄弱却想飞上青天。重耳受了〈小宛〉的气氛感染,他嗟叹国家动乱,百姓受苦,一时思绪澎湃,于是唱起《小雅·沔水》,以言己志。
乐工奏起忧伤的曲调,伴奏重耳的歌吟:“沔彼流水,朝宗于海。沔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莫肯念乱,谁无父母!”
(汹涌奔腾的河水,万流归宗汇入大洋。迅急高飞的鹰年,为何飞飞停停。可叹我同姓的诸侯和大臣,以及异姓的诸侯和大臣,都不肯顾及周室的乱事,人人都有父母,能不考虑父母因乱而受难?)
重耳一咏三叹,把国家离乱、回国艰难的忧虑,全力倾吐。堂上原本欣喜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周怅而感伤。
秦穆公站了起来,大声吩咐乐工奏起《小雅·六月》之曲。钟鼓响起了雄浑的旋律,激进、昂扬,在场众人不禁为之一震,刚才那种凄迷的气氛,立刻被一扫而光。这是用来歌颂周王室中兴,尹吉甫北伐(音险允)有功的古代颂诗。
“六月栖栖,戎车既饬。
四牡骙骙,载是常服。俨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
(六月急急忙忙,整顿兵车列行。每车四匹公马,旌旗在兵车上飘扬。狁实在太过猖狂,咱们必须奋力抵抗。君王挥师出征,挽救国家危亡。)
秦穆公仰头高歌,唱得满脸通红。重耳受到了感染,心潮起伏,击节唱和。下面五章,秦穆公吟唱堂堂之阵、正正之旗的王师,以大无畏的精神与奋勇的战斗力,击溃了敌人,取得了彻底的胜利。乐音齐奏,将秦穆公的吟唱推向顶峰,那撼天动地的歌声,那急浪怒涛般的乐音,将秦宫的屋瓦都震动了。歌唱如暴风骤雨,在重耳的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赵衰见重耳似乎充满了斗志,眼中闪耀着欣喜的光芒。他又请重耳下堂,向秦穆公深深拜谢。秦穆公见状,也起身下堂辞谢。三人的心情都很激动,一种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正激励着他们。接着,赵衰宏亮的声音响彻了秦宫,他再次代表重耳,拜谢道:
“秦君把辅佐天子、匡正诸侯的使命托付给重耳,重耳怎敢心生怠惰?又怎敢不服从有德者的命令呢?”
“哈哈哈!”秦穆公高兴地大笑道:“寡人愿公子旗开得胜!”赵衰与重耳都觉得此次赴宴,取得了极大的收获,对于回到晋国一事,更增添了无比的信心。
4
夏历十月,塞北的寒风从雁门关外冷肃地飞扑而来,刮起满地的枯枝败叶,晋国境内一片凛冽肃杀的景象。
晋惠公夷吾咳嗽加剧,重病难支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一丝丝的风寒了。他那青灰色的脸上,面无表情,只一双无神的眼睛不时地睁开、合上。当他得知晋太子姬从秦国偷溜回来,不禁长叹一声,知道这样可大大得罪了秦国,大事不妙啊!原本病情不就乐观,这下子更加严重了。
晋惠公病危时,郄芮陪着姬圉守在寝官,只听见晋惠公不时地呓语道:
“唉!履鞮,你怎没一刀把重耳杀了!”
绛城内传说纷纷。十四年前,掌卜大夫郭偃曾预言“二七之期”;十四年之后,夷吾和他的儿子将要灭亡。晋惠公当政十四年后,果然病入膏肓。
阴风怒吼,窗棂震动得吱吱作响。有甲士传说看见了申生的鬼魂。姬闻说,猜测君父大概过不了今夜。吕省带领重兵守在宫门外,以防不测。一队队的甲士在寝宫外巡逻着,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像是在数算着晋惠公大限时刻的到来
过了午夜,晋惠公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姬在朔风怒号、阴风惨雾的夜里继位,是为晋怀公。
天一亮,晋怀公得到消息,秦国派公子扎到楚国,将重耳请到了秦国,并准备派兵护送重耳回国,夺取君位。姬圉害怕极了,他想要“釜底抽薪”,便心生一计,打算拆散重耳的流亡班底。他下了一道旨令,凡是家中有人跟随重耳的,立刻将之召回晋国;若召不回来,所有在晋国的亲属,都将被杀,绝无赦免。
晋怀公派人到狐府把狐突找来。狐突进宫,见到晋怀公时,并未跪拜。狐突这时已经九十多岁,须发皆白,佝偻着背,颤巍巍地一步一步走上正殿。他的膝盖已经硬得无法下跪。
晋怀公见到狐突,厉声喝道:
“狐突,你以为让两个儿子跟随重耳,谋夺君位,寡人不知道吗?你以为你整天躲在家里,就可以什么事都不管了吗?”
