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澜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二十四章 一望天涯千帆去,青青陌上桑,陆观澜,御书屋),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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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无关?”她又尖叫一声,“怎么会无关?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人,永远都有!”她俯身,逼近我,“就是你!就是你这个贱人!你心理阴暗歹毒,先是什么都要跟桑瞳争,后来又来跟我争,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我今天就是要??”

“你就是要什么?”我听到一个稳稳的声音。是他。我居然喉头一哽,可是,我不能回头。

我的头发依然被拽得生疼。

“你终于来了!”她冷笑一声,回头看去,“一向精明的龙斐陌,总是习惯对别人发号施令习惯俯视别人的龙总裁,来看看吧,看看你的妻子背着你在做什么好事!”

他缓缓走了过来,走到我们面前。我终于可以看到他。他穿着深色西装,打着我送给他的浅粉色领带,记得我早上给他系上的时候还拍拍他的脸调侃他:“增加点儿你的亲和力,可以让小朋友见到你之后少哭一点儿。”

可是以他现在的神色,我想我的一番心思算是完全白费了。

奇怪的是,这样的时刻,我竟然还能想起这么无聊的事情。

他不看我,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我的家事,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谢恬嘉亦冷哼:“是吗?你眼光差也就差了,你智商不会也跟着一落千丈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龙斐陌说话,果然,他的脸一沉:“你打了无数次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当然不是。”她咯咯一笑,“俞桑筱,哦,对不起,你的宝贝太太,是啊,外人都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她,公司里头就放着个千娇百媚的秦衫,任流言蜚语满天飞。可我知道,你其实有多宝贝她啊。为了她,抛弃了那么优秀的桑瞳;为了她,在最后关头放弃对俞氏的整体收购,而让俞氏,让俞桑瞳有了喘息的机会;为了她,宁愿沦为商界的笑柄,竟然把俞桑瞳请来龙氏做旗下报业的总经理,由着她把龙氏报业一点一点改写成俞氏报业;为了她,放着生意不理,陪她飞到英国去散心,一去半个月??”她笑容灿烂而不无恶意,“外人看你,多么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在我看来,你也不过跟我一样。你的太太一丁点儿都不在乎你,旧情人一个电话就忙不迭地出来幽会,见面之后依依不舍你侬我侬,深更半夜还舍不得离开,你说说,到底是你可怜还是我可怜?”

龙斐陌没有开口。

谢恬嘉的手继续逼住我的脖子不放,一股热乎乎的东西自我的脖颈上缓缓流下:“今天,刚好你们两个人都在,我就是要让你们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她手中的匕首渐渐上移,移到我的右颊,来回摩挲着,“桑瞳说,她天生长了一双勾人的眼睛,现在,如果她的眼睛没有了,不见了,消失了,你们说,会怎么样?”她的手,仿佛要印证她的话,又像玩味似的,在我眼睛上轻轻地划来划去,一遍,两遍,三遍,来回往复。

这个时候,纵使我再笨,也已经清晰地感觉出她精神状态的不对劲。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我闭上了眼。

“好吧。”龙斐陌镇定地开口,“随便你,你尽管一试。”他眼角的余光扫也不扫我。

仿若我压根就不存在。

他略略沉吟,回头看何言青,朝他微微一笑,轻松如好友聊天般地道:“何医生,好久不见了。对了,听说你这次去西藏,打算再也不回来了?”

何言青的声音,干涩得仿佛不像他的:“是。”

龙斐陌的声音还是那么寻常,仿佛两位知交好友面对面坐着拉家常一般:“那你在这里的工作呢,以后要如何处理?我听说你是医院的骨干力量,如果你不走,前程必定远大。”

他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一般,何言青的声音也逐渐逐渐开始平缓:“龙先生,可能你没有去过西藏,你永远不会知道那里的医疗水平有多落后,我治疗过一名则拉岗村的藏族少女,她因为上山采虫草,过度劳累导致严重背痛、头痛,逐渐失聪,整整三年生活在无声世界里,只有通过人工耳蜗植入的方法才有可能恢复听力,可是她没有钱。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没有办法一件一件说出来。我也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想怎么样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志愿到那里的医生越来越多,总有一天,那里的病人会越来越少,生活水平会越来越高。”他的声音清澈得如同天籁,“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即便死了,也无愧于心。”

“那么,”龙斐陌随即接口,“你的女朋友呢?”他朝谢恬嘉瞥了一眼,“你是要打算带上她一块儿呢,还是完全舍不得她跟着你一起去受苦?”

