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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猎奇:传说中的生物
唐时的蛊术,属于巫术的一部分,跟幻术还不一样。蛊术又分多种,其中一种叫魇蛊术,一度流行于唐朝的巫师间。魇蛊术的特点是将自己欲加害的人,做成木偶或纸偶、土偶,藏于暗处,除每日在心中默默诅咒外,并用针射扎其心脏位置,据说这样可以使其人迷狂昏沉,丧失神智,最终死去。
最凶险的蛊是哪一种?
“李洪山人,善符箓,博知,尝谓成式:‘瓷瓦器璺者可以弃,昔遇道,言雷蛊及鬼魅多遁其中。’”这是段成式在闲谈中得到的一则隐秘的知识。
山人李洪最善符箓。古代道家修炼分多种形式,包括炼丹、占卜、祈禳、符箓……其中的符箓,多在捉鬼镇妖时使用。这天,段成式去拜访李洪,聊天中被告知雷蛊和鬼魅喜欢藏身于有裂纹的瓷瓦器皿中。
先说鬼魅。按唐人记载,李洪所言不虚:
宪宗元和年间,长安光宅坊有一市民,“其家有病者将困,迎僧持念,妻儿环守之。一夕,众仿佛见一人入户,众遂惊逐,乃投于瓮间……”
在这个元和年间的故事中,鬼魅隐遁时就选择藏在瓮瓦间。
福州有弘济上人,斋戒清苦,曾在沙岸上得一颅骨,“遂贮衣篮中归寺。数日,忽眠中有物啮其耳”,用手将那东西拨落后,“见有火如鸡卵,次第入瓦下”。在这里,那骷髅也是潜藏入瓦下。
鬼魅都晓得,那雷蛊呢?得先说说什么是蛊。在各种巫术中,蛊术应该是最神秘的。因为蛊并非固有物种,而是人工培育和饲养出来的一种剧毒之王,诞生过程如下:
黑暗的室内埋一大缸,在五月(古时的凶月),捕捉蜈蚣、蝎子、蟾蜍、蛇、蜘蛛,将其置于缸内,然后压上盖子,贴上封条,叫它们互相吞食、蛰咬,一年后开封,便会有一物飞出,此物正是最后存活下来的那只毒虫,也就是蛊。关于蛊的样子,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带有剧毒。不过,它不会伤害主人,而是非常听命于主人,会帮助主人去做事,任务完成后,飞回来,老老实实地待在缸里。
《酉阳杂俎》中提到一则验蛊法:“鸡无故而自行飞去,家有蛊。”
蛊为世间毒王,关于养蛊杀人的故事,南北朝时就有记载了,顾野王在《舆地志》里说:“江南数郡有畜蛊者,主人行之以杀人,行饮食中,人不觉也。”唐初时,饲养毒蛊的多为江南地区。浙江诸暨县县尉叫包君,其妻总接受当地一土豪的美食,没想到被放了蛊毒。按记载,该土豪用蛊害了不少人。中了蛊毒后,会腹痛难忍,像被什么吞噬心脏。一两年后就会死亡。
到了武则天时代,原本流行江南的蛊,大量地出现在京都长安。
武则天掌权后,常不自安,看谁都像反叛者。于是重奖告密者,又任用酷吏,抓捕、审讯、刑罚那些有风吹草动的大臣。一时间,互相揭发成风。在酷吏中,最著名的是索元礼、周兴、来俊臣三人。其中,又以来俊臣“成绩”最大。按正史记载,经他手用酷刑审讯和诛杀的官员就达一千多家!当然,大多都是冤死的。但酷吏们以此为乐,武则天也是乐此不疲。所以,在当时,很多大臣上朝前,都会跟家人诀别。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时有“博陵王崔玄晖位望俱极,其母忧之,曰:‘汝可一迎万回,此僧宝志之流,可以观其举止祸福也。’及至,母垂泣作礼,兼施银匙箸一双。万回忽下阶,掷其匙箸于堂屋上,掉臂而去。一家谓为不祥。一日,令上屋取之,匙箸下得书一卷。观之,乃谶纬书也,遽令焚之。数日,有司忽即其家,大索图谶不获,得雪。时酷吏多令盗夜埋蛊,遗谶于人家,经月乃密籍之,博陵微万回则灭族矣”。
就是说,为了保平安,重臣崔玄晖的母亲叫儿子请来异僧万回(前面写到的善于神行的那位),并赠银匙一双,但却被万回扔到了房顶。后来,到房顶取银匙时,发现那里有一本谶书,也就是朝廷严厉禁止的预言王朝更迭的书。崔玄晖大惧,立即将其焚烧。几天后,酷吏来搜查崔府,但一无所获。原来,酷吏有一种陷害大臣的手段:在黑夜里叫人把蛊偷偷埋在大臣的庭院,再把禁止的谶书丢在其家里,一月后必取大臣全族之性命。
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长安等关中地区不时出现蛊的身影。文宗大和七年(公元833年)发生的一个事件比较有代表性。
