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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知这少女竟又“噗哧”一笑,截断了他的话,娇笑道:
“你这么凶好不好,谁是这里主人呀!我正要问问你呢?刚才你前前后后找了一遍,难道连这间房子的主人都没有找着吗?”
这少女娇声笑语,明眸流液,柳鹤亭心里,却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却见这少女柳腰微挺,从桌上掠了上来,轻轻一转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回过头来,娇笑又道:
“我就不相信这房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来,我们再去找找看。”柳鹤亭目光再一抬,突地问道:
“方才在外面,挥剑破鼓,可就是姑娘?”方才这少女转身之间,柳鹤亭目光转到,看到她背后,竟背着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再看到这少女跃下桌子那种轻灵奥妙的身法,心中不禁一动,此刻不禁就问了出来。
这少女轻轻点了点头,娇笑道:
“对了,本来我听你吹萧,吹得蛮好的,那知被那家伙叮叮咚咚地一打鼓,我也听不成了,我一生气,就把那些鼓给毁了。”
他微微一顿,接着又道:
“不过,我也差点儿就让那打鼓的家伙追着,那家伙功夫可真高,满口长胡子,长得又怕人,我真怕让他追着。”她“噗哧”一笑,又道:
“幸好这家伙功夫虽高,头脑却不大灵活,被我兜着圈子,跑到这房子里来,他就追不着了。
这少女嘀嘀咕咕,指手画脚地说,却把柳鹤亭听得愣住了。
方才他本暗惊于持剑破鼓人的身手,却想不到是这么一个娇憨天真的少女,自己师承家教,父母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再加上自己的天真,也不算不高。此次出道江湖,本以为纵然不能压倒天下,但在年青的一辈中,总该是顶尖的人物了。
那知此刻这少女,年纪竟比自己还轻,别的武功虽未看,但就只轻功一样,非但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还胜自己少许。
他愕了半晌,深深地体验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意义,平时的娇狂之气,在这一瞬间,消去不少。
那少女秋波流转,又自笑道:
“喂,你在这里发什么愣呀?跟我一齐再去找一找看嘛。
你要是不敢去,我就一个人去了。”
柳鹤亭微一定,却见这少女正自似笑非笑,似嗔非嗔地望着自己,明眉的眼波,在幽黯烛光中,有如两颗晶莹的明珠,娇美的笑靥中,更像是在荡漾着暮春微带甜香的春水,水中飘满了桃花的涟漪。于是,在回答她的问话之前,他尚未说出的言词也似乎在这旋转的涟漪中消失了。
那少女梨涡稍现,娇嗔又起,不知怎地,双颊之上,却悄悄飞上两朵红云,狠狠白了柳鹤亭一眼。娇嗔着道:“真没想到这么大一个男人,胆子却比姑娘家还小。”
话声未歇,纤腰微扭,她轻盈的身躯,便已掠出这间屋子。
柳鹤亭只觉一阵淡淡的幽香,随着一阵轻风自身侧掠过,回首望去,门楼边只剩她一抹翡翠衣衫的衣角,再定了定神,拧腰错步,“唿”地,也随着她那轻盈身躯,掠了出去。
烛光越来越暗,但他明锐的目光,却仍能看到这翠绿的人影,在每间房间冉如轻鸿般一掠而过,飞扬的晚风里,似乎飘散着那一缕淡淡地,有如幽兰一般的香气。
阴森森幽黯的房屋,似乎也被这一缕香气熏染的失去它那原有的阴森恐怖。于是柳鹤亭心胸中的那份惊悸疑惑,此刻也变为一种微带温馨的迷乱,他惊异于自己心情的改变,却又欣喜的接受了,人类的心情,可该是多么奇妙呀!穿过这十余间房子,以他们身形的速度,几乎是霎眼间的事。
他追随着这条翠绿的身影,目光动处,却见她竟蓦地顿住了身形,站在这栋屋宇的最后一间房子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
这里的每间房间,原本是同样地空洞的呀?难道这间房子,此刻竟有了什么改变?难道这间房子,此刻突地现出奇迹?柳鹤亭心中不禁大奇,电也似的掠了过去。只见这间房间,却是丝毫没有改变,而那翠衫少女却在呆呆地望着房中那张桌子出神。
他轻咳一声,袍袖轻拂,急行如电的身形,便倏然而顿,那少女秋波微转,缓缓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却又立刻转过头去。望在那木桌上,放着的全都是半只蜡烛,这张桌子上,放着的却是一盏油灯。
柳鹤亭心中一动,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这张和别的房子完全一样的八仙桌子上,放着的果然不是蜡烛,而是一盏形式上制造得颇为古雅的铜灯,在这黯黑的夜色中,一闪一闪地发着光泽。
他心中不禁暗道一声:“惭愧。”转目望着那翠衫少女,道:
“姑娘真好眼力,方才小可到处查看了一遍,却未发现这间房子里放着的不是蜡烛。”
这少女抿嘴一笑,轻轻道:
“这也没什么,不过我们女孩子总比你们男孩子细心些就是了。”语气轻柔如水。
柳鹤亭呆了一呆,暗中忖道:
“这少女方才那般刁蛮,此刻怎地却又如此温柔起来?”他想来想去,想不出这其中的原因。却不知道自古以来,少女的心事最是难测,又岂是他这未经世故的少年能猜得到的。
却见她缓缓移动脚步,走到桌前,垂下头仔细看了一会又道:
“你身上可有火折子,点起来好不好。”语犹未了,火折子便已亮起,她回眸一笑,又道:
“你动作倒真快的很。”
柳鹤亭面上一红,举着火折了,站在她身旁,半晌说不出话来。
只见她螓首深垂,露出后面一段莹白如玉的粉颈,茸毛微微,金黄如梦,衬着满头漆黑的青丝,今人为之目眩心动。
柳鹤亭暗叹一声,努力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这段莹玉上移开,却见这少女蓦地娇唤-声,抬起头来,满怀喜悦地望着他道:
“原来全部秘密都在这盏铜灯上!”