我脸上的匕首微微颤动了一下。

何言青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开口:“我们相处得很好,如果生活在这里,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成为一对人人羡慕的佳偶,出入社交场合,尽情享受生活,可是,我给自己选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在那里,我要面对的是一张张黧黑的脸,是无边无际的草原,是高原反应,是远离家乡的痛苦,还有永不休止的手术、治疗、护理;在那里,没有大商场里的国际名牌,没有随处可见的时髦玩意儿,想打手机的时候可能信号不好,想发邮件却上不了网,甚至有时候没有电,没有水。在生活一点一点的磨砺面前,再美好坚贞的感情也会褪色,最后剩下的只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决裂,”他的神色黯然,声音也低沉了下去,“而且,她身体很不好,与其如此,我宁愿现在??”

我脸上那枚匕首颤动得越来越厉害。

我睁开眼,只朝后轻轻一瞥,便看到谢恬嘉那张血色尽失的脸,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怜悯。

一阵短暂的沉默。

突然间,龙斐陌的声音开始一点一点变得犀利起来:“那么何医生,我想要问一句,你不妨坦白地告诉我们,你独自一人离开,这是不是你个人的选择?你的选择跟别的人,包括俞桑筱在内,有没有任何关系?”

何言青屏息,半晌之后淡淡地道:“我的过去,我的从前,我无法逃避,甚至遗忘,就像眼前的这棵石榴树,她虽然不在老地方,她的花朵不再芬芳那块土地,她的枝叶不再遮蔽那个角落、那些小草,所有的照拂呵护都已经移到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可是每当我想起来,想起她跟我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心中仍然感到温暖。”他看向谢恬嘉,后者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他轻轻地道,“我不是一个恋旧的人,我选择给自己无限的空间,努力向前看,可是,”他的唇角卷起一朵无奈的微笑,“总有人不断追问、提醒、猜疑我的过去,我一开始还可以耐心解释,可是时间一长,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倦了。”

他的语音平淡,然而有着深深的疲惫。

龙斐陌转向谢恬嘉,他的眼神只在我的脸上一滑而过,眼中闪过一种陌生而奇异的光,稍纵即逝。他盯着她,非常淡定地问:“现在,你听清楚了吗?”

我又闭了闭眼。我终于明了他的用意。

龙斐陌口气平静,不带一丝情绪地接着说了下去:“你们之间的事情,包括所有存在的问题,一直以来只存在于你们两个人之间,与旁人无干,你听明白了吗?”他看了何言青一眼,几乎是立刻,后者开口:“谢恬嘉??”

我听到谢恬嘉的声音,颤抖而期待地问:“言青,你??你是在怪我吗?我一直追问你,一直猜忌你,一直不相信你,你生气了,很生我的气,所以才要取消跟我的订婚,才要跟我分手,是不是?”她手中的匕首渐渐松开,她的语气越来越迫切,“我可以改,我可以改的,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问你,什么都不管你,你要去西藏对不对?我不怕苦,我不怕脏,我什么都不怕的,让我陪你去,好不好?”

何言青注视着她,他的眼神逐渐悲哀,过了很久很久,我听到他的声音,几乎是耳语般地道:“好。”他轻轻地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那,你放开她。”

她几乎狂喜,一迭连声地道:“好,好,好。”她的手,连同那把匕首缓缓离开了我的脸,我看到龙斐陌的表情,那一刻,我的心中百感交集。

在谢恬嘉挟持我的时候,在那把锋利的匕首抵着我的时候,在我流血的时候,我疼痛,我害怕,但我都没有想要哭。

而此时此刻,看到那种眼神,我竟然心中一酸,铭感五内。

我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尖叫:“你骗我,你完全是在骗我——”