长安青龙寺僧人契宗,俗家在不远的樊川。一段时间以来,契宗的哥哥像被什么附体,渐至发狂。契宗持咒,也不见效。契兄用手拉他的母亲,其母陷入癫狂;拽其妻,其妻亦死。最后,他对契宗说:“我不怕你,今天我大兄弟也会来。寒月,寒月,可来此。”喊到第三声,一物如狐,全身赤红,从契兄脚部蹿起,爬到腹部。契宗胆量确实可以,用刀去砍,伤其一足,那物跳出窗,潜藏在瓮中。
契宗根据经验判断,觉得那东西极有可能是蛊。
随后,用大盆将瓮盖上,用泥把缝隙抹死。三天后打开,那物已经僵硬而铁,但还没死去,最后用油将之煎杀,直到这时,契兄的狂症才痊愈。果不出契宗判断,一个多月后,附近有一户人家,父子六七人暴死,“众意其兴蛊”。因为按传说,如果蛊被杀,那么放蛊害人者,也就活不了了。
回到开篇,所言雷蛊,是蛊的一种,善飞行,出没于阴雨天,又称飞蛊。飞行时,有声音,如小鸟叫。通常情况下,人们看不到它的形状。但是,一到打雷闪电的瞬间,其形状就可以在天空中显现出来,这也是被称为雷蛊的原因。这东西,跟上面的狐状蛊一样,也好隐于瓮瓦间。
当时还有蛇蛊。
晚唐时,长安及附近州郡的街道上,不时出现一名游医的身影,据说他能将蛊逼出人体外。有一些人,真的被治好了。但也有人认为:那只是游医使用的幻术。
当时有官员,叫颜燧,其女中了蛊毒,每天感到有东西在咬自己的心肝,痛苦不可忍。一年后,人已很憔悴了,皮骨相连,腿如枯木。在这种情况下,找到那名游医,后者看完后,说:“你的女儿中的蛇蛊,蛊毒的一种。不过没关系,我可将它逼出来。”
游医叫人找来热炭一二十斤,以之为药引。随后,手持钳子盯着女孩。服药后,该女欲昏欲死,又过了一会儿,觉得咽喉间有什么东西蠕动。这时候,游医叫她张嘴,随之钳出一条五六寸长的小蛇,立即投于炭火中,将其化为灰烬。
雷蛊、蛇蛊外,唐时还有一种更神秘更危险的踏影蛊。
说到踏影蛊,就必须谈到人的影子。人的影子有什么讲究?《酉阳杂俎》有所记载:“宝历中,有王山人,取人本命日,五更张灯相人影,知休咎。言人影欲深,深则贵而寿。影不欲照水、照井及浴盆中,古人避影亦为此。古蠼螋、短狐、踏影蛊,皆中人影为害。近人有善灸人影治病者。又,道士郭采真言,人影数至九。成式尝试之,至六七而已,外乱莫能辨,郭言渐益炬则可别。又说九影各有名,影神:一名右皇,二名魍魉,三名泄节枢,四名尺凫,五名索关,六名魄奴……”
王山人生活在唐敬宗、文宗宝历年间,长期研究人的影子的秘密。在本命日(跟生日的天干地支相同的日子)的五更天(凌晨三点到五点),于灯下观察人影,可知吉凶未来。这位山人指出:灯下人影越深,主人以后就越显贵越长寿;相反,如果影子浅,则预示不详。所以,古人忌讳在河边、井边乃至浴盆边转悠,因为在水中照出的影子一定是浅的。通过影子来实施巫术,在当时也不是没有:蠼螋、短狐、踏影蛊,踏到或击中人的影子,其人必死或得怪病。
说到影子,唐人认为灯光、阳光、月光下,如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人有九个影子。九影各有神,其神各有名。道士郭采真尤其坚持这种说法。据他说,这九影神分别称:右皇、魍魉、泄节枢、尺凫、索关、魄奴……段成式为验证这九个影子,特别试了一下,但只看到六七个。不过,郭采真说,点一个火把,慢慢使火旺起来,就可以辨别出最后两个影子。现在,回过头来说说上面提到的三种怪物。
蠼螋,一种昆虫,种类虽多,但活动神秘,所以并不常见。它属于革翅目,身体狭长,带触角,尾巴上有弯刀状的夹子,生活于潮湿或阴暗的角落,习性为昼伏夜出。古人认为,如果人影在灯光或月光下被其踏中,则不祥。短狐,又名蜮,形如龟,三只脚,生活在近水,习惯口中含沙喷射行人,即使击中人的影子,人也得怪病。它也是成语“含沙射影”的主角。最后讲到的是踏影蛊。这种蛊非常诡异,喜跟随在人身后,踩踏影子,被踩者,则遇凶险。
唐时的蛊术,属于巫术的一部分,跟幻术还不一样。蛊术又分多种,其中一种叫魇蛊术,一度流行于唐朝的巫师间。魇蛊术的特点是将自己欲加害的人,做成木偶或纸偶、土偶,藏于暗处,除每日在心中默默诅咒外,并用针射扎其心脏位置,据说这样可以使其人迷狂昏沉,丧失神智,最终死去。蛊术在古代是属于限制级的。唐朝时,政府曾出台法律,专门禁止此术,违者处以流放或极刑。
当时,有士人李某,与妻苏氏感情疏冷,而宠爱其婢女。多日后,婢女和李某便生邪念,欲害苏氏。二人密谋后,得一术士,求桃木符,上写咒语,埋于厕所;随后,又剪了七个苏氏模样的彩色纸人,用细绳捆绑,每个都一尺多高,藏在院子东墙的土窟里,用泥堵上。自此后,婢女和李某每日在心中诅咒苏氏,欲使魇蛊术早日成功。
