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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战速决,落子无悔,是我下棋的原则,友铂正是因此不肯跟我坐在同一张棋盘的两端。
教棋的师傅曾经说过,这是长处,也是短处,尤其对一个女孩子而言。
龙斐阁又愁眉苦脸了一阵,见我没有转圜的余地,有些恨恨地道:“那让我再想想,总行了吧?”
我点点头。
得放手时且放手,不穷追猛打,似乎也算是我的优点之一。
他抓耳挠腮了很久之后,突如其来冒出一句:“我饿了。”我啼笑皆非看着他:“那又怎样?”还想耍赖不成?
他果然就是这个意思,腆着脸朝我谄笑:“今天厨房里做了我最爱吃的烤乳鸽和鲍鱼,”他深吸一口气,很是陶醉,“我好像都闻到香味了。”
我耸耸肩:“那好。”顺势准备起身,“那就下次再来吧。”他连忙伸手止住我:“不。”他郑重其事地道,“桑筱,不要又急着走,留下来吃过饭后,陪我把这盘棋下完,好不好?”
我刚想一口回绝,可是我看到他的眼神,我不由得犹豫了一下。
那个眼神,仿佛孩子般纯真,带着微微的祈求、好像可以预期的失望,还有淡淡的忧郁。
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脆弱的小孩子。
一如十三岁那年的我。
于是,我心软了。片刻之后,我点头。
我们刚在那个长得有点离谱的餐桌前坐定,突然间,我听到身后响起一连串脚步声,不疾不徐地由远及近。
我有一种复杂的说不出来的预感。果然,龙斐阁转过脸去,极其诧异地叫了起来:“哥,秦衫姐不是说你今天晚上要开会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得到的只是一声淡淡的“唔”。龙斐陌在我对面坐定,穿着居家服,似乎很是随意地问:“怎么,俞小姐也在?”
我点了点头。他是那种天生给别人以浓浓压迫感的人,远远没有龙斐阁那般自在跳脱。
我能清晰感觉到,他正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我。
龙斐阁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兴致勃勃地道:“哥,我劝了桑筱好久她才答应留下来的哦,我还特地让柏嫂加了菜。”他殷勤地不断往我碟中夹菜,“桑筱,记得你说过爱吃干贝虾球跟松子茄鱼的,对不对?快快快,尝尝柏嫂的手艺有没有你家那个鼎鼎大名的厨师好?”
我瞥了他一眼,有点哭笑不得。这个棋痴,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么殷勤,实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举筷,才吃了一口就由衷地称赞道:“嗯,好吃。”那个在龙家几乎没有存在感,沉默得近乎木讷的中年妇人倒着实是真人不露相。想起刚跟他普及过古龙金庸武侠知识,我顺便寓教于吃了一下,“龙斐阁我跟你说,这种感觉呢,就像我前几天刚跟你说过的小李飞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明白吗?”
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虽然似懂非懂,但仍然大喜道:“真的吗真的吗?连俞老师都说好吃,看起来,”他朝龙斐陌眨眼,“哥,你该给柏嫂涨工资了哦。”他托起下巴,“还有,哥,我好像有半辈子没吃到你做的菜了。”
他凑近我,献宝一般:“在美国的时候,我哥经常下厨给我做吃的,”他压低嗓音,“告诉你,我哥的手艺是真不错。龙氏独家灌汤蟹粉虾球,那可是天下一绝。”
是吗?我看了不远处低着头的那个人一眼,姑妄听之。
龙斐陌就像没听到般,并不理会他,只是低头浅浅啜着汤。而后,他慢条斯理地品尝了一口鲍鱼,皱皱眉:“今天的火候还是差了一点儿。”
我瞥了他一眼,从小到大我也算是饮食讲究的人,所以很是惊诧于他的挑剔。他也回看了我一眼,再看向龙斐阁:“最近中文学得怎么样了?”
龙斐阁想了想,道:“还行吧,就是有些倒装句啊,成语啊,古文啊什么的有点弄不清,也写不好,”他朝我挤挤眼,“所以啊,还是要麻烦俞老师多花时间帮我复习复习,讲解讲解。”
我不看他,心底暗嗤一声,他不就是想找个人定期陪他逛逛街聊聊天?不过,我给他讲讲中国的古,他跟我谈谈美国的今,讲到有趣处,我们一路说一路笑,这小子虽然像桑枚一样刁滑又不失稚气,倒也一点儿都不让人生厌。
总的来说,还是一个蛮体贴人的小鬼头。
而且,还是一个虽然略显幼稚但并不单纯,还是很有自己想法的小鬼头。
偶尔一起出去,一边走一边认街道名牌的同时,他从来不忘对着来来往往的漂亮女生大吹口哨,若不是生着一副好皮囊,再加上我拉得快,还不知哪天就被揍成臭猪头了。
他倒是不以为意地道:“美,就是用来欣赏的,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得,新学的成语,就开始卖弄了。
我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只不过,他倒也不是全无思想。某一天,他若有所思看着我,道:“桑筱,你知不知道,其实想当我中文老师的人很多。”
又臭屁!我抬头看他,刚准备糗他几句,只见他诚恳地看向我,一点儿不复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是真的,最起码,我哥身边的秦衫姐就跟我说过好多次,可以抽空来免费教我。更不用说我哥给我找来的那一大堆人了!”他托起腮帮子,正正经经地盯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教吗?”
