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全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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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教授:“你就给他放上嘛,放张照片多简单。”
苏眉:“梁叔,你不知道。”
包斩也回过头来问道:“什么网站?”
苏眉:“Google!”
除了画龙,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白景玉拿着一份刑侦案卷走进来。
画龙:“老大,又有什么案子了,这次是去哪儿?”
白景玉:“地狱,毫不夸张地说。”
苏眉:“什么地方,这么恐怖?”
白景玉:“那个地方,胖子进去,会变成瘦子,瘦子进去,会变成胖子。不管是胖子还是瘦子,在那里都会变得像僵尸一样,面无表情,动作迟缓。”梁教授:“我知道是什么地方了,精神病院。”
白景玉:“是的,我以前去精神病院视察过一次,里面关着很多犯重罪的疯子,那次,我遭到了袭击。”
苏眉:“啊,怎么袭击的?”
白景玉似乎不太想说这事,想了想,苦笑着说:“他们用粪便。”
安山市精神病院发生一起特大凶杀案,院长和院长夫人被杀,凶杀现场在医院的停尸房,现场惨不忍睹,血流成河,房间墙壁上按着很多血手印,还有很多血脚印。当地警方初步勘查,手印为院长夫人的,脚印为院长的。停尸房看守人还活着,但是舌头被割掉,扔在水池里,手筋和脚筋被挑断,凶手还打开了他的颅骨,切除了小脑。
三个人被绑在担架做成的手术台上,呈Y字形状,三人都经过全身麻醉。院长和院长夫人已经死亡,凶手将其分尸肢解。
看守人虽然还活着,但已是植物人状态,生命垂危,随时都可能死掉。
特案组看着这些血腥的照片,照片上,三个人的眼球暴突,眼皮都被割掉了。
画龙指着照片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梁教授说:“凶手,要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案情重大,当地警方与卫生部门、民政部门联合申请特案组协助,省厅高度重视,刑侦局重案处严处长陪同特案组一起前往,他们在第一时间赶到安山市精神病院。警方将整个医院团团包围,他们初步认定,凶手的身份是精神病院里的医生或者病人。
医院大楼年代久远,还是20世纪30年代建造的,其前身是战争时期的军官疗养院,门廊上还能看到弹坑。进入一道铁栅门,门内两排青砖瓦房,分别是传达室、候诊室和探望室,门前的花圃里栽种着鸡冠花。再进入一道铁门,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院,空无一人,大楼非常破旧,墙上布满了爬山虎,叶子已经掉光,很多干枯的筋脉缠绕包裹着整座大楼,使大楼看上去非常诡异和恐怖。
特案组四人和省厅严处长走进大楼,在医院的会议室内,副院长介绍说,这家精神病院集强制收治、普通治疗、精神鉴定、禁毒、性病治疗于一身,共有八十三名医生和医护人员,二百一十位病人。自从发生这起凶案之后,很多医生都准备辞职,副院长没有批准,因为凶手可能就隐藏在其中。还有,医生辞职了,医院里的病人也就无人监管,这些病人有很多都是危害社会触犯刑律的重症精神病人。
梁教授做了具体分工,严处长带领当地警方进一步尸检,技术科对案发现场做细致的痕迹鉴定;画龙和苏眉负责讯问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尤其是要问清楚案发当晚每个人的具体行踪;副院长和专家对停尸房看守人进行紧急抢救,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凶手的幸存者。
医院里的八十三名工作人员分几批接受了讯问,很多人都不配合,苏眉将纸笔发下去,要他们详细写下案发当晚自己在做什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是副院长或者自己的领导干的,另有一部分人乱写一通,还有个护士在纸上画了个圆圈,没有写下任何文字。
苏眉问那护士:“什么意思,你怎么有胡子?”
那护士说:“我要辞职。”说完后,她瞪了一眼苏眉,转身就走。出门的时候,她一拳头砸在桌上,力量巨大,桌上所有的东西都被震到了空中。
因为工作需要,精神病院里的护士需要像男人一样强壮,个个都是虎背熊腰,身强力壮。
梁教授和包斩在护士长的陪同下,参观了精神病院。医院的结构和监狱没什么不同,到处都是铁栅门,重症患者被隔离,无法自由出入,除了自愿治疗的少数患者能够出院,非自愿性住院的患者很少能治愈回归社会。
二楼是监护人或亲属送来的精神病患者,三楼是民政部门收治的流浪精神病患者,四楼是强制收治触犯刑律的精神病犯人。
在二楼接待室内,梁教授讯问了几名自愿治疗的精神病人,这些人可以进行户外活动,在阅览室读书看报,凶手也可能是其中的一位精神病患者。
第一个进来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像知识分子,很憔悴也很漂亮。她坦然地说,她就是杀人犯,早就想把院长杀掉了,因为院长强奸过她多次。她绘声绘色地说起院长是怎样强奸她的,讲述的种种细节非常真实,继而话锋一转,向梁教授说道:“你也想强奸我,我知道。”
梁教授很尴尬,翻了翻病历,这是一个臆想症患者,她认为所有人都想强奸她。
接着进来的是一个皮肤很白眼圈发黑的胖子,看上去像一只熊猫,他在角落里蹲下,手抖得厉害,脸上的肌肉也一阵阵抽搐。护士长悄悄介绍说,很多患者因为用药,会眼圈发黑,四肢抖动。
梁教授问:“你去过院长办公室吗?”
那胖子开始紧张地说道:“去过,院长偷喝我的酒,他那个房间里有一口井,我在井水里面放了一捆啤酒,放在井水里的啤酒比冰镇啤酒好喝,你们知道吗?”
梁教授又问道:“院长被杀,听说了吗?”
胖子说道:“他们是三个人,我看得一清二楚,凶手现在就在你们身后站着呢。”
梁教授和包斩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没有人,只有一面墙。
护士长挥挥手让他下去,包斩看了看病历,这胖子是一个幻视症患者。
胖子离开之后,一个年轻人走进接待室,看上去像个大学生,文质彬彬的,梁教授翻了一下病历,这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具有双重人格。两个人格都有着各自的名字和记忆,居住在一个人的体内。如果说身体是一台机器,那么这台机器是由两个人控制的。
他微笑着打招呼,在桌前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梁教授:“姓名?”
年轻人:“刘无心。”
包斩:“怎么,你的病历上写的是杜平,杜平又是谁?”
年轻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这身体是他的,是杜平的。”
梁教授:“一个人分裂出了两个人格,我看你也像是受过教育的人,应该怎么称呼你?”年轻人:“我叫刘无心,住在他的体内……”
包斩:“你了解杜平吗?”
年轻人:“我们之间没有交流过,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不过我能意识到他,他没文化,不爱思考,所以我取而代之,就这么简单。”
包斩:“你很聪明,是你的家人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吗?”
年轻人:“我自愿来的,我喜欢这里,喜欢精神病院,在这里可以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大大方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喜欢自由的感觉,讨厌别人的自以为是和压力。在这里一切都是正常的,不管是尿在床上,还是拉在碗里,或者看谁不顺眼就揍谁,光着身子散步也可以,只要喜欢就可以去做。在这里都是正常的,对医生来说,只有正常——才是不正常的。”
梁教授:“杜平喜欢这里吗?”年轻人:“现在是我,刘无心,现在,他不存在。”
梁教授:“刘无心,你好,你很爱思考,那我问你,什么是存在?”
年轻人:“我和你们一样,只存在于特定的时间和空间里,我们从何处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们都是从虚无中被创造出来的。比方说,我们存在于一本书中,我们是书里的人物,而看书的人是另一本书里的人物!”
梁教授:“院长被杀的当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年轻人:“看书。”
包斩:“什么书?”
年轻人:“《时间简史》。”
讯问结束,年轻人起身告别,他很有礼貌地和梁教授以及包斩握手,握手的时候,他悄悄地将一个字条递到梁教授手里。等到护士长离开之后,梁教授展开字条,上面写着一句话:
你们要小心护士长,她的体内住着一个男人!
包斩和梁教授看着护士长的背影,那是一个又高又壮的鬈发女人。
当天晚上,护士长在接待室收拾出几张床位,特案组四人以及严处长都住在了精神病院,医院门口依然是戒严状态。精神病院门前是一条街,站在接待室的窗前,可以看到门口有很多持枪的警察。从后窗中,能够看到精神病院后面是一片墓地,根据副院长介绍,医院里的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精神病人,大多数无人认领,还有那些因犯罪危害社会强制收留的精神病患者,因其有攻击性,家属不敢接、精神病院也不敢放,他们死后,就埋在那里。
半夜时分,画龙和包斩被楼后墓地里的尖叫声吵醒,两人叫醒严处长,三个人拿着手电筒一起去墓地里查看。墓地里阴森森的,荒草很高,不时传来女人怪笑的声音。三个人绕过几个坟头,进入坟地的一刻,清晰听到一个女人的哭泣声从坟地深处传来。
画龙掏出枪,包斩拿着手电筒一照,一座坟后站着一个白衣女人。
女人缓缓地转过了头……
第二十二章
那女人正是护士长,她穿着一身白色护士装,慢慢转过头,大家看到她脸上的皮肤和肌肉已被掀了下来,极其恐怖。手腕上还滴着血,嘴巴里冒着血泡,发出似哭似笑的惨叫声。
这一幕简直令人魂飞魄散,慌乱之中,画龙鸣枪示警,那女人直挺挺地倒在一个墓坑里。副院长以及保安主任闻声赶来,驻守在医院门外的警察也迅速赶来。包斩大声呼喊要保护现场,但是没有人听他的,现场一片嘈杂,大家七手八脚地将护士长抬到医院急救室。这个女人的伤情非常严重,除脸上的皮肤被剥离之外,舌头也被割掉,手腕上的动脉和静脉也被切开,一小时后,护士长抢救无效,因流血过多死掉了。
特案组进行了现场勘查,苏眉拍照,由于现场脚印众多,一时难以辨别凶犯足迹。
梁教授注意到墓地中有车辙痕迹,经医院工作人员辨认,痕迹是担架车留下的。
包斩对墓坑做了细致的勘查,现场遗留下一把铁锹,一座新坟被挖开,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墓地位于医院楼后,荒草丛生,非常偏僻,凶手完全能够杀死护士长,将其掩埋进去,但凶手并没有这样做,不知是故意所为还是另有隐情。
严处长连夜召开紧急会议,这个脾气暴躁的老警察,拍着桌子吼道:“凶手竟然在咱们眼皮底下又杀死一个人,手段极其残忍,这是一种挑衅。”
梁教授说:“我们都认为,凶手就隐藏在医院里,就在我们身边,希望当地警方深入排查。”
当地警方负责人递交了尸检结果和现场鉴证报告。
院长、院长夫人、停尸房看守人、护士长,四名死者被害之前都被注射过麻醉剂,麻醉剂存放于药房、库房、抢救护理室等地方,这些房间使用的都是老式暗锁,包括手术室、化验室的门,因为年久变形造成门与门框之间的缝隙加大,只需要用一张很薄的硬塑料卡片,例如身份证、工作证等,就可以将门锁拨开,任何人都可以自由进入。
停尸房凶杀现场遗留下大量的作案工具,有二十七件之多——胶皮手套、后颅凹撑开器、蛇形自动牵开器、电钻头、电钻头钥匙、头皮夹置放架、弓形手摇钻、颅骨锪孔钻头、鹰嘴咬骨钳、眼皮拉钩、头皮剥离器、骨膜剥离器、骨撬、甲状腺拉钩、神经钩、脑膜镊、爱迪森氏镊、手术刀、手术剪、脑活检抽吸器、脑吸引器、线锯、线锯柄、板锯、刮匙、大纱布、绷带。
作案工具可以分为两大类,开颅手术器械和截肢手术器械。凶杀现场的水龙头被打开,地面上满是血水,凶手戴着手套,现场没有提取到足迹和指纹。
安定警方对院长的社会背景也做了详细调查,初步认为这是一起性质恶劣的报复杀人案件。院长夫人被杀应该是出于偶然,案发当晚,院长夫人开车来接院长一起去喝朋友的喜酒,凶手在院长办公室将夫妇二人先后麻醉迷倒,使用担架车运到停尸房,又将看守人麻醉,然后在停尸房将三人杀害。从尸检结果来看,凶手有意让三名被害人互相看着整个解剖肢解过程。院长办公室和停尸房没有搏斗痕迹,凶手应为熟人,可能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从现场墙壁上的血手印和血脚印来看,凶手也具有精神分裂的变态倾向。
梁教授听完安定警方负责人的介绍之后,说道:“三种可能,一、凶手是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二、凶手是医院里的精神病人;还有一种可能……”
严处长说:“医院里的人除了医生就是病人,还能有什么第三种可能?”
梁教授说:“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医生,也许,此人并不知道自己有精神病。”
包斩将墓地现场的勘查情况做了汇报,现场遗留下的铁锹原本放在医院食堂外面,食堂厨师、勤杂工、清洁小工都曾使用过这把铁锹,担架车原先停放在医院一楼走廊拐角处,凶手将值班的护士长在某个僻静处用麻醉剂弄晕,装上担架车,拿起食堂外面的铁锹,来到墓地。凶手先是将护士长的脸皮剥下,然后割腕、割舌,用铁锹挖开了一座坟。也许是因为护士长的麻醉药效过去了,她开始惨叫起来,凶手推着担架车逃跑,放回原处。有一种可能是凶手故意将警方引到墓地里去。挖开的是一座新坟,奇怪的是坟里没有尸体也没发现骨灰盒。梁教授说:“墓地中可能有着什么秘密!”
包斩说:“凶手肯定留下了足迹或鞋印,一个人挖坟,再怎么伪装都会留下脚印。”
苏眉出示了现场足迹照片,因为人员破坏了现场,鞋印很多,一时间难以辨别哪一个是凶手的鞋印。
梁教授说:“刚才去过现场的人员,都做一个足迹鉴定,这样能尽快排查出凶手的鞋印。”
严处长说:“从现在开始,麻醉剂应由副院长管制,工作人员使用时就去副院长那里领取。还有,现在让医院里所有的值班人员,都来做一个足迹鉴定。”
副院长旁边站着的那个长胡子的女护士嘀咕了一句:“瞎指挥个啊。”
严处长瞪着眼睛问道:“这位男同志,你说什么呢?”
长胡子的女护士叉着腰说道:“我是女的。”
副院长赶紧劝道:“小朱护士,不许无礼!”
严处长拍着桌子和小朱护士吵了起来,这时,医院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两名护士和一位保安追着一个壮汉闯进了会议室。壮汉上身赤裸,脖子上青筋毕露,气势骇人,他的腹部有一道疤,脸上,胳膊上也是伤痕累累。他对着会议室里的众人大吼了一声“粗啊”,保安在后面将其拦腰抱住,壮汉由愤怒转为暴怒,他甩开保安,一边怪叫着“粗啊”,一边用拳头打墙,每一拳都力大无比,砰砰直响,墙面霎时红了一片。
壮汉转过身,向着离他最近的梁教授走去。画龙站起来想保护梁教授,小朱护士已经冲了上去,她勒住壮汉的脖子,使用蒙古式摔跤中的“大别子”招数,将其摔倒在地。她另一只手迅速拿出一针镇静剂注射进壮汉的胳膊,壮汉瘫软下来,被护士和保安抬走了。
小朱护士拍拍手,对严处长说:“说你瞎指挥,就是瞎指挥,看见了没,如果先申请再领取麻醉剂,这个房间里起码死了几个人了。”
包斩突然想起小朱护士画在纸上的那个圆圈,他的脑子里有个念头闪了一下,那圆圈并不规则,是由两个月牙形组成的一个圆,图案很怪异,似乎含有什么深意。
副院长示意大家继续开会,刚才是一场虚惊,那位壮汉是一名狂躁症患者。
严处长的表情很尴尬,他咳嗽了一声说道:“这里,我的警衔最高,就按我说的办吧。麻醉剂和镇静剂的管制以后再说,现在,把医院里所有的值班人员都叫来,做一个足迹鉴定,去过墓地的人中肯定有一个是凶手。”
副院长说:“如果把人都叫来,病人就处在无人监管的状态。”严处长说:“先把病人绑到床上,控制住。”
夜晚值班人员不是很多,足迹鉴定进行得很顺利。首先排除了特案组成员、严处长、副院长、保安主任,以及驻守警察的足迹,再排除死者护士长之后,墓地现场的最后一个鞋印就是犯罪嫌疑人留下的。然而,比对结果令人失望,医院值班人员中没有一个人的鞋印与犯罪嫌疑人的相吻合。
包斩看着照片上的鞋印,那是一双拖鞋留下的痕迹。
这个案子很古怪,凶手先麻醉护士长,割舌割腕剖开脸部,在黑暗的墓地里挖了一个墓坑,整个犯罪实施过程中,凶手竟然穿着一双拖鞋,这说明凶手的心理素质非常好。
副院长介绍说:“这种拖鞋是医院里的精神病人穿的。”
苏眉说:“现在是冬天,病人还穿凉拖鞋?”
副院长说:“总比光脚要好一些吧。”
特案组连夜进行了调查,原先见过的那个臆想症女人和幻视症胖子的拖鞋都没有发现异常,患有人格分裂的刘无心的拖鞋上也没发现墓地现场的泥土,这说明三人都没有去过墓地。
天快亮的时候,医院的档案室突然起火,浓烟滚滚,火苗很快蹿向三楼。三楼的精神病人集体骚乱,因为无人看管,他们砸毁了铁栅门,随即四楼的精神病人迫于火势凶猛,有的人跳楼摔死,更多的病人聚集在楼道口。一时间鬼哭狼嚎,一片混乱。
很多精神病人跑到了院里的空地上,他们显得极其兴奋,其中一个病人还冒充交警指挥交通,他的嘴巴发出哨子似的声音。
这场骚乱整整持续了一小时,在消防警和武警的介入下,渐渐平息,火灾也被控制。医护人员给那些闹得最凶的病人注射了镇静剂,画龙和包斩在混乱的人群里寻找梁教授和苏眉,然而两人不见了。
骚乱发生时,梁教授和苏眉正在讯问刘无心,他们检查了刘无心的拖鞋,没有发现异常。
梁教授:“你给了我一张字条,要我小心护士长,护士长却被杀害了,这是巧合吗?”
刘无心:“我说的话,你不会相信的。”
梁教授:“为什么?”
刘无心:“因为我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
梁教授:“你想告诉我什么?”
刘无心:“其实,我没有精神病,这家医院里的每一个病人都没有病,医生才有病。”
医院的走廊里突然喧闹起来,有人喊着起火了快跑。梁教授、苏眉、刘无心跑到走廊里,一群精神病人突然拥进来,一个老头高声唱着京戏,他蹦起来,大喊一声,猛地撕开自己的衣服,将身体裸露给苏眉看,苏眉吓得尖叫一声。三个人跑到一楼楼梯拐角的一个杂物间,苏眉拖过来一把椅子把门顶上。过了一会儿,走廊里的人越聚越多,很多病人弄破窗口跳出去,一些病人开始砸门,刚才的那个老年暴露癖患者伸着舌头,狞笑着对苏眉大喊:“小妮妮,我要和你睡觉,睡觉,你看看我嘛,看看我的……”
病人们将门砸坏,冲进杂物间,却发现里面没有人。
梁教授、苏眉、刘无心在杂物间里发现了地下室的入口,苏眉掀开盖板,等到刘无心背着梁教授进入地下室后,苏眉将地下室盖板的插销紧紧插上。
地下室里漆黑一片,苏眉拿出手机,发现地下室里没有手机信号,借着手机的荧光,他们看到架子上有一些玻璃瓶子。
苏眉将手机靠近玻璃瓶子,瓶子里赫然出现一张婴儿的脸,其他瓶子里也泡着人体器官。苏眉吓得手机掉在地上,光线正好对着墙边,可以看到墙边模模糊糊地放着几具“木乃伊”。
第二十三章
苏眉找到开关,打开灯,精神病院的地下室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墙边两个架子上,全是人体器官。那些泛黄的肠子、头颅、手、内脏、眼珠都泡在瓶子里,环顾房间四周,会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梁教授检查了一具“木乃伊”,尸体都经过简单的脱水、脱脂处理,使用防腐剂、塑化剂和绷带包裹成木乃伊形状,这样能起到固定尸体和保存尸体的作用。每一具“木乃伊”都贴着标签,上面写着地址。
刘无心变得焦躁不安,他看着那些瓶子,自言自语地说:“我好像来过这里。”
苏眉和梁教授有些担心,他们和一个精神病人关在地下室里,地下室上面还有一群疯子。刘无心说道:“干活!”
苏眉声音颤抖,问道:“干什么活,刘无心,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刘无心说道:“刘无心是谁,我叫杜平,你们不想干活吗,想跑?”
刘无心突然凶性大发,向两人步步逼近,地下室空间狭小,一个女人和一个老头如何是他的对手。刘无心上前掐住了梁教授的脖子,愤怒地喊道:“起来,干活!”苏眉顾不上多想,抱起架子上的一个瓶子,向刘无心脑袋上用力砸去,瓶子里的福尔马林四溅开来,一副肠子挂在他的脑袋上,他像淋湿的狗一样甩了甩头,甩掉头上的肠子,双手继续用力,试图把梁教授拽起来。苏眉又抱起一个大瓶子,砸在刘无心的头上,瓶子碎裂,一个婴儿标本从他的脑袋上顺着背部慢慢地滑下去。刘无心仰面倒在地上,摔倒的时候,他碰翻了架子,那些瓶子纷纷摔碎,浸泡的人体器官散落一地。
苏眉吓得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拖着梁教授想要离开地下室,她脚下一滑,踩到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摸,禁不住花容失色——一副滑腻腻的脾脏正挂在她的手上。
刘无心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嘟囔着说道:“干活,我一个人可干不完。”
梁教授说道:“好,我们和你一起干活,你教我们吧。”
刘无心走到木架后面,那里竟然还有一道门,苏眉费劲地背起梁教授,跟着刘无心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刘无心开灯,两人目瞪口呆,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般恐怖。
他们进入的是一个很大的空间,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游泳馆,池子里灌满了稀释的福尔马林,浸泡着很多尸体,尸体呈粉红色,有的仰面朝天,张着嘴巴;有的沉入水底,只剩下手伸出水面。十几具尸体,姿态各异,散发的气味令人呕吐。
尸池是长方形,根据目测,长度约九米,宽三米,深三米。
尸池边有一些简陋的水泥砌成的解剖台,台上摆放着一些瓶子,里面是未制作完成的标本,水泥解剖台像菜市场的卖肉案子,上面散落着一些血肉模糊的器官,还有一些刀具以及骇人的铁钩子。
苏眉将梁教授放在地上,他们注意到有三道楼梯。
梁教授问道:“上面通向哪里?”
刘无心回答:“加工厂入口,院长办公室。”
梁教授说:“另一道楼梯呢?”
刘无心说:“医院食堂,不干活,不给饭吃哪。”
苏眉只感到汗毛直立,这个地下尸体加工厂的其中一个入口竟然在医院食堂。特案组到来后,曾经在食堂吃过肉包子,想到这里,苏眉弯下腰吐了起来。
刘无心拿起一个铁钩子,走到尸池边,用力地翻动着池子里的尸体。白沫泛涌,一具具尸体漂浮上来,又沉了下去,尸臭味和药水味混杂成令人作呕的气息,弥漫开来。刘无心用铁钩在池子里钩起一具粉红色的女尸下巴,拉着尸体,从尸池边拖到解剖台下面,他抱起水淋淋的尸体,扛在肩上,然后重重地摔在解剖台上面。
刘无心又走到尸池边,用铁钩指着池子问苏眉:“你,要哪一个?”
苏眉连连摆手,不敢说话。
梁教授问道:“刘无心,不,杜平,是院长让你这么干的吗?”
刘无心说:“是啊,我们三个一组,胖熊,眼镜姐姐,我是小组长。”
梁教授说道:“杜平,你还是领导啊,我们也是领导,只是来视察一下。”刘无心说:“骗人,干活吧,我给你挑一个小的。”
刘无心拿起铁钩子,梁教授想要阻止,但是他已经跳进了尸池,游到了尸池中间,一猛子扎进水底,整个人都潜入水中,用手在池底摸索着什么。终于,他摸到了一具滑腻腻的尸体,他拽着尸体头发,推开其他尸体,游到池边,抠住水泥台,抱着尸体爬了上来。
苏眉注意到那尸体体形瘦小,背部千疮百孔,嘴巴里没有牙齿,腹部有一个丑陋无比的洞,暗黄色的福尔马林液体从洞里流出来。
刘无心将尸体放到解剖台子上,他弯下身子,对尸体说道:“乌乌,乌乌,想你了。”
梁教授和苏眉对视了一眼,两人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尽快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刘无心抱着尸体痛哭着说:“他叫乌乌,给我吃过苹果,我好几年没吃到苹果了。”苏眉背起梁教授,向楼梯上走去,刘无心歪头一看,拿起铁钩子大叫着追了过来,他的头发湿淋淋的像水草一样黏在脑袋上。苏眉在角落里放下梁教授,两人拿起解剖台上的刀具准备自卫,刘无心面目狰狞,气愤地说道:“你们不想吃饭了?”
刘无心用力地挥了一下铁钩子,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这一下只是威胁,下一次很可能就会钩穿梁教授和苏眉的脑袋。
苏眉拿着刀具的手哆嗦起来。
刘无心将两人手中的刀具打落,他用铁钩子钩着梁教授的下巴说:“再说最后一遍,干活。”
梁教授突然说:“我注意过,即使是那些声称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且我们无力改变的人,在过马路前都会左右看。”
刘无心诧异地问道:“你说什么?”梁教授说:“没有排斥造物主,只不过对他何时从事这工作加上时间限制而已!”
刘无心抬头思考说:“这句话,我听过。”
梁教授又说:“如果他们再次相会,一个会比另一个更老。”
刘无心听到这句话,原本浑浑噩噩的眼神变得神采奕奕,他说:“《时间简史》,这些是《时间简史》中的,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梁教授松了一口气,说道:“刘无心,你醒过来了,带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特案组和严处长对这个地下尸体加工厂感到极度震惊,副院长却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在会议室里,他解释说,无名尸体的处理是法律的一个空白区,尸体一般在殡仪馆停放一段时间,当地公安部门会张贴告示寻找家人,逾期无人认领,则会火化或掩埋。精神病院收治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精神病人,医院为他们治疗和提供吃住都花了不少钱,他们死后供医学研究也合情合理。副院长介绍说,精神病院财政困难,负担沉重,不得不开展一些其他的业务,如收治自愿入院的精神病人,向其他医院或大学提供解剖品,来养活强制医疗的病人。除了拨款,精神病院必须自谋生存渠道,艰难处境导致上级主管部门对其采取不支持不反对的政策。
苏眉说:“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人体展览,有的尸体从中锯开,有的被分层剥离,都被摆成各种各样离奇的运动姿态。现在我明白那些商业展览的尸源是从哪里来的了。”
副院长说:“没错,世界上很多商业人体标本展览的展品是中国人的尸体。”
包斩说道:“那些墓地,里面都是空的吧。”
副院长说:“是的,做做样子而已,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特案组对胖熊、眼镜姐姐重新讯问,两个人说解剖技术是护士长教的,死去的护士长是他们的师傅。
胖熊说:“我们都喜欢小朱护士,讨厌护士长。”
眼镜姐姐说:“我不想干,可是没办法,他们打我,还不让吃饭,什么都不给吃。”
胖熊说:“小朱护士给我们酒喝,那酒里还泡着虎鞭,她从家里偷来的,就放在架子上,我们每次干活前都喝一口,护士长给我们吃生蛆的包子……”
胖熊和眼镜姐姐提出了一个要求:他们想把护士长拆开放进瓶子里!
特案组和严处长自从发现医院的地下尸体加工厂之后,就拒绝在医院食堂吃饭了。
早晨的时候,他们在精神病院门前的小吃街上吃早点,这条街,虽然破败肮脏,污水横流,但比起医院食堂里那些可疑的肉包子来说,要卫生干净得多。包斩偶然抬头,看到路边墙上贴着的一张广告,他想了一会儿,说道:
“我知道小朱护士画的那个圆是什么意思了,凶手就和那个圆圈有关!”
第二十四章
墙上贴的是一张卖肾的广告,上面留有一个电话。
这面墙触目惊心,买卖枪支是违法的,贩卖毒品也是有罪的,然而,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墙上不仅贴着卖肾的广告,还有出售枪支弹药、贩卖摇头丸的“牛皮癣”。
包斩问道:“你们觉得,圆,代表什么?”
梁教授:“起点,也是终点,0的意思。”
苏眉说:“我想起地下尸体加工厂,乌乌腹部的那个洞,想起来就可怕。”
画龙说:“那个狂躁症大汉的腹部也有个疤。”包斩说:“小朱护士画的那个圆,由两个月牙形组成,这也许代表着人体内的一个器官。”
严处长:“心脏?”