几年后,还未等蛊术成功,婢女和李某就先于苏氏而死了。
又过了四五年,蛊术终成。自此,不时有仆人在夜里看到有彩色纸人现于庭院。寡居的苏氏,渐渐感到神志迷乱,浑身无力,医治也不见效果。最后,聪明的苏氏想到庭院中的彩色纸人。
入夜,苏氏带仆人埋伏,纸妇人一出现,便扑得一个。灯光下,发现那纸人眉眼四肢无不具备,跟苏氏很像,被捉在手里后,还扭动不止,人们大恐。有胆子大的,抽刀去砍,竟有鲜血从纸内崩出。还是苏氏淡定,叫人抱柴禾来,把纸人焚烧。没想到,这一烧,竟引来了其他六个纸人,她们哭号,在空中辗转。更恐怖的是,被捕捉的纸人烧成灰烬后,庭院中竟有一股人的皮肤被烤焦的气味。
第二天,剩余的纸人不再呈彩色,而是身着白衣,飘荡于庭院上空。
此后半年里,在苏氏带领下,仆人们又陆续捉到六枚纸人。只有一枚,被捉后又逃逸了。在众人追赶下,藏匿到了厕所。大家进去搜寻,掘粪土七八尺,依旧没找到,却得到一个桃木符,上面的红色字迹依稀可见:“李氏婢女魇苏氏家女,作纸人七枚,在院东墙里。九年后当成……”
郎巾真的能测盗吗?作为一个神秘主义者,段成式在《酉阳杂俎》记载了众多不为后人所知的黑暗和偏僻的知识,比如郎巾:
予幼时,尝见说郎巾,谓狼之筋也。武宗四年,官市郎巾。予夜会客,悉不知郎巾何物,亦有疑是狼筋者。坐老僧泰贤云:“泾帅段宅在昭国坊,尝失银器十余事。贫道时为沙弥,每随师出入段公宅,段因令贫道以钱一千诣西市贾胡求郎巾。出至修行南街金吾铺,偶问官健朱秀,秀答曰:甚易得,但人不识耳。遂于古培摘出三枚,如巨虫,两头光,带黄色。得,即令集奴婢环庭炙之。虫栗蠕动,有一女奴脸唇动,诘之,果窃器而欲逃者。”
按段成式自述,他小时候曾听人说过郎巾即狼之筋。按古人的说法,郎巾是盗窃案中的断案神器。由于具备神奇的功效,所以一直被认为是特殊商品,而不能够随意出售。在唐德宗时代以后,官方就在市面上禁制了郎巾的买卖。被禁前,郎巾的销售地主要集中在长安的西市。
长安城规划得非常完整,每个区坊都有其功能。其中,有两大商业区,也就是东市和西市。东市位于皇城东南,西侧紧邻平康坊、宣阳坊,东侧紧邻道政坊、常乐坊;西市在皇城的西南,东侧紧邻延寿坊、光德坊,西侧紧邻群贤坊、怀德坊。
在东市上做生意的,以唐朝商人为主;西市上做生意的,则以来自西域乃至西亚的胡商为主。他们兜售各种域外珍奇,换取唐朝人的金银、瓷器、丝绸以及茶叶等。比如,撒马尔罕的金桃、高昌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浆(一种美酒)、西亚的宝石,以及各种香料、珍禽异兽,乃至于胡姬和昆仑奴(来自南洋)。而郎巾,正是他们从域外带来的奇货,所以售价是非常高的。
郎巾被禁后,虽然地下交易还有,但毕竟已不多见,很多人也就渐渐不知道其妙用了。直到唐武宗会昌四年(公元844年),出于某种无法推测的原因,朝廷又开始允许郎巾自由出售。
话说这天晚上,段成式宴客,当他谈到郎巾之妙时,在座的很多人都不知为何物,只有个别人有所耳闻,但依旧不知道其物确切的功能。就在段成式一声叹息时,在座的高僧泰贤开口给大家讲了一段往事:
中唐大臣段祐,住长安昭国坊。有一天,他家丢失银器十余件。据分析,应是奴婢所为。当时,泰贤还是小沙弥。其师与段祐交好,所以泰贤每每与师父出入段家。段祐为了破案,就叫他带着一千钱去西市胡商那求购郎巾,嘱咐其物不易买到,要多跑几家。从昭国坊到西市很远,需要穿过大半个长安城。
在路上,泰贤一直在想郎巾与破案有什么关系。
出了昭国坊没多久,刚到紧邻的修行坊南街,在路过官方经营的金吾铺时,泰贤问当班的相识,一个叫健朱秀的人,说这郎巾真那么难买吗。健朱(复姓)说:“买到不难。只是,很多人不识此宝,更不知道其妙用。”
泰贤有些迷惘,因为他也不太清楚郎巾是干什么的。
那健朱又说:“现朝廷已经允许买卖郎巾,我这里其实就有。”
说着,健朱秀给泰贤取出三枚郎巾,其形如巨虫,两头光亮,呈深黄色,样子怪怪的。那一千钱是否给了健朱,我们不太清楚。总之,泰贤持着三枚郎巾迅速地回返了。
段祐大喜,没想到如此轻易地就得到这稀罕之物。随后,把奴婢招集在庭院中。接下来,用火熏烤那郎巾,它如虫一般蠕动,发出奇怪的味道。最后,奇迹出现了:众奴婢中,有一个丫环,脸上的肌肉、嘴唇,甚至手脚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段祐遂大笑,一切水落石出。郎巾到底是什么?