几乎是立刻,我被一阵大力甩开,踉踉跄跄了几下,我回身,触目竟然是龙斐陌右臂上的一大摊血。他脸色铁青,对自己的伤势根本置之不理。我清楚地看到他瞬间扬起手,毫不犹豫地甩了谢恬嘉一个重重的巴掌,打得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手中的匕首飞得老远。

他俯身,看向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的她:“抑郁症也好,间歇性精神分裂也好,从来没有人可以威胁得了我。而且,我再三警告过你,我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他用左手从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按键。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扑上前去止住龙斐陌,我转身看向何言青,看着他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痛苦得无以名状的眼神。

不要??

不要??

我回转身,犹豫了片刻,还是仰头,我的心也跟着莫名抽痛起来:“斐陌,不要。”

他看着我,他的眼睛里有着太多的东西,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分辨,或者说,我不敢看太久。我垂下眼睛,轻轻地道:“你的伤。”我有几分慌乱,更多的是疼,浓浓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心疼,“你的伤需要快点上医院。”

他修长的指头在按键上停留了很久,他和我面对面站着,现在是温暖和煦的晚春,但是我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种寒冷。

森森的,无言的,令人心窒的寒冷。

单人病房里,龙斐阁觑了觑床上的那个人,又偷看了一眼我的神色,终于忍不住了,凑到我面前:“哎,桑筱,我哥不是说今晚跟你约好了去过二人世界浪漫约会吗,怎么两个人都挂了彩回来?而且你知道吗,”他挠了挠头,无限困惑地道,“好像自打我记事开始,我哥就几乎没受过伤,是谁这么厉害,居然把他伤成这样?”第一次,我看到他凝重的神色,“桑筱,你听没听医生说,差一点儿就要伤到肌腱了?”

我深深埋头,不吭声。

我当然知道,我都知道。

手术室里,他缝了整整十三针。每缝一针,我的心都揪起般的疼痛难忍。

从他蒙着纱布被推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始终都没看我。

完全不理会我。

就连龙斐阁一迭连声地询问他关心他,得到的也只是寥寥几个字的回答。

龙斐阁眼巴巴地等了半天,眼睛始终在我们脸上来回逡巡。

我知道,他迫切希望得到答案。只可惜,让他失望了。室内,死一般的沉寂。

到得最后,眼看没什么事,他实在待得又无趣又纳闷,便再也憋不住,随便找了个理由溜出去了。

他把机会和时间留给了我。

我终于抬头,看向他。

他垂眸,脸色如常,除了右臂上缠着的绷带可以看出他的负伤之外,并没有失血过多的苍白和无力,他的左手甚至还在轻轻转动着那个精致的火柴盒。

我张张嘴,又张张嘴,终于,十分艰难地道:“斐陌??”

他面色如水,就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

我讷讷地问:“你想不想喝水?”

他还是不理我,而是低着头,寻出一支烟,单手燃上。我扑过去,试图想要阻止:“你现在不能抽烟!”

他没受伤的手举得高高的,几乎是有几分不耐烦地道:“你坐好,我有话跟你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吸了一口烟,淡淡地道:“以前,有人跟我说过,传说中有一种荆棘鸟,一生只唱一次,从离开巢窝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寻找荆棘树,直到如愿以偿。然后,她把自己的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刺上,在那荒蛮的枝条之间放开歌喉。”他直起身,“世人都以其为罕有,我也是。一生只唱一次,只为一个人??”他掀开被子下床,耸耸肩,仍然不看我,“只不过,似乎一直是我自以为是,一个人在唱着独角戏。”他淡淡地道,“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我错了。

“俞桑筱,我不会永远等你。”

我心中重重一震,我眼前慢慢模糊:“斐陌??”