包斩:“很有可能是肾脏。”
在小吃摊上,梁教授安排了任务:苏眉带领法医对乌乌进行尸检,确定腹部伤口的原因;画龙对那名狂躁症大汉进行讯问,调查他腹部疤痕的成因。
严处长说:“我觉得,应该先把副院长控制起来。”
梁教授说:“建议你还是多看看书吧,尤其是刘无心看的那本《时间简史》。”
严处长说:“我不看书,我一看书就头疼。”
梁教授说:“好吧,我负责看书,找找书中有没有什么笔记。严处长,你调查一下小朱护士的身份背景,虎鞭是奢华之物,她一名小小护士,怎么能买得起?”
包斩说:“我呢,负责做什么?”
梁教授说:“卖肾!”
包斩负责在外围收集线索,他换上一身民工的衣服,拨打了卖肾广告上的电话。
全国的尿毒症患者有一百三十多万,只有肾器官移植手术或透析治疗才能挽救生命。患者大多选择肾移植,因为透析治疗仅能清除部分毒素,而且,长期费用比器官移植要高。巨大的需求市场催生卖肾“黑市”,并形成了一个由供体、中介、患者等密切参与的利益链条。
在医院附近,在车站附近,在打工者聚集的劳务中心,都能看到卖肾的广告。
一小时后,有人开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来接包斩,那人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情况,包斩自称做大蒜生意赔了本,被合伙人追债,走投无路所以才想卖肾。那人见包斩衣着朴素,也不起疑,开车带着他来到一片破旧的居民区,然后七拐八拐进入一个小胡同里的院子。
院里的房子很旧,没窗帘,一群人正在打牌,还有的人在看电视。
从口音上可以判断出这些人来自全国各地,都是等待卖肾的人。他们来到这里有着同样的境遇——家穷,缺钱,他们也有着共同的目的——卖肝或肾,赚钱。
器官中介贩子是一个秃顶的中年人,他让包斩填写一个自愿卖肾的表格。刚才的那位司机拿出一个针管子,说是要抽血化验,合格后还要进行心电图、B超、尿常规、乙肝五项检查,通过后才是一个合格的供体。
包斩说:“先等等,我先问清楚再说,什么是供体?”
器官贩子说:“屋里的这些人都是,卖肾的人,都是自愿的。”包斩说:“卖一个,多少钱?”
器官贩子:“卖肾三万五,卖肝四万元。”
包斩:“你们做中介的,能赚多少?”
器官贩子:“不多,你打听这个干啥,卖不卖都是自愿的,不卖就滚。”
包斩问道:“卖肾对身体没啥大碍吧?”
器官贩子说:“没事的,就和阑尾一样,割掉啥事没有。”
屋里一个卖肾的人搭话说道:“俺爹已经卖了一个了,人有两个肾,卖一个,没啥事。”
另一个人说:“这里可以免费吃住玩,多好,伙食也不错,每天都有肉菜。”
司机说道:“我们的生意火爆着呢,今年养了一百九十多个供体了。”
包斩:“国家禁止器官交易,这不会是犯罪吧?”器官贩子:“干这行可不是犯罪,病人还都说我是在干善事哩。”
有人接话说道:“卖一个肾,还能救一个人,又赚了钱,其实也很高尚。”
包斩说:“如果卖一个肾没问题,我也想卖一个,医院那边得要亲属证明,怎么办?”
器官贩子:“医院只要钱,给钱就做手术,不会核实身份的。”
司机说:“放心吧,我们会做好冒充患者亲属的材料,医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包斩:“能不能多给些钱,我缺钱。”
司机:“现在啊,价格是有点低,精神病院那边把市场搞乱了。以前,一个肾能卖四万元,精神病院那边卖三万五,咱也只能降价。”
包斩:“精神病院还卖肾啊?”
司机:“是啊,那个屙血的院长,卖精神病人的肾,听说他被杀了。”器官贩子:“这个可不敢乱说,警察正查这案子呢。”
包斩声称自己是乙肝患者,不符合供体要求。离开的时候,器官中介贩子叮嘱他不要往外说出这个卖肾窝点,司机开车带着包斩七拐八拐回到他们见面的地方,再次叮嘱他不要乱说,包斩表示自己不会泄露卖肾者居住的地方。
包斩回到精神病院,将自己调查的情况汇报给了梁教授。乌乌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他少了百分之六十的肝,那名狂躁症患者少了一个肾脏。
严处长召开会议,他勃然大怒,拍着桌子说道:
“这医院里,卖活人的肾脏,卖死人的尸体,还有没有良知?医生本该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却见利忘义、见钱眼开,真是禽兽不如。到底那些病人是疯子,还是医生们是病人?”
尽管副院长声称自己对活体器官买卖毫不知情,但仍被上级主管部门免去了精神病院副院长的职务,接受进一步调查处理。卫生局领导介绍说,下一步会配合公安机关,严厉打击人体器官非法买卖活动。
包斩根据自己暗访的情况做了发言,他说:“除供求关系之外,医院没有对器官移植进行严格审核,只认钱不认人,对于卖肾卖肝的危害性宣传也不够。正是这种流于形式、形同虚设的审查,给从事人体器官买卖者提供了可乘之机,提供了获取暴利的土壤。他们利用大量的虚假材料、伪造证件,介绍供体冒充患者亲属,使买卖的人体器官顺利通过移植手术。全国从事人体器官买卖中介行当的人很多,业务已形成一条龙服务,有的甚至将黑手伸向未成年人,绑架被害者强行割下器官的案件也时有发生,医院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些卖肾的人,左边肾上写的是愚昧,右边肾上写的是贫苦。他们大多是农民,贫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无力改变贫苦的生活。
苏眉说:“院长的财产中有一百多万元来源不明。”
梁教授说:“小朱护士的财产是多少?”
苏眉看了一下调查报告说:“零元,零收入,她在精神病院上班三年,没有发给她一分钱。”
梁教授说:“我个人提议,让小朱护士担任精神病院的领导职务。”
严处长说:“现在还不能排除她的嫌疑。”
梁教授说:“小朱护士没有作案时间,两起案子案发时,她都在照顾病人。”
卫生局领导说:“她的资历、学历都不够吧,一个护士怎么能够担任院长?”
梁教授说:“调查后才知道,小朱护士是海外留学归来的精神医学博士,家境优越。”卫生局领导不解地问道:“按你这么说,这个小朱护士,家里有钱,还是博士学位,更有海归背景。这样的资历在国内任何一家大医院都足以成为中流砥柱,待遇优厚。她怎么会在我们这破破烂烂的精神病院当一名义工,还当了三年,没有任何收入,每天都和这些脏兮兮的精神病人在一起,她到底图什么呢……她不会也是神经病吧?”
梁教授说:“她是一名基督徒!”
这时,精神病院里有一个人开始唱歌,起初,歌声很微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然后,一些人加入了歌唱,声音更加清晰起来。接着,精神病院里更多的人开始合唱。他们唱的是一首基督教歌曲,没有任何配乐,这纯粹的发自心底的天籁之音,汇聚在一起,给人一种洗刷心灵净化灵魂的感觉。
没有人说话,大家仔细聆听,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这些精神病人唱的是:我眼有泪珠,看不清你脸面,好像你话语真实不如前;你使我减少,好叫你更加添,好叫你旨意比前更甘甜。我几乎要求你停止你手,当我觉得我已无力再受;但你是神,你怎可以让步?求你不要让步,等我顺服。
我眼有泪珠,看不清你脸面,好像你话语真实不如前;你使我减少,好叫你更加添,好叫你旨意比前更甘甜。如果你的旨意和你喜乐乃是在乎我负痛苦之轭,就愿我的喜乐乃是在乎顺服你的旨意来受痛苦。
我眼有泪珠,看不清你脸面,好像你话语真实不如前……
第二十五章
地狱是存在的,黑暗也是存在的!
去过精神病院的人都知道,那种感觉,无法形容,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精神病人的眼睛如同深渊,只能看到黑暗。黑暗中也有光!
小朱护士回国的行李箱中有一本旧书:《亚西西的圣方济各》。
书的扉页上有她用铅笔写下的一句话:“我们生活在这世界中,并不是单单只为追求自身的幸福,而应为他人做些贡献。”
这句话其实是德兰修女所说的。
德兰修女,1979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她创建的仁爱传教修女会有四亿多美元的资产,世界上最有钱的公司都乐意无偿捐钱给她,她赢得了全世界人民的爱戴。然而,当她去世时,她全部的个人财产,就是一张耶稣受难像、一双凉鞋和三件旧衣服。她把一切都献给了穷人、病人、孤儿、孤独者、无家可归者和垂死临终者。从十一岁起,直到八十七岁去世。
我们对于小朱护士的海外生活一无所知,只能从她偶然的一次谈话中了解到,她曾经因为贫血而晕倒在美国仁爱传教修女会总部的教堂外面,倒在异乡街头,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在教堂。
对于从未去过教堂的人,这是一种天意吗?
从此,小朱护士成为一名虔诚的基督信徒。
德兰修女在全世界一百二十七个国家开设了六百多座仁爱传教修女会分部。
现在,又多了一个分部。
小朱护士回国后谢绝了几家知名医院的邀请,她在精神病院当了一名实习护理人员。她放弃了名誉、地位以及优越的生活。没有任何期许,不要求回报,满怀着爱的关心,一切工作都是基于爱。
这种仁慈与博爱,如同皎洁的明月,如同璀璨的星光,用一切美丽的词汇来歌颂一个舍己为人的人,绝不会显得过分。对小朱护士来说,她所照料的是她的兄弟,她的姐妹。她给他们信仰,让他们在地狱中看到光,他们有着同一个天父。
她很丑,有胡子,膀大腰圆,一点都不像个女人。
她脾气暴躁,尽管时常忍耐,但人心险恶,总是超出她的善良的承受力,所以,她有时会忍不住说脏话,破口大骂,还会打人。
但是,精神病院里的每一个病人知道,她有翅膀,她是一个天使。
小朱护士曾经也想过放弃。有一次,在精神病院的院子里,她坐在三块砖头上,靠着墙边的攀缘植物,从叶子的缝隙中,她仰望着星空,泪花闪闪,然后闭上眼睛,扣上双手。有人听到了她的祷告,在那些只言片语中可以分析出她的内心中经历过挣扎与犹豫。
上帝啊,我太软弱了,我应该留在这里,还是选择自私地离开。真的要抛弃他们吗?
这里是地狱吗?我看到了太多的悲剧和痛苦,而他们是最需要爱与关怀的人啊。
主,我们的天父,医生的职责是什么,和教士一样吗?
上帝啊,我走过千山万水,传播你的福音,这是一种播撒光辉的人生旅行,还有一种向下的方式吗,一直向下,深入地狱深处,只带着一本《圣经》,向那些将要读到这句话的人传播你的爱,这是我的使命吗?
我所祷告的是奉主耶稣基督的名,阿门!
小朱护士,仰望星空,从天际的深处寻找到答案。那次祷告之后,她托人买了一本德兰修女的传记,从此视之为榜样。因为目睹了太多太多愁惨的景象,更加使得她竭尽所能,把地狱般的精神病院变成天堂。
实习期满之后,她对院长说:“我愿意在这里当一名义务护理人员。”
院长说:“义工,没有工资。”小朱护士说:“我不要工资,在这里也不是为了钱。”
院长说:“你要当多久?”
小朱护士说:“一辈子!”
她打开一扇扇门,走进一颗颗心,在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人恰恰是最需要洁净的,被抛弃的人恰恰是最需要关怀的。
病院里有一个偏执型迫害症精神病人,他总是觉得有人要追杀他,因此,他曾经浪迹天涯,流浪于大江南北。在病院里,他用体毛编织绳子,随时都想逃跑,他的绳子是由头发、阴毛、腋毛和胡子编织而成。自从小朱护士来了之后,他就停止了这种手工艺的爱好,小朱护士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这绳子,你编了多久?”
病人回答:“九年。”
小朱护士深深地叹了口气,九年!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保护过他,从小到大,人们对他说过的最多的话是“滚”“神经病”“离我远点”“揍你”。
小朱护士用最浅显的话来传播福音。有一次,停电的时候,大家围绕着烛光,窗外有雪花静静地飘。她告诉每一个病人,这里不是精神病院,这里是耶稣基督的房子,也就是自己的家,大家是兄弟姐妹,应该互相照顾。在那个下雪的夜里,她教他们唱基督教歌曲,她告诉他们,今天是一个节日。
一个病人问:“什么节日?”
小朱护士回答:“圣诞节!”
圣诞节那天,小朱护士给了乌乌两个苹果,并且教导这个患有失忆症的少年——人与人应该彼此相爱,因为人人都是兄弟姐妹,世间万物只有一个造物主。
乌乌说:“我不记得我的父亲叫什么了。”小朱护士:“上帝,我们的天父。”
乌乌说:“这个名字倒是很好记。”
小朱护士:“你有两个苹果,应该拿出一个苹果送给你喜欢的人,我喜欢你,才送你苹果。”
乌乌说:“如果我不给别人,你会打我吗?”
小朱护士:“不会的,你喊我外号的时候才会修理你。”
乌乌笑嘻嘻地说:“大腚帮子。”
小朱护士勃然大怒,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乌乌说:“我要记下来。”
乌乌拿出一个日记本,在上面写道:今天,小朱阿姨给了我两个苹果,还有一巴掌,我要把苹果送给刘无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小朱阿姨屁股大,外号大腚帮子。小朱护士:“为什么要送给刘无心?”
乌乌说:“他教给我这个办法,要我把重要的事情记下来,这样就不会忘了。”
小朱护士做一个挥手欲打的姿势,说:“你这小兔崽子为什么老是说我外号,还写在日记里?”
乌乌的话让人感动,他说:“我怕,把你忘了……”
乌乌的日记很短,往往是一句话,记载了他在精神病院里的生活,最后一页写着:
今天,刘无心说,院长是坏人,护士长也是坏人。院长给我体检了,还说明天要带我去另一家大医院体检,然后,我就可以出院了。我想不起我妈妈的样子,我觉得,应该和小朱阿姨长得比较像……
乌乌少了百分之六十的肝脏,他死于失血性休克,这个可怜的孩子到死都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将他扔进精神病院之后,就再也不要他了。监护人放弃了监护责任,这也是院长敢于出售活人器官的原因之一。
院长的死源于他不相信精神病人之间也有感情。
乌乌有三个最好的朋友:胖熊,眼镜姐姐,刘无心。
刘无心和杜平共用一具躯体,这个聪明的人格意识到贪婪的院长迟早会对其他人下手,他在《时间简史》这本书的封面上写下一句话:杜平,提醒你一下,院长要割掉你的肾,还有胖熊和眼镜姐姐,希望你能看到这句话。
在那句话下面,杜平回复道:你是谁,我们应该怎么办?
刘无心回答: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手还手,以脚还脚。
特案组后来通过笔迹鉴定,认定这几句话是刘无心和杜平的笔迹,人格分裂者虽然共用一个身体,但是主人格和副人格都有着各自的名字和记忆,甚至笔迹也各不相同。
圣诞节过后的第四天,也就是乌乌死的当天晚上,院长要求护士长尽快处理,护士长让杜平、胖熊、眼镜姐姐在地下尸体加工厂处理掉乌乌的尸体。三个精神病人的心情很沉重,很难过,同时出于对自己的担心以及对院长的仇恨,他们偷了麻醉剂和一套开颅手术器械以及截肢工具。
停尸房里,被全身麻醉的院长、院长夫人以及停尸房看守,呈Y字形躺在三辆担架车上。院长夫人被杀属于偶然因素,因为当时她正好和院长在一起。停尸房看守是被故意杀害,这个看守平时有两个爱好:
一、喝酒。
二、喝酒之后殴打精神病人。
担架车上的三人开始无意识地求饶,全身麻醉不等于昏迷,迷迷糊糊中依然能够说话。杜平对院长说:“你想变成植物吗,胡萝卜,还是切开的泡着的大蒜?”
胖熊对院长夫人说:“我要把你的脸掀开看看。”
眼镜姐姐说:“你们,逼着我们干活,现在,我们要开始干活了。”
一个熟练的屠宰场工人分割一头猪只需要十分钟,这三名屠夫的解剖技术得益于护士长平时的严厉教导和督促。他们互相比赛,用了不到十分钟,就完成了整个过程。在墙上留下血脚印和血手印,只是出于精神病人的恶作剧。
护士长死在医院墓地是因为三人在凶杀过程中,杜平突然转换成了刘无心的人格。地下尸体加工厂为第一凶杀现场,当时护士长的舌头已被割掉,脸皮剥下,手腕的动脉被切开,刘无心阻止了胖熊和眼镜姐姐正在进行的解剖。他知道护士长活不长了,所以将其扔到墓地。
这个聪明的人格挖开一座空坟是为了给特案组留下线索。
他在脚上套了两个塑料袋,他有着在雨天散步的习惯,每次在泥泞的院子里散步之前,他都将脚伸进塑料袋里,系在脚腕上,这也是特案组没有在他的拖鞋上找到墓地泥土的原因。
小朱护士最初并不知道三人是凶手,所以她画了一个圆给特案组以提示,希望结束精神病院里惨无人道的违法行为。案情深入之后,小朱护士对杜平、胖熊、眼镜姐姐开始起疑,三人没有隐瞒她,而是将实情告诉了小朱护士。
小朱护士并没有包庇三人,她为他们做了三件事。
小朱护士让他们忏悔,卸下灵魂的罪孽。
小朱护士为他们做最后的祷告。
小朱护士和他们一起唱歌,然后她胸戴十字架,带着三人进入会议室投案自首。
杜平、胖熊、眼镜姐姐三人如实供述出自己的犯罪过程,虽然审讯笔录中夹杂着精神病人特有的思维混乱以及逻辑不清,但这个案子到此基本上尘埃落定。
特案组很想和刘无心谈谈,然而,这个人格自从带着梁教授和苏眉离开地下尸体加工厂之后,再也没有出现。
事后,警方始终没有查明病院里的那场大火是何人所致,很多病人的档案付之一炬,还有一些艺术品。小朱护士已经成为小朱院长,她感到很惋惜。精神病院里也有着艺术家,天才有时也被视为精神病人。除了前面提到的那个用体毛编织绳子的手工艺人,这里还有画家、作家、诗人、魔术大师,以及行为艺术家。
有一个人打着四把伞,这四把伞都是破的,只有骨架,没有伞布。就这样,他走在风雪之中,在精神病院的院子里漫步。
有个精神病人在易拉罐上制作了清明上河图的微型浮雕。有人用钉子在墙上刻下一句话:在上面消失的必将在下面重逢。
梁教授看着这面墙沉思良久,他觉得很像是刘无心的笔迹,然而,2002年,杜平还没有被关进这家精神病院。梁教授感到很奇怪,因为病人档案已经丢失,所以他询问了病院传达室的那个驼背老头。
梁教授:“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刘无心的精神病人?”
驼背老头:“杜平就是刘无心嘛,他有两名。”
梁教授:“我指的是另一个刘无心,2002年的时候,是不是还有个叫这名字的人。”
驼背老头:“刘无心,我想想啊,有,我对这个人还真有印象。”
梁教授:“他是做什么的?”
驼背老头:“据说是个作家,他在精神病院住了近十年,现在,出院也快有十年了吧。”
第六卷
他人即地狱。
——萨特
2008年3月20日,春分时节,大泽县四个公安单位门前地上都出现了一些白骨,大泽县刑警大队、交警队、巡警支队、防暴队的门前各有一组用白骨拼成的数字。
每一组人骨拼成的数字前面都放着一个骷髅头。
因为前些日连降暴雨,电业局在当晚检修电网,县城区停电,所以四家公安单位门前的电子眼都失去了作用,地上白骨不知是何人所为,更不知是人骨还是动物骨骼。
县市级的法医联合成立鉴定小组,经过骨粉沉淀检验,骨骼组织形态检测,鉴定小组一致认为——地上的白骨均为人骨,颅骨也是人的颅骨!
地上白骨由多人骨骼混合在一起,其中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儿童,死亡时间各不相同。
一个刑侦专家分析认为,这四组数字可能是一个坐标。刑警大队长对白骨拼成的四组数字进行了研究,经过各种组合以及人骨拼图的方位分析,坐标指向该县的看守所!
2008年3月24日,大泽县看守所所长失踪,次日凌晨,人们在看守所附近的一片竹林里发现了所长的尸体。尸体双手反铐,嘴巴被堵,屁股坐在一根竹笋上面,尸体已经被雨后春笋顶到了半空中,有几十人目睹了这一恐怖的情景。
第二十六章
白景玉:“出个测试题考考你们特案组。”
画龙:“考试,有啥奖励没?”
白景玉:“答上来,我请客吃饭,答不上来,你们请我吃饭。”
苏眉说:“好。”
白景玉:“看守所所长有个儿子,十岁。有一次,小家伙跑进看守所,对所长说道‘快回家吧,你爸爸和我爸爸打起来啦’,谁能说出这是怎么回事?”
苏眉:“孩子的爸爸和爷爷打架?爷爷在家里,爸爸在看守所,怎么又会在家里打起来?”
画龙:“我猜,小孩有两个爸爸,看守所所长是后爹。”
梁教授:“这个问题让我的徒弟小包来回答吧。”
包斩想了一会儿,说道:“看守所所长是个女的!”
大泽县看守所所长名叫彭彩虹,案发前患有妇科炎症,因病情羞于启齿,所以她谎称感冒请假几天,在家休息。23日,连日阴雨,地表多处沉陷,看守所围墙倒塌,彭所长带病参与围墙修建工程,此后失踪,家人以为她在看守所,看守所同事以为她在家休息,直到25日早晨,几个挖竹笋的小学生发现了她的尸体。死者裤子被脱下,下身赤裸,竹笋从阴部贯穿进腹腔,雨后春笋生长速度奇快,尸体被顶到了半空中,惨不忍睹,对一个女性来说,这种死法极其残忍。
白景玉说:“大泽县刑警大队牛队长勘查现场认为,凶手把死者反铐,嘴巴里塞上一团草,扛在肩上,将死者下阴对准竹笋的尖,重重抛下,导致受害人死亡。”
梁教授说:“一种就地取材的作案方式,杀人手段惨无人道,凶手心理素质极强。”
包斩说:“凶手和死者应该相识,知道死者患有妇科炎症,以这种方式来羞辱她。”
画龙说:“什么妇科病这么严重,还要请假。”
白景玉说:“病历上写的是阴道炎,灼热瘙痒,有腥臭味。”
梁教授看着案卷说:“这一组人骨拼成的数字很诡异,判断出是坐标并不难,难的是数字并没有先后顺序,当地警方是怎么分辨出经纬度坐标系数值的,这报告是谁写的?”
白景玉说:“牛队长,他通过骷髅面向的方位,以及对比笛卡儿坐标、平面坐标加上地图比例尺测绘,认定该坐标指向看守所。”
苏眉说:“大泽县牛队长,这个名字很熟悉呢,我想起来了,他差点成为咱们特案组成员!”
苏眉打开电脑,大家饶有兴趣地凑过来。电脑中的履历显示,牛队长叫牛宝山,一级警司,三十二次获市级以上表彰,荣获三等功以上荣誉五次,从警二十年,屡破奇案,其中不乏轰动全国世界闻名的大案要案,战功赫赫,非同小可。梁教授挑选特案组成员时,苏眉曾经整理出各省优秀警察的资料,牛队长的名字排在第一位。白景玉说:“这个牛队长有点牛脾气,我倒是见过一次。”
特案组赶到大泽县之后,开始真正领教到牛队长的牛脾气。当时,牛队长正在和县公安局长吵架,特案组四人很尴尬地站在旁边看着,两人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牛队长认为,他们无须向特案组请求协助,局长应该立即撤销申请,局长感到很没面子,大吼着说:“我是局长,还是你是局长啊?”
牛队长指着局长说:“少拿官帽子压我,你县公安局长是正科级,我一级警司也是正科级。”
局长说:“好好,我不和你争这个,人家特案组大老远的都来了,咱们好好商量。”
牛队长说:“那我不管,我不和特案组合作,这是我的案子,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局长说:“你知道你为啥升不了官吗,你看你这狗熊脾气,谁的面子都不给,是吧?”场面很尴尬,梁教授咳了一声,欲言又止。牛队长将特案组四人当成空气,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县公安局长一脸赔笑,向特案组表示歉意。牛队长抱着胳膊,看着窗外说道:
“特案组,多了不起啊,肢体雪人案中,甚至还不如一个在校的小女生,几个废物。”
画龙也是火暴脾气,对此羞辱怎能忍受,禁不住怒火中烧,冲上去就要和牛队长理论。包斩将其拦住,画龙面红脖子粗,说道:“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说谁是废物呢?”
县公安局长也上前好言相劝,他并不想得罪特案组,心里还希望特案组能协助侦破此案。因为此案案情重大,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如果不能破案,公安局长的仕途肯定也受影响。多年的组织工作和丰富经验发挥了作用,县公安局长急中生智,充分调动了特案组和牛队长的积极性。局长提议,牛队长成立重案组,和特案组分开侦破,两个组展开竞争一决高下。牛队长说:“竞争,没意思,咱们不如打赌。”
画龙说:“怎么个赌法?”
牛队长说:“我成立重案组,如果重案组先抓到凶手,就算重案组赢了。”
梁教授说:“要是特案组先侦破此案,抓获凶手,就算特案组赢了?”
画龙说:“赢了又怎样,输了又怎么样?”
牛队长说:“如果我先抓到凶手,你们就输了,你们特案组四人在县公安局门口,跪下向我磕三个头,喊三声老师。要是你们特案组赢了,我也跪下磕头喊老师,爽快点,敢不敢赌?”
县公安局长气呼呼地说:“住口,身为警察,怎能把破案当成儿戏,太胡闹了。”
画龙说:“看你牛的吧,真是大言不惭。”
苏眉也气愤地叉着腰说:“磕头,你休想,我们不会和你打赌的。”画龙冲动地说:“梁叔,和他赌,我就不信。这家伙真是狂妄,我要看他磕头的丢人样子。”
梁教授说:“我腿有疾患,并且已过花甲之年,不如将磕头改为鞠躬,如何?”
牛队长和梁教授击掌为誓,双方立下赌约,分组进行侦破,资源共享,最先抓获凶手的一组为赢家,输了的一方要在公安局门口向对方鞠躬喊三声老师。消息传开以后,该县所有警员群情激奋,都等着看这场好戏,甚至有的警员之间也私下里下注打赌,民警们对特案组和重案组的支持率,基本持平。
双方赌约在身,立即展开刑侦工作。
牛队长是个工作狂人,马不停蹄,一天之内走访群众三十多人。特案组不敢疏忽,力求将工作做得细致认真。双方办案风格各不相同,牛队长大刀阔斧,问询时连笔录都不做,特案组办案特点是深入调查,力图从细微处捕捉蛛丝马迹。第一天工作结束,牛队长对看守所彭所长的社会背景进行了摸排,彭所长交往甚广,上至市委要员,下到出狱罪犯,朋友众多,关系复杂。清点个人财产时发现,彭所长有收受贿赂之嫌,她的生活作风也口碑不佳,有人举报声称彭所长与看守所在押人士有桃色传闻。
特案组对放置在公安单位门前的人骨进行了调查,这些人骨来自周边县市的地下人骨工艺品市场,多由盗墓贼和文物贩子出售。包斩在县火葬场询问得知,有的不法商贩甚至从火葬场收购人骨,人骨大多销往地下文物市场。苏眉去了一趟电业局,停电当晚,电业局在县电视台发了通告,县城居民都知道当晚停电的事,看来想要找到放置白骨的神秘人不太容易。
第二天,特案组和重案组都进驻看守所。
看守所在县城西郊,紧邻国道,旁边有一个大型犬类养殖场,还有一个苗圃基地。
养殖场负责人是一个台湾商人,专门养殖贩卖藏獒,当地人送他一个外号:狼青。
苗圃基地也是一个孤儿院,一个姓罗的老太太义务收养了六十五个孤儿。罗老太在当地德高望重,门前设立功德箱,几十年来,过往行人捐款捐物,除接受捐款之外,罗老太主要靠种植贩卖花卉苗木,作为孤儿院的经济来源。
看守所设所长一人,副所长二人,根据工作需要,配备看守、男女管教、医务、财会、炊事等工作人员若干人。大泽县正开展春季严打活动,看守所内人满为患,多名武警战士荷枪实弹,命案发生后,看守所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特案组和重案组在副所长陪同下参观了看守所,正值放风时间,看守所民警和在押人员的气氛非常融洽,几个少年犯人在玩躲猫猫,有的管教民警在给犯人喝开水,还放上了自己的茶叶,还有一名管教民警在给犯人理发。
苏眉说:“看守所里的生活还不错啊。”
画龙说:“看守所里就三件事,吃饭、睡觉、坐板。”
苏眉问道:“什么是坐板?”
