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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同李元昇出了紫宸殿,正欲细问张元的来历,却见张元迎面而来,揖礼道:“微臣见过安亲王、见过百花公主。”
李元昇知他颇有胆识谋略,亦敬重他,笑道:“张大人不必多礼。”
张元起身,转头向百花笑道:“微臣久仰公主大名,可惜直到今日才得一见。河西走廊肃州攻城一战,公主运筹帷幄,着实令张某佩服。”
百花无心与他细谈,莞尔道:“围师必阙而已,实在不足挂齿。”
张元本就恃才傲物、自视甚高,此时虽得了百花的冷眼,却见她仪态万方、风姿绰约,心中那些许不自在也压了下去,笑道:“公主书通二酉、学贯天人,不知下官是否有幸讨教一二。”
百花还未开口,李元昇已神情疏离着笑道:“张大人过誉了,只怕小女,不太方便。”
张元瞧着安亲王目光淡漠,挑眉笑道:“是下官唐突了,还望公主恕罪。下官还要往国学司去拟国书,先行告退了。”
“爹爹可知这位张大人是什么来头?”百花也拉了李元昇转身往宫外走去,开口问道。
安亲王道:“是去岁新迁的汉人,颇有些谋略,陛下很是看重他——他的家眷因他叛逃,被羁縻随州,陛下特派细作救下来送到兴庆府,赐了他阖家团聚。”
百花闻言连连摇头,叹道:“我方才听他所言,便知他也是好斗喜战之人。古人曰: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如今陛下有了张元,只怕会变本加厉,到底不是好事。”
“朝堂之上,自有诸臣博弈,凭他一个人,哪里能就说服众人呢。”李元昇见了这杞人忧天的模样、忍不住笑她。
说话间两人已出了宫门,安亲王府的马车已等在丹凤门外。
百花上了车坐定,接着道:“爹爹也瞧见张元那目空一切的模样了,哪里会把众人放在眼里,他大可不必说服你们,只需说服陛下一人,便可砺戈秣马、穷兵黩武。”
李元昇向来知道她多虑,不愿再让她为此事烦心,只得避重就轻,打趣她道:“张元是有些自负,却不是目空一切的。”
百花闻言不解,却见父亲抬手捏了她的脸颊笑道:“不知不觉,我的阿皎都已满十五了。张元倒提醒我了,一家有女百家求,今日回去我便命人好好修葺门槛,谨防被人踏破了。”
百花一愣,这才想起方才张元说的话,复而挑眉笑道:“门槛不必修了,只要将这话传出去,明日陛下就会派人来安亲王府门前守着,任谁也踏不进来。”
第二日安亲王府果真有人来访,李元昇闻言微微惊讶,问是哪家的人,都罗禀道:“是军器监贺家。”
军器监贺监事连献冷锻甲、冷锻箭、神臂弩,如今颇得皇上器重,贺府长子更是擢了翊卫郎、分派去了铁鹞子,是个年轻有为的后生,府上也必忠勇侯府简单好处——想及此处、李元昇微微颔首,问道:“他们请的哪家夫人来?”
都罗闻言不解,满脸疑惑道:“没请哪家夫人,是贺三娘,递了帖子直接往皎月斋去了。”
李元昇闻言一顿笔,在公文折子上留下好大一团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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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由白芷引着往正屋去,刚迈进门槛,便瞧见百花披着银鼠毛、倚在美人靠上看书,许是听得响动,忙起身过来迎她。
正屋临窗处新打了簟台,冬日里铺了羊羔毛,光瞧着都暖洋洋的,两人往上头坐了,白芷端了小几摆上,白蒿替两人沏了花果饮子、又摆了几碟子点心。
两人坐定了,便说起冷锻甲的事来,贺兰叹道:“不足两年就有锈蚀的迹象了,盔甲还好,即便锈蚀也无伤大碍;只是兵刃就不能再用冷锻了,但凡有一点儿锈蚀都会大打折扣。”
百花点头道:“这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只是先前没发现罢了;好在贺监事心细,才能防患于未然。”
“家严说,公主已费心提拔了贺家,我们自然不能辜负了;再者,大哥又当了铁鹞子的差使,我们一家人、八只眼睛都盯紧了军器监。”贺兰笑道,“去年夏日里父亲发现盔甲锈蚀,已想了许多办法来改进冷锻工艺,如今做出的冷锻甲和最初那件,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百花微微颔首,复而想起一事来,好奇道:“陛下登基献礼之时,我瞧见贺监事献的神臂弩,三百步外可入榆木半笴,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贺兰笑道:“家严两年前得了那对牦牛角,足足花了九月、才拟定了弩机的图纸。如今神臂弓已造出了数百把,我却只知铁枪膛铜机扣;军器监的将士们也只是打造部件,至于如何拼接,只有父亲和哥哥才知道,各种机巧绝不会外泄。”
百花瞧她如今平和舒泰的模样,忽地想起六年前两人初见时说的话来,不由得笑道:“你曾与我说过,田间蚱蜢、生于春而亡于秋,不知凛冬之寒。如今姐姐有了这神兵,想来是不必忧心凛冬将至了。”
“凛冬总是会来的,我等蝼蚁无法预知天数,只得拼尽全力对抗风雪了。”贺兰抬杯饮了一口茶,长眉一挑,笑道,“和公主自请为将、征战河西,都是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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