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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魔教的走狗,你想去哪?刺探情报吗?”
“张世叔,劳烦您让开一下。我要将这盆建兰运到父亲卧室去。”
“哼,下人这么多,需要你跑这一趟?莫不是你在花盆里藏了什么东西吧。”
“我不会对父亲不利的,请您信我。这只是一盆普通的花罢了。我看搬花的丫鬟体弱,就帮了她一回。”
“魔教的人,也懂得什么叫怜悯?”
“世叔——”
“瞎叫什么叔,我可不是阿九那个傻子,敢同魔教人攀亲戚。”
说就说了,为什么还攻击起我来了。我故意加重了脚步声,墙对面果然就没声了。我转过回廊去,就看到星剑和修远地面对面站着。“真巧啊哈哈,”张星剑一脸僵硬的微笑,“你吃过午饭没?”
“刚才我们同桌吃的午饭。”我指出。
“是吗?那真巧······”张星剑也觉得这话接不下去了,脚底抹油走了。我和居修远面面相觑。
“孩儿见过父亲。”居修远对我行了一礼,由于手上端着一盆茁壮的大兰花,他躬身的动作有些笨拙。
“免礼。”我没话找话,“现在到了建兰盛开的季节了吗?”
“是,再过一两天就到盛花期了。”
“那挺好的。兰花是花中君子,你可以在自己房间里也放一盆。”我绕了一圈,才不好意思道,“张星剑他从我刚认识他时他嘴巴就这么臭,长这么大没被人打死纯属他运气好,你别往心里去。”
居修远扯了扯嘴角:“世叔一心为了父亲着想,父亲有这样的朋友是好事,我怎会怪?”
“那就好。”我拍了拍居修远的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我先走了。”
“孩儿恭送父亲。”居修远再度躬身,目送了我离开。
一炷香后,我在竹林里找到了刚刚逃跑的张星剑。
“你也来纳凉?”张星剑站了起来,跳出了竹林里唯一的石桌石椅几丈远,“来来,你坐。让给你。”
“你丫的你住我家你想往哪跑呢?”我被气得差点笑出来,“坐下,我们来聊聊。”
张星剑定住了,无奈地走了回来,坐回石凳上。“聊什么?”
“聊你刚才怎么跟我儿子说话的?说好了的怀柔策略,听不懂人话!”我用食指气狠狠地戳了一下他脑门。
“我这不是······情不自禁。”
“哪门子的情不自禁——人家好好的端盆花走在路上,哪里招你惹你了?是人不好看还是花不好看了?”
“一想到他是魔教的我就——这能全赖我吗!谁让他是魔教的!”说到这,张星剑又理直气壮起来,“是你比较奇怪好不好!全江湖就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知道儿子是魔教的还叫我们别动作。要怀柔要怀柔······你也不想想你能不能感动得了?”
“他还小······他都没满十八!”我辩护道,“他从小生活在魔教,娘又是余容,没一个好的榜样,走错路也在所难免嘛······他还小,还有改正的机会。”
“我怕你撞到南墙时回不了头!”张星剑嗤笑道,“行了,我下次不和他说话了总行了吧!”
张星剑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竹林里惆怅。
张星剑性格烈,最容易爆发冲突,其他几个暂时还没和修远起矛盾,但这不表示其他几个人就能接受得了居修远。那天我跟他们坦白了我发现的修远的秘密后,他们就炸了一回,等我说完我为了让居修远撑过家法把内力全渡给他了后,连本来就知道居修远为魔教办事的岑子默和邬向明都不淡定了。
岑子默第一个冲上来拽住了我的衣领:“你是不是没长脑子!就算用脚趾头想也干不出这种傻事吧!”
“没事……我不说之前你们不是也没看出来我失了力量吗?”我安慰道。
“我们又不和你动武!当然没事!万一有贼人对你不利怎么办!你怎么抵,拿命吗!”岑子默气得脸都红了。他本就生得幼,生气的时候比起让人害怕,更多的也是可爱。
我看着他那张气鼓鼓的娃娃脸,没忍着泄出了一丝笑:“哈哈抱歉……我没忍住。”
岑子默立刻意会了我在笑什么,踢了我小腿一脚,恨道:“你妈的你还笑!我脸不长年纪也好过你脑子不长年纪!”