副所长说:“我们这里没有发生过体罚关押人员的事,坐板就是让他们坐在板子上背监规。”
梁教授说:“我需要近期释放的关押人士的名单。”
包斩说:“彭所长被害,有可能是监押人员出狱后打击报复,目前还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牛队长嗤之以鼻:“调查这个是死胡同,你们特案组慢慢查吧,我再去案发现场看看。”
看守所附近有一片竹林,幽深僻静,罕有人迹。彭彩虹所长在这片竹林里遇害,发现尸体的是孤儿院的几个小孩子,他们上学前去竹林里挖竹笋,偶然发现了被竹子刺穿顶到空中的尸体。
牛队长率领重案组成员在这片竹林里有了新的发现,他们看到了一根怪异的竹笋。竹笋根部周围地面有放射性裂缝,土隆起一个包,牛队长用铁锹挖去周围土层,赫然出现一个骷髅头,竹笋从骷髅的口部伸出,向上生长。
如果不是发现得及时,用不了几天,这根顶着骷髅头的竹笋就会破土而出!
第二十七章
很显然,这片竹林里埋有尸体,竹根从尸骨中穿过,长成竹笋后将头骨顶出了地面。
头骨上泥迹斑斑,色泽暗淡,仅从外观上就能判断出在土里埋了很多年。
牛队长很兴奋,当即进行勘查、取样工作,他一边干活一边说,除重案组外,无关人员请离开现场。特案组在旁围观,也觉得无趣,牛队长并不让他们插手自己的工作,四个人气呼呼地离开。画龙骂骂咧咧地说:“×,这叫什么事啊,咱们竟然成了多余的人。”
副所长提供了一份名单,上面是近一个月内看守所释放的拘留犯资料。看守所关押的罪犯或嫌疑人入所后都会拍摄半身免冠一寸照片,照片连同底片归入档案。根据资料和照片,特案组展开了摸排工作,重点排查帅气俊朗的年轻人。
特案组分析认为,彭彩虹所长生活作风不检点,多有桃色传闻,有可能是被出狱人士报复杀害。名单中有两人嫌疑最大,一个叫艾芒,另一个外号“贺蛋”。两人都住在县城西关,距离县城西郊的看守所不远。艾芒平时爱练健美,肌肉发达,长相英俊,曾获得市健美先生称号,因涉嫌袭警被治安拘留十五天。贺蛋是县城里的一个小混混,长得眉清目秀,很像明星林志颖,因寻衅滋事进了看守所,本应关押半月,却提前三天释放。社会上多有传言,说这两个人曾与彭所长有染,贺蛋还认了彭所长为干娘。
一个巡警开车带着画龙和包斩找到了艾芒的家,艾芒的爸爸声称艾芒这两天去了省城的一家健身房,去做教练。他女朋友也在找他,两人以前关系挺好,但现在正闹分手。画龙和包斩只好暂时放弃艾芒,去调查贺蛋。巡警说贺蛋是县城里有名的小混混,常自称黑道人士,最近县里严打,贺蛋肯定不敢回家。巡警带着画龙和包斩在溜冰场、歌厅和网吧找了一圈,最后在一家台球室里找到了贺蛋。
贺蛋正和几个小痞子打台球,看到几个人向他走过来,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扔下球杆,撒腿就跑,其他小痞子也一窝蜂似的跑了出去。
贺蛋跑得很快,画龙追过一条街,将他拽着头发按在地上,戴上手铐,押回台球室。
走到台球室门口,画龙把贺蛋推上警车。这时,一辆车向画龙疾驶而来,画龙来不及躲闪,他加速跑了几步,踩住车头,一个漂亮的侧空翻,车正好从他身体下方驶过,然后他稳稳地落在地上。
车里出来一些人,都拿着砍刀和球棒,刚才在台球室打球的小痞子也在后面跑了过来。一群人气势汹汹,要求把贺蛋放了,画龙掏出枪,让他们退后,那帮人却无动于衷,围着警车不让离开。画龙说:“好吧,看来要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画龙将枪递给包斩,巡警很紧张,正在车里紧急呼救。
画龙垫步腾空一记侧踹,踢飞一个小痞子,捡起地上的钢管。然后,侧身一棒,打掉对方手中的一把砍刀,紧接着踩住那人的脚,膝击小腹,那人痛得闷哼一声,弯下腰来。画龙顺势将其甩出去,那人一头撞倒另一个痞子。
这几招手法迅速,让人眼花缭乱,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三个小混混倒在地上。
画龙扔掉钢管说:“滚,按照黑道上的规矩,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你们非死即残。”
这群痞子眼神中露出畏缩退让的意思,包斩拉响警笛,一群人惊慌起来,鸟兽般散去。
画龙、包斩、巡警带着贺蛋正欲离开,一个老大爷气喘吁吁跑过来报警称,刚才街上出现了一只狼狗,还叼着个人头,两个联防队员带领群众把狗堵在了一个死胡同里。画龙认为这和他们无关,包斩却想去看看,巡警也很好奇,于是大家开车前往。
胡同里挤满了人,很多群众都是从街上一路跟随而来,最前面的几个人拿着竹竿、砖块、铁衣架等武器,还有个汉子拿着渔网。县城里的群众围追堵截,将狗堵在了胡同尽头。外围的群众议论纷纷,说狗叼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包斩挤到前面,看到角落里有一只受惊的狼狗,狗嘴里叼的并不是血淋淋的人头,而是一个人的头骨。
联防队员和大胆的群众步步逼近,有人用石头砸,那狗放下嘴里的头骨,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声音。众人纷纷退后,继而又上前,准备将狗乱棒打死,那狗却猛地蹿上墙头跑了。
包斩将头骨带回公安局,鉴定结果显示该头骨为出土头骨,死亡时间不低于五十年。应在某处埋着,被狗用爪子扒了出来。头骨上的土样分析检验结果显示竟然和看守所附近竹林里的土质一样,这说明该头骨很可能就埋在竹林里。
梁教授和苏眉对贺蛋进行了审问。
梁教授:“抓你的时候,你跑什么啊?”
贺蛋:“抓我,我还不跑啊?”
梁教授:“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问完了,要是没你的事,就放你回去。”
贺蛋:“我什么都不知道,问也白问。”
梁教授:“你有个干娘,对不对,看守所彭所长,被人杀了,我想,你也听说了。”
贺蛋:“我不知道,没听说。”
梁教授告诉贺蛋,此案重大,如果想洗刷嫌疑,就要好好配合警方,否则,自己不能排除杀人嫌疑,警方肯定会深入调查。梁教授将利害关系讲了之后,贺蛋意识到自己以往犯的都是打架斗殴之类的小案子,如今和杀人扯到一起,自己处境不妙。他向警方坦诚了自己的一些劣迹,对于彭所长和他的关系也如实交代,按照他的说法,彭所长是个又骚又浪的老娘儿们,认她做干娘,只是想提前几天离开看守所。
贺蛋曾因寻衅滋事关进看守所,治安拘留十五天。这期间,彭所长以检查身体为由,在所长办公室里,多次和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发生性关系,后来提前将其释放。
贺蛋没有作案时间,案发的那两天,他和朋友一起在乡下讨债,这个说法也得到了证实。
此条线索中断了……
有个群众向公安局反映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那名群众是一个老猎人,他声称,叼着人头的那条狗,根本就不是狗,而是一只狼!
县城里有一只狼,这事非同小可,县公安局长亲自带人在城区进行大规模搜捕,然而没有找到,它很可能已经逃到了乡下。这条消息也引起了特案组的重视,梁教授认为,如果真的是狼,有可能是从看守所附近的犬类养殖场跑出来的。画龙和包斩在检疫部门和卫生部门的陪同下,对养殖场进行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养殖场主人是一个台湾人,外号“狼青”,五十多岁,戴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但他胳膊上刺有文身,言谈举止也沾染有黑道江湖气息。
狼青自称嗜狗如命,他如数家珍似的向检查人员介绍了养殖场中狗的种类,除藏獒之外,养殖场还有牧羊犬、高加索犬、惠比特犬等世界名犬。养殖场的卫生状况良好,检查合格。
画龙和包斩对看守所附近的那个孤儿院也进行了走访。孤儿院就是一个大院子,院中有棵高大的老槐树,上面一个老鸹窝,除宿舍之外,还有几间塑料大棚,简陋的温室花房里种植着各种花卉苗木。
几十年来,罗老太收养过几百名孤儿,电视台和报纸多有报道。现在孤儿院里有六十五名孤儿,不过年龄大点的孩子都在市里的寄宿学校,只剩下十几个小孩子留在孤儿院。
在养殖场和孤儿院都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特案组对此案毫无头绪,不知道下一步应该从何处调查。
牛队长却接连有重大线索发现,他调来了挖掘机,请求武警协助将整片竹林戒严,禁止任何人进入。他亲自操作挖掘机,铲平竹子,在那片竹林里又陆续挖出一些骨骸,有的骨骸甚至就在看守所的围墙附近。
牛队长通宵达旦地鉴定骨骼,检测土样,一连工作了两天两夜。
第三天上午,县公安局长慌里慌张地告诉特案组一条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牛队长死了!
梁教授感到很惊讶地说道:“啊,不会吧,他怎么死的,累死的?”县公安局长的眼睛红了,他抹把眼泪说:“被人杀死的,枪杀,凶手用他的枪把他打死了。”
画龙问道:“死在哪里?”
县公安局长说:“距离城南码头三公里的河滩上。”
包斩说:“奇怪,他一直在工作啊,怎么会跑到河边去?”
县公安局长说:“他平时都穿警服,死的时候却穿着一身运动服,戴着帽子和墨镜!”
第二十八章
一个早晨钓鱼的人发现了牛队长的尸体,特案组赶往现场的时候,河边的血迹未干,这说明遇害时间不长。特案组立即勘查现场,包斩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运动鞋鞋印,这些鞋印号码一样,纹路一样,经过比对,其中一些是牛队长的鞋印,另外是凶手留下的鞋印,奇怪的是凶手和牛队长穿的是同样的鞋。
牛队长是一枪毙命,后脑壳被打出了一个洞。
画龙穿上潜水服,没能在河底找到弹头和弹壳,警方初步判断凶手只开了一枪,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的枪法应该很准,或者是近距离开枪。
牛队长死时穿了一身崭新的运动服,系知名体育品牌,胸前印有“奇迹健身”字样。梁教授用放大镜仔细检查,在衣服上发现了几根动物毛发,经检验证实为狗毛。
特案组召开案情紧急发布会,因为凶手身份不明,无法排除是否为警方内部人士,所以此会议秘密举行,除了大泽县公安局长,到会的还有市局的几个专家。
梁教授说:“牛队长和凶手应是熟人,至少他们认识。”包斩说:“牛队长脱下警服,换上新衣,还戴着帽子和墨镜,只有一个原因,不想被人认出。他去见凶手的原因,目前还无法查明。”
画龙说:“可能是牛队长发现了什么线索,秘密约见某人,被其杀害。”
苏眉说:“根据女性的直觉,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是牛队长想逃跑,逃跑必然要伪装。”
梁教授在案情发布会上部署了工作。牛队长遇害之前,一直在看守所竹林里挖掘尸骸,现在,那片竹林已经成为新的现场,特案组要重新进行勘查。牛队长的同事以及竹林周围负责戒严的武警,由大泽县公安局长对他们进行重点摸排讯问。案情保密,特案组的任何工作都不对外界泄露。牛队长足智多谋,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这么轻松容易地被人杀死,凶手很可能就隐藏在他的身边。
梁教授认为,彭所长和牛队长被害有直接关系,应该并案侦查。牛队长死时穿着一身运动服,印有“奇迹健身”字样,这使得特案组对那个喜欢健身的艾芒再次产生怀疑。此人有袭警倾向,根据看守所档案资料记载,他因健身器材被扣,在派出所内将治安民警打伤,后被警方拘捕,拘捕艾芒的正是刑警大队牛队长。拘留十五天释放之后,艾芒对看守所彭所长以及牛队长怀恨在心,多次扬言要报复,后来离开大泽县去了省城。
牛队长死在码头附近,当天早晨,码头的客船就是驶往省城。
通过电信部门的配合,苏眉对艾芒使用的手机进行了远程定位,艾芒在省城的一家健身房。梁教授让画龙和包斩立即动身,去省城对艾芒进行调查,要核实此人是否有作案时间,以及案发前后的行踪。
梁教授和苏眉带领市局专家重新对看守所竹林进行勘查,竹林已经被挖掘得面目全非,竹子全部被铲除,地面之下十米的土方被挖出,现场共有几十具尸骸,触目惊心。挖掘出的土堆旁边竟然还有一个大筛子。公安局长讯问了和牛队长一起工作的同事,据同事所说,重案组成员对挖掘出的尸骸进行了拼装,牛队长主要负责对土方的检查,那筛子就是用来过滤土方的。土中发现有不少生锈的弹壳和弹头,经过检验,应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的子弹。
竹林发掘出的几十具尸骸,其中不少尸骸的颅骨都有中弹产生的窟窿。
梁教授用手抓起一把泥土,点点头说:“牛队长到底想找什么呢?”
苏眉纳闷地说:“牛队长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子弹,还有死了几十年的尸骸这么感兴趣?”
梁教授和苏眉走访了附近的村民,几个老年人讲,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前,大泽县看守所的前身是国民党的一个监狱,那片竹林里常常会枪毙人犯。梁教授查阅了县志以及历史资料,因年代久远,所能找到的记载并不多。
苏眉说:“几十年前的案子,咱们有侦破的必要吗,估计杀人者现在大多老死了吧,不死也成老头子了,还都跑到了台湾那边,跨海去抓吗?”
梁教授说:“台湾……那个狼青不就是台湾人吗?而且,牛队长的衣服上还发现了狗毛。”
画龙和包斩曾经对狼青的养殖场进行过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为了不打草惊蛇,梁教授和苏眉决定假扮成买狗的顾客,再去养殖场查看一下,出于安全的考虑,又叫上了市局的一个中年侦查员,冒充梁教授的儿子。
三个人去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侦查员敲开了养殖场的大铁门,前些天,养殖场还有很多狗,敲门时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犬吠声,现在竟然很安静。狼青将门打开一条缝,询问来意,他面前有三个人,一个坐轮椅的老头,一位时尚女性,还有一个酷似老板的中年人。中年侦查员告诉狼青,他常年在外做生意,只有老婆和父亲在家里,出于安全原因,想买两只狗看家。
侦查员说:“钱呢,不是问题,你这里有好狗吗,要凶一点的。”
狼青笑着说:“你们来得正好,我这两天打算回台湾呢,就剩下一只藏獒了,其他的狗都处理卖掉了。”
这个犬类养殖场非常大,占地十亩,建有狗舍数十间,单是养殖区就有种犬区、母犬孕产区、幼犬养育区,都是砖瓦水泥结构,地面为沙质黏土。狗舍的门与室外运动场相连,有的狗舍里还放置着驯狗的跑步机。老板狼青住在后面,他的住处旁边还有兽医室、储藏室,以及专门给狗做饭的厨房。为了防止狗跳过围墙,养殖场的围墙建造得非常高,外人也很难窥视其内。接待室的墙上挂着藏獒摄影照片,柜子里还有藏獒展览会的奖杯,老板狼青津津乐道的是斗狗比赛的获奖经历。他说:“我养的狗,打败过高加索犬、斗牛,还有比特,上个月刚赢了美国特种军犬。”
侦查员咂舌道:“这么牛啊。”
狼青不以为意地说道:“世界上最厉害的狗在哪里?就在这里。”
梁教授说:“那你是狗王喽?”
狼青说:“狗王不敢当,我是一名国际职业斗狗玩家。”
狼青从隔壁的办公室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只狗躺在地上,头部已经被咬得血淋淋的,惨不忍睹,狗的主人是个美国人,垂头丧气;另一只狗,正耀武扬威地站在旁边,他的主人正是狼青,照片的背景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围观者。
梁教授接过照片,认出其中一名围观者竟是牛队长,他不动声色地说:“我们去看看狗吧!”
走出接待室的时候,梁教授向苏眉使了个眼色,瞟了一眼旁边的办公室。苏眉会意,借口上卫生间,等到狼青、梁教授、侦查员三人进入饲养区,苏眉悄悄地溜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抽屉打开着,钥匙还挂在上面,苏眉拿起抽屉里的一堆照片逐一翻看。前面是斗狗比赛的照片,血腥而残忍,后面竟然出现了一个流浪女人,衣衫破烂,表情惊恐万状。她站在一个狗圈里,孤单而无助,从背景上可以看出正是狼青的养殖场。
照片是连续拍摄而成,像幻灯片一样在苏眉眼中一张张闪过,最初是一只狼狗追着那流浪女人跑。接下来几张照片,狼狗追上了女人,狗将女人扑倒在地。最后,狼狗开始撕咬,那可怜的女人肚皮破裂,肠子流出,白森森的肋骨在闪光灯下显得极其恐怖。最后几张照片是不同时间拍摄的,可以看到狼狗啃噬断臂,将骨头埋在土中,以及舔着人头的情景……这些照片完整地记录了狼狗吃人的整个过程!
苏眉参加特案组以来,尽管经历过一些恐怖的事情,但这种血淋淋的吃人画面还是把她吓得手足失措。
苏眉慌乱地将照片放回抽屉,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暖水壶,爆炸的声音过后,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枪响,她看到狼青恶狠狠地跑了进来。
窗外,晚风扬起地上的灰尘,房间里光线有点暗了,狼青举起枪,向苏眉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苏眉踉跄着倒下,狼青再次开枪,枪里却已经没有了子弹。
那天晚上,侦查员被杀害,狼青将苏眉和梁教授锁进了狗舍,并将一只藏獒拴在了门外,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开着侦查员的车仓皇而逃。逃窜之前,狼青搜走了梁教授、苏眉、侦查员三人身上的手机和其他物品,梁教授的轮椅也被扔在了狗舍外面。
狗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房间没有窗户,狗舍里除一个碗和一双筷子之外空无一物。
苏眉肩部中弹,已是半昏迷状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梁教授经历了这场变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撕衣服为苏眉做了简单的止血和包扎。
苏眉用一种断断续续的语气说:“梁叔,我会死吗,画龙哥哥和小包会来救我们吗?”
梁教授安慰她说:“放心吧,丫头,你要挺住,没事的,我们会从这里逃出去的。”
画龙和包斩在省城调查艾芒,出于保密,梁教授没有告诉警方自己暗访养殖场的行动,所以没有人会来救他们,梁教授只能自救。然而,苏眉中弹,失血过多,生命垂危,他们的时间并不多,如果今天晚上不能从狗舍里逃出去,苏眉肯定会死……
警校侦查学专业考卷上有一道题,这道题就是根据特案组的经历改编而成。
如果你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狗舍里,狗舍高三米,没有窗户,地面为沙质泥地,墙体结构为砖和水泥,房顶为瓦房,有铁质三脚架支撑,屋顶由芦苇草甸、黄泥、瓦构成。门是实木门,已从外面锁上,门外的把手上还拴着一只饥饿的藏獒,你只有两种工具可以逃生,碗和一双筷子,并且只有十二小时的逃生时间,请具体说出你的逃生步骤!
第二十九章
狼青开枪打死侦查员之后,一心只想逃跑,苏眉中弹,梁教授只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头,这两个人对狼青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他节约时间,收拾财物,将苏眉和梁教授关进狗舍后,驾车仓皇逃窜。养殖场地处偏僻,虽然和看守所以及孤儿院相距不远,但大声呼救也肯定无人听到。
天渐渐地黑了,狗舍里一片安静。苏眉是昏迷状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命垂危,如果不能尽快将她送到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梁教授开始仔细打量这间狗舍,这是一间用来给狗接生的房子,地上的碗盛过消毒液,梁教授用筷子敲了敲碗,拴在门外的狗躁动起来,汪汪叫着,乱蹦乱跳。
从这间房子里逃出去,只有四种方向:屋顶、墙、门、地下。
能使用的工具只有一个碗和一双筷子!
梁教授首先排除了挖墙逃生的可能,墙体结构为砖与水泥,只用碗和筷子很难挖出一个洞。一旦将碗打碎,将筷子折断,其他逃生路径也会因为工具的失去而希望破灭。
墙下有地基,用碗和筷子从地基之下挖掘出一个通道的可能性很小。
现在只剩下两个逃生方向——屋顶和门。
屋顶距离地面高约三米,梁教授的轮椅被狼青扔在了门外,他只能用双臂支撑地面,一点点地在房间里移动。这个下肢瘫痪的老人应该怎样上到房顶,即使上到屋顶,又该怎样下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脱下衣服,撕成布条做绳子。这样也就多了一种逃生工具。在逃生时,绳子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然而,等到绳子做好以后,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怎样把绳子挂到三脚架做的房梁上呢?
梁教授看着地上的碗和筷子,心里想着,如果将筷子呈十字形放在碗上,捆扎牢固,可以系在绳子上当倒钩,这样也就可以把绳子挂到房梁上了。
但是一个残酷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这个白发老人根本就没有力量靠双臂攀缘上去!他拿起筷子仔细研究,筷子是竹质的,看上去很结实。
他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办法:将绳子抛向三脚架的边沿,最靠近屋顶芦苇草甸的位置,然后用筷子在木门上钻木取火,点燃绳子,绳子引燃屋顶的芦苇,火灾发生,有可能会使别人前来相救。但是这样做非常危险,如同自焚,屋顶燃烧起来肯定火势凶猛,浓烟滚滚,房子里的两个人即使没被烤焦也肯定会被浓烟呛死。
梁教授开始端详那扇门,门外把手上拴着一只吃过人的狗,想要从门里逃出去,必须解决掉狗的问题。如果钻木取火,用绳子将门引燃,能不能把狗烧死呢?
门是一道屏障,将人与狗相隔,如果狗没死,门烧没了,那么下场很可能就是被狗吃掉!
被火烧死和被狗吃掉,哪一种情况更好呢?
梁教授开始焦急起来,他知道,如果不能逃出去,苏眉肯定会死。一个人饿急了连人肉都可以吃下去的。他想起美国发生的一个真实案子,一家人去度假,遇到大雪封山,最后只有父亲活了下来——他吃掉了他的老婆和女儿!
梁教授用筷子敲了敲碗,门外饥饿的大狗开始用爪子抓门,发出一阵阵令人恐惧的声音。
梁教授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他想了三个问题。
一、如果没有狗,应该怎么逃出去?
二、应该怎么杀死狗?
三、是否能够利用狗的力量?
他冥思苦想,很显然,门是最安全的逃生方向,只需要杀死狗,再考虑破门而出的问题。
然而,一个老头杀死一只身强体壮的狗,谈何容易,更何况,那狗还隔着一道门。
梁教授突然想到,能不能吸引狗进来呢?
这个想法犹如一道闪电照亮了黑暗,给他指引了方向,经过深思熟虑,梁教授想好了逃生的办法。
他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气将碗摔碎,用碎片把筷子削尖。梁教授简单地测量了一下,在门后的地上画了一个圈。苏眉躺在墙边依旧不醒,梁教授为了逃生也顾不得尴尬了,他在那个圈里拉了一坨屎,然后将绳索绾成一个活结绳套,放在大便周围。
他逃生使用的是四种工具:碗,筷子,大便,绳子。
碗的碎片和削尖的筷子可以作为武器,大便用来吸引狗,如果没有大便的话,就只能割下自己身上的肉作为诱饵了,绳子用来套住狗头,这是将狗杀死的必要步骤。
梁教授不停地敲碗,狗变得狂躁不安,它灵敏的鼻子已经闻到了大便的味道,开始用爪子在门下扒土,门下是沙质泥地。狼青为了避免这个房间进水,曾经垫高了屋厢,所以门的底部距离地基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足以让一条狗挖洞钻进来。狗不仅有吃屎的天性,还有挖洞的本能。饥饿的狗为了吃到大便拼命地用爪子挖土,终于,它在门下挖了一个通道,将头探了进来,狗链的长度有限,狗始终够不着面前的大便,它努力地将头伸出洞外,却被梁教授用绳索一下勒住了脖子。
狗使劲挣扎,试图从洞里缩回去,梁教授迅速地将绳子拉紧,拴在门内的把手上。
接下来,梁教授用削尖的筷子和锋利的碎片将狗杀死,整个过程惊心动魄,除了狗的哀号声,梁教授也在恶狠狠地自言自语:我年轻的时候,外号叫猎人,这是个文绉绉的词,我更喜欢警局同事称呼我为屠夫……再给你咽喉上来一下……还没死,气管割破了吧……想让我投降,做梦吧……你还敢抓我,我要把你扎成筛子,我要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去死吧!
终于,梁教授累得筋疲力尽,那狗一动不动,死掉了。他弄掉链子和绳索,把死狗从洞里拖出来,然后,他努力地拽着苏眉从洞里爬到门外。外面,星光璀璨,一弯月牙挂在空中。
那天夜里,孤儿院的罗老太听到门前有人敲门,她起床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老人。老人几乎没穿什么衣服,胸部有几道深深的抓痕,他坐在轮椅上,怀里还有个奄奄一息的女人。轮椅本来不大,很难承载两个人,老人应该是一点一点艰难无比地移动到孤儿院门前。他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喘着气费劲地说出两个字:“医院……”
罗老太的孤儿院没有电话,她立即叫了几个孩子,大家用一辆人力三轮将两个人送往医院。罗老太并不清楚两人身份,她帮忙办理了住院手续,交押金的时候发生了一点问题——她带的钱不够。
罗老太拿出了一根金条,她对医院收费人员说:“先救人要紧吧。”医院收费人员说:“我们只收现金,你这金条一看就是假的,上面还有泥呢。”
罗老太说:“我保证,这金条是真的,我是孤儿院的罗老太,这金条是我在大棚里挖到的。”
医院收费人员说:“啊,您就是罗奶奶啊,我听说过,您可是个大好人,先住院吧。”
苏眉醒来的时候发现画龙和包斩正坐在旁边,梁教授也躺在旁边的病床上,窗外阳光明媚。三个人看她醒来了,都冲她一笑,苏眉说道:“我怎么在这里……哦,想起来了……说真的,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你们三个人是这么重要。”
包斩说:“眉姐,你好好养伤吧,案子有我们呢。”
画龙说:“艾芒已被我们在省城逮捕,他认为自己被彭所长传染了艾滋病,此人有杀人嫌疑,正在接受审讯。”梁教授说:“牛队长在竹林里找的既不是尸骸,也不是什么破案线索,他找的是金条。那些金条很可能是国民党逃到台湾之前埋在看守所附近的,狼青杀害了牛队长,又用同一把枪杀死了侦查员,小眉这丫头命大啊,被打中肩膀,狼青目前被通缉。”
包斩说:“那个罗老太,很奇怪,她的金条是从哪弄来的呢?”
梁教授说:“小包,埋在地下的金子会跑,你知道吗?”
画龙说:“金子还能长腿?”
梁教授呵呵一笑说:“是的,我相信好人有好报,那些金条本来是埋在看守所附近的,五十年后,金子却跑到了罗老太的花圃里。过几天,我们一起去拜访她吧,她会告诉我们真相。”
第三十章
几天后,画龙和包斩买了礼物,开车带上梁教授一起去孤儿院。车行驶到孤儿院门前时却没有停下,画龙告诉梁教授,他们在从省城回到大泽县的时候,发现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的字很值得一看。
车驶出很远,重新拐弯掉头进入大泽县境内,横幅上写的是“欢迎来到竹器之都大泽县”。向前一直行驶,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铁质横幅,上面写着一些既不是广告也不是标语的文字:
过往司机请注意,前方有一个民办孤儿院!——大泽县交警大队宣
院长是一个孤寡老人,至今已收养三百五十名孤儿。——大泽县民政
局宣
孤儿院中有一百零九位孤儿考上了大学,六名研究生。——大泽县教育局宣
如果您想捐款捐物,或购买孤儿院种植的花卉,请在此下车。——大泽县县委、县政府宣梁教授、画龙、包斩三人下车。这是公路边一座毫不起眼的院落,铁门上方有一道弧形牌子,上书“阳光福利院”,占地面积五亩左右。门前设有一个铁皮功德箱,旁边挂着铃铛和锤子。几十年来,这个功德箱在雨中被淋刷,在风中被锈蚀,包括旁边的铃铛和锤子,已经是锈迹斑斑,尽管如此,但依然在闪闪发光——我们知道,有些光是肉眼看不到的,而是要用心去看。
这个世界上比金子更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世界上比金子更闪耀的东西是什么?
孤儿院中有一株老槐树,阳光洒满院落,槐树枝繁叶茂,有风吹过,千古绝唱!