回应我的,是他径直掠过的身影,和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龙斐陌的伤复原得很快,医生说右手基本无碍,丝毫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我们的生活很快重归正轨。他正常去公司,我照常上班。

他跟以前一样话语寥寥,有事也会直接跟我说:“桑筱,我今晚不回来吃饭,跟柏嫂说一声。”

或者,“你要的资料,我让秘书整理了出来,在我书桌上,你自己去取。”

又或者,“斐阁说家里离学校太远不方便,想要搬出去住,他看中了几处地方,我太忙,有空的话你陪他去挑一挑。”

他的神色还是跟往常一样,但我知道,他的声音,他的人,他的心,都在一步一步地远离我。他所刻意维持的正常,远远比不正常更令我不安。

他开始疏远我,他开始习惯留给我他的背影。

无数次看着他、望着他的背影,我都想开口。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想了又想,还是把乔楦约了出来。我朝她身旁那个紧张兮兮的男人很抱歉地笑:“对不起,我保证,一个半小时之后,一定把她安全送回去。”

他看看我,不作声,转头对乔楦温柔地道:“等我来接你。”又看了我一眼,走了。

看来,他还是不放心我的驾驶技术。

我忙把她服侍好,让进座,她满不在乎地挥手:“算啦,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要是你也给我整那套小心翼翼的龟孙子样,那我还不憋屈坏了?”她回身,打了一个潇洒的响指,“冰咖啡。”我连忙朝侍应生摆手,看看她肚大如萝的模样:“你一孕妇,还逞什么能?”再白了她一眼,“注意胎教。”

到底是即将有孩子的人了,修养见长,她并不计较我给她叫了杯白开水,眯起眼很睿智的模样:“小样,这么长时间不找我,偏偏今天约我出来,准是有什么事吧?”

我低头,不吭气。

只是片刻之后,她便大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瞪我,引来邻座无数猜疑的目光。

她手指一直颤巍巍地点着我,老半天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突然间,她凑近我,恨恨地道:“俞桑筱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是表现你宽宏大量高风亮节的时候吗?”她深吸一口气,鄙夷地道,“谢恬嘉那个臭女人,明里暗里给了你多少气受,连我都捎带上了,就这样你还跟她客气?换了我不告得她身败名裂不算完!”

她“咕咚”一声猛灌一口水,豪迈地一抹而净,继续咬牙切齿地道:“还用我来提醒你吗,啊?俞桑筱!想当年,何言青伤了你多久的心?就连学校后街菜馆里头的小酒,姐姐我陪你喝过多少回你倒是给我数数?!再说了,你个吃里爬外的,龙斐陌可是你老公!你在他面前偏着外人,而且是旧情人,你叫他怎么想?怎么看你?”她摇了摇头,戳了戳我的额头,“你个没脑子的,换我是龙斐陌,也没这么容易便宜你!”

我有些黯然,摇头:“不是的。”

完全不是。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包括我的身世,包括以前发生过的一切,包括何言青决绝背后的隐情。

我看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里无限惘然:“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我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妈妈在日记里的一段话,‘我至死,都想要维持在他面前早已支离破碎的尊严’。她一辈子忍辱负重,却一生牵挂他。你我都是做媒体这行的,知道那些记者,包括我们自己为了生存练就的那无孔不入的窥视本领,如果挖来挖去,到最后所有丑陋的一切都大白于天下,我虽然不用负什么责任,可是对于逝去的,或是还活着的,尤其是那个人,我妈妈倾尽全力维护的那个人,都是一场深深的灾难。”我低头,“抱歉,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第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有这些。”我眨眨眼,试图隐去眼角的雾气,“我以为,他会懂。”

很久很久之后,乔楦仍然没有反应。

她的表情,不可置信、难过、困惑,无法形容。

又沉默了片刻,她放缓了声调:“桑筱,你知道你问题出在哪里吗?在两个人的世界里,你以自我为中心惯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不太懂得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你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要知道受伤的可是龙斐陌,凭什么他就得事事都明白?凭什么你连句解释都不给他?就算他清楚一些什么,也不代表你就可以装糊涂。他没有义务来帮你承受你的痛苦。不错,他算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可是,再怎么说,你跟他都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凡事得沟通哪,连马克思老先生都说过爱需要时时更新。你得跟他说明白。”她叹口气,“作孽哦,白替你挨一刀。不过俞桑筱,”她仔细端详我,“从何言青到龙斐陌,我发现你逐渐有了当祸水的本钱。”