邬向明给我们打了个圆场:“好了子默别气了咳咳……不过子默没说错。韶虞你做事确实欠考虑了。”邬向明看我的眼神里也暗含责备。
张星剑站不住了。“你快点叫他把内力还你啊,你想死啊!”说着就往外走,被我拉着袖子扯了回来。
“是我自愿给的,你找他要什么!”我拉着他说。
“那时他也没说他是辛鸿云走狗啊!”张星剑顶了回来,他瞧着我的神色,怀疑道,“不是吧……你不打算要回来了?就那么便宜了那厮?”
“你什么时候见过父亲给儿子送礼物还往回要的?我还没那么小气。”
岑子默气还没消,头也不回地道:“拿出你当年催债时扛把狼牙棒带着小弟凶神恶煞地闯进别人家里把人家家里的家具全搬空的气势来啊。”
“就是!”张星剑附和道,“那户人家老婆哭着让你留点大件的你还直接往地上一坐一哭跟她比谁嗓门大。再来次这招什么要不回来。”
“咳,好汉不提当年勇。”
邬小妹有点不安,下意识地抚摸上腹部。“你知道他意欲何为吗?进院做家丁,跪了三天三夜求进门,熬大刑为入族谱……忍常人所不能,他肯定想做什么。”蓟逸春从邬小妹背后抱着她,默默地安抚。
竺轻吕轻声道:“他若非是真孺慕情深,就必是所图不小。”
“我都知道……”我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你们没见过他熬刑时的惨状,也没见过他对我有多恭顺……就算是假的,做到那个地步,也定有几分真了。”
“所以你愿如何?”蓟逸春出声道,“你有几分把握让他弃暗投明?你有法子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张星剑目瞪口呆地看着蓟逸春:“老蓟,你还帮他说话?你难道认同他的话?”
“他的想法是荒唐,但我做了人父,也并非全然不能理解这荒唐。”蓟逸春苦笑,笑中又含了几分甜,“常言道骨血连心,有了血脉,才能真正知晓这句话的意味。我家那个小混球混起来混得我想揍死他,但他要是真做错了事,走岔了道,到那时我肯定也护着他不让他出事。”
邬小妹也静静地点了点头:“是,父母总望着孩子好的。”在场几个没儿子没女儿的集体沉默了一瞬。
“不是,这情况不一样啊。”张星剑反应过来不对了,“你们家孩子是你们从小看着长大的感情深那好说,但韶虞他那儿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哪来那么深感情!”
邬小妹道:“骨血连心。生下来这份牵绊就在了。”
“真好。”竺轻吕眼里浮现出淡淡的艳羡。
“老婆你别听他们瞎说。”张星剑连忙搂住她,哄道,“你看他们一个两个,有了儿女后都病得神志不清,可见儿女不是好东西。”
很深感情吗,我都不觉得。我听着他们一个个都默认了我对居修远父爱如山,不由得迷茫了。我有对他很好吗?我只不过是在他熬家法熬得半死时渡了内力给他,他被揭露魔教卧底身份时没立刻把他打死,这算好吗?
我沉默了。
不知道我的沉默被他们误解了什么,总之他们都认同了我新加的父爱如山人设,然后有些勉强但总体上接受了我提出的以人道主义光辉温暖居修远孤独寂寞的内心感化他回到正道的提案。
但目前为止的效果实施得并不算好。
我从回忆里抽回思绪,叹了一口气。这种“怀柔”,能被感化才有鬼吧。
就在当晚,我尝到了我自己提出的怀柔策略的苦果,撞到了南墙。
岑子默重伤昏迷,生死未卜。
伤他的人,是居修远。
此事证据确凿,我都没法为他开脱不是他做的。因为是我亲眼看见他把刀刺入了岑子默的胸膛。
那天入夜,下了大雨,倾盆的雨水伴着阵阵雷声哗哗地落了下来。我了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着眼睛躺了半宿,决定去找居修远。我把自制的昆特牌捎上,撑上油纸伞,带着灯笼,就出了门。雨很大,豆大的雨珠啪啪地打在伞面上,好像下一秒伞就要坏掉;风也大,灯笼里的火苗随着大风摇摆,时刻都有熄灭的风险,完全不是出门的好时机。
我不知道居修远是入睡了,还是和我一样被雷阵雨吵得睡不着。要是他睡了就再把他叫起来陪我好了。我不负责任地想。自那天我一语道破他身份,我们许久没有过和谐愉快的亲子时光了。希望现在补还为时未晚。
到了居修远居住的东厢附近时,我隐约听到了刀剑相交的声音。虽被雨声盖了过去听不真切,但绝对是有人在前面打斗。我呼吸一窒,一瞬间联想到了很多种危险的可能性,加快速度赶了过去。大门没关紧,只合在那里,我一推就推开了。我伞都没收,只顾着往庭院望去,一句担忧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得失了声音。
雪白的雷霆照映之下,居修远手握着一把横刀,将锋利的刀刃送入了岑子默的胸膛。借着闪电的光芒,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居修远的表情——面无表情,或愤怒或悲伤或恐惧等情绪统统没有,唯有雨水顺着他脸庞的轮廓滑落,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还没重到能调度他的感情。
我一时手上没了力气,伞被大风吹走了,刮倒在了地上。居修远眼神锐利地扫过来,却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十分冷静全化成了慌乱。“父亲!”