罗老太搬出几个小马扎放在树下,她对梁教授三人讲起自己的经历。罗老太已是风烛残年,她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从未上过学,嫁到大泽县不久,丈夫在山上采石不幸被炸死,那是1978年,她以捡破烂种田为生,也是从那时开始,她靠着微薄的收入收养了六名被遗弃的孤儿。从此以后,这个苦命的女人含辛茹苦又收养孤儿多名,很多孤儿都是在医院附近的垃圾箱里捡到的。报纸、电视台将其感人事迹报道之后,社会纷纷捐款捐物,阳光福利院也是从那时设立的。后来,罗老太先后卖过冰棍,开过豆腐坊,还创建过一个手工作坊式的手套厂。然而,这个善良的老人并不擅长做生意,随着收养的孤儿越来越多,她的经济压力也就越来越大,生活过得无比艰难。
有一天,一个司机载着位官员来到孤儿院,他用锤子敲响铃铛,却没有捐助任何财物。
罗老太对这个恶作剧的司机表示愤怒,她说:“走开,我有几百个孩子呢,没空搭理你。”
那位官员下车后说道:“我不捐款也不捐物,不过,我有一句话,可是价值千金。”
罗老太挥着手说:“没空,没空听。”
司机劝道:“大妈,就耽误您五分钟时间,这个点子绝对比捐钱捐东西都值。”那位官员声称罗老太有五亩地,种植农作物的收入很微薄,如果能种植花卉植物出售,又占据公路边的地理优势,过往司机会争相购买,肯定财源滚滚,孤儿院也能摆脱窘境。罗老太觉得有些道理,但她表示自己不擅长做生意,也不知道价格。
官员说:“为什么非要标价呢,人的良心自有尺度,您种了花,摆到路边,不必标价,顾客想给您多少钱,你就接多少钱。放心,没有人会少给您的。”
罗老太说:“你是谁?”
司机介绍道:“这是我们大泽县刚刚上任的新县委书记!”
这个县委书记为罗老太做了两件事。一、他派了几名技术员去培训花卉苗木种植技术,将孤儿院改建为苗木花卉基地;二、他在大泽县公路边立起了一些铁架横幅,还特意要求上面的字不要写得太官方化,要以口语表达。长途旅行的人如果善于观察,会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例如某县用油漆绿化荒山,某市在公路边建造了很多美观漂亮的墙,这些墙看上去很像别墅的一部分,然后墙的后面是破烂不堪的农村房屋。
有些信息可以让我们长时间思考,直到我们问出为什么。
梁教授对罗老太说:“您比我年龄大,我称呼您一声大姐吧,这次来,我们也不是以警察身份,就是特地来看望您,有件事想了解下,金条是怎么挖到的?罗大姐,放心,你说的话不会写进任何警方的报告,咱们就是闲聊几句。”
罗老太说:“这事可玄乎了,我在大棚里种花,挖地挖到了一堆金条,还有人骨头。”
梁教授点点头说:“罗大姐今年得有七十多了吧,还能记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这个地方枪毙过人吗?”
罗老太说:“我再有三个月就八十岁了,听我家过世的公公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那会儿打仗,造孽哟,可没少死人。“国军”“共军”来回打,最后一次,枪毙了很多人,就在那片竹林里,“国军”让监狱里的犯人挖了个深坑,后来把那些犯人打死埋了,他们跑,正好遇到“共军”,打得可真狠哪。一天一夜,“国军”都死了,也被埋在了那坑里,这里是个千人坑啊!”
特案组回去之后,包斩说:“我推理分析认为,他们命令犯人挖坑,埋下搜刮来的金条,然后将犯人枪毙,打算日后寻找。没想到一场遭遇战,他们被全歼了。知道此地埋下金条的人本就不多,也许只剩下了一个,那人逃到台湾。几十年后,他的儿子,也就是狼青,前来大陆寻宝,故意建造了这家犬类养殖场。”
画龙说:“狼青和牛队长应该是好朋友,从照片上就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三个月后,被警方通缉的狼青在一条偷渡船上被边防民警偶然抓获。
大泽县呈送给特案组的三级密级案卷记录了此案的全过程。
彭所长为艾芒所杀。艾芒在看守所关押期间,彭所长对这个英俊帅气肌肉健美的年轻人垂涎三尺,她把他叫到办公室,声称要检查他身上是否有违禁物品,搜身时,她开始百般挑逗,要求媾和。艾芒当场拒绝,彭所长却淫笑着握住了他的下身,威胁着说道:“小弟弟,你要是从了阿姨,绝不会亏待你。要是不听话,就说你逃跑越狱,开枪打死你也是白打……小弟弟,听话,乖,阿姨要受不了了啊,快点……”
艾芒被彭所长传染上了性病,从看守所释放之后,他去了县里的一家私人诊所。庸医告诉他,很可能是艾滋病初期感染症状,这使得艾芒提心吊胆又去了省城检查,省城医院告知,潜伏期症状并不明显,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证实是否患上艾滋。在观察期间,对艾滋的恐惧再加上对彭所长的仇恨,艾芒悄悄地把彭所长约到看守所的竹林里,残忍地将其杀害。
在此之前的几天,大泽县四家公安机关单位门前的白骨都是牛队长放置的,白骨组成的神秘数字坐标指向看守所,也是牛队长破译的。
牛队长生性好赌,狼青正好利用了这一点,故意与其结识。狼青多次带牛队长去外地参加斗狗比赛,斗狗也是赌博的一种方式,下注者多为富商大款,赌注金额可高达百万。牛队长最初赢了不少钱,这是因为狼青选择了作弊,他用一只狼来冒充狗,自然无往不胜,即使是其他赌博用的狗,狼青也会捉来街上的流浪女锻炼狗的攻击性,所以他能做到想赢就赢。
后来,牛队长深陷赌博深渊,狼青故意输掉比赛,又教唆输得倾家荡产的牛队长挪用公款继续参与斗狗赌博。牛队长越陷越深,眼看着挪用公款就要东窗事发,狼青以救命恩人的形象告诉了他一个消息:看守所围墙附近埋有大量金条和金砖。
狼青信誓旦旦地说是自己的父亲告诉他的,消息绝对准确,挖出金条后,两人均分。
牛队长急需巨资填补自己秘密挪用的公款,所以他精心布置了人骨坐标,坐标指向看守所,这样才能使身为刑警的他去看守所实地勘查。看守所附近是警戒区域,一定区域内禁止建造任何建筑,想要进行大规模挖掘,必须需要一个上级能够通过的合理理由。放置人骨坐标之后,彭所长在附近的竹林里被艾芒杀害,这样更使得牛队长有理由假借破案发掘现场。
县公安局长请求特案组协助,牛队长雷霆大怒,特案组很可能会破坏他的秘密行动,知晓他的真正目的,所以他坚决反对。公安局长提出分组破案,正合他的心意,通过他和特案组打赌一事,他的嗜赌成性也可见一斑。
牛队长在竹林内挖掘了两天两夜,他支开同事,自己捡取金条,然后连夜去了狼青的养殖场。他换上新衣,戴上墨镜和帽子,打算坐船去省城金店将金条兑换成现金。狼青送他去码头,在河边时,狼青说了一句让牛队长感激涕零的话:
“这些金条,并不多,比我想象中要少,都归你了。你换成钱,尽快把挪用的公款悄悄补上,以后再也别赌了。”
牛队长感激地说:“我这辈子,就你一个好朋友,好大哥,我回来和你拜把子。”
牛队长虽然是刑侦警察,但是对狼青心怀感激,把他当成了救命恩人。在毫不提防的情况下,再加上当时天未亮,狼青突然拔出了牛队长别在腰里的枪,迅速上膛打开保险,将其杀害,夺下金条。
此后,狼青尽快处理出售了养殖场的狗,打算逃回台湾,临行的前一天,特案组梁教授、苏眉以及市局侦查员秘密前往养殖场调查。苏眉打碎了办公室暖水壶,狼青意识到这三个人是警察,所以他果断地开枪杀死侦查员,将中弹没死的苏眉和手无缚鸡之力的梁教授锁进了狗舍,然后,惊慌而逃。
特案组请教了一位专家,专家声称地下的金子确实可以移动。
金具有游离性和延伸性,一克金可以拉成长达四千米的金丝,金的密度非常大,即使只有麻将牌大小的一块金砖,也非常重。金的密度大,于是,埋在地下的金砖就会下沉和移动,半个多世纪以来,金子在地下受地质环境和地壳运动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当年埋下的金砖和金条移动了位置,移动到了罗老太的花圃之中。
包斩说:“专家说的,我不太懂,我更认为,善有善报。”
梁教授说:“有时,很多事情也可以用天意来解释。”
狼青落网的几天后,罗老太听到孤儿院门外一片嘈杂,一些人纷纷敲门。这个佝偻着身躯的老人去将门打开,她穿过院子,她的白发在风中颤抖,她的衣着是那样的简朴,她向前走着,就像是给我们开门的母亲!
我们的回忆之母!
门外的这群人都是她的儿子,从全国各地赶来为她庆祝她自己已经遗忘了的八十岁寿辰。
老人开门后笑了,从这如沐春风的笑容上,我们有理由相信,她能够活到一百岁!
第七卷
我相信你的爱,让这句话做我的最后的话。
——泰戈尔
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她穿着红裙子,走在悠长寂寥的小巷。蔷薇花开,傍晚的雨丝轻柔细密,她满腹愁怨,心有千千结。她掐下一朵蔷薇,转过街角,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铁柜子里,这使她惊恐万分,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依稀记得自己走过街角,有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子,后来她就昏迷过去了。
女孩想喊,发现嘴巴里塞着一团毛巾。
女孩挣扎,发现自己的手被铁丝反绑住了,双脚也被捆上了。
女孩先是闻到一股动物散发的腥臭味,铁柜子的盖板打开了,紧接着,很多老鼠被倾倒进柜子里,女孩吓得呜呜直叫,浑身哆嗦。老鼠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老鼠包围了她的身体,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绝望无助的女孩每一次挣扎,都会引发身体周围老鼠的喧闹,鼠群就像浪花一样翻滚。
铁柜子的盖板落下了,接着传来了上锁的声音。
一个人坐在铁柜子前面,用一种深情的语气说道:
“我会用整个晚上凝视你的照片,隔着镜框亲吻你,如果不把你的照片装进玻璃镜框的话,我的吻会将你的身影弄湿,会弄湿你的红裙子。我想你,一直在爱你,我跨越城市,走遍千山万水,只是为了找到你。只要靠近你,我就心跳不止,我只能用恐惧占领你,找到你,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杀死你!”
第三十一章
白景玉:“小眉,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苏眉:“已经好了,以后不穿吊带露肩的裙子就是了。”
白景玉:“身为警察,应注意仪表。对了,特案组这次要去的是一个江南水乡,乌洋镇。小眉,在那镇上,记住了,你不要穿红色的裙子。”
梁教授:“乌洋镇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包斩说:“红裙子怎么了?”
白景玉:“一个月内,镇上三名女孩失踪,都穿着红裙子。”
画龙看着案卷说道:“最后一起失踪案的报案者竟然是……”
白景玉:“没错,说起来有点难以置信,报案的不是人,是一只大老鼠。”
这个江南水乡小镇盛产丝绸,平时寂静安详,垂柳依依,每一条青石小巷里都有一个穿旗袍打着油纸伞的女子,路边的房屋建筑无不透着古典气息。小镇生活非常悠闲,没有车辆,连自行车都很罕见,当地居民以船代步。
乌洋镇镇长在治安站向特案组介绍了案发经过,2008年7月16日上午,几个治安联防队员在茶馆听戏,唱戏的女子穿着红色古装长裙,唱腔清纯柔美,委婉动听,富有浓郁的江南水乡风情。台上的那女子唱着唱着却突然停下了,惊恐地看着门口,几个联防队员扭头去看,一只老鼠竟然大摇大摆地走进茶馆。
这是一只很大的老鼠,腹大如壶,拖着长尾巴,体形是普通老鼠的两倍以上。
令人感到怪异的是——这只大老鼠竟然是红色的,身上还湿漉漉的,就像是刚从油漆桶里钻出来。
一名胆大的联防队员拿起草帽,悄悄走近,大老鼠似乎吃得太多了,肚子圆滚滚的,无力逃跑,被联防队员用草帽捉住。大家围过来看,一个经验丰富的联防队员指着老鼠说:
“这是血啊,老鼠身上全是血!”
联防队员在茶馆门外的河边找到了一条面目全非的红裙子,用竹竿将滴着血水的裙子挑起来,可以看到上面烂了几个洞,还有很多被啃噬过的痕迹。联防队员沿着河道展开搜寻,河道中有一些捕鱼的网,在那渔网上,又发现了两条红裙子。
三条裙子,都有血迹,两条红裙子款式一样。镇长和治安站经过调查,确认镇上有三名女孩失踪,失踪时都穿着红裙子。
苏眉:“有没有做血迹鉴定,老鼠身上的血和红裙子上的血型一致吗?”
包斩:“老鼠腹内吃的是什么东西,解剖结果呢?”
镇长说:“送到市里鉴定去了,这里是个小镇,没有法医,最快也要明天出来结果。”
梁教授说:“这个案子,有可能是大老鼠吃掉了小女孩,说说那三名失踪女孩的事情吧。”
镇长告诉特案组,7月1日,一个名叫浣玉的女孩,傍晚8点左右从镇上的一家十字绣店离开,此后,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她。7月15日,两个学画的女生离开画廊,一个叫莫菲,另一个叫赵纤纤,也是晚上8点左右,离开之后,神秘失踪。16日上午,联防队员发现了身上沾满血迹的大老鼠,还有河里打捞出的裙子。三名女孩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据走访调查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三名女孩都穿着红裙子!
包斩看了看乌洋镇的地图说道:“三名女孩都是在同一条街上失踪!”
梁教授说:“月底,估计还会有穿红裙子的女孩失踪遇害。”
镇长说:“你怎么知道的?”
梁教授说:“浣玉在1号失踪,莫菲和赵纤纤在15号失踪,间隔时间半个月,失踪时都是傍晚8点。凶手有一定的规律,很可能会再过十五天,也就是月底,再次对红裙子女孩作案!”
镇上警力不足,只有一个治安站站长、几名片警,还有一些联防队员,梁教授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做出了具体的工作分工。
苏眉和镇长负责走访失踪女孩的家属,重点排查可疑人物,尤其是失踪前几天是否有异常情况。
包斩和治安站站长对十字绣店以及画廊画室重新进行摸排,对三名女孩失踪的那条街道,对周围的河道和小巷要绘制出详细具体的地形分布图。
画龙和联防队员负责抓老鼠,仔细查找茶馆附近的垃圾箱和下水道等死角,看看还有没有沾血的大老鼠。
镇长说:“这些工作我们已经做过一遍了,没有发现可供破案的线索。”
梁教授说:“那就再做一遍,直到发现破案线索。”
苏眉和镇长重新对浣玉的父母进行了调查。浣玉只有十六岁,上初一,父母离婚后随妈妈改嫁到乌洋镇,后爸对她很不好,常常打骂,同学和邻居对她的评价是一个内向、敏感、自卑的小女孩。生日那天,妈妈送她一条红裙子,她很高兴,但是后爸因此和妈妈吵架,浣玉伤心地跑出了家。因为生活拮据,她也帮妈妈做刺绣,生日那天晚上,她哭着将刺绣送到街上的店里,就此失踪。
苏眉和镇长又去了莫菲家,莫菲的妈妈是一个知识女性,谈吐不凡,只是因女儿失踪显得格外焦急,一直在哭。镇长此前来过一次,问不出个所以然,只掌握了一些最基本的信息。莫菲从小就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妈妈教育有方,暑假时期送她去镇上的画室学习绘画,她周末却没有回家。联防队员发现河里的血裙子之后,经过画室学生辨认,正是莫菲失踪时所穿的裙子。治安站长也让莫菲的妈妈进行了辨认,妈妈仔细查看了这件裙子,然后就晕了过去……
苏眉故意支开镇长,对莫菲的妈妈问道:“有一些隐私性的问题,希望你能配合一下。”
莫菲的妈妈擦着眼泪,点点头。
苏眉说:“你的女儿,莫菲,有没有男朋友,她还是处女吗?”
莫菲的妈妈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家菲儿很优秀,有不少男同学喜欢她,不过,她才十六岁,我家教很严,反对早恋。我爱人又在外地做生意,就我们母女俩在一起。”
苏眉说:“那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莫菲的妈妈说道:“我想起一件事!”
案发之前的某个夜里,莫菲房间里的空调一直开着,妈妈担心着凉,就起床去女儿房间想把空调关上。妈妈听到女儿房间里竟然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以为女儿是在说梦话。她敲门而入,女儿并没有睡着,猛地坐了起来,因妈妈的突然闯入而吓得脸色煞白。妈妈问女儿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女儿不回答,只是吓得浑身发抖,或许是因为某种恐惧不敢说话。房间里的窗户打开着,妈妈开始疑心起来,女儿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妈妈感到很诧异,女儿放在嘴唇上的手指移开了,指向被窝。她坐在床上,下身还盖着被子,被窝鼓鼓囊囊的,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莫菲的妈妈想上前掀开被窝,被窝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将被子蒙在莫菲妈妈的头上,跳窗而逃。乌洋镇的窗口大多临水,只听扑通一声,那人掉进水里,游走了。
莫菲吓得哇哇直哭,抱住了妈妈。
莫菲告诉妈妈,她睡熟的时候,迷迷糊糊觉得窗子打开了。她翻了个身,继续睡,房间里空调开着,她有开空调盖被子睡觉的习惯。莫菲隐隐约约觉得被窝里多了一个人,那人侧躺在她的旁边,莫菲睁开眼,正好看到一双眼睛正盯着她,黑暗中也看不到那人的脸。莫菲想要喊,那人捂住了她的嘴巴,将一把尖利的螺丝刀顶在了她的内裤上——阴户的位置。莫菲的妈妈进来的时候,女儿假装镇定,那一刻,被窝里正藏有一个歹徒。
这件事过去很长时间后,母子俩都惊魂未定,她们以为进了贼,因为没有丢失财物,所以也没报案。妈妈在第二天就找人给窗口安装了护栏,还砍掉了房子墙边的一棵树。
特案组对莫菲妈妈提供的这个线索进行了分析,他们认为这是一起入室盗窃或临时起意的入室强奸未遂案件,应该和三名女孩失踪案件无关。歹徒拿着一把螺丝刀,其目的应是盗窃,而不是行凶。
包斩对画室培训班进行了详细的调查,画室由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开办,那画家留着长发,很有艺术气质。据这个长发画家所讲,暑假培训班刚办了一个星期,学员来自附近的几个城市。赵纤纤的父母常年生活在国外,所以她只身一人来到这个小镇报名学习画画,她和莫菲关系挺好,两个女孩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失踪当天,两个女孩也穿着同样的红裙子。
画龙和联防队员没有抓到大老鼠,不过,他们在发现血裙子的河道中打捞出一个坛子。
坛口包裹着几层塑料袋,用铁丝牢牢扎住,坛子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一名联防队员说:“这种坛子是装酒的,里面可能是酒。”
另一名联防队员说:“我姥姥也用这种坛子腌过鸭蛋,里面不会有鸭蛋吧?”
坛子密封得很好,特案组将其打开之后,每个人都感到非常震惊,难以置信。联防队员很好奇,私下里向画龙打听里面装的什么东西。画龙说:“兄弟,不是酒,也不是咸鸭蛋。”
联防队员:“那到底是什么?”
画龙:“坛子里装着一个人!”
联防队员:“怎么可能,坛子口那么小,别说是一个人,人头都塞不进去啊。”
画龙:“打开坛子,确实看见了一颗人头,至于人头怎么塞进去的,我们特案组也在研究。”
第三十二章
特案组无法将人头从坛子里取出来,也想不明白人的头骨是如何放进坛子里的。他们设计了几种方案,甚至想到了用X光探视坛子里的秘密。
画龙说:“奇怪,颅骨比坛子口大得多,是怎么装进坛子里的啊?”
苏眉说:“这个有点像魔术呢,谁有科学的解释?”
包斩凑到坛子口边闻了一下,他皱了皱鼻子,说道:“醋,醋的味道。”
梁教授说:“我明白了,有人用醋泡过骨头。”
生物实验中,坚硬的骨头在醋或酸性液体里浸泡十天左右,就会变软,人的腿骨软得可以打一个绳结,骷髅头变软之后,自然可以塞进坛子。
特案组进行了拍照,然后将坛子小心翼翼地锯开,坛子里竟然放着一整副人的骨骼。颅骨放在最上面,下面还有躯干骨、上肢骨、下肢骨,一副完整的人体骨骼经过醋浸软化处理放进了这个狭小的坛子里。
整副人体骨骼被挤压成了球的形状,在空气里如同花朵一样缓缓地绽放。
骨骼被连夜送到市里加急检验,和红裙子上的血迹进行比对,DNA鉴定结果显示,这些骨骼是死者浣玉的骨骼。不出所料,大老鼠腹内也是人体组织,是浣玉身上的肉。
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被老鼠吃掉,凶手又将她的骨骼用醋浸泡,放进一个坛子里,扔到河中,毁尸灭迹。作案手法极其残忍,世所罕见。此案震惊了市局,市局领导非常重视,派出一个专家组进驻乌洋镇,协助特案组破案。
特案组分析认为,凶手应该受过某种刺激,极度仇恨穿红色裙子的女孩,他与受害人不一定认识,凶手在街上尾随红裙女孩,使用某种方式将其劫走杀害。凶手以折磨红裙女孩为乐,这是一个心理变态、扭曲的人,作案有一定的规律,还会有再次作案的可能。
三名女孩失踪的那条街成为重点监控地区,苏眉和联防队员安装了摄像头,对这条街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
镇长和片警整理了镇上犯有前科的人的名单,逐一排查。
画龙和包斩带着坛子的照片,走访群众。这种坛子在镇上很普遍,正如联防队员所说,这是一种酒坛子,镇上的居民也常用它来腌制鸭蛋或泡菜。包斩和画龙走进那个长发画家的画室,当时学生们正在上人体素描课,讲台课桌上放着的那个坛子让包斩眼前一亮,这个坛子和特案组在河里打捞出的坛子一模一样。
坛子旁边还放着几个苹果,一个裸体的中年男模特坐在桌旁,一动不动。让人感到尴尬的是,那中年大叔的胯下竟然是勃起状态,画室里学画的女孩们大多很漂亮,中年大叔裸体面对她们,可能心里一直在蠢蠢欲动。
长发画家正在对一个女学生进行指导,他看着画作说道:“素描线条要具有表现力,人体和静物的结构要区分明暗色彩,细致观察受光和背光的色调比例。”
画龙走进画室,看到裸体中年男人和他胯下,嚷嚷道:“停了,停了,这是干吗呢?”
长发画家对包斩和画龙闯进课堂的做法很气愤,双方争吵起来。
画龙说:“这些学生,有的还是未成年,学习这种人体写生素描,合适吗?”
长发画家不耐烦地解释说:“人体素描是艺术,是一种用于学习美术技巧、探索造型规律、培养专业习惯的绘画训练过程,不要用有色眼光去看待。”
画龙说:“今天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的课先停了。”长发画家无可奈何地宣布提前下课,学生们收拾东西陆续离开,那个中年裸体模特慢吞吞地穿上衣服。他和包斩擦肩而过的时候,引起了包斩的警惕。此人贼眉鼠眼,面相猥琐,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盯着前面一个穿红衣的女孩。
长发画家介绍,坛子是买来的,中年模特是聘用来的。包斩对画龙使个眼色,两人没有过多询问长发画家,而是立即走出门外,悄悄跟踪那个猥琐大叔。
猥琐大叔是民工打扮,他尾随着一个穿红衣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走到僻静处,他竟然拉开裤子拉链,把那丑陋的东西掏出来,用手套弄了一会儿。画龙和包斩躲在暗处,目睹了这恶心的一幕。猥琐大叔回到家里,吃完饭,已是华灯初上,画龙和包斩耐心地在一个馄饨摊上等待,晚上8点多,猥琐大叔背着一个帆布包,走出了家门。镇上的居民有早睡的习惯,街上行人寥落,只有一些背包客和旅行者聚集在茶馆和酒吧。晚风徐徐,雨丝飘荡,猥琐大叔在路边的石凳上抽了几支烟,一个穿红裙的女子从他面前走过,他蹍灭烟蒂,悄悄地跟了上去。这个红裙女子正是在茶馆唱戏的那名女子,她卸了戏妆,长发披肩,还穿着古装戏服,宛然一个古典美人袅袅婷婷地走过。
古典红裙美人走进一条街,这条街正是三名女孩失踪的那条街。
街道上挂着几个大红灯笼,两边黑暗的小巷遍布,水路众多,夜幕中的街上已经不见了人影,那一条条极其相似的小巷,就像迷宫一般,应是色狼伏击的最佳场所。
古典红裙美人风情款款地走在街上,猥琐大叔贴着墙根悄悄尾随,画龙和包斩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踪着,苏眉和梁教授也在监控中看到了这一画面。街上灯笼的光线有限,只能照到很小的范围,猥琐大叔利用街上那些黑暗的角落隐藏自己,在一个垃圾箱的后面,他掏出裤裆里的东西。然后,他快跑几步,接近红裙美人,走到背后,他呼吸急促地喊了一声:“喂,看这里!”
红裙美人尖叫起来,猥琐大叔嘿嘿地傻笑,画龙上前抓住猥琐大叔的头发将其向后拽倒在地,随即给他戴上了手铐。
猥琐中年大叔上升为犯罪嫌疑人,几个联防队员将他狠狠地揍了一顿,然而这个猥琐男人只是交代出他在以前犯过的一个案子,他曾经在夜里入室盗窃,看到一个女孩很漂亮,就悄悄钻进了女孩的被窝。他修过空调,在玻璃厂吹过瓶子,因为精神有点问题被开除,待业在家,后来在街上看到画室招聘人体模特,这个有露阴癖的男人就去报名做了裸体模特。
警方将猥琐大叔拘留收监,等候进一步调查。
猥琐大叔在审讯中,对三名女孩失踪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他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乌洋镇上有个地方,是一个长满荒草的大院子,一个喜欢拉二胡的盲人老头收留了很多流浪猫。他的孙子大概有十六岁,常常去河堤上捕捉老鼠,镇上有些好心的居民捉到老鼠也会送给盲人老头。
画龙和包斩带上几名联防队员,立即出发,前往调查。
院子没有门,乌洋镇的天气很怪,下着小雨,但天上还挂着月亮,一个戴墨镜的老人正坐在院里拉二胡,在门外就能听到凄惨悠扬的《二泉映月》曲子,盲人老头的孙子将小木船泊在台阶下面的水巷旁,他还提着一个大笼子,笼子里全是老鼠。
这个男孩看上去有点孤独、忧郁,但是胆子很大。他用手将一只老鼠从笼子里抓出来,扔到地上,院里的荒草中蹿出很多猫,纷纷对逃窜的老鼠围追堵截。
包斩对老头和孙子进行讯问,画龙做笔录,联防队员检查了老人的家,没有发现异常。包斩:“大爷,有件事想问你,7月1日晚上8点,7月15日晚8点,你在做什么?”
盲人老头:“拉二胡,我每天晚上都在家拉二胡。”
包斩:“哦,你的邻居应该能够证实这一点,你的孙子也会拉二胡吗?”
盲人老头:“会的,但是拉得不好。”
包斩转过头问老头的孙子:“那两天晚上,你在哪里?”
那个孤独忧郁的男孩回答:“我在河边抓老鼠,喂猫。”
包斩:“这些猫是哪里来的?”
男孩说:“流浪猫,没人要的,被人扔下不管的,残废的,还有别人送来的。”
男孩手里的笼子引起了包斩的警惕,包斩问道:“笼子是你自己做的吗?”男孩回答:“隔壁兽医家的笼子!”
隔着墙头,可以听到邻居兽医家发出了几声惊呼,画龙和包斩立即跑过去。兽医家的院子里聚集着几个人,地上还有一头又肥又大的种猪,看来这几个人是来给种猪治病的,院墙边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笼子。兽医先将猪装进一个笼子里,进行麻醉,然后进行放血疗法。他把一根很粗的针扎进猪的脖子,因为放血不畅,他直接把嘴凑到猪的脖子上,开始吸吮猪血,他并没有把血吐出来,而是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这种恐怖的放血疗法,引起了大家的惊呼,画龙和包斩正好在这时闯进院子。
喝猪血的兽医抬起头,舔了舔嘴唇说道:“看你们吓得,猪血,大补啊!”
画龙将无关人员驱散,包斩问兽医:“你还喝过什么血?”
兽医说:“那多了,蛇血、鸽子血、狗血、我都喝过。”包斩:“血是红色的,你很喜欢红色,是吗?”
兽医回答:“红色啊,喜欢,很喜欢。”
特案组让联防队员对兽医和盲人老头秘密监控,联防队员借用对面的一处阁楼,进行二十四小时监视。画龙和包斩做了大量调查,试图从兽医和盲人老头身上找到疑点,梁教授却另辟蹊径,竟然在国外发现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梁教授让苏眉联系上了赵纤纤在国外的父母,几经辗转,终于拨通了国际长途电话。
梁教授:“打扰了,虽然你们在国外,但是女儿失踪,物证辨别的工作,我们也不能忽略。”
赵纤纤父亲:“怎么辨别呢?”
梁教授:“你女儿失踪时的裙子是红色的吧,你还记得是什么款式吗?”
赵纤纤父亲:“哎呀,纤纤失踪时穿的是一条红色裙子,但是时间太久了,记不得了。”
梁教授:“时间太久?你的女儿在哪里失踪的?”
赵纤纤父亲:“乌洋镇啊,纤纤在那里学画,唉,我们难过伤心了很久。”
梁教授:“很久,什么时候失踪的?”