我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他一点一点收起笑容:“因为我没看错,只有你是纯粹来教我中文的,没有什么其他的杂念,还有,桑筱,”他歪过头,“你不觉得你我也好,我哥也好,其实都很像吗,都是那种就算在最热闹的地方,心里都很孤独的人?”
我很是惊愕。
龙斐阁几时能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好在他突然间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嘻嘻哈哈,随便打了个岔,就混过去了。
一如他现在这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仿佛看出我的心思,继续朝我挤眉弄眼,我实在撑不住,转过脸去轻轻一笑。
活宝。
龙斐陌看着我们,微微皱眉,语气有点生硬地道:“要考不上F大,你就给我回美国念书去!”
龙斐阁看样子并不怎么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吐了吐舌头,隔了半晌,趁他不备,朝我扮了个鬼脸。我暗地里忍住笑,心情极佳地看着他不怕死地去捋虎须:“哥,最近见到桑筱的堂姐没有?”
我唇角一弯。
看起来,这不仅是俞家的八卦,也是龙家的八卦。
都快成为众人皆知的八卦了。
不知道为什么,龙斐陌一副情绪不甚高的模样,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多舌了?”他眉头微蹙,又瞥了我一眼,“还是近墨者黑?”
龙斐阁终于乖乖闭嘴。
我一直低头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能感觉到对面那个人身上隐隐的夹枪带棒的怒气。
我继续低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向是我明哲保身的原则。
一时间,餐桌上安静得只剩下碗筷轻轻的碰击声。
饭后,我们又坐到棋盘的两端。龙斐阁嬉皮笑脸地照例要求思考。
他一副小孩心性,为了耍赖,居然对我拉拉扯扯。
我为了躲开他的魔爪,再加上承诺在先,只好连声答应。
我有些无聊地四处张望着,看到正面墙壁上空空荡荡的,和我们家客厅里错落有致的傅抱石真迹尤为不同,虽然我从不觉得那样挂有什么好看,但仍忍不住随口说了句:“哎龙斐阁,你们家墙上从来都不挂画的吗?”
突然,龙斐阁那张年轻俊逸的脸上开始微微抽搐,他的额头,也开始沁出细细的汗珠。他下意识般捂住额头,脸色煞白。
他的表情越来越痛楚。
我吓了一跳,连声问道:“你、你、你怎么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早了,斐阁。”我回身看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龙斐陌。他正注视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近我们,伸出手来,搅乱了棋局:“俞小姐还要回家。”龙斐阁顺从地站了起来,他的脸色依然很差,朝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龙斐陌转身看我,淡淡地道:“俞小姐,我刚好要出去,顺便送你一程。”
小小的车厢里,我无言地坐在龙斐陌身旁。
对方才的那一幕,我还是有点迷惑,外加惊讶。我从来没见过一向阳光的龙斐阁如此失态过。我侧脸看了看龙斐陌的脸色,他面寒如水,看向前方,迷离的灯影在他脸上层层叠叠地变幻出不同的颜色。
我又低下头去。
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俞小姐,抱歉今天斐阁失态了,但请你记住,以后不要在他面前提到任何有关绘画的话题。”
原来龙斐阁真的是有一段过往的人。我侧过眼看向身旁的那个人,他嘴唇紧抿,面部线条紧绷。看得出来,是真的很爱护很关心自己的亲弟弟。
我心底生出几分薄薄的歉意:“龙先生,抱歉,我是真不知道。”
他几乎是立刻略带冷漠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我一愕,抬头看向他。他依旧不看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前方。我还没来得及出声,他的唇角冷冷地一撇,声音重又响起:“还有,斐阁一直是小孩心性,凡事都是三五分钟热度,所以抱歉,”他顿了顿,依然不疾不徐,“麻烦你同样记住,你只是斐阁的中文老师。”
我愣了一下。
他??是什么意思?
他转过脸来朝我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中,带有无声的警告、淡淡的鄙夷,还有一丝丝不易捉摸的其他什么东西。
我脑海里小小“嗡”的一声,仿佛明白过什么来了,不禁十分好笑。
我跟龙斐阁?
天哪!要有多强大的想象力才能做出这样的联想啊?
我跟他弟弟压根就不是一个次元的好吗?
眼前这个做大哥的要么是太过兄弟情深,要么是对自己弟弟的魅力值估计过高。按白字满天飞方言又很重的乔楦的说法,滑天下之大稽好不好?
于是,我笑笑,又笑笑,我实在无法不笑:“是,龙先生您放心,令弟只是我的学生。”我补了一句,“我的家教学——生——”我把最后两个字咬得尤其的重。
我并无意破坏纲理伦常。
并且,我腹诽道,你这个做哥哥的若是能多陪陪他,也不至于让他见一个略平头整脸谈得来的人就犹如八爪鱼一般,甩都甩不脱。
他从此不再开口,也不再理我。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他刹车,将我放下。
我走了几步,突然,后面唤了一声:“俞桑筱。”
我回头看去。龙斐陌坐在驾驶座上静静地看着前方,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带有一丝寒意地道:“不会有下次。”
车急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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