狐突老态龙钟、声音嘶哑地说:“狐突老了,不是不管,是管不着了!”
“狐突,你管得着也好,管不着也罢!寡人命你即刻修书一封,把狐毛、狐偃两人叫回晋国,否则的话,休怪寡人无情!”
“唉!”狐突缓缓说:“老臣二子跟随重耳公子已经十八年了,老臣教导他们对自己追随的人,要一辈子忠诚,不可怀有二心。老臣现在叫他们回来,不仅是自打嘴巴,而且也会害得他们对主子不忠。”“狐突,你少废话!”晋怀公怒道:“只要你把儿子叫回来,寡人可以饶你一命;如果你不听从寡人的命令,寡人马上就杀了你!”狐突原本昏花的老眼突然怒目圆睁,对晋怀公怒斥道:“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老臣将儿子叫回来?你是痴心妄想,你的话,老臣都听清楚了,干脆给我一条白绫吧!”
晋怀公勃然大怒,气冲冲地走下来,朝狐突脸上淬了一口:“呸!老东西,先君看在你是老臣才没杀你,他容忍了你一辈子,你以为寡人也会容忍你吗?你早该死了。你不叫儿子回来,就是违抗君令,寡人要把你碎尸万段。”
晋怀公转头对甲士说:
“把狐突这个老鬼,给寡人拉出去砍了,脑袋挂在城头示众。”吕省、郄芮大惊,同时上前劝阻,但晋怀公理都不理。吕省、芮对他没辄,他们摸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君臣之间远不如晋惠公时期那么融洽。
狐突见晋怀公如此心狠,一时悲从中来,想不到自己一生为了晋国,流血流汗,如今已是九十高龄,竟还免不过一刀。他忍不住老泪纵横,仰天高喊:
“姬,你小小年纪却如此不仁不义,二七之期已到,老天不会放过你的。你们父子俩作恶多端,你要积积阴德,做做好事啊!”
狐突之死,朝野哗然,许多大夫从此称病在家,不上朝了;上下两军军心不稳,郭偃、栾枝趁机将军队中拥护重耳的势力串连起来,准备接应重耳返国。
晋怀公则命吕省、郄芮加紧操练兵马,准备迎战秦师。郭偃派猛足到秦国,向重耳报告晋国的情况。重耳听到晋怀公一登大位,就大开杀戒,竟把他的外祖父,晋国的老功臣狐突给杀了,不禁悲愤地怒吼。狐毛、狐偃知道父亲被杀了,哀恸地跪下来哭天喊地,立誓要报此杀父之仇。其它的随臣们,无不摩拳擦掌,悲愤难当,恨不得马上杀回国去,一刀宰了晋怀公。
5
晋怀公元年(公元前六三六年)春,正月,秦穆公率秦军护送重耳返国。
历经十九个寒暑,长途漫漫,终于走到了黄河边上。黄河似从天际奔腾而来,巨浪滔滔,气吞山岳,劈开崇山峻岭,滚滚向东,流归大海。晴空丽日,旌旗蔽空,千帆待发。人喊马嘶,剑戟如林,戈矛闪耀。
重耳站在黄河岸边,沉着而冷静地凝望着即将过河的大军。这时,一叶扁舟乘风破浪地从对岸疾渡过来,随即靠了岸。原来是晋国大夫董因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晋国偷偷跑来。董因来到重耳面前,开口道:
“掌卜大夫郭偃、上军副帅栾枝、下军副帅郄溱(音细真),以及朝中的大夫们,特派臣下董因过河来向公子报告,国内已做好迎接公子的准备,请公子早日回国为君!”说完,跪拜稽首。
重耳扶董因起来,问道:“重耳这次回国会成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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