赵纤纤父亲说了一句令人大惑不解但随后毛骨悚然的话:“我女儿已经失踪三年了啊!”
第三十三章
梁教授召开案情紧急发布会,镇上所有警察、联防队员都被召集起来,梁教授对大家说:“凶杀现场肯定是在镇上,这个判断应该是正确的,小镇不大,我们破案是迟早的事情。接下来的工作会比较艰巨,首先,镇长应该告知全体居民,近期不要穿着红色裙子或衣服,这样做虽然会惊动凶手,但是我们身为警察,除破案之外,也应该努力避免惨案再次发生。”包斩说:“此案的疑点非常多,需要我们逐一摸排,深入调查。”
梁教授说:“我们特案组整理出了十条疑点,解决这十个问题,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画龙说:“请大家保密,如果有人将案情泄露出去,我会在第一时间拘捕他。”
苏眉说:“凶手究竟是谁,很快就会水落石出,抓到凶手的人将获得上级的表彰和奖励。”
特案组整理出的案情疑点共有十条。
一、三名女孩失踪,目前可以确认的是浣玉遇害,另外两名女孩是否已经死亡?
二、河里发现的三条红裙子上都有血迹,除浣玉之外,另外两条裙子的血迹是否和莫菲及赵纤纤的血型吻合?
三、赵纤纤在三年前失踪,此事已经在当地警方的报案记录中得到了证实,悬案一直未破,那么现在出现的赵纤纤是否为别人冒充,还是真正的赵纤纤失踪三年后,重回旧地?
四、莫菲和赵纤纤同时失踪,凶手如果是一个人,在街上怎样控制、劫走两个女孩?
五、老鼠吃掉了浣玉,吃掉一个人,需要很多老鼠,这么多老鼠从何而来?
六、第一凶杀现场在哪里?
七、目前已经出现的嫌疑人有长发画家、兽医、中年猥琐大叔、盲人老头和孙子,还有一些潜在的嫌疑人等待进一步调查,例如浣玉的继父、赵纤纤的父母,谁的杀人嫌疑最大?
八、凶手也许使用了某种药物,也很有可能有笼子或箱子,凶手是如何控制受害人的?
九、赵纤纤住在哪里?三年前她来镇上学画,住在哪里?现在的赵纤纤又住在哪里?
十、凶手将浣玉的骨骸装进坛子里,坛子对凶手来说具有什么意义?
梁教授分配了工作,镇长和联防队员立即行动起来。
镇长带人寻找第一杀人现场,小镇一共就这么多居民,杀人现场有可能就隐藏在某一栋房子里。梁教授叮嘱镇长,摸排工作一定要细致,要做到人不漏户,户不漏人,重点查看阁楼、地下室、地窖、下水井等隐蔽地方。镇长申请了搜查令,对兽医家和盲人老头家,做地毯式搜索。
兽医的院子里埋着很多动物尸体,兽医声称这些动物都是病死的,如果扔到外面有可能引发疾病污染环境,所以他将动物尸体在自家院里的树下深埋。
盲人老头的家破败不堪,这个老人依靠政府救济过日子,他的孙子也早早地辍了学,平时在镇上的陶艺制作店打工,他的工作是负责在河边挖泥,用来制作陶艺。那个陶艺店和画室位于同一条街,距离十字绣店也不远。尽管生活困难,但是爷孙俩多年来收留了很多流浪猫,在失踪的前几天,赵纤纤和莫菲曾经带着一只受伤的小猫来过盲人老头的家。
镇长在户口簿上看到,盲人老头的孙子的年龄是二十岁,也许是多年来的营养不良,这个羸弱忧郁的男孩看上去就像是未成年。
镇长和联防队员对附近的邻居也做了走访,其中一个邻居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镇长说道:“这可是天大的案子,中央都来人了,你要是知情不报,想想后果吧。”
邻居有点害怕了,说起一件事。莫菲和赵纤纤失踪的那天晚上,邻居听到盲人老头一直在拉二胡,拉的是一首从未听过的曲子。曲子拉到一半时,邻居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曲子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响起。邻居无法确定惨叫声来自兽医家还是盲人老头的家。
镇长将这条线索汇报给了特案组,特案组研究决定,对盲人老头和兽医进行全面调查,包括他们的亲属,也要重点排查。特案组在三年前的案卷中找到了赵纤纤的住处,案卷中还记录有赵纤纤当时做过处女膜修复手术,从血型对比上,也和河里发现的一条裙子上的血型相吻合。这使得特案组倾向认为,失踪三年的赵纤纤又重回旧地,回到她失踪的这个小镇上学画。
这么做的原因很令人费解。
案卷记载,赵纤纤三年前住在画室附近的一个院落里,一幢房屋的阁楼上,楼里有古香古色的大床,还有木格的窗,阁楼下面的院子里住的都是学画学唱戏的学生。巧合的是,画室里的那个长发画家目前就住在赵纤纤住过的阁楼上。
长发画家深居简出,除画画之外,别无爱好,没有课程的日子里,他会一整天都待在阁楼里,将自己关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包斩和画龙对阁楼进行了突击检查,房间里大多是破旧的木质家具,就连墙壁也是木结构,阁楼里光线阴暗,角落里布满蛛网,画龙在衣橱后面发现了一窝老鼠,橱里的很多戏服都被咬坏了,包斩在板壁上发现了一句话,这句话分明是用某种利器刻在木墙板上的:
这一次,你离开我,就不会再离开我。
包斩进行了拍照取证,然后冷冷地问道:“这句话是谁写的?”
长发画家淡淡地回答:“我怎么知道?”
包斩说:“你的学生喜欢你吗,有没有暗恋你的,你喜欢你的学生吗?”
长发画家说:“小女生都喜欢我,崇拜我,不过,我们没有发生过师生恋关系。”
包斩问道:“你的学生赵纤纤住在哪里?”
长发画家:“楼下是学生宿舍,赵纤纤住在楼下。”
包斩问道:“我是说,三年前的赵纤纤住在哪里,你知道吗?”长发画家:“三年前的事情我怎么知道,难道有两个赵纤纤,我去年才来到这个镇上。”
包斩说:“你撒谎!”
长发画家:“好吧,三年前我也在,不过,那时我不住在这里,我在和人同居。”
包斩说道:“谁?”
长发画家:“一个戏子。”
长发画家对三年前的赵纤纤没有什么印象,他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交代了一件隐私的事情。三年前他和别人同居,那人正是茶馆里唱戏的女子,也就是中年猥琐大叔在街上跟踪的那个女人。人们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个戏子是一个男人,他一直伪装成女人,在这个小镇上生活。戏子和画家一直同居了三年,画家想结束这段不伦之恋,所以两个人分开了。
包斩对着板壁上的那句话陷入了思考,后来经过笔迹鉴定,这句话正是赵纤纤前些天写上去的。赵纤纤的画作也引起了特案组的注意,在那些画作中,除了风景和静物,她只画了两个人:一个是她自己,她抱着坛子,站在河边;另一个是长发画家抽烟的样子,还有低头沉思的素描。
赵纤纤的风景和静物画作中还有一些写生作品,一些小镇建筑的速写,其中有盲人老头的家,还有兽医家的院子。
特案组传唤了戏子,由梁教授和苏眉进行讯问。
戏子穿着女人衣服,秀发披肩,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水味,还涂着胭脂,唇红齿白,无论是外表还是说话的声音,都和女人没有任何区别。有些同性恋中的女人会刻意地将自己打扮成男人,外表看上去和男人一模一样,有的男人扮成女人也非常像,谁也看不出来。然而,有些“伪娘”并不是同性恋,只是一些异装癖爱好者。
苏眉:“冒昧地问一下,我们应该把你当成男人还是女人?”戏子:“女人。”
梁教授说:“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你现在使用的身份证是假的,我们了解你过去的身份。”
戏子:“哦,这是我的个人自由。”
苏眉:“你喜欢做女人吗?我注意到你有喉结。”
戏子:“我就是女人,心理上一直都是。”
梁教授:“你平时上男厕还是女厕?”
戏子:“女厕。”
梁教授:“这么做不道德,虽然你看上去像女人,并且很漂亮,但是你的生理特征是男人。”
戏子:“我没有伤害任何人,除了自己。”
梁教授:“你很爱那个画家吗?”
戏子:“嗯,我愿意为他杀人。”
苏眉说:“7月1日晚上8点,还有7月15日晚8点,你在哪里?”
戏子:“我在茶楼唱戏。”
梁教授:“你认识赵纤纤吗?三年前失踪的赵纤纤,还有前几天失踪的赵纤纤。”
戏子:“认识,三年前,她跟我学过戏,我喜欢唱戏,要不要我给你们唱一段?”
梁教授说:“好啊。”
戏子看着审讯室的窗外痴痴地唱了起来,语调优美,缠绵婉转——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审讯结束之后,梁教授召集特案组成员,他说道:“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第三十四章
镇长也急匆匆地赶来了,大家都等着梁教授揭晓谜底。梁教授却故弄玄虚,反问大家:“有些案件,不仅要推理谁最有可能是凶手,还要反其道行之,谁的杀人嫌疑最小?”
包斩点点头说道:“嫌疑最小的就是那三名失踪女孩。”
镇长说:“三名女孩已经死了啊,河里打捞出的三条红裙子上都有血。”
梁教授说:“目前只能确定浣玉遇害死亡,另外两名女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裙子上有血不一定就代表着死亡。”
画龙说:“难道莫菲和赵纤纤还活着,两人是凶手,或者其中一人是凶手?”
镇长说:“这怎么可能,她们都是受害者,受害者怎么可能是凶手呢?”
梁教授说:“这个案子里,其实有四个赵纤纤!”
梁教授语出惊人,他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推理和分析。赵纤纤在三年前失踪,下落不明,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已经死亡或者还活着。如果死亡,三年后出现在乌洋镇的赵纤纤肯定不是她,是别人冒充的,冒充赵纤纤的人也有两种可能:男人或女人。
男扮女装的戏子使人相信,一个男人扮成女人,可以骗过大家的眼睛。
四个赵纤纤就是:三年前失踪的赵纤纤、三年后在乌洋镇学画再次失踪的赵纤纤、假扮赵纤纤的女人、假扮赵纤纤的男人。
梁教授重新确定了侦破方向,画龙和镇长继续在镇上搜寻凶杀现场,特案组其他成员将破解赵纤纤的身份列为侦破重点。
苏眉联系上了赵纤纤户籍所在地的公安局,《民法通则》规定,一个人失踪两年以上,亲属可以申请宣告失踪或死亡,然而,苏眉发现,赵纤纤的户籍并没有注销。种种迹象表明,赵纤纤还活着。苏眉远程查看了赵纤纤的学籍资料,据校方说,在一年以前,赵纤纤甚至还在高中的学校出现过,有个认识她的老师看到她回到母校,一个人在学校操场的秋千上坐了很长时间。
这个老师是赵纤纤高中的班主任,他在电话里对特案组介绍说,赵纤纤高中时品学兼优,多才多艺,高考分数名列前茅,考上大学前的假期里,她去乌洋镇学画,竟然失踪了。父母悲恸欲绝,警方和家人多次寻找未果,后来,她父母远渡重洋,不再抱以希望。奇怪的是,失踪两年后,班主任竟然在学校操场上再次见到了赵纤纤。班主任上前和她说话,但是赵纤纤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痴呆呆地保持沉默,根本不理会班主任,后来她离开了。
梁教授在电话中问道:“这个赵纤纤穿的是什么衣服?”
班主任回答:“那天穿的是红裙子,我记得很清楚,赵纤纤同学喜欢穿红裙子。”
梁教授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穿红裙子的就是赵纤纤,确定吗,也许是两个人,长得像?”
班主任说:“衣服一样,发型一样,就连眼角的滴泪痣都一样,尽管两年没见,肯定是她。”
梁教授回头对包斩说道:“这个神秘的人,很可能从一年前就开始假扮赵纤纤了,真可怕。”
包斩问道:“赵纤纤在学校里有没有谈过恋爱,喜欢她的男生多吗?”
班主任回答:“多,她收到的情书和贺卡是最多的,记得有一年圣诞节,她课桌上的情书和贺卡堆积如山,但是高中面临着高考,赵纤纤以学业为重,没有听说和谁谈过恋爱。”
包斩问道:“喜欢赵纤纤的男生里,有没有特别变态的人?”
班主任经过回忆,想起一个人,此人名叫马骝,是赵纤纤的同桌,全校师生都知道马骝一直暗恋赵纤纤。有一年,圣诞节的时候,其他男生送贺卡,但是马骝送给赵纤纤的礼物是一个纸盒子,打开后,盒子里竟然放着十几只老鼠。赵纤纤吓得尖叫起来,她平时最害怕老鼠。还有一次,马骝送给赵纤纤一个瓶子,马骝说,瓶子里装的是他的眼泪。赵纤纤觉得恶心,失手将瓶子打碎,愤怒的马骝用瓶子碎片划破了赵纤纤的手掌,然后又割破了自己的手心,他强行将赵纤纤的手掌和自己的手心贴在一起,两个人的血液也流到了一起。后来,因为此事,学校将马骝开除。班主任是高三时才来到赵纤纤所在的班级教课,所以班主任并没有见过马骝,这些事都是他听到的传闻。
变态男孩马骝浮出水面,他的一些怪异行为和此案有着相似之处。特案组决定兵分两路,包斩和苏眉前往赵纤纤的户籍所在地调查马骝,梁教授和画龙依旧留在乌洋镇寻找凶杀现场。
镇上警力有限,画龙和联防队员分片包干,每人划定一块区域,挨家挨户地进行排查。
画龙负责的那片范围正好包括兽医家和盲人老头家,警方对这两户人家的院子进行过多次搜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画龙不死心,决定再去查看一次,盲人老头依旧坐在院子里,猫依旧在荒草中嬉戏,月亮依旧挂在天空。
盲人老头听到动静,突然哭了,干涩的眼窝流出泪水。
画龙感到很诧异,盲人老头对画龙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我眼瞎了,心里亮堂着呢,我看不见,却听得见,听得清清楚楚。”
画龙疑惑地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盲人老头说:“我孙子被人杀死了,我知道。”
画龙说:“啊,被谁杀的,在哪里?”
盲人老头说:“我听到他在喊爷爷……”画龙再三询问,盲人老头只是说他听到了孙子临死前的呼救声,但是他不知道是谁杀死了他的孙子,也不知道在哪里。画龙觉得老人有点犯糊涂,老人拿不出任何证据,他说昨晚上二胡的弦断了一根,他意识到,孙子被人杀害了。
这些话虽然不能让画龙信服,但是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
画龙开始重新思考整个案子,他的脑海中像电影一样闪过很多画面,其中有两点很可疑。他想到赵纤纤曾经做过处女膜修复手术,这个女孩很可能被强奸过。他想起赵纤纤的画作,那些画作中有一些小镇建筑的写生,其中就有盲人老头的家,还有兽医家的院子。
画龙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赵纤纤画这些画的时候,她应该在什么位置?
写生素描如同摄影拍照,一个人如果能拍到建筑大门的照片,那人肯定面对着大门。
赵纤纤的画作呈俯瞰的视角,她画画的位置应该是在盲人老头和兽医家对面的一个很高的地方。画龙看到斜对面有座阁楼,一个破败的木质建筑,阁楼的木窗紧闭着,楼下台阶处停泊着一条乌篷船。
画龙走过石桥,敲了敲门,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把门打开,画龙表明警察身份,说要检查一下消防设施。青年很热情,把他邀请进来。庭院深深,穿过两道门,楼梯上放着一些渔网,看来这是一户打鱼人家。阁楼上没有灯,青年说去拿个手电筒。画龙走进阁楼,黑暗之中,隐约看到阁楼里放着几个铁皮柜子,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阁楼里还弥漫着醋味。
画龙虽然不及包斩的鼻子灵敏,但他的嗅觉渐渐从臭味中分离出另一种臭味,时隐时现,一阵一阵的。那是一种他熟悉的味道:死尸的腐味。
这个阁楼里死过人,腐尸的臭味经久不散。
画龙想要掏枪,却发现自己没有带枪,他一回头,那个青年脸色苍白,正站在门前。他没有拿手电筒,而是将手中的一张渔网向画龙抛了过去,渔网张开,罩住了画龙。
那个青年先是用竹篙打了画龙几下,没有将画龙打晕。画龙剧烈挣扎,但一时半会儿无法挣脱渔网。那个青年人有些慌乱,将一大瓶液体倒在画龙身上,迅速离开了房间,并且关上了门。这种液体是乙醚,极易挥发,在封闭狭小的环境里,一分钟内就可以让人昏迷不醒。画龙破口大骂,继续挣扎想摆脱渔网,一会儿,他感到意识渐渐模糊,很快就昏迷了过去……
画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铁皮柜子里,双手被铁丝反绑,双脚也被铁丝捆扎上了,嘴巴里塞着一团毛巾,还缠绕了几圈胶带,这是防止他吐出嘴巴里的毛巾大声呼救。画龙挣扎了几下,手腕上的铁丝捆得非常牢固,陷进皮肉,铁丝拧成了麻花状,不可能挣开。
画龙的周围,密密麻麻全是老鼠,当一个人被老鼠包围的时候,心里该是多么的恐惧?
画龙意识到,自己的下场即将和浣玉一样——被老鼠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这是一个长方形铁皮柜子,横躺在阁楼的窗下。这种铁柜子是用来养鱼苗的,长两米,高和宽一米多点,坚固密封,盖板上只有几个硬币大小的通气孔,还上了一把铜锁。
这个铁皮柜子就像是一口棺材,这里很可能就是画龙的坟墓!
画龙坐了起来,身边的老鼠上下翻滚,柜子里空间狭小,他的头顶着柜子的盖板,从通气孔中可以看到阁楼的窗户。
画龙有两种选择:
一、坐以待毙,等待别人来救,但别人找到他的时候,下场很可能是只找到了他的骨头。
二、自救,在老鼠吃掉他之前,从这铁皮柜子里逃出去,但是应该怎样做才能逃出去呢?第三十五章
画龙一生中历经无数凶险,他知道自己必须临危不乱才能化险为夷。
画龙仔细审视了自己的处境,已经有老鼠开始噬咬他了,他一动不动,从通气孔中看着阁楼的窗口。越来越多的老鼠开始噬咬他,画龙翻了个身,用身体压死几只老鼠,他的手指突然碰到了脚腕上的铁丝。
画龙灵机一动,他已经想到了逃生的办法。
一个人手腕被反绑,脚腕被捆绑。但呈跪姿或者蜷缩的姿势,手就可以解开脚腕上的束缚。画龙忍受着老鼠啃噬时的剧痛,将脚腕上的铁丝松开,这铁丝使他看到了希望,也成了他逃生的唯一工具。
如果手是自由的,可以将铁丝从通气口穿过去钩住窗口的挂钩,将铁皮柜子立起来,然后晃荡几下,从窗口掉进外面的水中,就会得救。然而画龙的双手被反绑,手上的铁丝不可能解开。
按照惯性思维,手是最灵活的。然而特种兵以及武警都接受过用脚开枪的训练,画龙身为武警教官,他的脚也非常灵活。画龙先踢死一些老鼠,为自己赢得更多的逃生时间。铁皮柜子里空间狭小,画龙身上沾满了老鼠的肚肠,令人作呕。
画龙用脚趾将铁丝的一端拗成一个小圈,从通气孔中伸出去,小心翼翼钩住窗口的挂钩。然后经过几次调整,画龙寻找到最合适的姿势,两只脚互相交替,拽紧铁丝,画龙力大无穷,最终将整个铁柜子立了起来。
画龙的脚踩住柜子的内侧两边,以身体晃动柜子,抓住时机,铁皮柜子晃荡了几下,撞开虚掩的木窗,从窗口跌进外面的水中。
整个过程惊心动魄!
盲人老头正在院中枯坐,他看不见,但是听觉很灵敏,对面阁楼上掉下一个铁柜子,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兽医也听到了。最后,盲人老头和兽医将画龙从铁皮柜子里救出。
画龙和联防队员再次进入阁楼,那个青年已经不见了。
阁楼的另外两个铁皮柜子里,各用醋泡着一具人体骨骼。后来经过鉴定,这两具人体骨骼分别为莫菲和盲人老头的孙子。
苏眉发来了马骝的照片,画龙一眼就认出,那个青年尽管做过整容,但他就是马骝。
据房东介绍,马骝前不久租了这座阁楼,平时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他。
梁教授说:“他只是用这阁楼做凶杀现场,平时,都是化装成赵纤纤的样子,或者说,他已经变成了赵纤纤,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变回自己。”
梁教授推理分析认为,赵纤纤已经遇害死亡。三年前,马骝杀害了赵纤纤,马骝可能无意中得知赵纤纤曾经在乌洋镇被强奸过,三年后,马骝假扮成赵纤纤来到镇上寻找那个强奸犯。因为仇恨别人穿红裙子,所以这个变态的年轻人杀死了浣玉和莫菲,后来调查得知盲人老头的孙子强奸了赵纤纤,于是,马骝又将他杀害。
镇长说:“那孩子看上去很老实,怎么会干出强奸的事呢?”
梁教授说:“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推理和分析,只有抓获了马骝,此案真相才会水落石出。”
警方发布了通缉令,然而始终没有抓获马骝。这个青年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人再看见过他。正如通缉令上描述的那样,此人伪装成女人,别人很难分辨身份。
我们生活的城市里,任何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都有可能是他!
几天后,画家和戏子也从镇上消失了,有人在茶楼的换衣间里发现了一首诗:
沅玉幽骸已尘埃,
乌塘遗梦旧情怀。
纤纤江风香飘去,
菲菲暮雨绵归来。
画阁春肠强行墨,
梨园怨歌难剪裁。
旧事已为铁棺锁,
不知谁人得揭开。
这首诗写在一张纸上,字迹娟秀,纸上面还放着一把带血的剪刀!
苏眉和包斩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马骝的家。马骝父母双亡,单独住在一栋破旧居民楼的顶层,苏眉和包斩与当地警方一起破门而入。马骝的卧室落满尘埃,看上去像一个女孩的闺房。包斩从一张照片上判断,马骝将自己的房间布置成赵纤纤的房间模样,那个房间几乎和赵纤纤的房间一模一样。床、枕头、书桌、小台灯,这些都是费尽了心思才弄齐的。马骝的信件中写道,他曾经躲在赵纤纤卧室的床下,他借过她的指甲刀,私下里偷配了钥匙。
房间的抽屉里堆满了没有寄出的信,从笔迹颜色上可以判断这些信写于不同的时间,那些被水浸湿的字体也能看出写信人曾经哭过。
这些信都是马骝写给赵纤纤的,摘录如下:
纤纤,我所有的密码都是你的生日,一直都是,并且将永远是。我为你保持着很多习惯,以前我从来都不吃话梅,第一次吃,是你给我的,后来就养成了习惯。有时,半夜里我也要去买话梅,想你的时候,我就要吃话梅。
你的头发总是很香,为了找到你使用的洗发水,我买遍所有的牌子,挨个地试,终于找到了你的香味。因为这种香味可以让我感觉到你的存在。我模仿你写的字,我们的笔迹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你已经渗入我的生命之中,到处都有你的影子,你隐藏在我生活的细节里面。我平日最自然的动作,我的一举一动,我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看着雨水打湿窗外的树叶,我能感觉到我们在一起。
纤纤,你知道吗,每次走楼梯的时候,我会靠扶手那一边走,因为我最后一次和你并肩走下楼梯时,我就是靠着扶手走的,而你就走在我的身边。
纤纤,我知道你有叠被子的习惯,所以,我每天也会叠被子,我现在可以将被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就像是军人的被子。只有一次,我想放弃,我扑到被子上大声痛哭,你从小到大坚持叠被子,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坚持爱我呢?你爱过我吗,哪怕只有一秒钟?
我用很多种方式来想你,来和你说话,可是……你从来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可曾知道,我总是在下雨时分,宁静与忧伤之间,最想念你。
你可曾知道,我总是在落雪时节,沉默与孤独之间,最想念你。
你可曾知道,我用钥匙在你家楼下的墙上刻了很多字,等一整夜,只是为了看一眼你早晨上学时的身影。你戴着围巾,你穿红色的夹克,我悄悄地跟在你的后面,只是为了看着你。
曾经,我是那么真诚地站在你的背后,望着你美丽的背影。你在夏天穿红裙子,下雪的天气,你穿红色的羽绒服,你裹紧衣服,一直往前走,你只要一回头就会看到我,但是你没有。我多么想追上你,把你冰冷的手揣在怀里。我很喜欢站在四楼教室的窗前,你在注视风景,我在注视你。你走后,我会站在你站过的那个地方,望着你望过的方向,把手掌贴在你贴过的那个位置,我一直在你身后,可是……你从来都不曾回头。时光宛若流水,玫瑰的颜色并不消褪。
这些年来下过的暴雨,就像是很多游泳池摔碎在地上,然后消失不见,如同我为你流过的泪。纤纤,你不知道,我为你流过多少泪。
我用瓶子储存泪水,用胸腔储存叹息。
我的爱比最深的海水还要深,你要是肯看着我的眼睛,就会看到深渊,看到我眼睛里的鱼游来游去。你的外壳就躺在我的身边,日日夜夜,你的墓地和你的葬礼都在我的怀抱之中。
我追赶你追赶过的蝴蝶,低头去闻你闻过的花朵。
我走过你曾走过的街头,徘徊在你徘徊过的路口。
我爱你爱到穿上了你的内裤!
我爱你爱到穿上了你的裙子!
我爱你爱到变成了你的样子!你的内裤上有血,我没有洗过。这是我从你房间偷来的,你不知道,我多么喜欢在你的床下睡觉。我穿上你的内裤,很害羞。第一次穿着连裤丝袜上街的时候是冬天,我很紧张,丝袜里面穿的就是你带血的内裤,丝袜外面穿着秋裤和毛裤,人们根本看不出来,我喜欢丝袜带来的那种滑腻的感觉。后来,我终于敢在夏天穿上裙子出门了,我变成了你,就连我自己都认不出来。
每天早晨洗脸的时候,我会疯狂地陶醉地痴情地亲吻镜中的自己。
我不是在亲吻镜子,我在亲吻你。
你知道,我有多么的爱你吗?
……
这些泛黄的旧信件,每一封都饱含深情,每一封都是那么的变态。
房间里落满尘埃,书桌旁边的床上,苏眉和包斩发现了床上的一具骷髅,骷髅呈现侧卧的姿势,躺在枕头上,旁边还放着个枕头。由此可见,有个人曾经搂着一具尸体睡了好几年。
第八卷
我只知道我一无所知。
——苏格拉底
蓝京大学两个学生在午夜玩笔仙,笔仙是中国最古老的巫术之一扶乩的变种占卜游戏。他们的手握住一支笔,笔垂直于纸面,他们闭上眼睛,驱除杂念,一个学生念道:笔仙笔仙请出来,来了画个圆。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着他们的手,也许是灵魂的意念力,也许是某种神秘的力量,笔尖缓缓地在纸上画了一个圆。
一个接近完美的圆——人不可能画出这样的圆形。
学生问道:“你姓什么?”
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刁。
学生问道:“你叫什么?”纸上又出现两个字:爱青。
刁爱青,这是一个让人恐怖的名字,蓝京市的警察和市民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刁爱青案,又称蓝京“1·19”碎尸案,又称蓝大碎尸案,案发于1996年1月19日。受害人为蓝京大学成人教育学院一年级女学生刁爱青。
受害人遗体碎片在其失踪九天后,也就是当年1月19日清晨,被一名清洁女工在蓝京华侨路发现。凶手为消灭作案痕迹,将其尸体加热煮熟,并切割成二千片以上,头颅以及分割好的内脏均被煮熟,用塑料袋整齐地包装好,甚至连肠子都整齐地叠放,后分四处进行抛尸。清扫大街的女工,清早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以为里面是猪肉,回家后打开仔细地清洗,准备食用,结果在清洗的过程中发现了三根手指,吓个半死,于是报了案。
此案震惊了蓝京市,蓝京市警方投入大量警力多方调查,均未有任何突破性进展。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虽然蓝京警方一直在全力侦破此案,但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
玩笔仙的学生对刁爱青案也有耳闻,其中一个学生胆战心惊地问道:“是谁杀害了你?”
另一个学生也壮胆问道:“凶手是谁?”
一种神秘的力量使得笔开始在纸上疾走,似乎夹杂着某种愤怒和咒怨,字迹混乱而不规则,像是一张路线图,也像是某种动物的轮廓,更像一些难以辨认的文字,最终啪嗒一声,笔尖竟然折断了。
第三十六章
墙上的电子钟指向夜晚9点,白景玉脸色凝重走进特案组办公室,他在这么晚的时间到来,可见一定有非同寻常的特大案件发生,奇怪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拿任何卷宗资料。办公室里,梁教授和包斩正在下围棋,白景玉要包斩立刻把画龙和苏眉叫来,包斩意识到这次的案子肯定极其重大,等到特案组四名成员到齐之后,白景玉说:“我要你们都穿上警服!”