《酉阳杂俎》中还有这样一段记载,对此作了解释:“狼,大如狗,苍色,作声诸窍皆沸。中筋大如鸭卵,有犯盗者,薰之,当令手挛缩。”这里说得很清楚,是狼的“中筋”,也就是大腿里的筋,故而又称狼巾。
狼大腿之筋确呈深黄色,形如巨虫。不过,也有人认为,郎巾并非狼的大腿筋,而是由某种虫子结成的东西,一如药材里的“冬虫夏草”,所谓“一面附着树枝处,痕深陷而直,贯彻上下,以是知为虫所结也”。也就是说,它是附着在树枝上的,颜色也不是黄的,而是枣红的,上面有网格状花纹,整体像个袋子。至于是什么虫子结的,就不知道了。
但不管是狼的大腿筋,还是某种神秘的虫子所结,郎巾的功能都是一样的:只在盗窃案上管用。
在上面的故事中,说到了一点:盗窃银器的女奴欲逃。这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细节。也就是说,她已经把所窃银器藏在了身上。如此一来,就说明:被盗物品附着在什么东西上,熏烤郎巾后,什么东西就颤动。另有一个故事:一户人家丢了簪子,怎么找也找不到,于是用郎巾测盗,众人皆无异样,但这时候家中门帘抖动起来。
原来簪子被挂在了那里。
但如果所盗之物藏在了柜子里呢?柜子是否也会在那里兀自颤动?答案当是肯定的。
当然,对郎巾这玩意儿,后人大多持怀疑态度,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曾说:“愚谓其事盖术者所为,未必实有是理。”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这样一个神奇和引人遐想的传说。这还不够吗?
鱼与龙
讲龙的故事前,需要先讲讲鱼。
唐人好吃鱼,但从不吃鲤鱼。因为朝廷有明文律令:不许捉鲤鱼。意外捉到鲤鱼后,必须第一时间放生,否则的话杖击六十,拿到官府问话。因为唐朝皇帝姓李。虽然不叫吃鲤鱼,但其他鱼还是难逃美食家和饕餮者的大嘴。
据记载,玄宗天宝年间(公元742年~755年)的荆州,还有一个渔人,在江中钓上一条青鱼,长达一丈,说是钓,最后是被他拖上岸的。那青鱼,鳞上有五色圆花,异常美丽。渔人很惊喜,回家就蒸着吃了。
奇怪的是,那青鱼没有一点鱼味儿。他吃的是鱼吗?
但已经晚了。
五日后,渔人发现一队车马停在自己家门前。他很奇怪,又很害怕。只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我之王子,往朝东海,何故杀之?我令将军访王子,汝又杀之,当令汝身崩溃分裂,受苦痛如王子及将军也!”
车里的人有可能是鱼仙,也可能是龙王。从他的话语中分析,这次被渔人吃的不是其太子,而是寻找太子的将军。至于太子,当也葬身于渔人之口,但那想必是以前了。
后来,渔人身上开始出现奇异的变化,怎么变化呢?就是一点点地骨肉分离……
再看两个水族被侵而引发的异事:
唐代宗大历年间(公元766年~779年),和州负责掌管文书的刘录事因故罢官,闲居旁县。此君尤爱吃鱼,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吃鱼,从来就没吃饱过。”
这一天,有好事者送来一百来斤鱼,意思是:不从没吃饱过吗?这鱼我都堆这了,您看着办。刘录事也不客气,在庭院中当场为大家表演吃鱼绝技。但吃了几碟子后,他就感到咽喉哽咽,随后咳嗽出一个如黄豆大的骨头珠子。
刘录事也没在意,将那珠子放在茶碗中,用碟子盖上,继续吃。没多长时间,珠子将碟子拱开,再望去,已有数寸长,形状如人。在座客人竞相观看,那珠子很快便如人一样高大了,随后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化作人形的骨头珠子跟刘录事打起架来,把刘录事殴打得口鼻出血。打了一阵,两个人各自跑开,分至大厅两侧,最后到庭院后门,又相遇了。这一次,二人没斗殴,而是合为一人,正是刘录事。
众宾客追来,但刘录事已神志不清,好一阵子才能说话。宾客问他刚才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此后,刘录事再也不敢吃鱼了。
面对一百来斤鲜鱼时,发生如此怪事。可以想象:那化作人形的珠子,或者是鱼仙变化,或者是龙王变化,为的是阻挡这位老兄继续狂吃水族。
真的有龙吗?
在说龙之前,先讲一下龙的亲戚。
王彦威,晚唐人,任宣武节度使,全唐诗收入其一首《宣武军镇作》:“天兵十万勇如貔,正是酬恩报国时。汴水波澜喧鼓角,隋堤杨柳拂旌旗。前驱红旆关西将,坐间青娥赵国姬。寄语长安旧冠盖,粗官原因是男儿。”虽写得粗陋,但也有些气势。
镇汴州时,逢大旱。此日夜宴,座上有叫季玘的,为某亲王的门客,当时寓居汴州。王彦威顺便说起大旱之事。
季玘听后笑道:“不就是需要下点雨吗!这有何难?”
王彦威一皱眉,问:“你有办法?”
季玘说:“你给我准备蛇医四头,十石量的瓮两个,每个瓮里盛上水,分别放置蛇医两头,用木盖塞压,糊上泥,放在院里,瓮的前后设席烧香,再找七八岁的小孩十几个,让他们手里拿着小青竹,昼夜不停地敲打那两个瓮。”
王彦威按说的做了,果然天降大雨。蛇医非蛇,而是蝾螈,又称蛇师。唐人认为,蝾螈和龙是儿女亲家,既然不能让龙现身天空,那就把它的亲家请来吧。
说到龙,贞观十八年(公元644年)秋十月,在山西文水,有巨石从云中“坠落”。县里的官员急忙把这一天象报告给长安。时有西域某高僧在京,当太宗皇帝问其为何物时,高僧断定那是龙的食物,只是因为不小心,最后才从云中落下。
下面的记载则更具现场感:
玄宗开元年间,中原徐城地区经常闹水灾,汴州刺史齐浣当时兼任河南采访使,他在勘察地形后,向朝廷打了个报告,建议开条人工河引水。工程由各县分掘,最后连在一起。当施工到亳州真源县地段时,挖掘出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有什么呢?竟蛰伏着一条长一丈多的龙!
