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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枝被叫出来的时候,见着书院门口立着的威严人影,愣了一下。
祁典裕也打量着宋南枝,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多年看人的经验让他感觉到宋南枝的不简单。那双眼睛看似清澈,实际幽深。她穿着淡杏色的襦裙,挽着简单的发髻,清清淡淡站在那里的模样,让祁典裕无端地想起祁夫人。
也是这样的风情,也是这样的淡然。
可因为他的疏忽,她永远停在了记忆里。
他按下心底的烦躁,上前道:“我是祁渊的父亲。”
宋南枝掩去眼底的惊讶,盈盈一拜,“国公爷安好。不知找我何事?”
“是你撺掇祁渊继续查科举舞弊案的?”
宋南枝注目。
“你不必遮掩,我都知道了。听说,你是从夔州来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宋南枝低头,“就我与父母三人。”
“原来是家中独女,难怪有这样的心思。”祁典裕移开了目光,不想再看宋南枝,道:“我给你银两,也可以疏通关节照顾你父亲,以后有什么难事,都可以来信找我解决。我可以保证,只要有镇国公府一日,你家在夔州就能风光无限。”
宋南枝使劲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才没让嘲讽的笑在嘴角出现。
她柔声道:“国公爷这样做,有条件?”
祁典裕满意笑了,他就知道,面前的宋姑娘,和蔡寒珊本质上是一样的。
“你马上回夔州去,不许再进京师,也不许再见世子。”
祁典裕重新看向宋南枝,他本以为会看到宋南枝感激的神色,没想到面前的女子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他。
“国公爷权势滔天,可惜长空书院受皇上管辖,学生退学都需要足够理由,我没病没灾,家中无事,就算国公爷能从中运作一番,难道不怕引起皇上的忌惮吗?为了我这么个小女子,不值得,劝国公爷三思。”
祁典裕大怒,他见过了大江大河,如今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威胁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世子爷在家,是否也是这样被国公爷对待的?国公爷从来不问他做事的理由,只是一厢情愿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世子身上。世子爷稍有不听,您就大力弹压,甚至找上世子爷的朋友,一意孤行地排除掉您认为不合适的人,让世子爷彻底成了没人敢接近的煞星。”
祁典裕横眉怒目,大笑三声,“你算什么人,竟然也敢管起我们祁家的事了?看来我料得没错,你就是个祸害。我限你十日之内离开京师,不然——”
“不然父亲要如何?”
祁典裕愕然转身,见着身后衣衫有些凌乱的祁渊,“你怎么出来的?”
祁渊冷哼一声:“父亲的那些守卫,还不是我的对手。”
他走到宋南枝身前,将她护住,对祁典裕道:“父亲未免管得太宽了,您若是要让她离开京师,我回头就给皇上上折子,弹劾父亲玩弄权柄,还请父亲三思!”
祁渊的话说得又重又决绝,让祁典裕一口气堵在胸口,仿佛瞬间就要喷出血来。
他颤抖着手指向祁渊,“好啊,我居然养出来这样一个白眼狼!好!有本事你就去参奏我,有本事,你就带着整个祁家一起给你母亲陪葬!”
父子俩针锋相对,最终祁典裕挥袖而去,祁渊眼中的怒气这才消散下去。
正好也是下学的光景,书院已经没有课了,宋南枝见着祁渊心绪不佳,就陪着他绕书院的湖边散步。
“世子,我看,舞弊案,你暂时还是不要查下去了。”
“为何?”
宋南枝叹气:“皇上的态度很明显,皇后通过国公爷传递出来的态度也很明显,如今不宜硬碰硬。反正案卷副本你那里都有,只要找到证据,随时都方便重启。”
祁渊:“可我不甘心。”
宋南枝停住,秋日的风掠过湖面,柔柔地拂起她鬓边的发,带了她身上的清香,送进祁渊的鼻子里。祁渊一呼一吸之间,感觉之前那股难言的憋屈消散了大半。
她道:“之前是我低估了世子继续查案的阻力,其实案子摆在这里,想查随时都可以查,告不告诉皇上,区别只是有没有名目罢了。而世子掌管金吾卫,负责的事情多,想要知道什么事情,是不缺名目的。”
宋南枝说得隐晦,祁渊却明白了,他心中豁然开朗。
是啊,自己为什么这么死脑筋呢?又不是只有皇上允准他才能查案。
他掌管金吾卫,若是发现了可疑人等,去传讯问个话,难道还会是什么难事儿吗?
祁渊有些激动地抱住宋南枝,“你真是我的解语花!”
灼热的体温猝不及防地贴过来,宋南枝一瞬间愣住了,从胸口到脑子,一下子就像是有火山爆发一样,她呼吸屏住,睁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推开祁渊。
祁渊也被自己的举动惊着了,不过当他抱住宋南枝的时候,怀中的温软让他舍不得放手了。
“……抱歉,我失礼了。”
宋南枝低下头,不敢看祁渊的脸,转身匆匆往后走去。
祁渊从后面追上来,喊道:“你小心些,被滑到湖里去了,诶——”
他话音未落,前面的宋南枝就踩到了湖边的淤泥,身子一歪,祁渊及时拉住了她,又把她抱在了怀中。
不过这次祁渊没有贪恋温软,他知道欲速则不达,害怕自己逼急了宋南枝。
查看过宋南枝的脚踝,确定没有受伤之后,祁渊还是舍不得回去,东扯西扯的。
“……自打我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我看得出来,他也在责怪自己当年的错处,可是他太好面子了,放不下身段认错。父亲说我恨他,其实我早就不恨了,对他剩下的只有失望了。他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都不能面对自己的错误,连我母亲的忌日,都很少去祭拜。”
宋南枝想到昔日祁夫人和善的面容,心中惆怅,想着若是祁夫人还在,祁渊现在,应该会开心很多吧?
看向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带了一丝心疼。
祁渊开心,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试探试探宋南枝。
“有件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宋南枝示意他说。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希望我早些成家。她也知道,当年我母亲和你母亲交好,是定下了我们的娃娃亲的。”
宋南枝活泛的心思被刚才祁渊的一抱给搅得有些乱了,抓不住重点,变得直来直去。她联系上下语境:皇后娘娘希望他成家——当年有娃娃亲在身,得出结论:因为皇后娘娘知道当年的娃娃亲,所以不好给他定亲事。
于是,体贴的直女宋南枝,十分贴心地给出了解决方案。
“没关系!当年的宋南枝已经死了,娃娃亲不作数,你让皇后娘娘放心给你定亲事就是!”
祁渊柔软的眼神瞬间冻住了。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宋南枝点头:“世子爷不必在乎我的想法,反正在世人眼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除了你们,也没人记得我。”
祁渊的胸口起伏几晌,之前的欣喜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心疼和汹涌的愤怒。
他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
“行,你要这么想的话,随你!”
说完,他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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