柳鹤亭微微一愣,却听这少女又道:
“你看,这盏铜灯里面灯油早已枯竭,而且还布着灰尘,显见是好久没有用了,但是铜灯的外面,却又是那么光亮,像是每天都有人擦拭似的,你想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柳鹤亭沉吟半晌,恍然道:
“姑娘的意思,是不是说这盏铜灯,是个机关消息的枢钮?”
这少女伸出手掌,轻脆地拍了一下,娇笑着道:
“对了,看不出你,倒也聪明得很!”
柳鹤亭面颊竟又一红,他自负绝才,的确亦是聪明之人,自幼而长,不知受了多少人的称赞,早已将这类话置之淡然。
然而此刻这少女淡淡说了一句,却使他生出一份难以描述的喜悦,那似乎远比他一生之中受到的千百句的称赞的总和,竟义还要重大些。这少女秋波一转又道:
“这栋房屋之中,不知包含着多少的秘密,按理说绝对不会没有人迹,那么,这座屋宇里的人跑到那里去了呢?”
她轻笑一下,接着道:
“这张桌子下面,必定有着地下秘密,这栋屋子的秘密,必定就是隐藏在这里,你说,我猜的对不对?”她一面说着话,一面便又伸出手掌,不住地抚摸着那盏铜灯,但这盏铜灯,却仍然动也不动。
柳鹤亭双眉微皱,并指如戟,在桌上一打敲,只听“当”地一声,这张外貌平常已极,只是稍为大些的八仙桌子,竟然是铁铸成的。
他双眉为之一皱,凝目半晌,只见那少女双手捧着铜灯,向左一搬,又向右一推,只是铜灯却仍然不动。’
她轻轻一跺脚,回转头来,又自娇嗔的道:
“你别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好不好,过来帮忙看看呀!”
柳鹤亭微微一笑,突地伸出手掌平平向那盏铜灯拍
去。
这少女柳眉轻颦,嗔道:
“你这么蛮来可不行,这东西……”
她话未说完,那知目光动处,却见这盏铜灯,竟随着
柳鹤亭的手掌嵌入桌面。
按着一阵“轧轧”的机簧之声,这张桌子,忽然升了
起来,露出地上一个深黑的地洞。
这一来,那少女却不禁为之一愣,转目望去,柳鹤亭
正含笑望着她,目光之中,满是得意之色,好象又是期待
着她的赞许。
那知她却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
“好大的本事,怎么先前不抖露出来,是不是非要人
家先丢了人才高兴。”娇躯一扭。
转过身去,再也不望他一眼。
柳鹤亭暗叹一声,忖道:
“这少女好难捉摸的脾气,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怕
也无法知道。”他却不知那少女口中虽未对他称赞,芳心之中,却已黯许,正自暗忖道:
“想不到这少年不但人品俊雅,武功颇高,对这土木机关之学他也有颇深的造诣。”转念又忖道:
“像他这样的人材,真不知是谁将他调教出来的。”两人心中,各为对方的才华所惊,也不约而同地在猜着对手师承来历,只是谁也没有猜到。
那铁桌缓缓上升了三尺,便自戛然停此,下面黑沉沉,竟无阶梯可寻。
柳鹤亭呆了半晌,方自呐呐说道:
“姑娘在此稍候,待小可下去看看。”一撩衫角,方待跃下。
那知,那少女却又突地回头嗔道:
“你想就这样跳下去呀?哼——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笨的人,你先丢块石块下去看看呀,你知道下面是什么?”
口气虽娇嗔,但语意却是关切的!柳鹤亭听在耳里,面上不禁露出喜色,目光四转,想找块可以探路的石头。
那少女嘴角一撇,突地微一顿足,转身飞掠出去。
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心中方自惊诧,却见那少女惊鸿般掠了回来,玉手轻伸,一言不发地伸到柳鹤亭面前,手中却拿着一段蜡烛。他心中暗自赞叹一声,觉得这少女的聪慧,处处俱在自己之上。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默默地将蜡烛接了过来,用手中的火折子点上火,顺手一抛,向那黑沉沉的地道中抛了下去。
一点火光,在黝黑的地道中笔直地落下,霎眼便自熄灭,接着只听“噗”地一声,从地底传来,那少女柳眉一展,道:
“下面是实地而且并不深。”
柳鹤亭目光微抬,却见这少女竟将目光远远避开,伸出手来轻轻道:
“你把火折子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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