县里的人急忙上报,齐浣听后大惊,命人将龙放生到淮河。从真源县到淮河有几百里地,不太清楚当时是怎么转移过去的。但有另外一个细节:转移之初,有个当差的,趁人不注意,悄悄拔了一根龙须作为纪念和珍藏。
龙,真的存在吗?在元街县有泉,泉眼中水交旋如盘龙,“或试挠破之,寻手成龙状。驴马饮之,皆惊走”。
《酉阳杂俎》更是记载:“僧无可言,近传有白将军者,尝于曲江洗马,马忽跳出惊走,前足有物,色白如衣带,萦绕数匹,遽令解之,血流数升,白异之,遂封纸帖中,藏衣箱内。一日,送客至浐水,出示诸客,客曰:‘盍以水试之?’白以鞭筑地成窍,置虫于中,沃盥其上,少顷,虫蠕蠕如长,窍中泉涌,倏忽自盘若一席,有黑气如香烟,径出檐外。众惧曰:‘必龙也。’遂急归。未数里,风雨忽至……”
这个长安奇闻是僧人无可讲给段成式的:
有个将军姓白,常到郊外的曲江洗马。这一日,白将军在一处浅湾洗马时,那马突然一声长嘶,跃上岸来,奔驰不已。白将军大惊,骑上附近的另一匹马追赶。捉住后,发现该马前蹄上缠绕着一条白色的虫子。把它揪下来,虫子流了不少血。将军奇怪,叫人将它装进袋子,藏在了箱里。
一天午后,白将军送客于郊野,亭驿中告别间隙,取出那虫子展示:“前几日在曲江边得的,不知为何怪。”
客人问缘由,随后道:“既然得之于曲江,何不以水试之?”
在亭边掘地为坑,把虫子放了进去,然后开始浇水。不一会儿,虫子就慢慢伸展起来,越来越长;坑里的水,竟也越来越多,如同泉涌。倏忽间,那虫子已摇晃变大,黑气骤然升腾,众人大惊,从亭中跑出。
那客人边跑边说:“此物必为龙!”
白将军此时也在奔跑,没跑多远,风雨交加,雷声巨响,再回望亭驿上空,乌云中真有一物,形如巨龙,长身而去。
关于龙的秘闻,还有一例:“有史秀才者,元和中,曾与道流游华山,时暑,环憩一小溪,忽有一叶,大如掌,红润可爱,随流而下,史独接得,置怀中。坐食顷,觉怀中渐重,潜起观之,觉叶上鳞起,栗栗而动,史惊惧,弃林中,遽白众曰:此必龙也,可速去矣!须臾,林中白烟生,弥于一谷。史下山未半,风雷大至。”
两则故事都很离奇:一个飘如红叶,一个缠于马蹄。
至于后者,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当时白将军正在给马洗澡,有龙潜于水中,被马带出江面,到了旱地上,也就丧失了本领,后来用水激活,才得以升腾而去。
关于龙的神奇记载还没完。有一次,据说发现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窝龙。
唐代宗广德二年(公元764年),浙江临海县叛乱分子袁晁越海进攻永嘉,其战船在海上遇风,被吹到千里外的岛上。这里是传说中镜湖山慈心仙人修道的东方。漫游中,叛乱分子看到一座黄金城市。这里的一切都是黄金造的。他们进入一间密室,看到二十多只狗崽一样的东西。这时候,有女子出现:“你们不是叛乱分子吗?如何至此?你们看到的东西并不属于你们。另外,你以为你们看到的是狗吗?告诉你们吧,那是龙。”
叛乱分子仓皇而逃。
后来,袁晁的叛乱被平息,朝廷的官员听一个叫曲叶的女叛匪亲口讲述了这件秘闻。
说到一窝龙,就不能不提龙的直系亲属。据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关于九子,有三种说法:第一种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螭吻;第二种是,赑屃、螭吻、蒲牢、狴犴、饕餮、蚣蝮、睚眦、狻猊、椒图;第三种是,狻猊、螭、犼、貔貅、蒲牢、狴犴、饕餮、白泽、伏狸。关于龙的传说,还有什么要的讲的呢?