画龙说:“老大,发生什么事了,什么案子,这么重视啊,还非要穿警服?”
白景玉说:“这个案子是我们警察的耻辱,不能破的凶杀案是警察心中永远的痛。”
包斩说:“不能破的凶杀案?那就是积案和悬案了?”
白景玉说:“‘1·19’碎尸案,想必你们都听说过。”
梁教授说:“这起碎尸案,影响重大,不仅全国警界闻名,就连国外的媒体也多次报道。”
苏眉说:“这个案子是十几年前的吧,蓝京警方几乎动用了全部力量,但凶手一直没抓到。”
白景玉说:“现在,凶手可能又出现了!”1996年1月10日夜间,蓝京大学大一女生刁爱青吃完晚饭出走,据称是由于当时同宿舍女生违反学校规定使用电器,导致担任宿舍长的刁爱青也受到处罚,她心情不佳赌气外出散心,此后再未回到宿舍。死者刁爱青离开时,铺平了自己的被子,这说明她打算回来睡觉,也表明她并无外出远行的打算。目击者最后看见死者刁爱青的地点是青岛路,死者当时身穿红色外套。
九天过去了,二十岁的刁爱青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1996年1月19日,一场大雪之后,刁爱青的尸体被发现。一名打扫卫生的妇女在蓝京新街口附近的华侨路捡到一个提包,包中装有五百多片煮熟的肉片,后来她在清洗肉片时发现有三根手指混在其中,随即报案。之后尸体另外的部分在水佐岗路和龙王山被发现,均被包在提包以及一条床单之中。尸体在煮熟后,总共被切成了二千多片,刀工十分精细,内脏和肠子码放整齐,可见凶手的残忍与超强的心理素质。案情轰动了整个蓝京市,一时间人心惶惶,警方投入大量警力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调查。专案组进驻蓝京大学,全校师生以及当时附近几乎所有居民都受到了盘查,包括市里的出租车司机。
一个人力三轮车车夫多年后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警方询问他是否见到有人带着几个包,还问起是否认识打猎的人。
当时,蓝大校内此案先是有小道消息流传,随后正式贴出了被害女生的照片。据说所有学生都要接受调查,提供事发当晚不在现场的证人。当时的媒体报道了相关新闻和批示,警方悬赏通告,公布了涉案的几个装尸体的提包和一条印花床单。
一名群众声称看到有人拿着印有“桂林山水”字样的包,鬼鬼祟祟的,跟警察晒出照片上的包一模一样,还有人说见过两个人提着两个老式提包,包上印着一架飞机,带子的地方有铜扣扣着。警方向市民广泛征集线索,然而案子毫无进展。
一位当年参与侦查“1·19”碎尸案的警官,时至今日,对于这一碎尸案仍然记忆深刻。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经手办过不少案子,但是还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案子。凶手确实很残忍,我们发现的尸块竟达到二千多块,并不是民间传说的一千多块。每块都切割得很小很整齐,从凶手碎尸的手法来看,应该是比较专业的,对解剖知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我亲眼看到过死者的手脚,肢解得很整齐。而且,死者的头和内脏都被煮过。”
由于当年还没有DNA技术,法医只能通过尸块上的体毛特征、肌肉纤维组织等确认死者为女性。
据这位警官回忆,当年蓝京警方为侦破此案,发动了“人海战术”,进行了广泛细致的排查。“可以说,当时蓝京几乎所有的警察都不同程度地参与了这起案件。有的是被抽调到专案组直接参与,更多的则是在所辖片区进行排查工作。”
凶手的抛尸地点大多集中在闹市区,多达五六个地方。
警官说:“凡是在抛尸现场出现过的人,比如说垃圾箱,只要倒过垃圾的人,我们都会逐一进行排查。我们当时确实很紧张,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嫌疑犯,我们生怕漏掉每一条线索。根据凶手抛尸的地点以及相关调查情况,我们推测凶手应该就住在大学校园附近,而且很有可能是骑自行车进行抛尸。”
根据凶手的碎尸手法,蓝京警方曾一度认定凶手的职业是医生或屠夫,并对符合作案条件的这两类职业的人群进行了广泛排查。
警官对记者说:“后来经过各种渠道的情况汇总,又扩大了排查目标人群……”
被害者刁爱青是大一新生,性格比较内向和单纯,平时爱看文学类的书,根据她的朋友吴晓洁介绍,能够想起刁爱青的书籍里有《辽宁青年》,还有《电影文学》。周末上街,刁爱青总会在书摊前流连。她和同学们也合得来,没有什么矛盾。交际并不广泛,在她认识的一些人中,都没有作案的嫌疑。有个线索曾引起过专案组的注意,刁爱青在遇害的前几天,曾经声称征集认识了一个作家。警方也曾对蓝京作家进行过调查,然而没有获得有价值的信息。
这起骇人听闻的血案被称为“1·19”碎尸案,警方当时立即展开了大规模调查,然而始终未能破案……
十二年过去了,遇害女孩的冤魂在世间游荡,什么时候才能安息?凶手何时才能落网?
似乎每年在不确定的时间,总会有人莫名其妙地在互联网上发一篇关于此案的文章。有人说这是死者冤魂在促使一些人来关注这件事。毕竟凶手不能归案,情何以堪?也有人说是凶手良心欠安,所以来发帖进行忏悔;还有人说,是凶手为了炫耀自己的犯罪手段,挑衅警方;还有的说是知情者想要揭发罪恶,不断地暗示给警方。
2008年6月19日21:49,一个网名叫黑弥撒的网友在某虚拟社区网站发了一个帖子《关于蓝大碎尸案的一点想法》。
黑弥撒在帖子中对此案进行了详细的推理,并为凶手画像,他写道:“被害人的尸体被切成一千多片,内脏被煮过,并被整齐地叠好,包括衣物也被整齐地叠好,可见嫌疑人(有)很强的心理素质,同时可能懂得医学知识。如此看来,嫌疑人的文化程度较高,应当受过高等教育,至少其个人素质要高于普通的初高中文化者。试想,一个只有初中或高中文化程度的大老粗,凭借什么能吸引一个在校女大学生的注意?且又有什么能力做到杀人后冷静地分尸?所以我认为,嫌疑人是屠夫、厨师或者锅炉工的可能性都很小,因为这几种职业的从业人员文化程度及素质普遍不高;至于医生,只能说有可能性,因为目前还没有任何可用于推理的证据。”
黑弥撒主观猜测:“被害人刚入学不久,一次在校门口逛街的时候偶然接触到了打口碟……犯罪嫌疑人出现了,他主动向被害人介绍这些音乐……”
黑弥撒在文章最后对凶手进行了描述:“犯罪嫌疑人,男性,案发时年龄在三十岁至四十岁之间,亦有可能在三十岁以下。相貌端正,气质成熟稳重,性格内向,为人谦和。单身,受过高等教育,文化素质较高,喜欢听音乐,亦有可能爱好文学。住在蓝大附近,独居,懂得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但没有人知道。”
黑弥撒的文章发出后并未引起太多关注,但在6月20日14:12,有ID为“很多的”的用户,对黑弥撒的文章进行了长达几千字的回复。从多个角度对黑弥撒的名字,还有原文的用词、写作历程进行讨论,“很多的”在这篇长文中最后说:“结论——黑弥撒是凶手!”网友对“很多的”进行了调查,一个叫作“悼红轩主人”的网友发现,“很多的”博客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鉴于本人较为特殊的成长经历,对把人大卸八块之类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反应……别误会,我没干过这个,主要是小时候住在医院的集体宿舍里。医院嘛,很长‘见识’的地方——不过现在的医院管理严格,长不了什么‘见识’了。”
“很多的”在2008年6月9日1:12:33回复一篇帖子的时候,描述了一个非常诡异而且具有一定特质的怪人:
1. 每次杀完人,都要对尸体说一句:再见,×××。
2. 平时手总是塞在裤兜里,能不用就不用,如果需要开门的话,最喜欢跟着别人后面进。
3. 每到一个地方,一定要租三套房子,不然就不习惯。并且有一套一定要是合租,这样可以不带钥匙。
4. 每次听到有人说“不杀女人”,都要立即当场回一句“神经病”。
5. 从来不喝牛奶,也从来不把武器放在提琴盒子里,从来不戴面具。
6. 居住的环境,上下楼梯什么的,一定要记住多少级,并且记住多少步。保证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也能行动自如。
7. 每到一个地方,一定最先看看那里的大商场,并且记住所有出口。
8. 楼底下一定会放一辆旧自行车,并且永远不锁,如果被偷了,就抓紧时间再买一辆。因为是旧的,所以从来没被偷过。
9. 看到稀奇古怪的帖,就喜欢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回复。
此后不久,一个名字叫“WCAT666”的网友也参与了回复:
“为什么要切成一千多片?为什么要把内脏和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只能说你们想得太复杂了。很简单,因为享受啊,享受的就是这个过程。正如读最喜欢的小说,舍得一口气读完吗?正如吃最爱吃的雪菜肉丝面,舍得一口气吃完吗?整个过程,那气味,带着一丝丝血腥,一丝丝凉风,有点点腥,还有点点甜。那灯光,因为前两天日光灯管坏了一根还没有修好,只剩了一根,那一根用的时间也很久了,灯丝总是暗暗的。另外一根或许是接触不好,忽明忽暗的,总发出哧哧声,让每个手势都被放大了。虽然带来的阴影不那么方便操作,却增加了另一种快感。潮潮湿湿的地方,没有看时间,很久都没有戴表的习惯了。但是室外宁静和黑暗,偶尔晃过的人影,正是有点点的兴奋……那个晚上的情景,一直紧紧抓住了这颗心。多少次梦中比较,分析,寻找最合适的位置与力度,寻找那种感觉。直到今时今日才是最清晰而深刻的感觉,一切都恰到好处。”
细心的网友发现,“很多的”和“WCAT666”同为蓝京市人,并且有可能认识!
十二年后,这起悬案再次浮出水面,网友诡异的讨论和推理让很多人感到毛骨悚然!
十二年来,凶手一直没有落入法网,凶手可能每天都行走在蓝京市的大街小巷,凶手可能会上网参与分析案情,凶手可能会看到这行文字,凶手可能会再次作案……
某日清晨,蓝京市新街口的一个垃圾桶旁边,有个捡垃圾的人发现了一个黑色塑料袋,袋里放着一颗煮过的人头。警方接到报案后,在水佐岗路和龙王山又发现了装有尸体碎块的提包。此案与“1·19”碎尸案极其相似,无论是作案手法还是抛尸地点都几乎一致。蓝京市警方为避免社会恐慌,立即封锁消息,将此案列为绝密案件,同时上报给最高公安部门,请求特案组协助。梁教授说:“两起碎尸案,也许是同一凶手。”
包斩说:“还有可能是另一个凶手模仿作案!”
苏眉说:“这个案子太棘手了,这个肯定是我们特案组成立以来接到的最棘手的案件。”
画龙说:“现在是晚上9点了,我们明天就赶往蓝京市。”
白景玉说:“不用明天,现在就立即出发,有一架专机在等待着你们。”
画龙说:“好家伙,这次要动真格的了。”
白景玉郑重地说:“我作为特案组的组建者,只要求两件事,第一,你们要穿上警服,出现在蓝京八百万人民面前;第二,身为警察,不要求此案必破,只希望你们能对得起老百姓的期望和重托,就用四个字为你们送行……无愧于心!”第三十七章
特案组四人下了飞机之后,蓝京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都在等待着特案组的到来,接机阵容豪华强大,一个秘书上前为特案组介绍,蓝京市委书记、市长、蓝京市公安局局长、政法委书记、蓝京市各分局局长……这些领导挨个地与特案组握手,每个人的脸上和眼神中都流露出期望和重托。
特案组到达蓝京市公安局时已是夜里11点,办公大楼灯火辉煌,楼前还有很多警察列队欢迎,为首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就是蓝京市公安局的老局长,已经退休,曾担任“1·19”碎尸案专案组总指挥。
老局长握住梁教授的手说:“惭愧啊,‘1·19’碎尸案没破,现在又发生一起碎尸案。”
梁教授说:“天大的案子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会尽心尽力,现在刑侦科技这么先进,破案希望很大。”
老局长介绍了列队欢迎的警察,这些警察都曾参与过“1·19”碎尸案的侦破,现在已经是中老年人了,不少人头上都有了白发。老局长主动请缨,向特案组表示他们想再次参与侦破工作,他百感交集地说道:“我当年对孩子的父亲发过誓,我向全市人民承诺过,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然而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抓到凶手。唉,我怎么能对得起穿在身上的警服……”
其中一个警察感慨万千,说道:“‘1·19’碎尸案是我接手的第一个案子,那是我当警察的第一天,我也见过刁爱青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十几年来,我常常想起两件小事,夜里也睡不踏实。”
警察讲起自己当年走访刁爱青父母时的两件小事。
刁爱青不会骑自行车,她是一个出身贫苦的女孩儿,小时候,父亲常常骑自行车载着她。案发之后,父亲说他孤身骑着车子行在乡间小路时,总会习惯性地回头看看后座,这才发现早已没了女儿。
女儿遇害死亡后,刁爱青的母亲也变得寡言少语,她在柴油机配件厂工作,有时,发呆的时候,她会想起与女儿曾经的一次对话:
刁爱青妈妈:“爱青,你的耳朵后边怎么也有一颗痣?”
刁爱青:“以后失踪了,你好找我呗。”
梁教授当场决定,所有参与过“1·19”碎尸案侦破工作的干警组成一个积案组,由特案组直接指挥。指挥部设立在蓝京市公安局刑侦五处办公楼,老局长、刑侦五处处长、鼓楼区分局长三股刑侦力量聚到一起,三人和特案组一起办公工作。
当天夜里,一个中央、省、市各级公安部门参与的大案指挥部迅速成立,特案组任核心领导和总指挥,警力不足从全省抽调,工作人员不足从各机关抽调,总之一切都要保证侦破工作的进行,一切都要为大案提供便利和帮助。指挥部下设调查走访组、法医组、现场勘验组、物证分析组、计算机技术小组、痕迹鉴定组、档案管理组、群众线索征集组。
第二天上午,白景玉又从全国警界抽调精兵强将组成一个专家团,紧急召集前往蓝京市,加入大案指挥部,其中有罪犯画像、DNA破裂鉴定、血型分析、齿科学、痕迹学、犯罪变态心理学等各领域的专家,每一位都名震全国警界。
大案指挥部可谓群英荟萃,阵容超级强大!
特案组召开了百人会议,制定了总的工作原则,进行了细致的任务分配,“1·19”碎尸案和“9·11”碎尸案,两起性质恶劣的案件并案侦查。尘封多年的悬案再次开启,特案组走进了档案室,梁教授想起白景玉没有拿案卷的原因——“1·19”碎尸案的档案卷宗太多了,堆满了几间屋子。
刁爱青的头被煮过,十几年来一直冷冻保存。大量照片显示出多年前刚被发现时的情景,人头被煮过,所以呈现出骇人的红色。十几年前,蓝京警方曾通过电视台广泛征询线索,展出了装尸的两个包:一个是牛仔布蓝色双肩背包,一个是老式提包。还有一条装尸体碎片的印花床单,希望市民提供线索。
梁教授派出几名警察去提取刁爱青父母的DNA和血液样本,对死者刁爱青的二千多尸块以及人头重新做DNA鉴定,包装尸块的包以及床单要做微量物检测,力图从中发现凶手遗留下来的细微物证,如果能提取到凶手的DNA,此案侦破指日可待。
一位DNA鉴定专家说:凶手为什么使用的是红色床单呢,唉,如果是白色的,我们会发现更多的蛛丝马迹。
DNA鉴定专家介绍,床单上有深红色染料,这种染料是DNA检验中很难对付的抑制物。
“9·11”碎尸案作案手法和“1·19”碎尸案极其相似,抛尸地点也非常吻合,特案组在会议上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大家意见有分歧,一半人认为两起碎尸案为同一凶手所为,另一半人觉得是另一凶手模仿作案。
“9·11”碎尸案的三处抛尸现场都受到了警方的严密保护。梁教授要求包斩带领勘验人员从中心现场开始,将散落物固定,做标记后照相提取。包斩首先拍摄下现场全貌和中心现场,以两千米为半径展开搜索,然而在外围没有发现一丝可疑物证。警方将抛弃尸块的垃圾桶运回指挥部,把里面的物体全部提取,几十人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进行了细致的排查,除装有尸块的包装袋之外,警方没有获取其他有用信息。
调查走访组广泛征集目击者,初步认为凶手可能骑着电动自行车抛尸,这点和“1·19”碎尸案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警方认为“1·19”案的凶手是骑着自行车抛尸!
大案指挥部成立了实验室。
现场勘验、物证分析、痕迹鉴定三个小组联合成立实验室,配备有最新科技仪器,包括扫描电子显微镜、傅立叶红外光谱仪、显微分光光度计、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气相色谱仪、液相色谱仪、多波段光源检测系统、紫外可见分光光度计、薄层扫描仪、法医图像分析仪、DNA扩增仪、DNA测序仪、语言识别工作站、文件检验仪,以及其他实验室设备。
梁教授要求鉴定专家从包装尸块的提包和塑料袋上做最细致入微的检查,力图提取残留的血、精液、唾液、痰液、毛发、指甲、污渍、油渍、皮屑或者其他人体组织。
这名死者的人头也被煮过,面目难辨,经过DNA鉴定死者为男性,年龄约四十岁。
两起碎尸案有了很大的区别,“1·19”碎尸案死者为女性,二十岁;“9·11”碎尸案死者为男性,四十岁。
案情变得复杂起来,特案组分析讨论,包斩在会议上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名四十岁的中年人也许就是“1·19”碎尸案的凶手,被人以同样的方式杀害;还有一种可能,此人是知情者或目击者,被“1·19”碎尸案凶手杀人灭口!
这两个假设的问题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凶手在多年后杀死知情者?
知情者在多年后杀死凶手?
哪一种可能更接近事实真相呢?
苏眉利用电脑技术寻找到在网络上发帖的几名网友。黑弥撒在鼓楼区分局接受了警方的询问,他称自己是法学出身,曾在法院和律师事务所工作过,现在在一家银行任职;网名叫黑弥撒,是因为喜欢一张重金属音乐专辑,因此命名。
梁教授:“1996年,你才十四岁,还在上初中,从这一点上可以排除你作案的嫌疑。”
鼓楼区分局长:“你对十几年前的案子为什么那么关注,怎么想起在网上发帖推测凶手?”
黑弥撒说:“我对这起案件的关注是在2006年,就是在网络上看到了关于此案的几个帖子。我发帖的初衷,是想吸引民间高手进来一同探讨案情,但没想到有人怀疑我是凶手。”
梁教授:“你在帖子里的推理分析我都看了,有一定的道理,我们会深入调查。你认为犯罪嫌疑人为男性,案发时年龄在三十岁至四十岁之间,亦有可能在三十岁以下。相貌端正,气质成熟稳重,性格内向,为人谦和。单身,受过高等教育,文化素质较高,喜欢听音乐,亦有可能爱好文学。住在蓝大附近,独居,懂得一些医学方面的知识,但没有人知道——可是你忽略了极其关键的一点。”
黑弥撒:“什么?”
梁教授:“这个也不是什么保密性质的问题,希望你了解之后,从此闭嘴。”
黑弥撒:“好,我会闭嘴的。”
梁教授:“‘1·19’碎尸案,没有发现死者的全部内脏和人骨,你推理下,这些哪里去了?”
黑弥撒:“可能是被凶手扔了,要不就是埋了。”
梁教授:“还有一种可能,你往最恐怖的地方想想。”
黑弥撒:“难道……天哪,被凶手吃掉了,凶手是一个食人恶魔?”
第三十八章
另外几名网友也接受了警方的讯问,其中一名网友叫“很多的”,他对此案显示出浓厚的兴趣,甚至想从警方嘴里套出话来,他反问警方:“凶手有枪,是吗?”
梁教授和鼓楼区分局长对视一眼,鼓楼区分局长说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这名网友说,当年,警方在盘查群众时,曾经多次问起,是否注意到谁家有火药,或者猎枪。这个细节非常重要,也许说明刁爱青的尸块上,或者包装的包上、床单上,应该有火药痕迹,或者刁爱青被猎枪打过,案发当晚很可能有群众听到猎枪的响声——要不,警察是不会调查火药或者猎枪的!
鼓楼区分局长意味深长地说:“别瞎猜,有些事情不知道最好,你今天知道了,明天可能没命。”
梁教授说:“当时临近过年,火药也很可能是鞭炮或者烟花里的,不要再瞎猜了。”
碎尸案发生之后,确认尸体身份是侦破重点。“9·11”碎尸案中,死者头颅被煮过,面目全非,难以辨认。六位特邀专家马不停蹄地工作了一天半,他们利用颅相恢复技术,复原了头颅的面貌。这是一种很神奇的刑侦科学技术,即使是墓中出土的骷髅头也能还原本来面目。照片显示,死者是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性,阔脸,鹰钩鼻,戴一副眼镜。
蓝京市所有警员都行动起来,每人一张照片,在全市范围排查死者身份。
专家组有了新的进展,要求立即召开案情发布会。他们将会发表什么样的高论呢?一位痕迹检验专家代表专家组发言,开场便语气肯定地说:“凶手应该是一个女人!”
话音未落,会场上出现了轻微的躁动,很多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只要犯罪,就会留下痕迹。
“9·11”碎尸案中,装有尸块的黑色塑料袋上,专家用显微镜做细致入微的查找。这是一个未使用过的崭新塑料袋,遗憾的是没有提取到指纹,塑料袋曾被扔进垃圾箱里,专家耗费了大量工作,首先排除塑料袋沾上的其他垃圾痕迹之后,在塑料袋的提手上发现了一小块污渍。这块污渍疑似凶手留下的。
专家组将这块污渍分成一百份,分别做微量物成分检验,污渍中有针孔那么小的红色斑点,专家最初以为是血痕,如果是凶手的血痕,无疑是此案的重大突破。物证检验极为严谨,专家首先通过化学实验方法检测红色斑点是否为血,结果大失所望。
红色斑点不是人血!
然而鉴定过程柳暗花明,专家组从污渍的成分中发现了油和牛奶,红色斑点为口红!
痕迹专家说:“根据口红可以推断凶手可能为女性。”
苏眉问道:“污渍中的牛奶,确定吗,有没有可能是人奶?这个很重要。”
痕迹专家说:“我们做过比较,牛奶总蛋白质含量高,为人奶的三倍。牛奶的蛋白质主要是酪蛋白,人奶以白蛋白为主。”包斩问道:“油是什么油,汽油、柴油,还是食用油?”
专家说:“就是我们平时炒菜用的油。”
包斩说道:“我们可以想象一下抛尸经过,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街道上一片漆黑,有个涂着口红的女人,骑着一辆电动自行车,没有开车灯,车筐里放着装有尸块的塑料袋和包。驶过垃圾箱的时候,她没有停车,只是减速滑行,将一袋碎尸扔进垃圾箱里。口红很可能是她无意中擦了下嘴唇,沾到手上,拎起尸袋时又遗留在了塑料袋提手上……”
梁教授说:“油是豆油,还是芝麻油、菜籽油?”
鉴定专家说:“这个……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检测。”
梁教授对痕迹鉴定专家组提出批评,要求他们必须尽快搞清楚油的成分,散会之后,痕迹鉴定专家做了加急检测,结果显示为棉籽油。这种油在家庭厨房里很少使用,痕迹鉴定专家使用卫生局测试食用油老化程度的烹饪油快速测试仪,将仪器的金属探针与油接触,十秒钟过后,仪器上显示的读数为42。这说明棉籽油曾被多次使用,从而产生油质老化的迹象。鉴定专家在油的成分中还提取到了:碱和矾。
鉴定专家急忙找到梁教授,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鉴定专家兴奋地说:“老梁,搞清楚了,这是一种用来炸油条的油!”
梁教授惊喜地问道:“你确定吗?”
鉴定专家说:“绝对错不了,这是炸油条的油,反复使用,碱和矾,发制油条必不可少。”
梁教授让画龙立刻出发,将抛尸现场附近炸油条的摊主带回警局讯问。摊主五十多岁,系着围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市民,每天凌晨4点,他就和儿媳妇一起出摊炸油条。主顾很多,都是周围的居民,他对案发当天买油条的顾客没什么特别印象,想不起其中是否有涂抹口红的女人。
梁教授说:“你好好回忆一下。”
包斩提醒道:“9月11日,天还没亮的时候,吃早点买油条的顾客中是否有可疑的人,一个女人,涂抹着口红,骑着电动自行车,车筐里放着黑色塑料袋。”
卖油条的摊主想了想,摇了摇头,忽然说道:“你们问这个,不会是和碎尸案有关吧?”
梁教授答非所问,说道:“你别害怕,只是了解点情况,你要是想起什么,就告诉我们。”
卖油条的摊主离开警局之后,梁教授重新确定了排查方向,凶手很可能买过油条,应该居住在油条摊附近。调查走访组以油条摊为中心,在较大范围做一个基本的排查,即使一无所获,至少也可缩小侦查圈,重点排查周围居民区的单身住户以及有前科的人员。
不知为何,包斩对这个卖油条的摊主起了疑心,摊主的眼神中隐隐约约似乎掩饰着什么,身上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包斩带上两名侦查员,又去了摊主的家。
卖油条的摊主住在小粉巷子。
这是一条破败的小巷,都是又矮又旧的老房子,墙皮剥落,巷子里有很多民房改建的小饭馆,卫生环境很糟糕。这条巷子没有路灯,晚上的时候,整个巷子很幽暗。那些矮房上搭着石棉瓦,院子里长着槐树和榆树,偶尔有一只黑猫在墙头上走过,晚上,独自走在这种幽暗小巷子里的路人会心生寒意。
很难想象繁华的都市中有这样一条破旧的小巷,巧合的是这条小巷就在蓝京大学附近!
可以肯定的是,十几年前,死者刁爱青就曾经从这条幽暗的小巷子里走过。
十几年前,这条小巷里还有租书店、影碟店,刁爱青喜欢看书,案发后,警方对书店进行了调查,没有发现可疑线索。包斩对老局长说,从刁爱青失踪到发现她的尸块,历时九天,凶手完全有时间将凶杀现场清理干净。老局长认可这种说法,遗憾地表示说如果从失踪当天就开始排查,刁爱青案很可能就已经侦破了。
包斩和两名侦查员站在巷子里,风幽幽地吹过,游荡了十几年的亡魂,何时才能安息?
卖油条的摊主住在小粉巷子的一个院落里,几间瓦房,院中有一株梧桐树,墙头上插着一些碎玻璃,防止歹人攀爬。摊主的儿子三十多岁,经营着一家羊肉拉面馆,拉面馆就是自己家临街的一间房子,媳妇很贤惠,早晨卖完油条回来,还要帮丈夫干活。
院子里污水横流,垃圾遍地,巷子里没有下水道,住户大多选择在自家院子里挖一个阴井。包斩注意到下水口附近有血迹,两名侦查员警惕起来,摊主儿子解释道,他在院里杀过羊,包斩用手指沾上血迹,闻了一下,点头不语。
包斩拿出两张照片——刁爱青和“9·11”碎尸案死者的照片,让他们辨认,摊主儿子和儿媳对照片都没有印象,卖油条的摊主看到刁爱青的照片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说十几年前警方也曾拿着这张照片让他看过。
包斩问道:“1996年,你做什么?”
摊主回答:“卖油条,我卖了十几年的油条了。”
一名侦查员开玩笑说道:“你是老油条了。”
摊主毫不介意,笑着回答:“你还真说对了,我外号就叫老油条。”
包斩再次问起9月11日凌晨,出摊卖油条时是否注意有什么可疑的人。儿媳妇想了一会,脱口而出:“哦,哦,有一个,我得和你们说说,这件事很怪。”
摊主立即打断了儿媳妇的话,呵斥她别多嘴。包斩让她继续说,摊主狠狠地瞪了一眼多嘴的儿媳妇,转身离开了。儿媳妇欲言又止,包斩多次鼓励,最终她吞吞吐吐地说起一件事。那天早晨,天还没亮,儿媳妇和公公出摊卖油条,有个驼子骑着一辆倒骑驴三轮车来买油条,三轮车上放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儿媳妇多嘴,问了一句:“里面装的什么啊?”
驼子回答:“肉馅!”
驼子走后,公公将儿媳妇骂了一顿,儿媳妇觉得很委屈。
公公对儿媳妇悄悄说:“你知道那驼子是谁吗?”
儿媳妇气呼呼地说:“我怎么知道?”
公公压低声音说:“这个人我认识,火葬场的驼子,他是火葬场的焚化工人。”
这件事很奇怪,一个早晨买油条的驼子,三轮车上载着一包肉馅,他并不是开饭店的,也不是卖包子或馅饼的,他是火葬场的焚化工。卖油条的摊主出于胆小谨慎的心理,并没有把此事告诉警方,包斩也表示理解。
一名侦查员问道:“这个驼子是不是又黑又矮,秃头,三角眼,眼角还有个大痦子?”
