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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爱惜他的才气,也有保全‘私人’的私心在里面,将这违制的捷报压了一天半,待张学颜、刘应节的捷报到了乾清宫,才将他的题本票拟了——皇上和司礼监应该也没注意他在题本上写的日期,或者是司礼监注意到了,但因臣的票拟日子在后面,也没嚷嚷出来。”
朱翊钧万万想不到当日还有这些猫腻,心中苦笑道:“人主明察秋毫确实是个伪命题。”
张居正说到这里,喝了口热茶,用手抹了把脸道:“臣之万般保全,却换来了万历五年的锥心一刺。王用汲皇极殿撞柱子死谏;刘台以门生弹劾座师。皇上,咱们君臣两人,都开创了大明的先河啊。”
朱翊钧听到这里,心中血气翻涌。张居正又道:“再往后,皇上骑的马惊了,臣的先父被杀。皇上,咱们君臣两人,还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朱翊钧闻言道:“你与朕两个,开创的大变法,也是独一份儿。朕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真的。”
张居正微笑道:“臣相信皇上。臣在万历五年的时候,就彻底相信皇上了。从皇上在皇极殿上说,‘对张老先生所上辞让奏章视而不见,而诬之以贪鄙、陷之以专权,其余杀宗室、养奉御、跋扈、好色、狡诈诸般罪都齐了。’这句话之后,臣这条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就是臣今天死了,臣也敢说一句无愧于先帝,无愧于陛下。”说完这话,张居正有些哽咽。朱翊钧听他说出不详之音,心中莫名的痛了一下。强笑道:“老先生,朕愿与你善始善终,做一对留下佳话的君臣。”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眼圈里一热,忙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起来。
张居正见气氛有些伤感,就换了话题笑道:“皇上所制变法大诏书,言总理大臣可以连任两个五年。臣一直有句话想问,是从大诏颁布起算呢?还是当了内阁首辅就算?”
朱翊钧听他说出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拿起冰上的一块丝巾,擦了把脸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先生好好保养身体,再为朕干几年。”
张居正躬身道:“老臣敢不奉命?”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好像都暖和了些,且都有些自己信任对方更多的感觉。想起申时行刚才的话,张居正道:“虽然臣愿意干满十年之期,然而不得不防今日之事重演也。若哪次臣醒不过来——皇上愿意听听老臣的‘遗表’么?”
朱翊钧听了,肃容道:“老先生但说无妨。”
张居正道:“若此际朝局不变,老臣以为,最好让张四维干个两年、三年。也好将臣操切为之的政策,重手打击的官员修整修正,缓一缓紧绷的大局。
“但张凤磐万不可让其久居其位。两三年,就是他尽力为皇上考虑,以固圣眷的时间——过了两年,不管皇上信不信他,他都会开始为自己打算,为山西大族打算了。”
“张四维之后,皇上自然乾纲独断。但老臣不揣冒昧,剖心为陛下荐之:若潘晟仍其时未败落,这个人可以接张四维。虽然他干的未必就比张四维好,但潘晟是发自肺腑的想着变法。在朝中二品以上,其人变法之意最坚。”
“但潘晟其人,智有余而耐心不足;臣若活着,无人去算计他;若臣不讳,他未必能在张四维手下全身而退。若他败了,皇上可用潘季驯、罗万化、王家屏等,万不可用申时行。”
”虽然他也是我的门生,但他已经有了党同伐异的心思,将来我朝若起党争,必从申时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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