孙思邈生于公元581年,正是隋朝建立时。小时患病难愈的亲身经历,使他立志学医,长大后研究草药,从太白山到终南山,从峨眉山到少室山,从幽谷到峭壁,都可以看到他的足迹。除治病救人外,作为当时著名的道士,他还研习养生之术,修炼成仙之法。从隋文帝到唐高宗时代,他屡次拒绝封官,而终身隐逸,写有著名的《千金方》,终成一代药王。
孙思邈死于唐高宗永淳元年(公元682年)。这一年,他已年过百岁;又有一种说法,称他活了一百四十多岁。“安史之乱”,玄宗入蜀,曾梦见正在峨眉山修炼的孙思邈向他讨要“武都雄黄”。梦醒后,乃命人取雄黄十斤送于峨眉山金顶。使者上山还未过半,就见一老人仙风道骨,坐在岩前,身边有二道童相伴,其中一个道童指着前面的巨大石臼说:“你可以把药放在上面。石上有我们师父写的字,请你录下,回复于皇帝。”使者见石上果有一百多个红字,便录下,每录一个,石上的字就少一个……
孙思邈在终南山隐逸时,与高僧宣律友善。当时长安干旱,皇帝请西域胡僧在昆明池祈雨,祈雨前叫人于坛前置备香灯,七日后,昆明池水面降低了数尺。一天晚上,突然有一老者拜见宣律,自称昆明池龙王,说长安久不下雨,不是他在搞鬼。现在,那求雨的胡僧本想要龙脑制造药材,却欺骗皇帝说祈雨,自己命在旦夕,求宣律帮忙。宣律听后,把孙思邈介绍给龙王。于是,龙王又去终南山拜见孙思邈。
龙王:“拜托了。”
孙思邈:“我听说昆明池龙宫有医药仙方三千,你把这些方子传给我,我当救你。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龙王:“玉帝有令,仙方不可妄传。但事已至此,情况危急,传就传了。”
不一会儿,龙王取仙方三千,传与孙思邈。思邈大喜,叫对方回龙宫,说后面的事交给他了。
转天,昆明池水就暴涨,没过几天就溢上岸来。那作法的胡僧见此情景,羞恼而死。
以上故事讲的是《千金方》的来历,跟龙王是有直接关系的。从这个故事里可以发现,龙王不是尽在海中,长安郊外的昆明池也有。
关于海中龙王的记载,可以看看武则天大足年间(公元701年)的一个故事:
当时有士人随使臣去朝鲜半岛上的新罗,在大海中被风吹至一岛,名曰扶桑洲长须国。
士人被安排在馆驿居住。那里的居民都是长脸,上面长着长须,士人隔窗而看,甚为好奇。有一天,士人被国王召见,见是中华人物,来自上国,遂拜其为司风长一职,又被招为驸马。却说那公主,特别漂亮,美中不足的是腮边有胡子数十根,令士人郁闷。过了十来年,士人和公主生了一儿二女。一天上朝,士人见国王和周围的大臣面色忧愁,便表示,为解国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国王说:“那就有劳驸马,去拜见这大海中的龙王,就说东海第三汊第十岛长须国有难求救。一定要注意,我国微小,也许龙王不知有这个地方,一定再三陈明。”
士人辞别国王,登上小船,乘风破浪,入至龙宫。
龙宫珠光宝气,目不能视。士人嚷嚷着要见龙王,后者很是谦虚,亲自出门迎接,问明来意,士人说了原委,龙王下令调查此事。过了一会儿,有人禀报:“我境内并没什么长须国!”
士人再次哀祈,并言道:“长须国就在东海第三汊第十岛上……”
龙王又令人去复查。一顿饭的工夫过后,龙王得到禀报:“还是没有呀!说到长须,前些日臣下为您弄到一批大虾,莫非是它们?不过,这锅大虾可是您这个月的伙食!”
龙王听后,转脸对士人说:“也许你为虾精所惑……”
龙王把士人引到后宫厨房,见有铁锅数十个,大小如屋宇,里面满是青背大虾。一个锅里,有五六头是红色的,大如人臂,其中一只特大个的见士人后跳跃不止,状似求救。正是虾王。士人感慨不已,俯身寻找自己的虾妻和虾孩,不觉悲从心起。他想叫龙王把所有的虾都放了,但被拒绝。最后,龙王只放掉盛有虾王一家的那锅虾。士人起身告别时,龙王说:“君当为虾魅所惑,当归故国。”
尽管士人还是想回到那虾国,但终被龙王所派的二使者相送回唐朝。登陆时,回头看那两使者,已化为巨龙……
诡异的动物
“夜行游女”不是一个女孩,而是一种奇怪的鸟:“夜行游女,一曰天帝女,一曰钓星,夜飞昼隐,如鬼神,衣毛为飞鸟,脱毛为妇人。无子,喜取人子,胸前有乳,凡人饴小儿不可露处,小儿衣亦不可露晒,毛落衣中,当为鸟祟。或以血点其衣为志,或言产死者所化。又,鬼车鸟,相传此鸟昔有十首,能收人魂,一首为犬所噬。秦中天阴,有时有声,声如力车鸣,或言是水鸡过也。”
夜行游女又叫天帝女、钓星,夜飞昼隐,一如鬼神。按传说,这种鸟多见于荆州。披上羽毛,即为飞鸟;脱去羽毛,即化为女人。该鸟有一最大特点,喜盗窃婴儿,其胸前有乳,可喂食。
为什么这样?