儿媳妇说:“对。”
侦查员倒吸一口气,立即问道:“五十岁左右?”
儿媳妇回答:“是的。”
从院子里出来后,侦查员看看四下无人,低声告诉包斩,这个驼子以前曾被警方处理过,他的事迹曾经引起过整个蓝京警界的震惊,出于对社会安定的考虑,警方一直隐瞒案情。
包斩问道:“这个火葬场的驼子,犯过什么事?”
侦查员说:“吃人!”
第三十九章世界各地都曾发生过一些骇人听闻的食人案件,最为臭名昭著的要数俄罗斯杀人狂“罗斯托屠夫”和美国“密尔沃基怪物”。
罗斯托屠夫最少杀死五十三人,这是警方已知的数目,他的杀人方法是将受害人折磨至死,虐杀并烹尸吃掉。二十年间,他的犯罪地点横跨整个俄罗斯,表面上看,他是一名受人尊敬的老师,排除在连环杀人案嫌疑人名单之外,但他正是俄罗斯一连串虐杀和食人案件的元凶。1978年至1992年,他多次在车站尾随女童,事后,警方总能发现一具眼睛被挖出且四肢残缺不全的尸体。
密尔沃基怪物是一名同性恋者,堪称《沉默的羔羊》里食人博士的真人版本,杀害十七人。在烹尸方面,他非常讲究,只会选择想吃的部位贮放于冰箱,其余的扔到厨房特制的硫酸池里处理掉。在十多起案件当中,他曾经试过先后杀害两兄弟。他被判终身监禁,最终死在狱中,因为另一名在狱中的囚犯声称受上天感召,要杀死他替天行道,这个食人恶魔的一生就此完结。
中国也曾发生过一些食人案件,官方向来对此讳莫如深,只能从一些法学院的论文中窥视到冰山一角。
蓝京市火葬场曾发生过一起蹊跷的案件,报案人声称自己女儿在火化前夕少了一个乳房,警方调查后认为火葬场的一个驼子具有嫌疑,然而驼子拒不承认,火葬场方面为挽回名誉对家属进行了经济赔偿,最终此事因家属撤销报案而不了了之。
过了不久,火葬场又发生了一起奸尸的事,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驼子的知名度甚至超过了市长,市民们并不一定知道市长的名字,但是对于驼子奸尸的故事几乎都能绘声绘色地讲述。群众对于这种爆炸性新闻更津津乐道,在传播的过程中还会加入自己的想象。一个市民声称,火葬场的驼子脾气很火暴,他有时怒气冲冲,会拿着根棍子把停尸房里的尸体揍一顿,还会对尸体大喊:“×你们所有人的妈,有本事的给我站出来!”
驼子奸尸的事情得到了火葬场化妆女工的证实,那名女工不止一次对人讲起这个故事。
一个公关公司的礼仪小姐,心脏病发作去世,被送到火葬场。火化之前,公司领导和家属来得匆忙,忘了拿死亡证明,只好回去取,因路远至少要到第二天才能拿到,当天晚上,就把女尸放在了火葬场的停尸房。
驼子是火葬场焚化工人,也负责看守停尸房,平时还要干一些杂活。他长相丑陋,因为在火葬场上班,没有女人肯嫁给他,四十多岁了还是一条光棍。
停尸房就是个临时的太平间,有一些冷冻设施,温度很低,阴森森的。驼子就住在停尸房旁边的房间里,那房间里还堆满了花圈、火纸等祭奠用品,门前还有两棵白纸扎成的树!
煞白的灯光照着停尸房,正在和女尸接吻的驼子注意到墙边出现一个直挺挺的人影,那影子静止不动,看着这一幕。
驼子以为那影子是一具尸体,他丝毫没想到——尸体怎么可能站立呢?
那影子就是火葬场的化妆女工,她无意中看到这恐怖的一幕,第二天她就辞职了,辞职后将此事告诉了一个片警,片警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火化。家属当时也没看出什么异常,礼仪小姐的尸体在火化前完好无损,衣服也穿得好好的,没有人会注意到女尸的舌头不见了。
因为缺乏证据,警方无法处理,蓝京市街头巷尾都传闻火葬场有一个恋尸吃人的变态驼子。火葬场方面曾经想过辞退驼子,但是焚化工人很难找到,几乎没人愿意从事这种工作,只好作罢。
侦查员向包斩讲完驼子的故事,包斩决定带上侦查员去火葬场调查一下,然而司机退却了,司机苦笑着表示,他下星期就要结婚,老爸刚过完六十大寿,他实在是不愿意去火葬场沾染晦气。
包斩和侦查员只好打出租车去了火葬场,出租车司机师傅说:“去火葬场得加钱!”
包斩说:“多少?”
出租车司机师傅说:“要加一块钱,这是我们的规矩。”
很多城市的出租车司机最不愿意去的地方就是火葬场和殡仪馆,多收一元钱只是讨个吉利,图个安慰,一种迷信的做法,拉过死人的车往往还要系个红布条,起到辟邪之用。
出租车司机师傅说:“看到殡葬工人吃韭菜炒鸡蛋,我吐得不行。”
包斩说:“师傅,你干出租车这行也很久了吧,火葬场的驼子,听说过吗?”
出租车司机师傅说:“啊,那个吃死人的驼子,以前他是推板儿车的,也算是我的同行。”包斩让侦查员从包里拿出两张照片,让出租车司机辨认,司机对“9·11”碎尸案的男性死者毫无印象,看到刁爱青的照片时,他想起来什么,突然一个急刹车。这种过激反应引起了包斩的警惕,包斩亮出警察证件,要他接受询问。司机师傅解释说,1996年的时候,出租车驾驶员每月都要回公司进行安全培训,但是那几个月的培训内容是配合警方调查,回忆案发前后有没有搭载过受害人以及犯罪嫌疑人。所以他对死者照片印象深刻,警方还公布了协查通报上的两个包,他还记得其中有个旅行包,老式的那种,印着一架飞机。
出租车司机拒绝搭载他们了,声称即使包斩投诉,他也不去火葬场了。包斩无奈,只好记下了他的车牌号码,然后和侦查员步行前往火葬场。
火葬场停尸房门前有一道铁栅栏,进去后是个大厅,放着张桌子,用来办理尸体移交手续,靠墙有一些花圈和骨灰盒。大厅尽头还有一道栅栏,里面就是停尸间,大多是临时停放的尸体,也有一些无人认领的无名尸体。通往停尸间的过道里有一个锁着的小铁门,那是值班看守的房间,驼子就住在里面。
在火葬场负责人的陪同下,包斩和侦查员对驼子进行了讯问。
包斩和侦查员坐在办理尸体移交手续的桌前,桌对面的驼子长相凶悍,有着一对三角眼,眼角还挂着一个肉瘤,蓬乱的头发遮盖住耳朵。他低垂着头,心不在焉,往地上吐着唾沫。
侦查员拍了下桌子,说道:“抬起头来!”
驼子怏怏不乐地说:“赶紧问,别吓唬我,我啥样的死人没见过,还怕活人?”
包斩开门见山问道:“你在9月11日凌晨买过油条?”
驼子想了一下,回答:“买过。”
包斩说:“当时,你骑着一辆三轮车,车上有个黑色塑料袋,里面的肉馅是哪儿来的?”
驼子说:“集市上买的,肉丝,不是肉馅,我早晨给一家面馆买菜,挣点零钱。”
包斩问了那个面馆的名字和地址,表示会调查核实。包斩又问起火葬场负责人,9月11日前两天,火葬场有没有送来涂抹口红的女性尸体,火葬场负责人摇了摇头。包斩继续讯问驼子,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担任火葬场焚化工,驼子声称自己中学毕业就接了父亲的班,一直在火葬场工作。
侦查员拿出两张照片给驼子看,包斩仔细观察驼子的表情,然而驼子非常镇定,对这两名死者的照片没有任何反应,说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审讯结束,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驼子站起来说要是没什么事,他就回去吃饭了。
包斩听到“吃饭”二字,立刻警觉起来,他的鼻子用力嗅了几下,空气中有一丝胡椒的怪味。他站起来向驼子居住的房间走去,门上有锁,包斩要驼子交出钥匙。驼子紧张起来,转身就跑,侦查员身手敏捷将其制伏,给他戴上了手铐。
驼子的房间里临时堆放着火纸和纸钱等祭奠用品,门前还有两棵白纸扎成的树,房间里凌乱不堪,床上的被子肮脏破烂,露着变黑的棉絮,地上两个马扎,他的餐桌是一口小棺材。
棺材餐桌上放着一个砂锅,旁边一个酒杯,一双筷子,砂锅里是婴儿粉丝汤!
第四十章
棺材里有一些女人内衣,有些已经很旧了,驼子说是从女尸身上扒下来的。警方经过化验,内衣非碎尸案死者遗物。
画龙:“为什么吃人肉?”
驼子:“我有哮喘病。”
苏眉:“你真恶心。”
驼子:“嘿嘿,是吗?”包斩:“你还喜欢玩什么?”
驼子:“我喜欢烧尸体。”
驼子喜欢观看死尸熊熊燃烧化为灰烬,这些年来,他已经焚化了上万具尸体。
驼子否认了奸尸的事情,声称火葬场化妆女工喜欢他,但他看不上那女人,女工后来被开除免职,到处诬陷驼子。很显然,这个说法并不能使得警方相信。
警方很快就搞清楚了婴儿的来源,驼子去医院收尸的时候常向妇产科医生索要胎盘,胎盘在中药中也叫紫河车,很多地方都有人吃胎盘,据说对肺结核和哮喘有良效。医院也会将流产或早产的死婴交给驼子,让他带回火葬场烧掉。
驼子虽然变态,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和两起碎尸案有关,奸尸一事也无法得到证实。吃流产死婴这种恐怖行为,因为并非盗窃掘墓而来,对于是否构成法律上的“侮辱尸体罪”争议较大,本着疑罪从无的原则,警方将他羁押了几天,就给释放了。
驼子被释放的时候,感到很意外,他狡黠地向警方挑衅:“你们会后悔的!”
一个冲动的警察忍不住违反纪律将驼子揍了一顿。
案情再次僵持不下,唯一的犯罪嫌疑人并非凶手。
大案指挥部召开了案情讨论会,老局长发言说,我们已经建立了积案攻坚机制,然而“1·19”碎尸案因年代久远,数据库不完善,查证困难,嫌疑人身份始终不明。尽管警方对死者刁爱青的二千多尸块以及头颅重新做了DNA鉴定,对包装尸块的包以及床单也做了微量物检测,然而尚未发现凶手遗留下来的细微物证,案情陷入泥潭。
走访调查组负责人情绪沮丧地说,虽然经过大量的走访排查,但是始终没有搞清楚“9·11”碎尸案的死者身份,这个神秘死者到底是谁,还需要进一步扩大摸排范围,查清尸源。
一个警员嘀咕道:“‘9·11’碎尸案的死者会不会是外省人?”
另一个警员说:“如果是外省人,咱们上哪儿找去,难道要从全国范围内排查?”
梁教授说:“我有个办法。”
走访调查组负责人说:“什么办法?”
包斩说:“蓝京市八百万人总有人认识他,或者见过他。”
梁教授说:“对,咱们就利用电视台,发动八百万人找出他来,确定他的身份!”
特案组建议请电视台等新闻单位大力配合,播放悬赏寻尸启事,将案情公之于众,依靠八百万老百姓,不仅可以查清尸源,也一定能将碎尸凶手从藏身之地找出来。
老局长当场表示了反对意见,他说“1·19”碎尸案警方也曾经在电视台播出简报,征集破案线索,非但没有破案,还引起了极大的社会恐慌。现在“9·11”碎尸案的杀人手法与“1·19”碎尸案极其相似,老百姓肯定认为凶手再次出现,这就相当于给蓝京市投下了一枚炸弹,市民会再次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刑侦五处处长说:“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凶杀悬案,十二宫连环杀人案,美国警方动用一切媒体力量征集线索,几十年过去了,不也是没有侦破吗?”
鼓楼区公安分局局长说:“我得再准备几个空房间来存放案卷,可以想象到,电视台播报碎尸案后,所有的线索都会汇总在一起,就像是无数雪花滚成球,越滚越大,最终咱们这个屋子都装不下。并且,这些线索有价值的肯定不多,要耗费大量警力调查那些无用的线索。”
梁教授说:“特案组有指挥权,明天蓝京市新闻联播头条播报悬赏寻尸启事,就这么定了。”宣传处处长说:“我也有顾虑,案情公布之后,社会影响就大了,要是案子破不了,你说咱的脸往哪儿放,谁还好意思穿警服上街?”
梁教授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此案不能侦破,我不再当警察了,我会退出特案组,散会!”
包斩、画龙、苏眉三人感到心中一惊,没想到梁教授在会议上破釜沉舟做出如此重大承诺,三个人肩上的压力立刻变得无比巨大,为了特案组的完整,必须侦破此案,他们没有退路了。
苏眉要求画像专家准备死者的两张照片用于明天的新闻播报,一张不戴眼镜的,一张戴眼镜的。包斩再次向法医核实死者是否戴有眼镜,因为抛尸现场并未发现死者的眼镜。法医专家声称,尽管死者头颅被煮过,已经面目全非,但是从耳畔和鼻梁的皮肤压痕以及皮肤色素可以确定死者平时戴着眼镜,就像一个常年戴戒指的人,即使手指被煮过,痕迹仍在。
对于能否查明死者身份,揪出凶手,这些细节都至关重要。
第二天中午,蓝京市当地电视台播报了这起恐怖碎尸案的新闻和悬赏寻尸启事,并且预告晚上8点会进一步报道。主持人对台长说:“晚上,咱们电视台的收视率肯定暴涨。”精明的台长说:“是的,案情播报前后的广告应该提价。”
晚上8点,主持人对全市守候在电视前的市民说:“我们马上为大家揭晓关于特大杀人碎尸案的补充信息。疑犯的身份不明,性别不详,居住在抛尸地点附近,画面上展示的是装有尸块的包装物以及抛尸地点。案发前,凶手购买过黑色的塑料袋,在一个油条摊买过油条,骑着一辆电动自行车在凌晨抛尸。特别强调一点,此刻,这个变态杀人碎尸者有可能正在看电视,凶手正在你们中间,请电视机前的观众,看一下自己的周围,看看谁最符合我们描述的特征,然后拨打屏幕上的警方热线,我们会为举报者保密,对提供破案线索者奖励人民币十万元!”警方热线很快就被打爆了,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蓝京市至少有七十多个凶手,他们大多数是举报者的邻居。还有学生信誓旦旦地说这是他的物理老师干的。更荒谬的是,一个孩子举报了自己的父亲,并且追问会不会得到赏金,因为他需要钱买一台电脑。
尸源的线索也非常多,很多群众声称死者是他们的亲属和朋友,警方调查了举报线索中突然失踪和去向不明的人员,与户籍档案照片进行对比,然而一次又一次失望。
在寻尸启事中,梁教授似乎有先见之明,特意加上了一条:死者也有可能不是蓝京市人,也许是来本地探亲访友出差旅游的外地人士。
这条信息非常重要,一个医院院长提供的线索最终让警方确定了死者身份。
医院院长声称这个受害人很像邻市的一个外科手术医生,名叫黄百城,四年前来蓝京开过一次著名的学术会议,医院院长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当时的合影照片一直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仅从目测上就可以看出,黄百城和警方画像非常相似,画龙立即出发前往邻市,提取了黄百城家人的DNA,经过基因检测比对,死者正是黄百城!
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黄百城家人反映了一个疑点,黄百城在案发前声称去海南出差,但是警方在蓝京市发现了他的手机。大案指挥部联合电信部门使用GPS定位坐标以及根据最近的信号塔追踪到他的手机——手机被扔在了一个人工湖里。
人工湖里还打捞出了他的血衣!
警方要求电信部门调出黄百城的通信记录,一个名叫夏雨萍的人在案发前给他打过电话发过短信,短信中留有一个地址。警方调查证实夏雨萍即为蓝京市人,女,三十六岁,未婚,那地址位于蓝京市的旧居民区,就在抛尸地点和油条摊附近。地址所在的位置是一栋旧房子,有一个独立的铁栅门,上着锁,门内是几级台阶,一个过道,过道里放着一辆电动自行车。
警方破门而入,痕迹专家们分散开来,弯腰顺着楼梯一阶一阶地搜寻。在强光灯的照射下,他们根据肉眼尚能见到的已干涸的陈旧血迹,再按照行走人的步法特征,找出潜在的血脚印位置,然后用四甲基-苯胺化学药液小心地涂在上面,地面上沾有血迹的部位与药液接触后呈现蓝色,这样,几个清晰度被大大强化了的血袜印便显现了。
苏眉放上编号牌,用相机拍照。
楼道里弥漫着刺鼻的药液味儿,每一道工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包斩和画龙站在门外,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可以看到台阶上有一行醒目的血袜印,脚印很小,说明是一个儿童,血袜上的花纹图案可以推断出是一个小女孩。不出意外的话,房间里就是凶杀现场,然而令人担忧的是,这个女孩是否还活着?
可以想象到——一个小女孩从凶杀现场跑出来,她没有穿鞋,说明内心是多么惊慌,她的脚上沾满了鲜血,站在已锁的铁栅门前,无处可逃……凶手已经出现在小女孩的身后!
第九卷
探索的终点将是开始时的起点。
——艾略特
这里就是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
房间里恶臭熏天,茶几上杯盘狼藉,上面摆的菜很丰盛,已经腐烂变质,警方分析化验后发现,全是人体组织和器官。
包斩注意到:房间里有三名死者,但是餐桌上有四双筷子!
第四十一章警方使用切割机打开防盗门,用撞门锤将内门撞开,一股熏人的臭味扑鼻而来,房间的地面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蛆,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苏眉拍了几张照片,弯下腰忍不住想吐。包斩换上一次性P3隔离服,戴上乳胶无粉手套,拎着一个现场勘验箱进入房间。
画龙随后进入,指着餐桌上腐烂的饭菜开玩笑说:“嗬,四菜一汤,老干部下乡也这待遇。”
一名勘验专家俯下身,看着餐桌上的胳膊和脚丫说:“这是人肉,你要不要尝尝?”
包斩用镊子小心翼翼夹起几条最长的蛆,放进证物袋。一名法医将门关上,防止室内的苍蝇飞出去,凶杀现场的苍蝇和蛆可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
客厅现场勘验完毕之后,画龙轻轻地打开了浴室的房门,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
浴室地板上满是尸体腐败后流出的液体,和血迹混在一起,呈现出恶心的黄褐色。
浴缸边发现了一把水果刀。
刑侦人员在厨房的菜板上又发现了两把刀,一把菜刀,一把剔骨刀,刀具上皆有血迹,看来这就是肢解碎尸时使用的凶器。
厨房没有窗帘,窗外有一栋楼,可以想象到,凶手杀人碎尸,在厨房里切肉时,对面楼上的邻居根本不会想到凶手切的是人肉。
厨房的垃圾篓旁边发现了一卷黑色塑料袋,和“9·11”碎尸案使用的塑料袋一样!
卧室的床单上也有血迹,血迹位于床单的中下部,也就是说,在人的下身处。苏眉拍照,指着血迹说:“为什么不是喷溅性血迹?”
一名经验丰富的女法医说:“死在床上的受害人如果是男性,那么他的阳具肯定不见了,没有形成喷溅性血迹,说明凶手不是用刀割下,很可能是硬生生咬下来的。”苏眉冷汗淋漓,说道:“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
女法医笑着说:“不一定是恨,也很可能是出于爱啊。”
卧室里的电脑竟然开着,苏眉先拍照,提取了鼠标上的指纹,然后她戴上手套,晃了晃鼠标,屏幕从待机状态恢复显示,桌面是一束鲜艳欲滴的玫瑰图片,背景上还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的合影,看上去是一对母女。
显示器上有一个最小化的网页,苏眉点开后发现是一个空白的电子信箱。
苏眉突然想到什么,出于警察特有的警觉,她意识到电脑中可能记载了和案情有关的秘密。苏眉按下鼠标右键,选择粘贴,出现了一段复制过的内容。这些内容是一封信,苏眉看完之后,大叫起来,包斩和画龙以及其他刑侦人员也围过来。
苏眉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信件内容,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天哪,两个网友一夜情,女网友回去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没有选择流产,而是把孩子悄悄生了下来,养到四岁。这四年来,那男人竟然不知道自己有个孩子,直到前几天,女人才把隐瞒了四年之久的秘密告诉他,但是这封电子信件好像没有发送出去,有人还把内容删除了,删除之前复制了一下……”
包斩说道:“这是一种很矛盾的心理。”
这时,梁教授和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也驱车前来,平时,梁教授都是坐在办公室远程指挥,现在亲自前来,可见他内心急于想知道案情的最新进展。包斩向梁教授和市领导简单汇报了一下现场的初步勘验结果,浴室里发现了三名死者,其中那具无头人体骨骼应该就是“9·11”碎尸案的受害人黄百城,需要DNA鉴定证实。另外两名死者是一对母女,夏雨萍和女儿,死亡原因均为割腕失血过多。
市领导惊慌失措地说:“又死了两个人,凶手是谁?”
包斩说:“我分析认为,夏雨萍杀害了黄百城,但是她和女儿是他杀还是自杀,目前还不清楚。现场有一个疑点,房间里有三名死者,餐桌上却有四双筷子,这说明也许还有一位身份不明的神秘人士。”
梁教授说:“有没有发现‘1·19’碎尸案有关的证据?”
包斩摇摇头说:“目前还没发现直接证据。”
梁教授说:“我看过夏雨萍的户籍资料,她三十六岁,蓝京市人,我想,刁爱青活到现在的话,应该也是三十六岁了吧?”
一个片警说道:“夏雨萍,我知道这个人,她是蓝京大学毕业的,是刁爱青的校友,估计是同一年进入大学。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在车站卖票,据说是领养了一个女儿,叫小橘子。”市领导说:“校友,都是蓝大毕业,这也太巧了吧?”
苏眉汇报说:“夏雨萍的电脑中发现一封已经删除的电子信件的草稿,其中有一句威胁性的话——‘蓝京市“1·19”碎尸案你也应该听说过吧,我知道一些内情,你要是敢辜负我和女儿,我就把你切碎,扔到垃圾箱里,就像“1·19”碎尸案一样。’”
夏雨萍的邻居家是一个出租屋,常年无人居住,警方联系房东暂时征用了这个场地,作为临时办公地点,大案指挥部的分部也临时设置在此地辖区的派出所。
案子已经泄露出去,群众从四面八方拥来,将夏雨萍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大家站在警戒线之外,议论纷纷。附近的屋顶上和楼顶上也站着人,有的人甚至拿着望远镜观看。
随着现场勘验的深入,案情逐渐清晰明朗,警方在冰箱里又发现了一些储藏的人肉肉片,在垃圾袋里发现了干巴巴的油条和空牛奶盒,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了口红。口红、牛奶、油条的油渍,也是“9·11”抛尸袋上共有的。
痕迹专家对夏雨萍女儿小橘子的血袜脚印做了追踪定位,清除了地面上的蛆虫之后,专家做鲁米诺荧光检验,可以看到血袜印从浴室跑向门外,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又回到客厅,通过客厅里的手掌印痕和脚印的位置可以判断出——小女孩曾经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市领导说:“向谁磕头求饶,凶手?”
包斩说:“小女孩也许是向妈妈磕头求饶。”
包斩在凶杀现场做了犯罪模拟,这一次他扮演的是小女孩。
妈妈出门抛尸去了,小女孩一个人在家里的小床上睡觉,此时是天未亮的时刻,房间里一片漆黑,小女孩醒了,她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旁边大床上的血迹。她来到浴室,立刻被眼前的一幕吓哭了,浴缸里放着一具被剥皮割肉的无头骨架。小女孩害怕极了,她费劲地打开门,站在台阶上,一路上留下了血袜印。她穿着白睡裙,小脸煞白,透过铁栅栏看着外面黑黑的夜,她甚至吓得不敢哭,只是一动不动地在那站着。妈妈回来了,小女孩才放声大哭,妈妈捂住了她的嘴巴,回到客厅之后,妈妈拿出一把刀子,要女儿闭上眼睛。
小女孩吓得磕头求饶,一边磕头一边说:“妈妈别杀我,妈妈别杀我。”
然而,妈妈还是残忍地用刀子划破了小女孩的手腕,然后将小女孩抱进满是血水的浴缸。
浴缸里还放着一具恐怖的无头骨架,妈妈也割腕自杀,三个人静静地坐在浴缸里。
小女孩坐在血池里,喊着妈妈,声音渐渐地微弱下来。
妈妈也许会对小女孩说一句:你知道吗,旁边这个人,是你爸爸!第四十二章
艺术的眼光应该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我们来还原一下案件的整个过程。
鲜血从地面向上飞起,碎肉回到骨骼上面,被肢解的尸体重新复活站立起来。飘落的树叶,凋谢的花儿,随着时光的倒流而在枝头重现。
2004年,两只“蜗牛”相遇,他们的触角相碰。
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的夏雨萍在征婚交友网站上贴出了自己的征婚启事,大龄剩女的苦恼,世俗的压力,亲朋好友的催促,都使她想尽快告别单身,找个看着顺眼的男人嫁了。应征者很多,她以挑选驸马的眼光来挑选未来的老公。黄百城,邻市的一个外科医生进入了她的视线。黄百城的条件非常好,有房有车,月薪过万,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网上交流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就相爱了。这是她的初恋!
有的女人一生中都不会谈一次恋爱,可一旦爱上一个人,就会非常痴情和疯狂。
那段时间,键盘上开满了鲜花,两个人日日夜夜地倾诉,互相思念。
夏雨萍怎么也没想到,黄百城竟然是一个骗子。
征婚交友中,常常有一些骗子,利用网络征婚做诱饵,疯狂骗财骗色。黄百城即其中一位,他是有妇之夫,却冒充单身,最终他也为自己的欺骗行为付出了生命代价。
黄百城来蓝京出差,夏雨萍去接他。
他们在一个下雨的日子相见,他和她打着一把伞,并肩前行,雨下大了,他们停住脚步,他拥抱她,抚摸她流水的脊背。她多想让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停留在这个动作上。两个人静止不动,成为雕像。她长得并不好看,但是风把她的裙子吹得很好看,雨把她的背影淋得更孤单。
在宾馆的房间里,床上凌乱,刚发生过一场“战争”。他去卫生间洗手,抬起头,镜子里的那个人坏笑了两声。床上的女人瘫软如泥,微微喘息,这个初次恋爱的女人第一次体验到高潮,她在他的撞击下发出了母狼似的嗥叫,她非常喜欢这种感觉。
黄百城声称自己要出国半年,顺便从国外走私一批医疗器材,他向夏雨萍借钱,说回国之后就结婚。夏雨萍轻信了他的谎言,拿出了自己几乎所有的积蓄,他们在一起住了一个星期,依依不舍地分别。从此,黄百城人间蒸发,失去了任何联系。
可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开始找他,但是找不到他。她不知道他的家庭和单位地址,他的电话号码早已无法拨通,QQ头像也一直暗淡,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给他发电子信件。
她这样劝慰自己:他出国了,耐心等他回来吧。
然而,肚子一天一天隆起,未婚先孕使她备感压力,同事和朋友开始在背后窃窃私语,大家比平时更关心她,试图从她的话里来验证自己的猜测。这种假惺惺的关怀让她愤怒,她想到了流产。
夏雨萍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子上,等待着流产,医院里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她点了点头,心里所有伺机涌上来的犹豫和彷徨,都退散而去。当医生叫她的名字的时候,走廊里已是空无一人。她在离开的路上对自己说,就算他是骗子,大不了,我这辈子都不结婚!
爱情使人盲目,爱情使人疯狂,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傻的女人。
爱情这东西,上哪儿说理去?她向单位请了几个月假,悄悄生下了这个孩子,天真幼稚的她向所有人表示这个孩子是领养的,每个人都对她诡异地微笑,不置可否。
她常常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袭来,心隐隐作痛。
她常常发呆,在深夜让乳汁滴落。她是售票员,在车站卖车票,看到开往邻市的车,她会有一种想坐上去的冲动。她一次又一次地对孩子说,妈妈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妈妈要找到你的爸爸。汽车其实并不会动,汽车只是静静地停在城市的浮萍之上,任由浮萍随着流水到达一个人想去的地方。
此后多年,她用雷声提醒那个失踪的男人沉默中也有雷霆,用闪电告诉他夜晚不全是黑暗。四年来,她一直在找他。她多想拥抱着他,抱成一圈空气,直到老去,直到肋骨裸露在空气中,风从胸中吹过。她多想在伞下看到他,多想在大雨中看见他,如同四年前,他在雨中和她打着一把伞。她把感情隐藏了起来,她退到白垩纪之前,将自己的感情隐藏在石头里。
夏雨萍的行囊空空如也,只带着微笑和一个孩子,一次又一次踏上开往邻市的汽车。
她使用的是最笨的方法,拿着照片跑遍整个城市的每一家医院,一个门诊一个门诊挨个地询问,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到了他。
那天晚上,屋内灯火温馨,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电视里播放着《新闻联播》。
窗外雨声哗哗,有个女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
闪电划空,雷声滚滚,乌云越聚越多,一场暴雨来临了。
儿子对黄百城说:“爸,外面好像站着一个人,怪吓人的。”
黄百城抬头看着窗外,外面却没有人,只有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就像一个人的眼泪。几天后,夏雨萍拨通了黄百城办公室的电话,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夏雨萍:“我知道你家在哪儿,一个医生朋友偶然告诉我的,我还知道你有老婆和儿子。”
黄百城:“啊……我对不起你,萍萍,是这样,我在国外时……”
夏雨萍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买彩票中奖了。”
黄百城:“彩票?”