明知道她是在宽慰我,可我仍然连强颜欢笑都勉强,她又叹了口气:“俞桑筱啊俞桑筱,自从你跟何言青分手,我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她坦白地道,“当初,天上掉馅儿饼似的,龙斐陌竟然答应接受采访,他给出的唯一条件就是你,你的资料,你的过去,你的一切。一开始我犹豫,我只知道他的每一句话都有着自己的用意。对不起桑筱,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所有的有关于你的一切,都是我告诉他的,”她顿了顿,喝了一口水,“后来,你们结婚了,我一直觉得很难受,直到现在,我这颗心才算踏实一点儿。”她那张因为怀孕而略显浮肿的脸上,浮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相信我,一直以来,他为你做得够多的了,桑筱,你真该好好检讨。”

深更半夜。

我躺在床上,听着门外的动静。他还没回来。

当时钟敲过十二点之后,我听到一阵熟悉的沉缓的脚步声,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冲到门口,打开房门,果然是他。他看着我,淡淡地问:“还没睡?”

我看着他。他瘦了,脸颊浅浅凹了下去。我轻轻地道:“饿不饿?我给你准备了夜宵。”他摇头:“不用。”径自越过我,轻轻的一声,隔壁房间的门关上了。

我冷汗涔涔,我几乎是在呓语着:“不要,不要,不要??”

一阵心有余悸的喘息过后,我睁开眼,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我床前。

我看着他,很久很久,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站着。我扑上前去,紧紧捧着他的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太好了,还在??”他不说话,任我胡乱摸着,很长时间之后,他淡淡地问:“又做噩梦了吗?”我低低地道:“我梦到你的手,竟然保不住了。”他还是维持着先前的那个姿势,直到我醒悟过来,慢慢松开他。

他转身,还是那种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既然你没事,我先出去了。”

我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怔怔看着他走到门边,旋开把手。

突然间,我扑上去,从背后抱住他,死死不放。我知道,如果这次放手,我就真的要失去他了。

他还是沉默着,一动不动。

我把头伏在他的背上,紧紧贴着他,他仍然背对着我,声音几乎是有些不耐烦:“我明天还有事。”我坚决地道:“不。”我知道自己无赖。可我宁可他讨厌我,也不要放手。

他转身面向我,浓浓的眉毛紧蹙着:“俞桑筱,你已经习惯扰人清梦了是不是?”我垂头。是。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一针见血的尖刻,习惯了他给的并不温柔的温暖,习惯了他夹枪带棒背后的关心,习惯了有他在身边。

可是,为什么他的脸上是深深的疲惫?为什么他的眼中,盛满了浅浅的失落、厌倦,还有忍耐?

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地道:“对不起,我只要,”我低下头去,有些怅然地说,“占用你五分钟。”

他没有说话,身体仍然略显僵硬地对着我。

我的面前是那个博古架,架上是我们前阵子刚淘来的战国灰陶和明清青花,它们在我眼前逐渐逐渐模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知道那个人会是何言青,我不知道谢恬嘉就在后面,我??”

一阵静默。而后,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漫不经心地响起:“那又怎么样?”

我低着头,不再吭声。是啊,那又怎么样?我明明知道他介意的根本不是这个,为什么还要这样兜圈子作无谓的辩解?为什么还要再次惹恼原本就很生气的他?

“如果你只想对我说这些,那么抱歉,俞桑筱,”他回转身,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地道,“我不是你,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每一步都好似踏在我的心上,我终于叫出了声:“斐陌,别走——”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冲上前去抵住门,“我知道,以前我一直很自私、多疑,不相信别人,包括你。我忽略你的努力、你的心思、你曾经做过的事情。一直以来我都逃避多于思考,索取胜过付出。所以一路走来,我丢失了很多,错过了很多,可现在,我不奢望什么,不强求什么,我只要你听我说一句话,”我屏息片刻,轻轻然而清晰地道,“对不起,虽然可能已经晚了,可是,我终究还是跌到了尘埃里。”

我看着他,眼中蓄满了泪:“我想爬,可是,”我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眼神,心中的酸楚一点一点如涟漪般荡开,荡开,再荡开,“斐陌,我爬不起来了。”

我让开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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