因为唐人都相信这种鸟是难产而死的女人所化。
中唐后,民间有习俗,不轻易将婴儿抱到户外,给婴儿晒衣服时也小心翼翼,因为担心夜行游女的羽毛落在婴衣上。如此,婴儿必病。还有一种说法:这种鸟喜欢将血滴凝结在婴儿的衣服上作为标记,入夜后再悄悄地捕捉。
其实,夜行游女故事的背后,潜藏的是一种母爱。
正如上面所说,夜行游女被认为是难产而死的女人所化,可以理解为:每一只夜行游女都是一个女人的魂。她们在生产时不幸死去,也许生下了孩子,也许孩子死于腹中,总之她们的生命是不完整的,命运剥夺了其做母亲的权利,所以化为唳鸟在黑夜里呼号,见了新生婴儿就想尽办法将其抱走,只不过是为变态的爱欲所驱使。
《酉阳杂俎》另记一鸟名鬼车,大约与夜行游女属一类族:“鬼车鸟,相传此鸟昔有十首,能收人魂,一首为犬所噬。秦中天阴,有时有声,声如力车鸣,或言是水鸡过也。《白泽图》谓之苍鸆,《帝喾书》谓之逆鶬,夫子、子夏所见。宝历中,国子四门助教史迥语成式,尝见裴瑜所注《尔雅》,言鶬糜鸹是九头鸟也。”
据说,鬼车鸟最初有十个头,非常聪明,能摄人魂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聪明过了头,一个脑袋为神犬所吞,最后变成九头,即九头鸟。其鸟喜在阴雨天出没,也遗落血滴,滴在谁家,谁家即有灾。
鬼车有这样一个传说:
豫章郡有农民到地里干活,见田中有六七个女人,不知是鬼车,于是匍匐前进,偷得一件毛衣。后被鬼车们发现,她们各自披上自己的毛衣飞去,而那只被偷了毛衣的鬼车只好留下做了农民的媳妇。因为它飞不走了。后来,为农民生了三个女儿。一日,她通过女儿探知丈夫把毛衣藏在稻草堆,于是得之披飞而去。过了些日子,它带了三件毛衣来接女儿,最后她们一起都飞走了。
这是一个如此决绝的故事。
在古代,生活着那么多奇怪的动物,再比如一种叫风狸的小兽:“南中有兽名风狸,如狙,眉长好羞,见人辄低头,其溺能理风疾。卫士多言风狸杖难得,于翳形草。南人以上长绳系于野外大树下,入匿于旁树穴中伺之,三日后知无人至,乃于草中寻摸,忽得一草茎,折之长尺许,窥树上有鸟集,指之,随指而堕,因取而食之。人候其怠,劲走夺之。见人遽啮食之,或不及,则弃于草中。若不可下,当打之数百,方肯为人取。有得之者,禽兽随指而毙。有所欲者,指之如意。”
风狸又叫风生兽,产于岭南山野,其形如狙(猿猴的一种),眉长好羞,见人便如女子般低头。习性是昼伏夜出。当然,离奇的不在于风狸本身,而在于风狸杖。
风狸杖屡见于仙侠小说中,此杖能指向什么得到什么。在岭南,人们为了得到风狸杖,往往潜身于山野。但风狸很狡猾,行踪十分诡秘,确定周围无人后,才肯悄然露面。那风狸杖,它会随身携带。对风狸来说,使用风狸杖,主要是猎取树上的鸟窝。只要持杖一指,鸟窝便会落地。按照风狸的习性,吃完东西后,会打个盹儿。这时候,潜藏在周围的人就可以冲过去把风狸杖夺走。但另一些时候,情急下,风狸会把那奇杖吞下,要是来不及了,便弃之于深草。
总之,得到风狸杖不是那么容易的。可一旦得到,就厉害了:禽兽或你的目标人群会随着风狸杖的指向而倒毙;你想得到什么,只要拿着风狸杖一指,就会立即如愿。
如果说夜行游女、鬼车和风狸只是比较奇异的话,那么下面的动物就有些狰狞了:“木仆,尾若龟,长数寸,居木上,食人。”在这短短的介绍中,透露了四个信息:一、外形上,尾巴如龟;二、身长不过数寸;三、在树上生活;四、生性好吃人!
最后一个信息令人猝不及防。
但木仆到底是什么?对于这种古怪的动物,我们没办法清楚。同时,段成式还提到一种叫“唐已”的后人无法确认的怪兽,又名“黄腰”,“人见之不祥,俗相传食虎”。人们对动物的恐慌,大致说来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如上面所说,是狂暴的猛兽;另一种情况,则是更令人揪心的毒虫。
据说,在唐时的广东有一种虫子,形貌如蜥蜴,称“十二时虫”,会随着十二时辰变色;又叫“篱头虫”,在暗处蜇人后,人会很快死去,该虫则会爬上篱笆,窥视死者亲属痛哭。这一习惯实在诡异。
这种虫子也藏身于《酉阳杂俎》:“南中有虫名‘避役’,应一日十二辰,其虫状如蛇医,脚长,色青赤,肉鬣,暑月时见于篱壁间,俗见者多称意事。其首倏忽更变,为十二辰状。段成式再从兄寻常睹之。”
段成式提到:该虫外形类似蛇医也就是蝾螈,也是随十二时辰变化。从这两点看,“避役”就是“十二时虫”。不同的是,按段成式解释,遇见此虫后多有吉祥事发生。
哪一个更靠近真相?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种虫子,就只能存疑了。