夏雨萍:“你借走我的那些钱你不用还了,我现在很有钱。”
黄百城:“你中了多少?”
夏雨萍说了一个数字。
黄百城的眼睛一亮:“真的?”
夏雨萍说:“你能陪我去兑奖吗,我一直想你,一直没结婚。”黄百城说:“当然可以,萍萍,你一个人去兑奖也不安全。”
夏雨萍:“你骗我,你有家,我原谅你,我很想见你,哪怕是最后一面,要不我就去你家。”
黄百城:“我会离婚的,你要给我时间,萍萍,其实我和老婆一直没什么感情……”
夏雨萍:“嗯,我等你,我的手机号码没换,这几年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
夏雨萍伤心地哭了起来,黄百城不断地安慰她,答应她明天就去陪她兑奖。当天晚上,黄百城在网上查询了中奖信息,本省报纸的头条是:蓝京彩民喜获千万大奖,神秘得主一直没有现身。这个新闻使他深信不疑,贪念使他走上了不归之路。
第二天,也就是2008年9月10日,星期三,黄百城乘坐早晨的第一辆客车前往蓝京,夏雨萍买好了早点等他到来。黄百城根据夏雨萍短信中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家,两人进门后拥抱接吻,一个小女孩站在旁边,夏雨萍声称是姐姐家的孩子。
黄百城俯下身对小女孩说:“喊叔叔。”
小女孩摇了摇头,夏雨萍笑了。
黄百城不断地询问中奖之事,夏雨萍避而不谈。吃完两根油条,几个小笼包,喝下一盒牛奶之后,黄百城觉得头有点晕乎乎的,他站起来,觉得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身裸体,手和脚被牢牢绑在了床的四脚上。
黄百城:“你干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夏雨萍:“安眠药,从你离开我,我就一直失眠。”
黄百城:“萍萍,你别冲动,我会和你结婚的,咱们领奖回来后,我就离婚,和你结婚。”
夏雨萍:“你知道吗,我给你生了一个孩子,已经四岁了。”
黄百城:“啊,你不是给我发电子信件说流产了吗,她叫什么名字?”
夏雨萍:“黄小橘!”
夏雨萍拽过女儿说:“小橘子,喊爸爸,这就是你爸爸,我们找了他整整四年,找得好苦。”
小橘子:“爸爸。”
夏雨萍:“你爸爸现在就像什么字啊。”
小橘子:“大。”
夏雨萍:“‘太’字,我要让他变成‘犬’字!”
夏雨萍把小橘子送到幼儿园,临走前,细心的她用胶带封住了黄百城的嘴巴。
窗外开始下起雨来,就像他们见面的那一天。夏雨萍说:“我暗中调查过你,1996年的时候,你在蓝京市一家医院实习,当时蓝京市发生过一起碎尸案,你不会忘记吧。现在,就要发生第二起了,我也会把你切成片扔到垃圾箱里。”
黄百城的眼睛瞪大,露出无比的恐惧。
她开始吻他,黄百城疼得身体直挺,昏厥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夏雨萍用菜刀砍下他的头颅,撕下嘴巴上的胶带,她捧起人头,在前额上吻了一下。黏稠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身上,她哭了。
无须说出爱,这个案子本身就足以惊世骇俗惊天动地,每一刀,都是爱情的仪式。
她将他千刀万剐,她将他碎尸万段!
她轻轻地说:“我把你的心葬在我的胃里,再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她摆上了四双筷子。平时,她吃饭的时候,尽管只有她和女儿,但是也会摆上三双筷子,并且对女儿说,你爸爸可能会来吃饭。第四双筷子,究竟是留给谁使用,我们无法得知。
她要把他的心吃下去,让他的心和她的心靠在最近的地方,两颗心在一起……永不分离!
雨停了,天阴沉沉的,傍晚的时候,她把女儿从幼儿园接来。客厅里的血迹使女儿感到害怕,女儿在血泊中摔了一跤,四肢着地,跪着站起来——并不是警方推理猜测的女儿向妈妈磕头求饶。妈妈喂她吃下安眠药,女儿安静地睡着了。
夜来香在雨中开着,红色花朵挂着雨珠。
夜来香在天亮之前凋谢,她要在天亮之前把他切碎。
她忙乎了整整一夜,骑着电动自行车,将人头和尸块以及血衣丢弃。
夏雨萍回到家,锁上铁栅门,把钥匙冲进马桶,她抱着熟睡的女儿喃喃自语:“孩子,你本来就不该出生到这个世界。”她狠下心,残忍地割破了女儿的手腕,将女儿放进满是血水的浴缸,她自己也坐在浴缸里,用水果刀割腕自杀。
妈妈和女儿坐在浴缸里,静静地等待死神来临,旁边还放着一具血肉模糊的无头骨架。
这是一家三口!
如果爱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愿意用生命来证明。
也许是妈妈不忍心下手,女儿的伤口并不深,没有立即死去。她从疼痛中醒来,走出浴室,走过客厅,打开门,她站在台阶上,铁栅门上着锁。
小女孩茫然地看着这个世界,然后她转过身,手腕滴着血,回到浴缸里,抱住了妈妈。
第四十三章
“9·11”碎尸案尘埃落定,特案组打算第二天就离开蓝京,然而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因为凶手已死,剩下的谜团只能猜测和分析。蓝京警方对黄百城进行了深入调查,黄百城的履历显示,1996年,他曾在蓝京的一家医院实习,当时就租住在蓝京大学附近,这使得警方将他和刁爱青碎尸案联系起来。
老局长说:“我们当时怀疑杀害刁爱青的凶手的职业为医生,或者厨师。”
梁教授说:“1996年,黄百城住的那地方,现在还能找到吗?”
老局长说:“去年,那片居民区就拆迁了。”
包斩说:“拆迁之前,夏雨萍可能前去调查过,不知道她发现了什么。”
苏眉说:“夏雨萍在电子信件中写道,她对‘1·19’碎尸案知道一些内情,又是什么内情呢?”
画龙说:“夏雨萍也是蓝京大学毕业,和刁爱青是同一届校友,这个巧合也值得注意。”
没有任何证据证实黄百城和夏雨萍与十二年前的‘1·19’碎尸案有关,但是种种巧合不得不让人产生疑问,夏雨萍和黄百城中的一位,以前是否杀过人?夏雨萍是模仿作案吗?
还有,在“1·19”碎尸现场,也就是夏雨萍的家,发现了四双筷子,但是现场只有三名死者,这个应该怎么解释?
中午吃饭的时候,第四双筷子的问题得到了答案!
“9·11”碎尸案成功告破,蓝京市公安局举行了盛大的庆祝午宴,大案指挥部全体警员赴宴参加,蓝京市公安局长发表了重要讲话,向广大民警表示感谢和致以崇高的敬意。在掌声中,特案组成员也应邀上台发言,梁教授和苏眉说了一番客套话,表示特案组不敢居功自傲,任何一起特大案件的侦破都是所有参战民警的努力和功劳。画龙就说了一句话:“警察只有两个名字——英雄或狗熊,这是每一个警察的选择。”
台下的警员静默了一会儿,随即有人起哄,大声喝彩叫好。
画龙将话筒递给包斩,包斩有些腼腆,面对台下这么多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所有人都在安静地等待,包斩咳了一下,说了一段话,这也是他参加特案组时说的那段话。
国旗在上,警察的一言一行,决不玷污金色的盾牌。
宪法在上,警察的一思一念,决不触犯法律的尊严。
人民在上,警察的一生一世,决不辜负人民的期望。
我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国徽宣誓:
为了国家的昌盛,为了人民的安宁;中国警察,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为了神圣的使命,为了牺牲的战友……我能做一名警察,我能站在这里,是我一生的荣耀!
这段话尽管不合时宜,但依然打动了在场民警,午宴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特案组四人回到酒席桌上,蓝京市公安局长和老局长亲自作陪,老局长将第一杯酒洒在了地上,他有些动情地说:“案子虽然破了,但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啊。这杯酒,给无辜的死者,‘9·11’碎尸案中的小孩子太可怜了,还有刁爱青的案子,什么时候能够抓到真凶?”
蓝京市公安局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收到过一个邮件,一个大学生寄来的。他不是警察,但是几年来,一直默默地致力于‘1·19’碎尸案的调查。从高中时候开始,直到现在,他收集了所能收集到的所有资料,报纸新闻的剪纸,自己做的笔记,还有他的调查记录,这些资料加起来足足有二十斤重。面对这些,我很惭愧啊。”苏眉说:“很多网友也在关注这个案子,‘1·19’碎尸案是网络上关注度最高的一个案子。我觉得,凶手……我只是随口一说啊,只是酒桌上的闲聊。”
梁教授说:“我看这样,咱们把自己的分析和猜测,都大胆地说出来,不用为自己的话负责,也不用讲究什么证据和严谨性,就像网友讨论或者市民随意地闲谈那样。”
苏眉说:“好,我接着说。常言道,贼不打三年自招,杀害刁爱青的凶手一直没有落网,至今仍逍遥法外,他肯定为此沾沾自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很安全了,所以他在网上与网友一起讨论案情,甚至故意泄露一些作案细节。他很喜欢这种讨论分析,有些网友的推理也能让他感到心惊胆战,出于谨慎,他消失了,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他又耐不住寂寞重新出现……凶手是一名网友,我注意到,网络上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发布或者转载蓝大碎尸案的帖子,很可能就是凶手做的,只是我们无法从海量的信息中考证出来。”
包斩说:“我更倾向于认为,凶手是一个屠夫,一个在菜市场卖肉的肉贩,单身或者离异,一个人居住。他有一所破败的院子,还有一辆机动三轮车,有些人猜测抛尸时的运输工具是自行车或者小轿车,为什么没人猜测是机动三轮车呢,这种农用车很符合肉贩或屠夫的身份。那辆车可能很旧,没有车灯,刹车甚至也有些失灵。1996年1月19日,最低气温零下四摄氏度,蓝京城被大雪覆盖,在此之前也下过一场雪。刁爱青失踪很可能源于一场车祸,凶手开着一辆机动三轮车,因为当时天寒地冻,凶手不小心撞倒了晚上出来散步的刁爱青,刁爱青也许并没有死,但身受重伤,凶手以送她去医院为由,将她抱上车,但是在路上改变了主意,拉到家里杀人灭口,因为职业的关系,他选择的是切片碎尸。1996年,那还是一个使用BP机的年代,当时切割肉片肉丝的机器还很少出现,屠夫和肉贩都是手工切割肉片,这也很可能是被害者被切成二千多片的原因,零下四摄氏度,尸体冻得硬邦邦的,一把锋利的杀猪刀切割起来很容易,也许是肢解后,头颅和内脏冻在了一起,凶手用开水烫了一下,让其分开。凶手把尸块分装在多个行李包里,丢弃在蓝京闹市区的几个地方。根据那个老式的包可以判断出凶手的生活水平并不高,也符合肉贩或屠夫的身份。”
画龙说:“对于‘1·19’碎尸案,我有个猜想,死者刁爱青在1996年1月10日失踪,1月19日发现尸块,历时九天,为什么会是九天呢?凶手杀了人后,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销毁尸体,然而九天之后才抛尸,九天时间是否太长了。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吗?值得怀疑的是110和119这两个数字。大家都知道这两个数字代表着什么,这是咱们公安机关的报警电话啊。这代表了什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此人的动机,他就是一个被公安机关打击过或受到过不公正待遇的出狱犯人,利用此举报复并挑衅警方。”老局长说:“呵呵,这种毫无根据的推断有点意思。说实话,我一直在怀疑一个人,也是没有任何根据,既然你们都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我觉得,咱们警方在摸排的过程中,肯定与凶手有过正面接触,因为线索太少,把他给漏了。我认为,第一碎尸现场应该在小粉巷子或青岛路一带。当时,我们也对这两个地方进行了重点的排查,挨家挨户地寻找犯罪嫌疑人,当时的思路是尽管线索极少,但做一个大致的摸排,也能缩小范围。排查到一家面馆的时候,我注意到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据群众反映,此人极为吝啬,精神似乎也有点问题。他身材较高,肩很宽,皮肤黝黑,并没有狰狞的长相,但我看着他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恐惧感。要知道,我从警多年,什么样的杀人犯都见过,我从未感到这样害怕,他的一双眼睛喜欢死死地盯着人看,眼神痴呆呆的。我们在他家里翻到了一本线装的手抄本,很古旧的一本书,里面是毛笔字,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那上面记载的竟然是凌迟的手法,一种酷刑的操作讲解手册。经过讯问,他的祖上有一位刽子手,是他爷爷的爷爷,这本册子就是祖上传下来的。我当时有一种猜测,这个刽子手的后人,会不会随便从大街上捉一个人,按照手册的内容把人凌迟处死啊。”
画龙说:“那面馆卖的是什么面?”
老局长说:“雪菜肉丝面,还卖烧烤,羊肉串,一本手抄册子无法定罪,当时也就不了了之,但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个人的眼神。大案指挥部成立后,我也曾带警员再去探访,可是那人已经搬走了,不知去向,那片居民区早已拆迁。对了,黄百城当时就住在那一带。”
蓝京市公安局长说:“我觉得,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不大,这么大的案子,应该不会是团体作案,人多嘴杂,谁也不敢保证对方能永远保守秘密。私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谁也无法相信对方会保守那个秘密,此案很可能就是一个人作案。凶手就是一个人,然而,刁爱青刚上大一,社会关系极其简单,凶手很可能和她并不相识,这是一起偶发的命案,也是最难侦破的。刁爱青喜欢文学,凶手有可能是一个书店老板,借书时偶发争执,老板失手杀人,然后毁尸灭迹。还有一种可能,当时学校还流行交笔友,刁爱青在遇害之前曾说自己认识了一个作家,也许这个作家一直和她书信往来,约好见面的那天,强奸杀人碎尸,煮过头颅和内脏以及切割成二千片,或许是为了毁掉犯罪证据。”
梁教授说:“我有两个疑点,百思不得其解,一个是火葬场的驼子,此人有食人的变态嗜好。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在1996年是一个拉板儿车的人力车夫,但他在审讯中否认了这一点,说自己从初中毕业就接了父亲的班,一直在火葬场工作。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事呢,会不会是当时他在大街上拉板儿车,刁爱青正好上了他的板儿车,然后,‘1·19’碎尸案发生了?还有一点……”
在座的有六个人,六双筷子,梁教授又拿出一双筷子,放在桌上。
梁教授问道:“‘9·11’碎尸现场多出来的一双筷子,代表着什么,谁能告诉我?”
画龙看着那双筷子发了一会儿呆,他说:“我知道。”
包斩问道:“什么?”
画龙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有些伤感地说道:“以前,我也参加过一个庆功会。本来,应该是三个警察参加,我们是一个卧底小组,另外两个人都死了,只有我活着。那个庆功会也很热闹,有很多警员,就像现在一样。我中途退席,一个人找了个小饭馆,点了几道菜。那天,我喝醉了,也哭了,尽管只有我一个人喝酒,但是我放了三双筷子,我感觉他们两个还活着,就在我身边……”
苏眉说:“你的意思是,多余的筷子是为了死去的人而准备的?”梁教授沉吟道:“死人,难道那双筷子代表着刁爱青?”
第四十四章
当天傍晚,也就是特案组离开的前夜,鼓楼分局接到了蓝京大学保卫处的报案。一个夜晚巡逻的保安在南园四舍巡逻的时候,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鼓楼校区南园四舍有一间宿舍门始终锁着,保安是新来的,曾有个年长的保安告诉他,晚上最好不要去那里巡逻。
保安说:“为什么,难道那里闹鬼?”
年长的保安说:“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好奇心驱使那个保安每天晚上都要去南园四舍查看一下。他打着手电筒,在这栋老旧的楼里巡逻,走到那扇关闭着的门前时,他停了下来,走廊里阴风阵阵,他用手电筒照着门上的锁。锁已经生锈,从那老式的合页与锁扣上可以看出,这扇门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了。现在,门开了。
保安忍不住用手拽了一下锁,螺丝早已生锈松动,保安一下子就将锁和锁扣拽了下来。
后来,很多人都问起他打开门看到了什么,保安讳莫如深,不想多谈。
有人开玩笑,问道:“你是不是看到了一个穿白衣的女人?”
保安笑着摇摇头。
还有人问:“门背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保安说:“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那你看到了什么呢?保安科长也好奇地问道。
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保安打开门之后,房间里空荡荡的,落满尘埃,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鼻而来,在手电筒光线的照射下,竟然有一张纸缓缓地从空中飘落下来,落到保安的脚下。这张纸应该是门开的一刹那,被风从地上吹起,又落了下来。
保安问道:“纸上写着个名字,刁爱青是谁?”
保安科长看着他,这个年轻的保安不到二十岁,十二年前还是个小孩子。保安科长告诉他,1996年,那个宿舍里一个叫刁爱青的女孩被杀了,凶手将其碎尸,凶手至今没有抓获,因为案情骇人听闻,那个宿舍现在还空着,一直无人居住。
保安拿出在宿舍里发现的那张纸,纸上写着刁爱青的名字,还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看上去像一只羊,也像是某种神秘的路线图。学校保卫处经过调查之后,了解到是学校里的两个女生玩笔仙留下的纸。笔仙是一种召灵游戏,在大学中学校园里很流行,按照规则,召灵之后的纸应该烧掉,但是两个女生出于恐惧,将这张纸悄悄地放回刁爱青曾经住过的宿舍里。保安科长将此事反映给了鼓楼分局,分局长又将此事汇报给了特案组。
很多警察,包括分局长都认为“笔仙”是一种无稽之谈,根本就不相信。即将解散的大案指挥部对此也不是很重视,毕竟警方一直靠科学破案。只有苏眉坚定地认为,笔仙是一种很神奇的占卜游戏,能够知晓过去和将来,她在大学里也曾经和同学玩过这种神秘的游戏。
梁教授提议,大家投票表决,如果超过半数,就对这个线索进行深入调查。
苏眉第一个举手。
包斩从小在农村长大,对于灵异之说一直深信不疑,也举起了手。
画龙嗤之以鼻,没有举手,他说,这是迷信。
梁教授并没有动,如果他放弃,那么此案就到此为止,特案组明天打道回府,离开蓝京。苏眉焦急地看着他,包斩也等待着梁教授的决定,画龙笑着说既然笔仙很灵,梁教授也不妨请笔仙来做决定。
梁教授看着那张纸说道:“咱们来的时候,白景玉特意叮嘱我们——无愧于心,也许这张纸毫无价值,但是,我们应该把该做的都做了,哪怕无用,也算对得起自己。”
梁教授要求特案组成员都穿上警服,就像他们来的时候那样,他们要穿着警服出现在蓝京大学,这样是要告诉他们,警方对于刁爱青案一直没有放弃,也永远不会放过凶手。
画龙开车,特案组四人前往蓝京大学,此时夜幕来临,梁教授看了一下表,这也是刁爱青失踪那天离开校园的时间。学校保卫科长接待了特案组,校长等领导也随后赶来。特案组先是对两名玩笔仙的女生进行了传唤,又对发现那张纸的保安进行了问询。保安说,他们做了大量的调查,根据纸上打印的内容,才了解到是这两名女生将纸从门缝里塞进刁爱青的宿舍。两名女生说,她们听一些学长说起过,刁爱青当年就住在那间宿舍里。
这是一张A4纸,背面写着刁爱青的名字,还画着一些复杂的不规则线条。
特案组四人站在刁爱青当年住过的宿舍门前,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尘埃,灯不亮,大家静静地注视着黑暗。1996年,大学女生刁爱青就是从这个房间里离开,而后,消失在这个城市,直到九天后,她的尸体碎块被发现。
这里就是起点!
梁教授将那张纸举起来,用手电筒照上去,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轻轻说道:“你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包斩也看着那张纸,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落笔时的起点。
梁教授突然想起什么,大声说道:“拿一张蓝京市城市地图来,1996年的,快点!”
学校保卫处立刻行动起来,大家以为1996年的地图现在应该很难寻找,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竟然很快就找到了——学校里的一个老司机,他的家里正好有一幅1996年的城市地图!
梁教授用红笔在地图上点了几下,这些红点标记就是当年的抛尸地点,然后以蓝京大学为起点,将A4纸上复杂凌乱的线条覆盖到地图上,那些线条居然穿过几处抛尸地点,这种巧合令人难以置信。
包斩说:“这会不会是凶手当时的抛尸路线?”
苏眉说:“第一杀人碎尸现场也许就在某个线条的点上。”
梁教授说:“画龙,开车。”
画龙说:“梁叔,您不会是开玩笑吧,咱是警察,难道要按照这张破纸的路线寻找凶手?”梁教授说:“就当是逛逛蓝京城吧,按照这个路线,总有尽头。”
这种寻找很像是儿戏,纸上的线条覆盖到城市地图上,地图的比例以及方位都无从判断,任何一点偏差,都会造成两条街道的距离和两个居民区的位置错位。画龙发动汽车引擎,特案组四人心里都不抱什么希望,也许正如梁教授所说,就当是逛逛蓝京城吧。他们明知这是一种无用的寻找,只是想寻找到一种安慰。
从起点出发,汽车离开蓝京大学,缓缓地前行,冥冥之中,也许有个人在指引着这辆车。
苏眉戴上耳机听MP3,画龙问是什么歌,苏眉回答是一首老歌——《萍聚》。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十多年前,被残忍杀害的青春少女,听到了吗,这是你曾经最喜欢的歌!
让我们走上蓝京街头,来吧,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凶手在哪里!
让风带我们去找到凶手,让你飘荡在世间不肯安息的灵魂来做我们的指引!
第四十五章
十几年来,这个城市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依然有人靠捡垃圾为生。发现刁爱青尸块的是一个清洁女工,她也捡垃圾,发现一块废铁就很高兴,发现一包肉还想着回家去吃。十几年过去了,水泥砌成的垃圾池换成了蓝色的塑料垃圾桶,捡垃圾的人走了一群,又来了一群,他们拿着铁钩子,从我们抛弃的东西中寻找财富。
城市里的穷人像蒲公英一样,在水泥地上空随风飘荡,带着一点点随时会破灭的希望无助地寻找一点点能扎根下来的土壤。垃圾箱的特点在于诚实,从不撒谎。每一个物品都还原成本来的面目,每一种东西在这里找到了终点。撒谎的假牙终于成了假牙,目睹过腐败交易的酒瓶终于成了酒瓶。民工抽过的烟蒂和贵妇吃剩的苹果核在这里相遇,残币上的头像与纸巾的痰唾再次相逢。虚假伪装的面具在这里揭开,垃圾箱有着象征意义。
他们开着车在这个城市里转来转去,驶过小粉巷和火葬场,驶过青年路和华侨路,绕过了几条死胡同,经过案发时的抛尸现场,穿过很多街道和居民区,中间甚至迷过路,最后,他们到达了终点。
特案组四人下车,这里是一个很大的广场,游人如织,跳舞健身的群众很多,可以看得出,广场刚建成没几年,周围还有一些老房子,也许多年前,这里是一个破败的居民区。广场的正中央有一个喷水池,池边放着几个垃圾桶。
一个小学生坐在池边的台子上。苏眉推着梁教授在垃圾桶前停下,大家看着周围,一片歌舞升平。
梁教授弯下腰对小学生说:“你自己在这里玩啊,爸妈呢,你别跑丢了。”
小学生说:“刚才,有个人也问我。”
苏眉:“问你什么?”
小学生:“问我在这里玩啊,问我爸爸妈妈呢。”
包斩:“那人是谁啊?”
小学生:“不认识。”
梁教授说:“长什么样?”
小学生摇摇头,说:“很平常。”
小学生大概上一年级,让他描述长相和面貌非常困难。他想了一会儿又说道:“大裤衩,背心,手套是白的。”
画龙说:“白手套,那人戴着手套?”小学生点点头。
特案组四人顿时警觉起来,现在是九月,天气还很热,一个人戴着手套,非常可疑。
梁教授立即问道:“那人多大岁数?”
包斩指着广场上一个四十多岁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说:“那个人,像他这么大岁数吗?”
小学生点点头。
梁教授问:“那人还做了什么?”
小学生说:“扔垃圾。”
画龙和包斩立刻掀翻垃圾桶,根据小学生的提示,他们找到了那个陌生人扔的一个纸团,从字迹和泛黄绵软的纸张上可以初步判断,这张纸起码保存了十年以上。纸张很平整,是刚刚被揉皱的,在此之前,这张纸可能夹在某本书里。
上面记载的内容夹杂着当地方言和粗俗的脏话,似乎书写者没什么文化,然而奇怪的是,字体写得非常漂亮,更可疑的是,字与字之间的距离并不一致,有几个字距离旁边的字较远,显得孤零零的,可以一眼看出。
全文抄录如下,为了区别那几个突出的字,特意用黑色醒目字体标注:
现在这个社会,黑漆麻乌,干么斯都要开后门,干么斯都要有关系。有钱的人少,么钱的人多。唱歌的,演电影的,人五人六的骚包,扭扭腚沟子,就来钱。么钱的人累的吊比朝天也是搞不着几个吊钱,一个月才几伯块钱,没钱抬马马。谁能听我韶韶,这些个小炮子子,册迁搞得一比吊糟,窝屎你妈,戴大盖帽的都古七古八撕划子,吊比代表代表谁,吃公家饭的鸟人,一嘴比大胡话和二五,贪贪贪,逮住了,萝卜缨子换白菜,调走了,白菜换萝卜缨子。老子做牛做马,吊日子怎么混啊,么的吊时间耗了,别问我想干么斯,我要活得刷刮点,我就想,找个人,砍了老瓜子,剁了手指拇头还有脚痍巴。
一共有七个字,在文中显得很醒目,应该是书写者故意空出来的,按顺序排列如下:开、五、是、表、人、和、吊。
这段话很像是一个凶手的自白,画龙立即在广场上寻找穿着大裤衩和背心戴白手套的中年男人。广场上人流涌动,附近有个十字路口,如果一个人想要离开,几分钟时间就可以消失在夜幕中,消失在人海,再也难以寻觅。
梁教授和包斩对小学生详细询问,那中年人长什么样,小学生无法进行准确的描述,只是告诉警方,那个人很普通、很平常,就像街上走过的每一个人。
其实任何一个我们身边看似普通的人,都存在他背后所不为人知晓的另一面。
特案组也许与真正的凶手擦肩而过了。
特案组回到警局后分析认为,有些凶手出于变态心理,会保存着受害者的某样东西,警方发现的并不是刁爱青完整的尸体。缺失的那部分究竟丢到了哪里,警方一直都没有找到,按照凶手的抛尸习惯,也可能是将其扔到了垃圾桶里。
这些字也许是凶手写下的。
特案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进行了笔迹鉴定,然而结果令人垂头丧气,这些字既不是驼子写的,也不是夏雨萍和黄百城写的。他们连夜排查对比了每一个出现过的嫌疑人的笔迹,没有找到吻合的人。
天快亮的时候,特案组打算放弃,他们对那七个字隐含的信息分析了整整一夜,始终没有解开谜题,整个通宵都徒劳无功,他们休息一会儿就该去机场离开蓝京了。
梁教授看着窗外,天边晨光熹微,他说道:“有一个人的笔迹我们忘记比对了。”
苏眉说:“谁?”
梁教授说:“一个死了的人。”
画龙说:“我们能核对的都核对过了。”
包斩说:“难道,你的意思是……”梁教授说:“刁爱青。”
梁教授分析认为,凶手可能在杀害刁爱青之前逼迫她写下了那些字,这也是字写得漂亮工整但是内容脏话连篇的原因。刁爱青是一个大学生,有文化有头脑,当时肯定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所以她故意留下了线索,突出的七个字即为七个密码,应该是暗示凶手的身份,揭开这个谜团,也许就会真相大白。
苏眉说:“那七个字的笔画可能组成一个电话号码,或者门牌号码。”
画龙说:“也可能是传呼号码,十年前,那时正流行传呼机呢。”
包斩说:“前面三个字,我猜到了,后面的四个,破译不出来。”
梁教授说:“什么?”
包斩说:“‘开’字共有四个笔画,‘五’字也有四个笔画,有一个词,正好也是由两个四个笔画的字组成,再加上后面的那个‘是’字,然后将这隐藏的三个字连起来。”
梁教授说:“不用解释,剩下的四个字由我们大家来猜,先说隐藏的前三个字是什么?”
包斩说:“凶手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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