岑子默也听到了修远的话,他吃力地转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无力的微笑:“韶虞,小心,他——”
就在这时,居修远松开了手,岑子默的身体晃了一下,接着往后倒去。
“子默——”我此时顾不上其他的,飞快地跑过去,想接着岑子默。没接上。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倒了下去。我跪了下去,把他上半身扶起来。刀周围的布料都被鲜血染红了。对,要止血······我想起来了,可是他伤口还插着刀,没法包扎。我记得点穴似乎也可以止血,但我平时对传统医学嗤之以鼻,此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止血的穴位在哪里?”我颤抖着问。
“尺泽、孔最、肺俞。”没等我问,岑子默一一将每个穴位所在的位置说了出来,他笑着说,“这种东西你自己还是要记住啊,不然你以后遇到事了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我看着雨一直下,把他的伤口的血色晕染得更深了,如梦初醒,要给他挡雨。油纸伞落得远,我没空去捡,只好把外衣脱了盖在他身上,起一点微不足道的作用。“保存体力。我给你找大夫。”我把他抱了起来。他长得年纪小,不是真的年轻小,他和我一样是成年人,抱起来颇有几分吃力。
“父亲。”居修远叫了我一声。
“你还想做什么!”我捡起岑子默掉在地上的佩剑,护住岑子默,吼道,“还不滚!”
“这是您的伞。”居修远一手拿着伞,却没撑,僵直着手臂将伞往前伸,雨水把他整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我想现在就刺他一剑,但想到岑子默,还是愤愤地把伞夺了回来,腋下夹着伞,一手拿着剑,怀里抱着个人,我离开的样子不可谓不狼狈。居修远还说想帮我。我一剑在他手上豁开个口子,让他离我们远点。我没再理他。尽管我很想对他来同样这么一下,但当务之急是处理岑子默的伤。天正黑,又下着雨,灯笼已经被雨水淋没了,光是看清路就已经耗费我所有的心力了。
“韶虞······”出了东厢门的那一刻,岑子默突然叫了我的字。岑子默的声音很微弱,若不是我一直分着一丝心神留意着他,肯定听不见他这蚊呐般的声音。
“遗言的话就别说了,我不会帮你办的。自己争气活到自己办的时候。”我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又笑了起来。这可不就是“争口气”的事吗?
“听我说,”岑子默吃力地说,“银、鬼、刀、是、居、修、远。”
雷震子这时应景地打了一声鼓。但我还是听清了。我静了静,应道:“我知道了。你先别说话。”
幸好,我住的主房离东厢很近,我把岑子默放到我房间的榻上,叫丫鬟看着他,然后去西厢把其他人叫醒,跟他们简单说明情况,然后就去找镇上的大夫。大晚上的,又下大雨,大夫都准备歇下了,被我吵醒就生了几分怨气,但在我承诺的两倍酬金——可能还有阴沉的脸色和腰间的利剑——的助力之下,还是干脆地收拾衣箱和我走了这一趟。
我往回赶时,我一直担心,当我回到府里的时候,会听到岑子默已经重伤不治的噩耗。所幸这事没有发生。当大夫在里面忙着抢救岑子默的时候,我就坐在外头的回廊上,听雨打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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