相比之下,最令人不寒而栗的当是下面这种东西:“岭南有毒菌,夜明,经雨而腐,化为巨蜂。黑色,喙若锯,长三分余。夜入人耳鼻中,断人心系。”岭南的某种毒蘑菇,夜里发光,雨后腐烂,变为巨大的黑色毒蜂,齿长三分,一如小锯,夜里会钻入人耳或鼻子里,吞噬心脏,使人痛苦而死。
上面提到“避役”时,段成式声称,他的亲戚在南中即云贵和四川西南发现过这种虫子。《酉阳杂俎》中记载的诡异动物,有的是段成式亲眼目睹,有的是他采访而来,有的是民间传闻。但不管你信或者不信,它们都如吉光片羽,闪烁在时光深处的密林中:
鹦鹉,能飞。众鸟趾前三后一,唯鹦鹉四趾齐分。凡鸟下睑眨上,独此鸟两睑俱动,如人目。
鸱,相传鹘生三子,一为鸱。肃宗张皇后专权,每进酒,常置鸱脑酒。鸱脑酒令人久醉健忘。
大历八年,大鸟见武功,群鸟随噪之。行营将张日芬射获之,肉翅,狐首,四足,足有爪,广四尺三寸,状类蝙蝠。
鹳鹁,一名堕羿,形似鹊。人射之,则衔矢反射人。
菘节鸟,四脚,尾似鼠,形如雀,终南深谷中有之。
老羞,秦中山谷间有鸟如枭,色青黄,肉翅,好食烟。见人辄惊落,隐首草穴中,常露身。其声如婴儿啼,名老羞。
嗽金鸟,出昆明国。形如雀,色黄,常翱翔于海上。魏明帝时,其国来献此鸟。饴以真珠及龟脑,常吐金屑如粟,铸之乃为器服。宫人争以鸟所吐金为钗珥,谓之辟寒金,以鸟不畏寒也。宫人相嘲弄曰:“不服辟寒金,哪得帝王心。不服辟寒钿,哪得帝王怜。”卫公年十一,过瞿塘,波中睹一物,状如婴儿,有翼,翼如鹦鹉。公知其怪,即时不言。晚风大起,方说。卫公指晚唐宰相李德裕,既为政治铁腕,又博识各种动植物和古玩。
天铁,高宗时,加毗叶国献天铁熊,擒白象、狮子。
貊泽,大如犬,其膏宣利,以手所承及于铜铁瓦器中,贮悉透,以骨盛则不漏。这种神秘动物身上的膏油具有极强的腐蚀作用,可以穿透铜铁做的器皿,但如果器皿是这种动物的骨头做的,那么就没事了。
狤屈,徼外勃樊州重陆香所出也,如枫脂,狤屈好啖之。大者重十斤,状似獭。其头、身、四肢无毛,唯从鼻上竟脊至尾有青毛,广一寸,长三四分。猎得者斫刺不伤,积薪焚之不死,乃大杖击之,骨碎乃死。这种已经失传的野兽的致命处在脊骨。
井鱼,脑有穴,每翕水辄于脑穴蹙出,如飞泉散落海中,舟人竟以空器贮之。海水咸苦,经鱼脑穴出反淡,如泉水焉。成式见焚僧菩提胜说。
昔鱼,章安县出。出入昔腹,子朝出索食,暮入母腹。腹中容四子。颊赤如金,甚健,网不能制,俗呼为河伯健儿。章安即今浙江临海市,产一种以腹部为居所的鱼。
马头鱼,象浦有鱼,色黑,长五丈余,头如马,伺人入水食人。唐朝的食人鱼。秘产这种鱼的象浦,就是今天的浙江永嘉乌牛仁溪东南。
南中多隔蜂,窠大如壶,常群螫人。土人取石斑鱼就蜂树侧灸之,标于竿上向日,令鱼影落其窠上,须臾有鸟大如燕,数百,互击其窠。窠碎,落如叶,蜂亦全尽。石斑鱼的影子吸引一种鸟,再利用这种鸟攻击蜂巢。
鲎,雌常负雄而行,渔者必得其双。南人列肆卖之,雄者少肉。旧说过海辄相负于背,高尺余,如帆乘风游行。今鲎壳上有一物,高七八寸,如石珊瑚,俗呼为鲎帆。成式荆州尝得一枚。至今闽岭重鲎子酱。鲎十二足,壳可为冠,次于白角。南人取其尾,为小如意也。叫马蹄蟹,但不是蟹,而与蝎子、蜘蛛以及已绝灭的古老生物三叶虫有亲缘关系,产于两广和福建沿海。
飞鱼,朗山浪水有鱼,长一尺,能飞,飞即凌云空,息即归潭底。
重鱼,济南郡东北有重鱼坑,传言(北)魏景明中,有人穿井得鱼,大如镜。其夜,河水溢入此坑,坑中居人皆为重鱼焉。
蝤蛑,大者长尺余,两螯至强。八月,能与虎斗,虎不如。随大潮退壳,一退一长。
奔孚,一名罽,非鱼非蛟,大如船,长二三丈,色如鲇,有两乳在腹下,雄雌阴阳类人。取其子着岸上,声如婴儿啼。顶上有孔通头,气出哧哧作声,必大风,行者以为喉。相传懒妇所化。杀一头得膏三四斛,取之烧灯,照读书、纺绩辄暗,照欢乐之处则明。蛤梨,候风雨,能以壳为翅飞。
蚁,秦中多巨黑蚁,好斗,俗呼为马蚁。次有色窃赤者。细蚁中有黑者,迟钝,力举等身铁。有窃黄者,最有兼弱之智。成式儿戏时,尝以棘刺标蝇,置其来路,此蚁触之而返,或去穴一尺,或数寸,才入穴中者如索而出,疑有声而相召也。其行每六七有大首者间之,整若队伍。至徙蝇时,大首者或翼或殿,如备异蚁状也。元和中,假居在长兴里。庭有一穴蚁,形状大如次窃赤者,而色正黑,腰节微赤,首锐足高,走最轻迅。每生致蠖及小虫入穴,辄坏垤窒穴,盖防其逸也。自后徙居数处,更不复见此。山人程宗文云:“程执恭在易定,野中蚁楼三尺余。”
蠮螉,成式书斋多此虫,盖好窠于书卷也。或在笔管中,祝声可听。有时开卷视之,悉是小蜘蛛,大如蝇虎,旋以泥隔之,时方知不独负桑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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